春風薰人醉  第九章
作者:岑揚
    咦咦?


    小巧鼻翼輕掀,嗅著空氣中隱約浮動的醇香,冷冽沁人,幽幽飄入和展謹行見過、現下正經曲廊要往樓伴展厲言的成瓊玖鼻中。


    “好香。”鼻翼掀動,吸進濃濃酒香,這酒雖無仙翁飲的好,但不輸塞下曲的冷冽。“啊啊,是劍南燒春!”


    若以為咱們成大姑娘瓊玖女俠如今有了心上人,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便退而其次,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


    在她成大姑娘心目中,如今是酒與心上人並列第一。


    所以,現下酒香飄自東方,樓位在南方,嗯嗯--


    “把酒帶到樓喝,嘻!”縮肩一笑,腳跟轉向東方別院。


    循著酒香,輾轉來到一處獨門庫房。


    “嘿,有人在嗎?”她出聲,無人回應。


    敝了,每個庫房多少都有看管的家僕啊。住在聚酒莊數月,這點小事她是知道的。


    可放眼所及,只有她一個,再無人影。


    “沒有人在,我要把酒拿走嘍!”她又喊,還是無人聲應。


    那就別管她嘍,嘻!平時展厲言總叫下人顧好酒庫不要讓她靠近,現下僕人偷懶倒是便宜了她,呵呵呵……乾脆拿一壇藏在房里好了,嘻!


    愉悅地跨過門,里面如一般酒庫陰暗不見天日,成瓊玖走到更里頭尋火折子。


    孰料才剛將火折子拿到手,身後大門“踫”地一聲,教人由外頭關上。


    她轉身來不及逃出。


    咦?“怎麼回事?”困惑地環視周身漆黑,成瓊玖撫著下頜,實在不解。


    “是誰在跟我開玩笑麼?”也不至于啊,這莊里最缺的就是作弄人的人。“別鬧了,快開啊--”


    一個怪響往頭頂下砸,打斷她的話。


    “呸呸!咳咳咳……”真難受!“誰--咳咳咳……”


    這是--啊啊,夜磷粉!


    “這玩笑開大了啦!”她叫,黑暗中,只有夜磷粉所及之處發出冷清的碧光。


    而她,全身都是夜磷粉。


    “你的死期到了!”粗暴的吆喝從黑暗的某處殺來,凜冽殺招亦接踵而至,殺向暗中唯一的亮點。


    靶覺到殺氣,成瓊玖拔劍往身側一擋,刀劍相擊鏗鏘作響。


    回身旋使劍招,撲了個空。“你是誰?”


    “要你命的人!納命來!”


    不管是誰,肯定是沖著她來的!


    “要是就這樣敗給你,做鬼也沒臉回去見孔爹爹了。”啟唇不滿地咕噥,同時亦一手揚掌為攻、一手執劍防身,然眼前一片黑漆,著實不知敵人位在何方。


    這怎麼辦呢?她自問于心。


    不料這麼一分神,讓對手在右臂劃上一刀。


    痛……成瓊玖忍不住悶哼,招式因此減緩,順著對方氣勁連退數步。


    咯!腳跟踢倒--腳邊多出濕意與濃烈酒香。


    酒壇?


    是啊,她是被劍南燒春給誘了進來,這里頭自然有酒。


    “痛……”側腰又中一刀!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劍南燒春酒性猛烈……


    啊啊!她有辦法了!


    ※※※


    久候不到成瓊玖的展厲言終于耐不住,走出樓。


    日過一日,愈來愈習慣有她在身邊的日子,是好是壞都在未定之天,但同樣的答案是他展厲言甘之如飴。


    謹行曾問過他為何受她吸引。


    他想了許久,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反問他何以愛上杜秋雨。


    而他,同樣無解,最後只能搔搔頭回答他沒來由的,就是愛上。


    他亦然,就是愛上。


    世間女子何其多,但他就是被貪酒如命的成瓊玖吸引,旁人看她像個酒鬼,但他卻覺得她只是裝醉,事實上,比誰都要清醒。一開始不明了,但之後他越發相信她常掛在口中的“天下皆醉我獨醒”酒酣醺醉的表相下藏有的是深不可測的武功和心思,盡避她總說自己不過是三腳貓功夫,然就連他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她並非不濟。


    “唔……”思忖的心緒被乍起的揪心打斷。


    一股不安隱隱自心底浮上台面,糾結在濃黑的雙眉之間。


    喧喧鬧鬧的嘈雜聲從東苑的方向隱隱傳來,尋人的腳步因而轉向東苑。


    穿過連接回廊與東苑的月洞門,一眼瞧見站在人牆最外圍的楊總管。


    “為什麼廢棄的庫房會失火?”


