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們在一起  第一章
作者:橘千奈
    此刻,妳不是聖女,我也不是皇子。


    那我們是什麼?她含笑,仰著灰白的眼眸。


    喉頭竄起癢意,猶在睡夢中的他無意識地咳了起來,越咳越烈,習慣性地把臉埋進枕頭,幾乎悶住了呼吸,卻仍止不住像要將心肺都咳出來的劇咳。


    他自枕中抬頭,緊咬著形狀漂亮的薄唇,好不容易才忍住喉頭的癢意,原本蒼白的俊秀臉龐染上薄怒的暈紅。


    “去你……的。每天都咳到自然醒,誰還需要鬧鐘?”初醒的醇柔嗓子咳得有些沙啞,卻仍是悅耳的,連罵粗口都顯得低沉而誘人。


    他深深呼吸了幾口,下床梳洗,換上掛在床頭的冬季制服。制服燙得筆挺,冷靜的墨綠色調為底,胸口以淺黃色繡著“雲黎”二字及高中校徽,肩頭的燙金橫杠則代表年級,整體呈現出宛如軍裝的挺拔,但穿在他高瘦修長的身軀上,舉手投足間卻成了優雅的貴氣,風采翩翩。


    他剛打好領帶,正在整理袖口,門外便傳來踩在木質走廊上的咚咚腳步聲。


    “哥,幫我綁頭發!”傅螢筠抓著絲帶沖入哥哥房間,見到那對鏡整裝的俊逸身形,雙眼立刻煥發著崇拜與愛慕的光芒。


    “不會綁頭發,干嘛留長?”


    “長發比較有女人味嘛!”她撒嬌地挨到哥哥身邊,硬把絲帶塞到他手里,背對著他坐在床沿。


    “妳這小表,需要什麼女人味?”傅瓏樹失笑,難得的笑意,讓冷峭的臉龐添上一絲溫煦。他取來梳子,開始梳理妹妹一頭和自己同樣烏黑柔軟的發絲。


    “我不是小表,我已經上國一了。”傅螢筠心滿意足地讓哥哥打理自己披肩的長發,從一旁鏡中欣賞著他細心的動作。


    每天早上沒看到俊秀月兌俗的哥哥,她就覺得一天不算真正開始!


    同學們都說她有個夢幻家庭……身為歷史學者、瘋狂熱愛考古的教授老爸,溫柔美麗、氣質高雅的舞蹈家母親,但她最引以為傲的,還是這個愛看、功課優異,而且彈得一手好琴的哥哥。


    他一出生心髒就有缺陷,從小病痛不斷,生命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分給了病榻,脾氣因此有些陰沉,即使是家人,也難得看到他的笑容。疾病的催折與籍的滋養,使他比同齡的男孩早熟,如今一身都是斯文沉穩的氣息,像一塊剔透無瑕的水晶,讓她眼里再也裝不進別的男孩。


    “你不可以交女朋友哦!”傅螢筠拉著哥哥衣袖,愛嬌的語氣充滿獨佔欲,“絕對不可以!”


    “要、妳、管。”傅瓏樹扎好絲帶,伸指在她後腦輕敲了三下。“妳先去幫媽弄早餐吧,我到房去找老爸,他又熬夜工作了。”


    “不管,反正你不可以交女朋友!”任何女人都配不上她哥哥!暗螢筠跟著他走出房間,要求一個保證,“就算要交女朋友,也要經過我的審核,必須有我的同意才行!”


    暗瓏樹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妳不快點去廚房,媽等一下又煎出不熟的蛋黃,可別叫我幫妳吃。”


    “啊!”一語驚醒夢中人,傅螢筠立刻三步並作兩步,搶著跑到廚房去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入,傅瓏樹微微瞇眼,享受著和煦的暖意,走到房門口,推門進去。“爸?”


    “戟紋,有戰爭、武力、強迫的意思;重迭的十字紋代表牢獄和囚禁;螺旋加菱紋……”傅父戴著手套,吃力地捧著一塊雕成正方體的石盒左右端詳,一面喃喃自語地推敲。


    “爸,你昨天才下飛機,應該好好休息,別再熬夜研究這些東西了。”傅瓏樹走到父親身邊,皺眉看著滿桌子古物,心知要父親乖乖休息根本是不可能。


    考古是需要高度熱情的工作,而父親的熱情除了分給愛妻,全都投注在考古上了。這次到遙遠的海島上調查古國西紇的皇宮廢墟,挖回來的這些東西足夠他幾個月不吃不睡,光是研究就飽了。


    “兒子,你看這個盒子!”傅父果然對他的話听而不聞,興匆匆地將石盒捧到他面前。“關于這個古國的資料你也看過不少,看,這個嵌在菱紋中間的螺旋,這可是詛咒的圖樣啊!還有這些花紋,像不像把什麼東西強制封鎖在這里頭?”


