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牽你的手 第六章
“我知道你和羅志寧離婚的經過,而且他是因為過失傷害和煙毒罪入獄的,對不對?”
祁暮雲這句話震得杜夢穎一顆心頓時揪緊,眼前的景物開始天旋地轉。“你怎麼知道?”
“駱律師專打民事官司,我和她是大學同學,彼此常有聯絡,你的案子讓她印象深刻,所以成了婦女婚姻專家的研究案例。不過你放心,他們只用代號和假名,不會暴露真名,沒有人知道是你。”
杜夢穎縴弱的身子陡然地往下滑,若不是祁暮雲眼明手快摟住她,只怕她整個人已經倒在地上。
“他知道嗎?”她淚眼迷蒙地問。
祁暮雲知道她指的是丁拓,當下微微一笑,“你父親不是已經告訴他了?”
“我相信爸爸自有分寸,他雖然會告訴阿拓,卻不會全部告訴他。”
祁暮雲听得心中一震,這話和丁拓的說法相同。那天下午他和丁拓兩人在辦公室一番長談,丁拓也提到,杜元勛雖然說了,但話中似乎有所保留。
“他找過我,希望我能幫他調出當年的檔案,他想了解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因為關系到你的私人權益,所以不是我所能答應的;但是我答應他,會找機會問問真萍,只是還沒去進行,他就發生了意外。”
“你們那天在辦公室談那麼久就是為了這個?”
“小夢,別怪他,他也是出于一片愛你的心,他認為如果不先了解過去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你和他之間永遠無法坦誠以對,你們之間永遠有著隔閡;他會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才不會傷害你,因為你變得太脆弱、太容易受傷害!”
“可是,我怕他知道後,他會怪我、會恨我……”
“小夢,看著我。”祁暮雲無法置信地握住她柔弱的雙肩,“看看我眼里的你是什麼樣子?你知道你有多美,多令人心疼,多讓人心動嗎?如果不是有映雪和丁拓在的話,我怕我會不由自主地愛上你!”
“暮雲,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小夢,別那麼沒自信,你已經月兌離你的前夫,不再受控于他!我知道在經歷過這麼一場惡夢後,你覺得自己已經和以前不一樣,甚至認為自己變得污穢骯髒,但那都只是你自己的想象。事實上,你依然美麗,依然有才氣、有思想;你還是你,是一個獨立的人,沒有必要因為過去而影響未來的日子。”
真不傀是律師!他的話不僅針針見血,而且對杜夢穎的心態了如指掌,但縱使如此,她還是搖頭了。
“我知道,可是那實在太難了!我常常會在半夜被惡夢嚇醒,常常夢見自己孤立無援,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能了解這種恐慌嗎?”
“小夢,那是因為你認為你自己是軟弱的,其實並不是這樣。這幾年來,你還不是自己一個人照顧著父親,擔負起整個家庭的責任,你倒下去了嗎?如果是真正的弱者早就因為承受不起心靈的壓力而倒下;但是你沒有,你不但站了起來,而且站得比誰都挺!”
祁暮雲這番話教杜夢穎一句話都答不上來,整個人楞在原地。他輕嘆口氣摟她入懷,放肆自己擁有這片刻的溫柔,只要一次就好,以後他不會,也沒有這機會了。即使他已經漸漸地控制不了那份想愛她、保護她的沖動,但是他不能,而且一個孫映雪已經夠令他頭大的了,他不想讓自己卷入別人的感情風暴中。
“謝謝你!”
“不客氣,我認識一位心理醫生,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去看看,也許有些話實在不想對人說,但不說出來憋在心里又會不舒服,那就對心理醫生說好了。”他放開了她。
“嗯!”杜夢穎點點頭,既不接受也沒有反對他的建議。“答應我,先別告訴他,好不好?”
“他遲早會知道的!”