    “回大爺,目前還沒人知道原因,但小的想既然東苑的庫房早已廢棄不用,不如就待大火燃燼後再向爺請示另建新院,不知爺意下如何?”


    “嗯……”


    叩叩叩--


    “你有沒有听見?”


    楊總管抬眉。“听見什麼?”


    “救……救命……”


    “有人喊救命。”他抬眼,望向愈來愈強烈的火勢。“在庫房里。”


    “有嗎?”楊總管豎直耳朵。“沒有啊,大爺您是不是听錯了?”


    “听錯?”他皺眉,穿過人牆,就近細听。


    “咳……咳咳……救、救命啊……咳……”


    “瓊玖!”听出異于劈劈啪啪火聲的虛弱呼救,展厲言?心涼了半截。“瓊玖!是你在里面嗎?瓊玖!”


    “……展厲言?是你嗎?咳咳……外頭是……是你嗎?”


    真的是她!“是我!是我!”天爺!他回頭,猛烈瞪視旁觀的下人,大喝︰“取水救火!快啊!”


    “爺,里頭--”


    “我要你們去取水來救火!快去!”


    “是、是是……”下人們急忙四散汲水。


    “瓊玖!”該死!是誰放的火?是誰把她關在里頭想把她活活燒死?“瓊玖!听見我說的話嗎?瓊玖!回答我啊!”


    天!誰來救救她!心急如焚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心境,心慌意亂下,展厲言瘋了似的徒掌猛拍庫門,絲毫感覺不到門板燎燒的熾燙。


    “大爺!”留在原地的楊總管連忙上前制止。“別!小心您的手啊!”光是接近就感覺到這熱度,爺怎麼受得了。


    “放開我!瓊玖!”展厲言像發狂似的,揮臂甩開箝制,啪啪啪猛拍。“瓊玖!應我一聲!听見我的聲音就應我一聲!”


    要是她就這樣死了……要是她就這樣和他陰陽兩隔--


    “瓊玖!不準死!听見沒有!你還要嫁給我,你答應我的!”


    天爺啊!深深的無力感幾乎打碎他向來的自信。


    他以為一個男人要保護他的女人不是非要能武不可;他以為他可以用其它方式愛她護她,然而現在--他恨死自己的不懂武功!


    “救火!快救火啊!”


    “大哥!我有事了--”沖進東苑的展謹行看見大哥瘋狂的舉止,立刻上前將人拉離火場。“大哥,秋雨剛告訴我--”


    “閉嘴!”他怒瞪,雙眼布滿血絲。“救瓊玖!我不準她傷到分毫!”


    瓊--“嫂嫂在里面?”


    懊死!他遲了一步!


    懊惱當頭,忽地空中落下一記強勁有力的吆喝,光是聲音便震退所有忙著救火的下人和最靠近火場的展厲言。


    “疾!”


    第二聲起,直竄雲霄的無情火舞縈繞的庫房瞬間夷為平地。


    ※※※


    啊啊--她是不是要葬身火窟了?


    成瓊玖觀察火勢,庫房大門的路早在火勢一起便教火舌截斷。


    嗚嗚……她是笨蛋……什麼叫引火自焚,就是現下這情狀。


    “哼哼……自尋死路就是在指你這個蠢女人--咳、咳咳……”粗如鴨叫的男子嗓音在濃煙嗆咳混合口中鮮血冷笑。


    “你不怕死嗎?”


    “有你--咳咳!陪葬,也算、算值得!”殺不死她,一塊死也行。


    “我卻不想跟你死在一塊。”同年同月同日死--就算要有對象,她希望是佔滿她心頭的男人;就算--嗯,他臉上總是嚴肅的表情。“我不懂,你為什麼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你……你讓我敗北!讓我丟臉!”


    “我讓你敗北?”有嗎?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記得了。


    “你--”不認帳?“那日你傷了我一劍!”


    “哦原來你是那刺客?”可是,她不懂--“面子比性命重要?我不懂。”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面子沒了不痛不癢,這個男人竟把後者看得比前者重。


    “你是笨蛋嗎?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還要面子做啥?”


    “你讓我--咳咳!嘔--在……在他面前提不起頭來……”


    他?“誰?”


    “你以為我會--咳咳……告、告訴你?”


    “隨你要說不說,我是絕對不要跟你死在這里。”她以劍為槌敲擊尚未著火的牆面。“救命!救命啊--來人啊,救命啊--”


    “再喊--咳!也沒用,哼哼哼……這里、這里不會有、有人來--”氣力漸失,他離死不遠吧?