    暗父搔了搔頭,“我想打開它,但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可以打開的地方。你看如何?這像什麼東西?”


    兒子看得多,從小苞著他研究各種古物,靈活融會各種知識,當他的研究面臨死胡同時,兒子常能另闢蹊徑,指點他一條明路。


    “既然盒子上有詛咒,你還想打開?”


    “古人觀察自然萬物,把他們信奉的力量轉化為工藝裝飾,其實也只是一種意象和寄托,何況我們是做研究,沒有冒犯的意思,他們能諒解的。”傅父這反應與其說是有科學精神,不如說是對考古的熱情足以壓倒一切。


    一等傅瓏樹戴上手套,傅父便將石盒交到他手里。


    “你做這種工作,還是寧可信其有比較好……”他接過石盒,只覺重重一沉,訝異地發現這個只有他手掌一半大的盒子,竟比保齡球還重。“這麼重?”


    “是啊,重得有些奇怪吧?我們在皇宮中心的宗廟里挖到的。宗廟是用來奉祀祖先的,但這個盒子實在不像是祭祀的物品。”


    “你給我看的史料中,記載了曾有位皇子被處以極刑,也許這和他有關?宗廟也有鎮壓邪魅的作用,不是嗎?”傅瓏樹仔細察看石盒,石盒中間有細縫,似乎是事先做好兩片再闔起,卻無法分開。盒上帶有詛咒意味的螺旋,橢圓的形狀像是指紋,他以指按捺,正好與拇指大小相符。


    “我也這麼想過,但是,當時這國家發生戰亂,又有瘟疫流行,連據說可以治百病的聖女都死了,全國上下亂成一團,很多史料都毀于戰火之中,我們根據現有的資料推斷,正確性還有待商榷……啊!”


    暗父看著兒子手里的石盒“喀”一聲輕響,從中分成兩片,不禁張口結舌,“你怎麼打開的?”怪哉,他又扭又捏又搖地忙了幾個小時都打不開,怎麼兒子輕輕松松就打開了?


    暗瓏樹也是詫異,“我只是按住這個螺旋的紋……”將兩片石板打開,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從石盒中竄出,他一驚之下松手,兩片石板“咚”地掉在桌上。


    “不能摔啊!”傅父慘叫一聲,卻見兒子倒退數步,背脊撞上架,臉色蒼白,連忙扶住他。“阿樹?怎麼了?”


    “沒……我沒事,突然有點頭暈。”傅瓏樹定了定神,搖搖頭,看著桌上的石盒……兩片薄薄石板掉在桌上,其中什麼也沒有。


    “空的?”傅父訝異地拿起石板,觸手輕巧,就像普通的石頭。“變輕了?怎麼可能?剛才明明重得像鉛塊啊……難道東西掉到桌下了?”


    暗瓏樹按著胸口,飛快的心跳一時無法平復,看著父親鑽到桌下東找西尋。


    方才雖然什麼也沒看見,但他確定盒中有某種東西沖出來,直接撲到他身上,那股詭異的感覺貫透他四肢百骸,重重震撼了他,有一瞬間奪去了他的意識,腦中空白一片。


    大病瀕死的情況他有過幾回,因此對靈異事物稍有感應,但那東西不像是鬼魂,至少被那股力量沖擊後,他並無任何不適感。或許只是這幾天沒睡好,產生了錯覺?


    “找到了!”傅父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竹片站起來。“原來里頭是這東西啊,欸,這上頭也刻了花紋……”


    “快來吃早餐,上班、上課要遲到了哦!”傅母探頭進房,見丈夫拿著竹片在自言自語,好氣又好笑。“阿樹,快把他拖出來!他一栽進這些古物研究就沒日沒夜的,昨天已經沒吃晚餐了,今天非逼他吃早餐不可!”


    “乖乖听話吧,得罪你老婆,當心以後天天沒飯吃。”傅瓏樹硬是從父親手里取走竹片,拉著父親離開房。


    竹片極輕,即使加上石板的重量,也不可能讓石盒那般沉重……那真是他的錯覺嗎?


    雲黎中學,有國中部與高中部,校舍采優雅古典的白色設計,校內處處是綠意,連屋頂都精心布置成花園,有專人負責整理。


    一听體育老師宣布,因為本校籃球隊與外校有友誼賽,今天體育課不上課,讓大家觀摩校隊的比賽,全班同學歡聲叫好。


    唯獨傅瓏樹皺眉不悅,在體育老師面前隨便咳了幾聲,立刻被恭請前往保健室休息。


    他婉謝了好意要陪他上保健室的同學,一離開老師的視線範圍,他轉而爬上操場旁的教室頂樓。


    不料,他一推開頂樓的門,揶揄的聲音立刻響起……


    “哎呀,我還在跟秀和說,我們罹患『友希排斥癥』的傅少爺,八成會找個頂樓逃避體育課,果然上來了。”一身便服的魏霓遠笑吟吟地倚在花圃旁,腳邊有好幾個裝滿衣服的大紙袋,俊美臉龐揚著調侃的笑。“這次是用什麼理由騙體育老師?喉嚨痛還是頭痛?還是干脆明說你討厭籃球隊副隊長,更不屑為他加油?”