“我知道,但我希望能夠由我親自來告訴他。”
“我也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輕易離開他。”祁暮雲仰起頭卻望見陽台上那挺拔的人影,不知他在那里佇立多久了。
“為什麼?”順著他的眼光看去,杜夢穎也看見丁拓那瘦長的身子正站在陽台上往下看著他們。
“你沒親眼看見,但我可不想再看見他那人不人、鬼不鬼,簡直像個瘋子的模樣。那段日子里,他連作夢也喊著小夢,所以我第一次看見他陪著你到地方法院時,才會那麼驚訝。”
杜夢穎一言不發地低下頭,淚水在不知不覺中又涌上來。阿拓,你好傻,為什麼要這樣糟蹋自己呢?她的心隱隱抽痛著,有一種想要立刻撲入他懷中的沖動,但是她沒有,任憑這股沖動來了又去。
祁暮雲雙手抱胸,盯住她猶豫、仿徨,泫然欲泣的模樣,心想︰“如果她有映雪的一半堅強,而映雪有她一半溫柔就好了!”突地,看到夢穎正看著自己,他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中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你和孫秘是舊識嗎?”擦擦淚,杜夢穎問道。
提起那個他又愛又氣的女人,一抹古怪的笑浮上他嘴角。“我十年前就認識她,她是一個聰明又事業心旺盛的女人,做起事情來樣樣不輸給男人;這樣的個性令人激賞,有時候也讓人吃不消,所以我和她見了面不是吵架斗嘴,就是上床。別人都很奇怪我們的相處方式,我和她倒是很習慣,直到丁拓和你的出現。”他轉向杜夢穎,“小夢,你知道她為什麼嫉妒你,對你有敵意嗎?”
杜夢穎搖頭,老實說,祁暮雲的坦白還真讓人意外。
“因為丁拓愛你,而我也快愛上你了。”
“不對,你這麼說不公平!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你全心全意對待、疼愛的好女人。況且一個女人有工作能力、有才華、經濟獨立,並不意味不需要人呵護疼愛。男人總是容易注意到弱者,卻忽略女人的強勢有時只是一種偽裝,你不要被孫秘堅強的外表給騙了。”
祁暮雲眯起眼楮,心里贊嘆著她對映雪的心態竟是如此了解,自己怎麼沒有早點發現呢?
***************
經過了幾天的考慮,杜夢穎決定接受祁暮雲的建議,去找這位韓姓的心理醫生,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徹底走出過去的陰霾,她和丁拓將永遠沒有未來可言;即使有,也是將兩人放置在隨時會爆炸的危險邊緣上。她不願如此,更不願再傷害他!
一次、兩次的治療或許看不出什麼成效,但是一兩個月下來,杜夢穎知道自己不一樣了!她感覺到長久以來的抑郁、壓力,正一點一點地掏出,心情也逐漸輕松起來,整個人有種月兌胎換骨的感覺,雖然很緩慢,但她知道那是內心深處的真實感受,而這轉變也連帶影響了丁拓。
對杜夢穎而言,丁拓依然是個病人,他仍舊喪失了十年的記憶,所以她總是很盡責地幫助他、提醒他,不論是在公司或是在家里,當然這增加了兩人相處的機會,也引起更多旁人非議的眼光;只是一個未娶,一個單身,他人縱有千種議論,也只能在背後說說罷了!
這天,杜夢穎和丁拓陪著客戶到新竹視察工廠後,兩人一同駕車返回汐止,但是在途中,丁拓突然改變心意,決定不回公司而直接回深坑的家。對這決定,杜夢穎感到非常奇怪,這實在不像現在的丁拓,反而有點像還未失去記憶時那個瀟灑、率性的丁拓;她不由得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卻不願讓自己知道?
“為什麼?現在才下午三點多,回公司還可以處理一些事。”步下車子的杜夢穎忍不住抱怨著。
“我想和你獨處。”剛停好車的丁拓偏過頭看著她。“最近你看起來好象有點不一樣。”
“你感覺到了?”
“嗯!能告訴我原因嗎?”丁拓拉過她,讓兩人一起靠著車子而立。
應該現在告訴他嗎?不,還是等治療告一段落,自己也真正準備好了,再告訴他。“我在進行一件事,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
她那神秘兮兮的模樣,教丁拓不由得皺緊雙眉,腦海中浮現自己出院那天,在陽台上所看見的那一幕,暮雲怎麼為她拭淚,怎麼摟著她輕聲安慰的情景。他不願意去揣測這件事情背後的原因與可能性,寧可告訴自己那只是偶然,暮雲只是偶然遇見正在哭泣的她,基于朋友的立場傍予安慰。但近來她的轉變,卻教丁拓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動搖了。她臉上時常洋溢的溫柔笑意,雙頰所染有的紅暈,眼神流轉的羞澀嬌美,在在提醒著他,這是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才會出現的征兆,莫非她和暮雲……
不,不會的,他相信暮雲,相信他不會背叛自己,但是他該相信小夢嗎?這個他深愛的女人曾經背叛過他一次,這次他會不會又重蹈覆轍呢?他懷疑著,不安地想著。
“什麼事這麼神秘?”他告訴自己要不動聲色,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懷疑,說不定他的猜測是錯的。
“有關我們兩個人的事,可是現在不能說,以後再說好不好?”她低聲輕語,將頭埋入他寬闊溫暖的胸膛。
丙真是關于他們兩個人的事!看來自己的懷疑並沒有錯。丁拓的眼神漸漸冷了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是眼睜睜地看著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還是該采取什麼樣的行動來挽回她?