    “你怎麼知道?”


    “你是注定跟我一塊下冥府,屆時做鬼再找你比劃--咳咳……”


    “你少說兩句成不成?誰要跟你一起死了,我長命百歲得很。”


    “你……你師承何門?為、為什麼如此厲害?”


    “我這樣算厲害?”孔爹爹老說她的功夫是三腳貓的。走近他,成瓊玖非常認真地問︰“我很厲害?”


    “你--你到底師承何門--咳咳……何派?”


    “無門無派,我孔爹爹教的。好了,不跟你扯了.來人!快救人啊!救命啊--救人啊--”


    無門無派……“不可能!不可咳咳……不可能!”他竟輸給一個無門無派的女子?絕不可能!“你……你說的那個姓孔的--叫啥來著?”


    “孔爹爹就是孔爹爹,別吵我求救--救命啊--”


    孔……瀕死的腦袋盡力思尋江湖中姓孔的名人,半晌,男人開口︰“是叫--孔令嗎?”


    “是啦是啦!”都什麼節骨眼了還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其實成瓊玖一直不知道叫了十多年的孔爹爹究竟叫啥名字,心急胡亂應和下竟也巧合蒙對。


    只是此時的她並不知道,畢竟逃命重要。


    “真的是他……”沒人發現男子听見肯定答覆後揚起的微笑。“既然是怪俠孔令的徒弟,我--咳咳!死也瞑……瞑目……”他緩緩閉上眼。


    一心求救的成瓊玖壓根沒發現身後男子已然斷氣。“外頭有人沒?救命--咳咳!救命啊--”


    不行了!煙愈來愈大,火勢也愈見猛烈,天爺,難道她真的要死在這兒?


    不行哪!她死了,展厲言怎辦?以後誰來護他?


    “瓊玖!瓊玖!是你在里面嗎?瓊玖!”門外有急應聲。


    咦?“展厲言?是你嗎?咳咳……外頭是……是你嗎?”他真的在外頭?


    “是我!是我!”


    門外的聲音任誰都能听出他的焦急如焚,一點也不像她所知那個向來冷靜自持的展厲言。


    “取水救火!快啊!”那著急的聲音狂吼著,蓋過激烈劈啪的火舌席卷聲響,不斷不斷嚷著取水救火的命令。


    是濃密煙舞催淚,還是感動?成瓊玖覺得眼眶噙著好重好重的水。


    他在這……他在外頭想辦法救她--


    總是這樣的,當她想到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當她--忍不住偷酒喝的時候,他也會出現--用無可奈何的寵溺苦笑看著她。


    想見他,好想好想見他!


    “瓊玖!瓊玖!听見我說的話嗎?瓊玖!回答我啊!”


    “我……我听見了……咳咳”喉嚨好痛。


    踫踫踫踫踫--


    著火的門板踫然作響。


    不會吧!想到可能會有的情況,成瓊玖心頭揪了下。


    “大爺!別!小心您的手啊!”外頭的聲音證實她的臆測。


    拍門聲停了下,在她來不及放心的短暫時間後又重新響起。


    “不要再拍了!門燙啊!退--咳咳……展--咳!咳咳……”燃起的灰煙吸進鼻中,成瓊玖難受得嗆咳不止。


    外頭,傳進模糊勉強可辨的竭力叫喊--


    “……瓊玖!應我一聲!听見我的聲音就應我一聲!不準死!听見沒有!你還要嫁給我,你答應我的!”


    愈听,眼眶愈感沉重,眨了眨,臉頰立刻教一片濕意掩去狼狽的煙塵。她怎麼能死?怎麼能丟下他死去?


    不想死!她不想死啊!


    “所有人都退開!”忽地,外頭轟然一喝。


    踫!霎那間火消灰飛、天日重現。


    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的成瓊玖環視煙舞彌漫的平地,不明白到底又發生什麼事。


    待灰煙散去大半,入眼的人影教她瞠圓了眼,揉揉眼,啊啊!沒看錯!


    “孔爹爹!”


    他老人家怎麼來了?


