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晶緊張地穿梭在花園中，低聲叫喚著。


    鮑主一大早就宣告失蹤，不見了！害她到現在仍急得四處找，又熱又渴、又累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她忍不住地嘀咕起來。


    “拜托你，下次跟你大哥嘔氣時，別再拖我一起下水，我可禁不住嚇的！”她忍不住地低聲埋怨起來。


    想到三天前，聖上對她的“特別交代”，她就不由自主地全身打了個冷顫。


    為什麼她的主子就不能跟別人的主子一樣，乖乖地待在宮中、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里，專心學習棋琴藝？就像昭筠公主那樣，小雲從來不用為她的主子操心，哪像她？唉！


    想起了“特別交代”，她就頭疼。


    那天昭儀公主又偷溜出宮，回來時，被逮個正著，她的大哥，也就是當今的大唐天子李昭安，馬上訓斥她一頓，連身為婢女的也難逃噩運。


    “不許再女扮男裝、私自微服外出，不要再讓我听到你還和那堆西南蠻子鬼混，要知道，你身為公主，應當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我不容許再發生這樣的事！”


    然後他轉向小晶。


    “晶丫頭，替我看好你的主子，出了什麼差錯，我唯你是問。”


    小晶當場想咬舌自盡。要昭儀公主成天乖乖地待在房里，除非豬能學貓叫！


    這就是聖上對她的“特別交代”，真令她無語問蒼天！


    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嘛？她心急地猛跺腳。為什麼她這麼命苦，得侍奉這樣的公主？


    還來不及悲嘆太久，同樣的叫喚聲傳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是小雲！


    “公主！”一樣的緊張聲調，對方的焦急不在自己之下，連小鮑主也……她有伴了！


    “你也找不到你家公主？”小晶冷不防地從後面出聲嚇她，把小雲嚇了一大跳。


    “唉……”你要死了你！小雲一手貼胸口一手捂住嘴，在看到小晶警告的眼神後，自動地把後面的話吞回肚子里。


    “找死！你再繼續叫！”小晶瞪了她一眼，兩人挺有默契的，不敢聲張。


    “遺失”公主可是大罪一條，縱使有一百顆頭也不夠砍，更不要說可能會連誅九族、抄家滅門，如果公主有什麼不幸的話……


    完了！小晶的臉又沉了下來，看來這回大公主真的卯定皇上了，而且把小鮑主也一起拖下水，天知道，她和小雲的命就快被她們倆玩完了。


    她還很年輕，不想死！


    “都是你家公主不好，帶壞我家公主。”小雲把錯怪到她們頭上，心急得口不擇言，壓低聲音在小晶耳朵旁嚷嚷。“我家公主本來是最乖的，這一切都該怪你們。”


    什麼你家我家？你有完沒完？


    “現在不乖了，干我屁事？”小晶白了她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把小雲給瞪退了三步遠。


    “煩惱的不只你一個，笨丫頭！”小晶低聲罵她。


    “你──”小雲不知該罵她什麼好。


    小晶索性坐在地上，忙著腸枯思竭，懶得理她。


    鮑主會跑哪兒去了？


    “我不管，你得把我家公主還來。”小雲眉鼻一皺、兩眼淚汪汪，再不想法子，待會兒聖上若要召見公主，她怎麼辦？


    小晶瞪她。這女的真不講理，公主丟了，已經夠煩了，現在還像只蒼蠅一樣，在她耳邊嗡嗡地飛來飛去，真是有夠吵，真想一掌打死它。


    小晶冷笑，隨即變臉，“你家公主弄丟了，干我屁事？”她幾乎用吼的。


    小雲滿臉的委屈。“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如何？”小晶馬上站起來，卷著衣袖準備要揍人。


    “聖上駕到！”有人報駕。


    糟了！聖上來了！小晶的雙手頓時發軟，兩個人的臉在瞬間刷白，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驚慌。


    “怎麼辦？”小雲哭了，顧不得小晶剛才還想打她，竟抱著她哭了起來。


    真巴不得地上有個洞，能讓她現在鑽進去，一輩子都不要出來。


    快想法子！小晶用力地命令大腦。


    大腦哪是那麼好命令的？愈是著急，它就愈不靈光，一向古靈精怪的小晶，在此時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來……來不及了。


    “奴婢叩見皇上。”兩個人慌忙下跪。


    “平身。”


    “謝皇上。”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後，卻不敢起身。


    氣氛沉重。


    昭安奇怪地看著她們兩個，再一次宣示︰“平身。”