他不知道,現在他只想愛她,只想用身體傾訴;她是屬于他的!于是他一手圈緊她,一手打開車門,讓兩人跌入柔軟舒適的汽車後座,四片灼熱的唇驟然接觸,便引發了不可收拾的欲海浮沉。他急切地解除兩人身上的衣物障礙,狂烈又放肆地佔有她,仿佛經由這樣,他才能真正感覺她是屬于他的。
從午後到黃昏,從黃昏到黑夜降臨,從汽車後座到臥房,在一次次的兩情繾綣中,傾訴著對彼此的愛意。
昏暗的臥室,除了窗外射入的淡淡月光外,幾乎不見一物,但是這對依偎在心上人懷中熟睡的兩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突然,不知名的原因讓杜夢穎醒了過來。
“阿拓,現在幾點?”
丁拓不情不願地開了床頭燈看看時間,“七點。”
“糟糕,我晚上還有事。”一听到七點,杜夢穎慌慌張張地欲爬下床。
“什麼事?”丁拓蹙起眉頭,雙手依然緊緊摟住她的腰,不願就這麼放她離去。
“我和暮……”原本已經到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她想,還是不要告訴他,免得橫生誤會,反正一起吃飯的,又不只她和暮雲兩人。于是她轉口說︰“我約了一位好幾年沒見面的朋友晚上七點半吃飯,現在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丁拓面無表情地松開手,任由她進入浴室穿衣打扮,他不想猜測,但心中仍不免懷疑那個要和她一起吃飯的“朋友”該不會是祁暮雲吧?
杜夢穎匆匆忙忙跑下樓,臨出門前,丁拓站在樓梯口喊道︰“小夢,開我的車去,反正你現在坐出租車也來不及了,不如開車去。”
“那你明天上班怎麼辦?”
“你忘了我車庫有兩輛車?”
“不,我抄快捷方式下去搭出租車好了,這樣比較省事。”
等她走後,丁拓也跟著換衣服準備出門,就在他正要出門時,電話響了。
“丁拓,我猜杜夢穎今晚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吧?想不想知道今晚和她一起吃飯的人是誰?”打電話來的是孫映雪,她連招呼都懶得打,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誰?”丁拓不由得屏住呼吸。
“你的好朋友,名大律師祁暮雲。”
“你怎麼知道?”丁拓啞著嗓子問,沒想到自己的猜測竟然成真。
“暮雲的隨身行事歷忘在我這里,我看到他上面是這樣寫的,難道你不想跟過去看看?”
“我相信小夢。”他心口不一地說著。
“你相信杜夢穎,但我可不相信,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暮雲在女人這方面的紀錄。”
這句話狠狠擊中丁拓心中最脆弱的地方,那原本就不甚牢固的信心崩潰了,但他還是頑固地說︰“我忘了!”
“你這句話只能騙別人,卻瞞不過我,你早就恢復記憶了。”
丁拓默然了,他沒有辦法否認這個事實,看來自己的偽裝很失敗。“他們在哪里吃飯?”
“沙露維雅,我現在正準備過去。”
“好,你先去,我隨後趕到。”
幣上電話,丁拓整個人靠在牆壁上不斷喘著氣,老天,他所愛的女人才剛下了他的床,就直奔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該怎麼辦?為什麼歷史又要重演?難道自己真的不該愛她?
匆匆拿起鑰匙,他倒車準備離開,丁蓉在這時候回來。“哥,你要出去啊?”
車內的丁拓臉色凝重,一言不發地激活引擎。
丁蓉眼見他神色有異,當下連想都不想便打開車門坐進去,“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丁拓依然沒有反應,他眼楮抬也下抬一下,就猛踩油門驅車下山。一路上,飛快的車速讓丁蓉懷疑自己的骨頭是不是快散掉了,她一面扣緊安全帶,一面觀察著丁拓冷然卻隱隱泄漏出一絲怒意的表情;這種表情她曾見過,八年前,當他得知小夢嫁給羅志寧時,正是這種表情。難道,小夢……
不,不會的,你不是答應我不再傷哥哥的心?一路上,丁蓉一顆心忐忑不安地跳著,直到車子靠近“沙露維雅”時,她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但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蓉才剛吁了口氣,前方紅磚道上赫然出現好一段時日沒見到的孫映雪!只見孫映雪對著他們招招手,不多久,丁拓將車子停下來,讓她上車。
一上車,孫映雪遞給丁拓一張已經泛黃的報紙。“你看!”