    ※※※※


    “一去就數把個月沒消沒息,我就在想呀,該不會這丫頭醉死在外面哪條街上了吧?要不然就是在聚酒莊惹事被人給扣了下來;再不然--呀呀,付不出酒錢給人當長工去了,總之啊,小老兒我就是不放心,所以呢,就來了。”孔令摳摳臉頰,老臉赧紅。“倒是小老兒怎麼樣都沒想到會是今天這個發展--我說瓊玖啊……”


    “啥事?”小一輩的應得懶散。


    “你也好歹從人家身上下來一會,抱抱你孔爹爹是會死啊,數把個月不見,連爹爹我問都不問一聲,才逃出生天就巴著展當家不放,你你你……是黏膠啊!”害不害臊啊!他老頭子都脹紅了瞼,就她一個人意猶未盡。


    “正如您說,人家才剛逃出生天,嗯嗯……這里比較舒服。”賴在展厲言腿上幾乎是躺在他身上的成瓊玖眯起眼,舒適得直呵呼嚕,雖然臉上仍是帶灰的狼狽,但--先賴再說!呼嚕呼嚕……真舒服。


    “孔世伯不必在意,嫂子剛從九死一生的危險月兌逃,就由著她賴在大哥身上倒也好。”


    嫂子?老眼轉向展謹行。“是我耳背,還是你說錯?她?嫂子?”


    “不久便是。”展謹行看看堂上。看來大哥還是沒法子說話,就由他來說吧。


    “這段日子多虧有嫂子,大哥才能屢次月兌險,還請孔世伯留下,待瓊飲會後為大哥和瓊玖主婚。”


    “你是說--”孔令指指堂上賴得你死我活的兩人。“他們?”真的假的?


    “正是。”


    “展世佷是瘋了,還是眼楮瞎了,看上我家這酒壇子?”不會吧?


    “沒瘋也沒瞎,緣分罷了。”展謹行只能這麼回答。


    因為他想了半天也著實不明白為什麼大哥的心會被這樣特別的奇--怪女子所吸引。


    “孔爹爹就這麼看扁我?”成瓊玖挺不認真地傷心道。


    “我從沒把你看『寬』過。”他養大的會不知道她有幾兩重嗎?“還賴在人家身上做什麼!難看死了!”


    “嘻,人家喜歡這里,而且--”她指指緊扣在腰間的大手,甜甜的笑像沾了蜜糖似的。“他也不放啊。”


    呃……這還真尷尬--孔令摳摳頰。“我說這個展世佷哪--”


    “謹行。”


    “大哥?”


    “一路南下想必孔世伯也累了,你先請孔世伯到客房休息;再去找杜大人,將尸首交由官府發落。”


    誒誒?他還有話沒說完哩!“我剛看見--”


    “好啦好啦,世伯,您就先去休息;要不,讓謹行帶您四處走走逛逛。”看明白兄長的臉色,展謹行自是連拖帶拉將老人家拉到外頭,漸行漸遠。


    只是他並不明白,若孔令執意不走,就算是十匹馬來拉他也是不動如山。


    合許是瞧見展厲言的神情,多少還是明白了些。


    ※※※


    “展厲言--”


    “嗯?”


    “你全身冒汗。”


    “嗯。”


    “你在發抖。”


    “嗯。”


    “你--抱得我腰好痛。”腰上的刀傷雖輕,但在他雙臂抱摟下加成不少痛楚。


    展厲言松了點勁,仍是不放。“我險些就失去你。”


    “但是……”成瓊玖強扳開他一手,翻向上。“你的手受傷了。”


    “無妨。”


    “你應該上點藥。”


    “你也受傷了。”他提醒,不忍觸踫,只停在她左臂刀傷前。“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就快到了。”


    “那我--只能再賴在你身上一會了是嗎?”


    “以後有一輩子的時間。”雙臂在縴細腰間再度收緊,展厲言將臉埋進她肩頸,尚未月兌離擔憂的心緒。


    “好痛……”


    聞聲,他只能苦笑,明明知道她會疼,卻無法說服自己放手。


    “別再嚇我。”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也有膽戰害怕的時候。“別再讓我受那樣的煎熬,只能站在門外看你在里頭受苦,而我卻什麼都無法為你做……”話說到盡頭,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懊惱是如此明顯。


    就連遲鈍的成瓊玖也看得分明,回想起當時,自己也心驚膽戰。“我……從小到大沒怕過什麼,連孔爹爹都不時說我人憨膽傻,可我在里頭逃不出來的時候我真的怕了,怕再也見不到你。以前胡思亂想的時候,認為自己在危及性命的時候唯一會覺懊惱的,大概會懊惱酒還沒喝足吧,可我當時腦中想的都是你--你……你不知道門燙麼?不知道里頭的火正燒著門麼?為什麼一直拍一直拍,我都叫你停手了,你還是不停手……”再垂眼。“你看看,手掌又紅又腫……”她心痛。


    “同你一樣,當時我只想見到你,顧不得--事實上,我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心快死絕的時候又怎麼感覺這一點點的炙痛?“幸好孔世伯及時趕到。”


    “嘻,孔爹爹的武功很好。”她說得與有榮焉。


    “的確。”揚掌便能壓制大火,甚至擊毀庫房,令人咋舌。


    然而--


    “這次有孔世伯,但下次呢?”下次是否還會有人及時救她,在他無力救人的時候?