    暗瓏樹對他促狹的笑顏視若無睹,看著他身邊理應代表學校參加寫生比賽的同學,“秀和,你不是請公假去比賽了?”


    “比賽提早結束,我就回來了。”姬秀和微笑,清秀的臉龐難掩興奮,“你父親出國考查西紇文明,今天要在我們學校圖館展出部分古物吧?據說這個國家將藝術和法術結合,工藝品上都有精致的花紋,我們姬家也有些類似的法器流傳下來,我想研究兩者的異同。”


    “放學後在圖館會有個簡單的開幕式,展期七天,如果你想要研究,我可以跟我爸拿詳細的數據給你。”想起早上那個古怪的石盒,傅瓏樹遲疑了下,沒有開口詢問。


    姬秀和是高一時與他同班的好友,出身于源遠流長的姬氏一族,這個古老的靈能家族采母系制度,族內的男人沒什麼地位,女人倒都練就一身驅魔、除靈的本事,功力最深者居“女使”之位,統率族人。


    由于性別的關系,好友並未被族人特別培育,但本身也有不錯的能力,目前在有名的術師南宮璟門下學習。早上發生的怪異事件,問他最是適合,但石盒不在手邊,而他一整天下來並無異狀,或許,還是當成一次無害的偶發事件吧。


    “喂喂,阿樹!你干嘛只關心秀和,都不關心我?”完全被當作透明人的魏霓遠一臉不悅,“我這趟飛歐洲拍照原本要十天,結果今天才第七天就回來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傅瓏樹徑自走到頂樓邊緣,俯瞰底下的操場,冷聲道︰“八成是因為你這副討人厭的嘴臉,終于惹惱了設計師,把你踢出模特兒界了?”


    魏霓遠是活躍于伸展台的矩陣集團小開,頂著一張俊美無邪的面孔、夢幻的模特兒身分,加上開朗隨和的個性,一向是校內同學們崇拜的對象,所到之處永遠有死忠愛慕者跟隨,連老師、教官都會跟他要簽名。


    但對傅瓏樹而言,兩人之間似乎是八字不合,以至于每次看到那張燦爛無憂的笑臉,他都想抬腳踩在那張臉上。


    “才怪,是因為我夠專業、夠合作,才能提早把型錄拍完,收工回來。我說阿樹啊,嘴巴這麼壞,小心以後會下拔舌地獄哦。”魏霓遠懶懶地伸長一雙修長的腿,足踝上的銀煉在夕陽下閃耀光輝,斜斜地往姬秀和身上靠去。“是不是啊,秀和?”


    “呃,每個人都可能被喜歡,或者被討厭,所以嘛……還是小心保持自己的態度比較好。”姬秀和只能以一貫籠統沒重點的方式回答,試圖平息兩位好友之間逐漸不友善的氣氛。


    魏霓遠撫著下頦,綻開迷人微笑,“其實,我很能體諒阿樹的心情。同性都會相斥了,太帥的人站在一起,當然不能相容,他老是講話刺我,這也難免啦。”瞧,此言不但討好傅瓏樹,還間接夸贊了自己,這才是說話的藝術呀!


    見傅瓏樹扔來一記白眼,他笑道︰“好了啦,七天不見,別擺張臭臉給我看嘛!喏,設計師給了我一堆衣服,你挑幾件喜歡的帶回去吧!說實話,我覺得你很上鏡頭,真的不考慮走秀嗎?反正模特兒重要的是臉和身材,你的毒舌不會構成問題,正好月姨在找新的模特兒,就由我引你入行吧?”


    “免了吧。”傅瓏樹嘲諷地撇唇,“萬一我突然在舞台上昏倒,一堆觀眾、模特兒,人擠人的,會耽誤我送醫的時間。”


    “呸呸呸,童言無忌!”魏霓遠搖搖頭,轉頭將兩大袋可愛的少女裝推到姬秀和面前。“來,這些給你的小妤穿。這是月姨的弟子專為國中生設計的,我那邊還有好幾袋,未來幾年你的小妤都不必買新衣服!省下置裝費,可以多存一點私奔基金!”