    兩個人把頭埋得更低。


    昭安四下望了望，“怎麼沒看到昭儀公主和昭筠公主？”看著不敢起身的兩位丫鬟，莫非……他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已經知道兩位妹妹在搞什麼名堂。


    話才問完，小雲立刻哭了出來，身體還不住地顫抖，活像他會吃了她們一樣。


    他不禁蹙眉。


    小晶用手肘踫了小雲一下，卻不小心被昭安瞧見了。


    “你說。”昭安玉扇一合，扇柄輕點在小晶的腦門上。


    小晶只得恭恭敬敬地開口︰“奴婢今早侍奉公主梳洗後，原本是要陪侍公主到御膳房用膳的，但公主說……”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昭安的眉毛揪成兩座小山峰。


    “公主說……”小晶咽了咽口水。“見到陛下，她就一肚子氣，她寧願陪豬吃……早膳，也不願意……”聖上的臉色真嚇人哪！“跟陛下同桌進餐。”後面的聲音小到幾乎听不見。


    聖上的臉愈來愈難看，小晶的心里已經七上八下了。


    “于是奴婢就到膳房里為公主張羅點吃的，哪知道回來後，公主就不見了。”


    小雲听了，愕然地張大了嘴巴，忘了要哭，今天早上小鮑主也是這麼把她支開來的。


    這麼說，大公主和小鮑主是串通好了，存心要找聖上的碴了。


    昭安的臉色變得更壞。


    花園里，輕風送爽，涼風徐徐吹來，伴隨著陣陣花香，飄散在每個人的口鼻之間，似乎在安撫每一個人煩躁的心。


    昭安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了異樣，他低眉凝神假裝在沉思，過了一會兒，他微微地扯了扯嘴角，揚起了聲音︰“來人！”


    立刻奔來兩名侍衛，恭候差遣。


    “把她們兩個拖出去斬了。”


    啊？！斬了？！


    小晶和小雲，你望我、我望你，不……會吧！


    侍衛用眼神給她們答案，筆直地朝她們走來。


    難道……難道……真的是她們兩個？！兩個人虛弱地往後挪。


    侍衛一手拖住一個，硬將她們兩個扯開來。


    “不──”小雲淒厲地哭叫，雙手在空中不住地飛舞。“救……救命呀！鮑主，你在哪里？”


    小雲腳一軟，暈死了過去。


    小晶還有力氣掙扎，但驚慌的淚水卻奔流下來。


    如果……如果她也能和小雲一樣暈死過去，不用清醒地面對死亡的恐懼，那該有多好！


    “慢著！”昭安身後的榕樹頂端傳來一聲不滿的嬌斥，循聲望去，一道陰暗形成的輪廓斜倚在樹干上，聲音就從這地方傳來。


    空中拋下了一條繩子，上面的人試了試後，毫不猶豫地隨著麻繩緩緩地蕩下來。


    “我只不過在樹上打個盹兒，這樣也值得殺我的小晶？”一個清麗亮眼的女子，正生氣地手叉腰，站在那位叫“皇上”的人面前。接著，一身粉女敕女敕的黃衣仙女，也拙劣地慢慢爬下了榕樹。


    “大哥。”黃衣仙女趕緊隱藏在昭儀的背後，朝自己吐了吐舌頭。


    “公主！”小晶喜出望外地大叫，便立即泣不成聲。


    小雲也在這時蘇醒過來，“公主！”她有氣無力地叫，隨即滿眼淚水。


    “嚇著你們了。”昭儀一臉憤怒地走上前，“啪、啪、啪……”左右開弓給了兩名守衛十幾下耳光，再把小晶和小雲從他們的手里搶奪回來。


    “如何？”昭儀揚起下巴，與昭安對峙。


    被打的侍衛，驚訝得嘴巴合不攏，不敢看向她。好凶的女人！


    昭安冷冷地揚起嘴角，手一揮，遣退了侍衛。


    “男人欺負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她就是偏偏要找碴，他敢怎樣？


    兩個倒楣侍衛趕緊逃離。不小心被虎頭蜂螫了一下，疼一疼也就算了，如果再不小心被獅子咬一口的話……那就真的會疼……疼死人的。


    昭安好笑地看著他們逃離，指了指上面。“人下來了，包袱呢？”


    昭筠在背後訝異地瞪大了眼楮，咬著小指甲，有點作賊心虛的感覺，她悄悄地把小臉湊到前面。


    昭安隨手摘了片花圃里的女敕葉，只听到“咻”一聲，老榕樹的枝丫晃了晃幾下，兩個包袱應聲掉了下來，幾片榕樹葉也跟著輕飄飄地飛落在地上。


    昭安將包袱順手接著，朝她們揚了揚。“我只不過在樹上打個盹而已，嗯？”