丁拓接過報紙低頭一看,那原本就蹙著的眉頭這下更舒展不開了。
那是一張民國八十年三月份的舊報紙,上頭一則社會新聞的標題是“兩女爭奪一夫,原配慘遭砍傷”,大意是說男子羅志寧不堪大小老婆長期爭吵不休,竟欲持刀自裁,不料誤傷原配,原配憤而提出告訴。
報紙緩緩從丁拓手中滑落,原本漠然的眼楮多出一絲說不出的痛楚,他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知覺也慢慢消逝。原來這就是她身上那道傷痕的由來,難怪她不肯說,難怪杜伯伯所說的話有所隱瞞;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依然愛著羅志寧,雖然他有外遇,雖然他對她動粗,但她的心里卻還是愛著那個人。
小夢,你為什麼騙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事實真相?為什麼不肯坦承那七百萬就是拿來幫助羅志寧的?
一種難听至極的苦笑,從他的喉嚨深處發出,這情況讓孫映雪和丁蓉都嚇了一跳。
“丁拓,你怎麼啦?”
“哥,你不要嚇我!”看過報導的內容,丁蓉不放心地抓住丁拓的手,生怕他會有什麼意外。
但是沒有,丁拓出奇的冷靜。“他們來了嗎?”
“來了,就坐在靠窗的第一桌。”孫映雪指著“沙露維雅”的玻璃窗。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看過去,只見杜夢穎和祁暮雲兩人面對面而坐,低聲交談著,祁暮雲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杜夢穎連連抿嘴輕笑;那愉悅輕松的神情,是丁拓和她在一起時所沒有看過的,而祁暮雲說話時的款款深情,更是他們沒有見過的。
“太過分了!映雪,暮雲不是你的男朋友嗎?他怎麼可以……”
“他已經這樣做了!”孫映雪淒然回道,凝視著祁暮雲對杜夢穎說話的溫柔神情,那是他和自己相處時從沒有過的,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覺中碎裂一地。
“我們回去吧!”丁拓眼楮直視著前方說。
“哥,你就這樣回去?”
“丁拓,你有君子的雅量我可沒有,既然來了,當然得下車打聲招呼。”收拾起滿臉淒然的神色,孫映雪又恢復到那個女強人模樣。
她打開車門下了車,丁蓉見狀也跟著一起下去;沈默許久的丁拓想了想,終于也跟著下車。
三個人接踵進入餐廳,直接走向毫不知情的祁暮雲和杜夢穎,當雙方眼神交會時,古怪又充滿火藥味的氣氛頓時彌漫在“沙露維雅”內。
“不請我坐下?”孫映雪踱步上前,向詫異的兩人打招呼。
看見孫映雪出現,已經夠讓杜夢穎驚訝了,但是真正讓她無法相信的,是隨後而至的丁拓和丁蓉。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孫映雪滿眼風暴,冷冷盯著杜夢穎,艷麗的臉上有著嫉妒、心痛與憤怒,然後,一切發生得很快。瞧出不對勁的祁暮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孫映雪那個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杜夢穎白晰的臉上。
清脆的聲音響起,震碎了夜晚的寧靜與快樂。
“你……”杜夢穎錯愕地瞪視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映雪,你怎麼可以打人?”祁暮雲連忙站起身擋在兩人之間。
而丁拓則是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仿佛他根本就不認識杜夢穎這個人似的。
“我打她已經算客氣了,我還想告她呢!”孫映雪拿出左手一直拎著的報紙丟向杜夢穎。“你看這是什麼?”
報紙丟到一半便讓祁暮雲接住,他瞄了一眼,三兩下便將報紙撕得粉碎。“映雪,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不要胡鬧。”
“我胡鬧?哼!我打她你心疼了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問我會不會傷心,會不會難過?”她繼續咄咄逼人的轉向杜夢穎。“杜夢穎,當年你的丈夫被別的女人搶走,所以今天你就來搶別人的男人?你到底要不要臉?”