    “謝謝。”姬秀和只能傻笑,紅著臉收下“愛的禮物”。


    “謝就不必了,大家好朋友嘛,我當然要幫忙設想你們的未來,只要記得哪天你們真的私奔了,我可要排第一號參觀你們愛的小窩哦……”


    好友交談的聲音逐漸飄離,傅瓏樹坐在樓頂邊緣的水泥矮牆上,十月底的風還殘留著秋季的燥熱,呼呼吹來,他微瞇起干澀的眼,俯視著操場上奔跑來去的學生。


    如果從這里掉下去,就能一了百了吧?


    案親總說,他若能連續一個月不生病,全家人就一起出國玩,但他的最高紀錄只有十七天,再怎麼小心保養身體,潛伏的病魔總能找到出口,隨時將他擊倒。


    也許,他一輩子都踏不出這個由疾病所建構的生活圈。掙扎沒有用,怨恨沒有用,他只能逆來順受。


    偶爾病得極痛苦時,他會消極地想,如果眼楮閉上,就永遠不再睜開,該是多美好的事?但也只是想想罷了,在父母與妹妹的全心照顧下,他只能繼續忍受這一切,以及這一切所帶來的沉重……包括疾病與愛。


    有時,他會自我安慰,也許有一天,他會突然恢復健康,再也不必三天兩頭上醫院報到。所謂否極泰來,他把一生的病痛都在二十歲前消耗完畢,剩下來的該只有好事了吧?世上有如魏霓遠這般集眾多寵愛于一身的天之驕子,神總不會吝惜施舍幾片幸福的殘屑給他……


    一個晃動的白色影子拉回他飄遠的思緒。有兩個女人經過操場,對場中的熱鬧顯得好奇,停步與正在熱身的葉友希交談了幾句話,又繼續往教室這邊走來。


    其中一個女人穿著米白色長褲裙,長發綰髻,距離遠了,看不清她容顏,吸引他注意的是她轉頭之時,發際微微晃動的白影,看得出是發簪,末端懸著某種飾物。至于她身邊的女人,他不必看臉也認得,那件萬年不變的橄欖色套裝,是音樂科的高老師。


    “……說真的,阿樹,你為什麼討厭友希?”久久不聞傅瓏樹開口,魏霓遠想把他拉進話題里,“他休學過兩年,是跟班上同學有點距離,可是人家從來沒惹你,你干嘛討厭他?”


    “就跟看你不順眼一樣,沒有特別的理由。”她們越走越近,已隱約可以听見老太婆的大嗓門,悠悠飄上六樓……


    “妳真的要搬出來住?阿辰去了非洲,妳又搬走……”


    “我已經畢業了,也找到工作,趁著這機會自立……我還是會常常回來看妳……”白裙女子話聲極低。


    听著她溫婉的語調,傅瓏樹心底自動描繪出一張秀雅溫柔的容顏。


    她始終低垂著臉,他只看得見她發上的白色簪子,發簪末端的裝飾品晃呀晃的,形狀似曾相識。他扶著環繞在頂樓外的欄桿,微微探出身子,想看清那個白色物體究竟是什麼。


    “阿樹,你再這樣講話,我會生氣哦!我是很認真要跟你研究這個問題,畢竟大家都是同學,好好相處不是比較好嗎?”魏霓遠不甚專心地哼著,一面翻揀著袋內的衣服,沒發現好友探頭下望的姿勢有點危險。“秀和,你也說點話嘛!”


    “啊?”快樂地檢視著兩袋少女裝的姬秀和,拿人手短,暫時倒戈向魏霓遠,“這個……你說的也沒錯啦……”


    “看吧,秀和也這樣認為!阿樹,是你運氣好,踫到像我和友希這樣寬宏大量的人,才能忍受你的怪脾氣,以後要是踫到個性跟你一樣又臭又硬的人,不就兩敗俱傷嗎?所以說啊……”


    始終看不清那個神秘的白色物體是什麼,耳邊還有人喋喋不休,讓傅瓏樹不耐起來,正要縮回身子,卻見白裙女子頭一側,簪上的飾品旋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她突地抬頭了……


    一張白淨無瑕的芙蓉面,微微含笑,晚霞的光輝落入她澄如秋水的黑眸,縹緲閃爍,宛如深情的凝睇。


    這溫柔多情的容顏狠狠地震撼住他,一縷幽思悄然穿透心底……


    ★下輩子,我們在一起,就只有我們倆。


    妳的病痛由我來受,讓我疼妳,好嗎?★


    “找到……了。”黑亮的瞳仁收縮,再放大時已充滿熾熱的情緒,低語的嗓音不似少年,像個歷盡滄桑的男子,毫不猶疑地跨越欄桿,向那張至死猶眷戀摯愛的容顏伸出手……


    “喂,嘮叨了這麼多,你有沒有在听啊?”自言自語許久的魏霓遠終于察覺不對,抬頭一瞧,赫然驚見好友半個身子已越出欄桿外。


    “阿樹!”伸手已來不及抓住他的衣角,眼睜睜地看著他失速下墜,驚叫︰“阿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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