    昭筠用小拳頭堵住嘴巴，眼楮眨也不眨一下，她覺得大哥真是太厲害了！


    昭儀只看了他手上的包袱一眼，隨即把眼光挪開，她覺得大哥愛現！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昭安盯著昭儀和昭筠，兩個包袱在他手里一上一下地拋來拋去。“朕該怎麼罰你們？”


    昭儀恍然大悟，指著他的鼻子直罵︰“你早就知道我和昭筠躲在樹上，卻還故意要侍衛把她們兩人拖出去斬了，目的就是要把我們兩個逼出來，你有沒有良心啊！”她用力地戳著他的胸膛。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的良心跑哪兒去了？明知道她們兩個會因你們的不告而別遭受處罰，卻還狠心要私逃出宮，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換昭安用手指戳著她的胳肢窩處，把她戳得又痛又癢，頻頻後退。


    昭筠在旁邊看了直笑。


    “嗯──？”昭安回頭看她。


    她趕緊把笑容收起，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又朝他吐了吐小舌頭。


    一旁的小晶和小雲，被聖上說得鼻酸淚流。


    皇上英明，說到為奴的心酸處了。


    “小雲，別哭了。”昭筠伸出小手，搖了搖小雲的衣袖，用一雙十分抱歉又非常無辜的大眼楮，瞧著可憐的小雲。


    誰能在看到小鮑主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還能再生得了氣？


    “不怪你，公主。”小雲用力吸了吸鼻子，將滿月復的淚水收回肚子里，淚水在這時止住了不少。


    昭儀看向小晶，臉上也是萬分抱歉，她相信小晶能了解她的苦衷。


    小晶連忙搖頭，“什麼都不必說了，公主。”她強裝出笑容，朝昭儀笑了笑。


    九死一生、虎口拔牙，她和小雲真的被聖上嚇壞了。


    “大哥，你太過分了！”看自己的丫鬟受委屈，昭儀再也忍不住地大罵。她自己也憋得一肚子氣，無從發泄。


    昭安只挑了下眉，用力地將包袱分別丟給小晶和小雲，打開折扇，朝自己的胸口煽了又煽。


    “你倒是說說看，我哪里過分了？”


    “我不要嫁給他。”昭儀突然冒出了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來，原來她是在為自己聲伐。


    昭筠趕緊扯著姊姊的衣袖，她們剛剛才商量好的，決定朝母後下功夫，逼大哥收回聖旨，這樣跟大哥硬踫硬，永遠贏不了的。


    昭儀咬牙，硬將怒氣逼回。


    扇子在昭安的手里“啪”地一聲合上。“你是嫁定他了，而且非嫁不可。”他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妹妹，體內的火山蠢蠢欲動。


    別想把話題扯遠！昭安突然想到他還沒有罰她們。“決定好要受罰了嗎？”


    什麼？！他還要罰她！昭儀火大了，這下子非告到母後那兒去不可！


    昭安輸流看著她們兩個︰一個氣得快要將他劈了；另一個低下臉，暗暗地撇著嘴，一副知錯認錯的表情。


    昭筠還有救，但必須將她和昭儀分開來才行，否則她早晚會變得跟昭儀一樣令人頭痛。昭安心里想道，決定在昭儀未出閣前的這段時間，將昭筠拴在身邊。


    “從現在開始，你──”他拍著昭儀的臉頰，“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房門半步，否則婚禮由八月十五日改為七月十五日。或者你想立刻與杜衛天成婚？”然後他裝出一副心胸寬大、不與她一般見識的表情。“為兄的可以成全你。”


    可惡的家伙！昭儀抓住昭安的手，用力一咬。


    昭安不怒反笑。“小心你的牙齒，弄斷了可不負責！”


    生氣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滑下，她憤慨地松口，留下一排深深的齒痕印在上頭。


    昭筠低著頭，看也不敢看一下昭安和昭儀的臉，乖乖地不敢出聲。


    “你也快了！”昭安突然轉向昭筠，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


    “我什麼？”昭筠訝異地看著大哥，不妙的感覺在心里擴大。


    “要你背的詩到現在還沒背完，就想離宮出走，你皮在癢了是不是？”


    “大哥，”昭筠好小聲好小聲地說，“下次……”


    “還有下次？”昭安生氣地大吼。昭筠被他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地看著突然翻臉的大哥。


    “從今天開始，你住進梅苑。”


    老天！昭筠無奈地朝天翻白眼，哼也不敢哼一聲。


    “昭儀！”正咬著牙的聲音在叫她。


    昭儀用腳踢著石頭，把它當成是昭安。


    昭安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清楚此刻他帶怒又飽含威脅的眼神。“想想看，如果今天私逃出宮的，不是你昭儀而是別人，對方會是什麼下場？”