“不要說了!”絕望的淚水霎時盈滿眼眶,緩緩地滑落雙頰,杜夢穎望著一旁沉默不語,靜靜看著一切發生的丁拓,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成一片一片,他眼里的冷淡、無情,教她感到痛心。她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言行舉止根本就不像個失憶的病人,太清晰、太理智了!怪只怪自己沉醉在對他的愛戀中,竟然沒有聯想到他早恢復記憶,卻不肯告訴她的可能。
“你……你早恢復記憶了,是不是?”她顫抖著身子,若不是祁暮雲扶著她,只怕她早滑到地上去了。
丁拓沒有回答,相反的,他轉過身靜靜走出餐廳,這沉默正說明了一切。
“丁拓,你告訴我,你相不相信我?”杜夢穎忍不住追了上去,她可以不在乎全世界,卻不能不在乎他。
“你已經粉碎了我對你的信任。”他背對著她低啞地說道,生怕自己一回頭,會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擁她入懷,拭去她滿臉的淚水。
“我……”話在她嘴里悶了老半天,卻怎麼也說不出來。“我懂了!”
說完,杜夢穎不顧眾人好奇的眼光,連皮包、外套也沒有拿,便奪門而出,不料在門口撞上一個正要進門的人。
“小夢,你怎麼啦?”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真萍,快替我攔住她。”遠處的祁暮雲一眼瞧見駱真萍進門,急忙呼喚她攔住已經往外沖的杜夢穎。
紅磚道路上,杜夢穎沒命地跑著,仿佛身後有猙獰的魔鬼在追趕似的,高跟鞋絆倒了她的腳步,讓她一個踉蹌整個人撲倒在地,膝蓋、手肘多處擦傷,但心已碎的杜夢穎對此根本不在乎;她索性月兌掉鞋子赤腳繼續跑,路上的尖銳石頭刺傷她的腳,她依然毫無知覺地跑著,直到自己累了,胸口疼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才慢慢地放緩腳步。
“小夢,等等我!”駱真萍此刻真恨自己不是跑百米的好手,也沒有飛毛腿的本事,一直無法追上夢穎,幸好她停了下來,否則再跑下去,她只怕要投降了。
杜夢穎無神地回過頭,木然地看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駱真萍,臉上滿是污泥、血漬與淚水。
“小夢,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駱真萍心疼地拿出面紙為她擦拭著,“暮雲告訴我,你最近很不錯,我正替你高興呢!沒想到……”
杜夢穎沒有回答她的話,她神情痴呆地繼續往前走,但是過度的傷心,加上剛剛一段奔跑,已讓她的步伐有些顛簸不穩,駱真萍連忙攔住她。
“我的車剛好停在這附近,我們先上車再說。”不等她反應駱真萍便拉著她往巷子里走去,硬是將她塞入自己的車子里,點亮小燈後,她細心檢查著她的傷口。
突地,杜夢穎抓住她的手,“駱律師,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走出過去,重新開始,為什麼他不肯相信我?”
駱真萍無言了!她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什麼事,但從餐廳一片混亂的情形以及現在夢穎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來判斷,她知道這個小女人又受到了委屈。
輕拍著夢穎,駱真萍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讓她盡情地哭著。
久久之後,杜夢穎慢慢止住淚水,哽咽地說︰“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對不起,我現在身上什麼也沒有……”
“傻瓜,要你上車就是要送你回家。”
激活車子,一路上駱真萍什麼都沒有問,不是她不關心夢穎,而是她知道,在這當頭詢問只會加深夢穎的痛苦。
車子在巷子口停下,臨下車前,駱真萍握住夢穎的手。“答應我,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改天我請你吃飯。”
對于這個當年找上她打離婚官司的小女人,駱真萍心中一直有種無法割舍的牽掛,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她還是忍不住想關心她。
杜夢穎點點頭,算是應允了她的邀請。
走進庭院,她連忙整整自己的服裝,不希望父親看到自己的狼狽像,更不想讓他老人家操心。就在她要上二樓時,隔壁鄰居的王太太喊住了她。
“杜老師,你可回來了!”
“王太太,有什麼事嗎?”
“我們找了你一整天,打電話去公司說你沒回公司,下班時間到了又不見你的人影,真是急死我們了!”
“王太太,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我爸爸他……”一股不祥的預感猛地襲上心頭,難道爸爸的病又……不!不會的,爸爸不會有事的。
“你父親下午上課上到一半,突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我們幾個人叫了救護車送他去醫院,可是……”
“可是什麼?”杜夢穎不自覺地抓緊樓梯的扶手。
“醫生急救了一小時,雖然你父親曾經恢復心跳,但過沒多久就不行了。”
爸爸……爸爸他……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離開的,不會的……
杜夢穎不停喃喃念著,然後眼前一黑,暈倒在樓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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