    “不會有下次。”她篤定說︰“孔爹爹說人笨一次叫粗心大意,再笨一次就真的笨了,要是再遇到被困在暗處這種事,我不會點火。”


    點火?悲愴的心境被這字眼趕去泰半。“什麼意思?”


    成瓊玖老實地將情況說一遍︰“我剛要去找你的時候突然聞到酒香便轉了個彎,尋著酒香走進黑不隆咚的庫房。本來是找到火折子要點著好找酒,誰知道一下子庫房門被關了起來,全身又沾上夜磷粉,成了對手的目標;我又不是貓,怎麼能在黑壓壓的地方看見對手招式呢?無巧不巧地踢倒了裝著劍南燒春的酒壇子,我就想,這劍南燒春酒烈且猛,或許可以派上用場,所以我就趁機點起了火摺子丟向酒溢過的地上,之後就……”


    她說得鉅細靡遺,展厲言是听得面色--


    “你怎麼了?又板起臉來了。”不知死活的成女俠傻傻留在人家懷里,不解的眼神直往上抬。“這樣好凶。”


    “你的意思是,火是你點的?”一股氣,沒來由地壓下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心上人無恙的激動;取而代之的,是丹田漸起的肝火。


    而賴在人家懷里這只七月半的鴨子渾然未覺,誠實點頭道︰“是我點的啊。那是沒法子中的法子,我身上沾滿夜磷粉想躲也沒地方閃,只好出此下策,誰知道被我踢倒的劍南燒春竟然正好在門前,又是整整一壇,我也想不到會冒出這麼大火。”她說得更仔細,完全看不懂人家臉色。


    “你,引火自焚?”


    “沒的事,我沒燒著,是庫房著火了。”這兩者是不同的。


    “總言之,這火是你放的。”


    “我當時是情非得已。”其實她還挺聰明的,知道烈酒能引火。“其實也是運氣,我真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助長火勢。”


    這烈酒,的確將火勢助得讓聚酒莊上下一片驚慌。


    “你燒了整間庫房?”


    “我也沒想到火會這麼大,知道時早來不及救了;可若不是這場火,我也沒辦法打敗那個偷襲我的卑鄙小人。真是氣死我了!竟然用酒騙我上他的當,差點就魂赴陰冥再也見不到你了。”


    “若孔世伯沒有及時趕到,你一樣魂歸九泉。”提醒的聲音多了點……涼意。


    成瓊玖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怪怪,有點冷。”怎麼會呢?明明方才窩在他懷里還挺暖和的。


    “你差點燒死自己!”黑眸鎖著她,滿滿的復雜情愫里有愛、有慶幸、有惱怒、有氣憤……百味雜陳出一個結論--


    他想狠狠掐死她!


    竟然做這種蠢事陷自己于危難之中,連帶讓他飽受煎熬之苦!


    沒來得及察覺自個兒的小命不保,她只在乎突然握緊雙拳的心上人。“別、別握拳啊!你的手掌心全是水泡哪,這樣會痛啊!”


    天知道,他握緊雙拳的目的是為抑制滿腔怒氣!


    在掐死她和傷己抑制兩者之間,他展厲言--蠢得選擇了後者。


    氣得頭疼,還是舍不得傷她一分。


    那張狼狽的清秀小臉此刻仍用心痛的表情瞅著他握緊的雙拳,不知道他壓抑怒氣的努力。


    “別這樣啦!我知道你在氣那個偷襲我的家伙,但他已經死了,就別生死人的氣了,生氣會傷身,不要再生氣了。”


    她以為他在氣--“唉……”他垂首,無力地松開了拳頭。


    這一松,立刻被成瓊玖托到嘴前吹氣輕撫。


    “看,水泡都破了,很疼的耶……”


    抬眼就近看見她像是被搶走美酒似的心疼表情,嘆息之餘多少還是感動。


    這世上還能找到像她這樣愛他惜他的女人嗎?單純毫不掩飾喜惡的性子著實吸引著他。


    與她相處,無須矯飾,亦不必刻意蜜語甜言、海誓山盟;單純的喜歡就喜歡、愛上便愛上,不須細想原因理由來說服自己或證明什麼,日日相處、同進同出便是絕佳的表現。


    “你啊--我要拿你怎辦呢?”再次摟緊她,這話快成了他的口頭禪。


    “展厲言?”怎麼他老是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不氣了?!”


    “我只希望--”


    “什麼?”


    “你別燒光我的莊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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