    “我──”昭儀再嬌縱，也知道此刻的昭安惹不得。


    昭筠無奈地看著姊姊，覺得大哥好凶！


    “別以為你私逃出宮，存心讓母後著急，朕就會為你收回成命，取消你和杜衛天的婚事，告訴你，君令如山，誰也別想違抗我的命令，即使是你，也不例外。”


    昭儀猛咽著口水，倔強地瞪著他。


    昭安輕輕放掉她的下巴。


    “你也快了！”


    “我什麼……？不！”昭筠驚恐地大叫，到現在她才弄懂她大哥剛才的意思，她才十四歲，不要這麼早嫁。


    “你也不能說不要。”昭安的口氣不容拒絕。


    “大哥──”昭筠圓圓的大眼無聲地向他哀求。


    “撒嬌也沒用。”昭安盯著她的眼楮，讓她知道他的決心。


    昭筠的肩膀垮了下來。


    昭安在心里嘆著氣，這世上會有存心害自己的親妹妹，讓她們未來毫無幸福可言的兄長嗎？真是笨！


    “小晶！”


    “皇……皇上。”小晶的雙腳又癱軟了。


    “替朕好好地看著公主。”


    “奴婢遵……遵命。”小晶啞巴吃黃連，真是有苦說不出。


    “那里面的家當全賞給你們兩個。”


    小晶和小雲不約而同地低頭看著手上的包袱，然後你看我、我看你，懷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


    “剛才嚇著你們了。”昭安朝她倆笑一笑，幾乎令她們兩人不能呼吸。


    昭安拉著昭筠的小手，把它們放入自己的臂彎中，再走到花園入口處的拱門前停了下來。


    “香味對練武的人而言，只要稍微有點底子就分辨得出來。你身上的香味，可以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輕而易舉地將你們拿下。”


    昭儀像被人打醒了一般，往自己的衣領嗅了嗅。


    昭筠伸出小手朝姊姊輕擺了擺，乖乖地被大哥帶往梅苑。


    一只小巧玲瓏的繡鞋朝他們的身後飛了過去，卻沒打中。小雲趕緊跑過去將它撿回來，幫昭儀穿上。


    “公主……這些東西……”小雲小心翼翼地捧著布包，有點不太好意思開口。


    這里面價值連城的家當，隨便一樣，就夠她吃穿好幾年，真……真的全都要給她？


    “你是耳聾還是耳背？”昭儀生氣地揩著淚水，這個時候還在用這種問題煩她。“聖上說的話你竟敢懷疑？”


    小雲听了，興奮得雙眼發亮，跪在地上，不住地點頭道謝。“謝公主恩賜，謝皇上恩賜，奴婢告退。”


    昭儀冷冷地笑了一下，人都走了，還謝什麼！


    “公主……”小晶十分不放心地看著她。


    “帶著包袱，你也滾下去，別來煩我。”


    從今天開始，昭筠住進梅苑。


    所謂皇上有三宮六苑七十二嬪妃，這傳聞一點都不假。後宮里的那些蜂蜂蝶蝶、花花蕊蕊的，何止七十二位，但是真正的皇後還沒選定，咱們的皇上興趣缺缺。


    也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後宮的嬪妃不爭氣，總之，到現在還沒有人可以為皇上生個一兒半子的，這可急煞了咱們尊貴的皇太後，整天叨叨絮絮地念著。


    昭安每次要進宮請安之前，都得先用絲線將耳朵塞住，才敢進宮面壽，但不小心被皇太後瞧見他耳里的東西後，劈頭又是一陣長罵，不得已，只好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國事重要，但家事更重要，先將兩位妹妹嫁了再說。”所以，昭儀成了第一個犧牲者。


    這會兒，昭儀哭哭啼啼地不肯嫁，他覺得跟自己無關，要怪得怪母後。此刻他正像沒事人般，正與皇太後下著棋呢！


    說起“梅苑”，它是位于皇上居住的“養心殿”及皇太後住的“萬壽宮”的中間，是一個精巧的小別苑，專供皇上與皇太後休憩之用，平常退了朝之後，昭安總愛邀大臣進來小別苑聊聊，順便觀察他們，什麼人該當什麼樣的職位，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從今以後，昭筠出入別苑，不論是往左或往右，都難逃兩位當家主子的法眼。


    “爬樹？”當今的皇太後高聲怪叫著，一顆棋子被用力地按在棋盤上，那雙十分美麗、風韻猶存的鳳眼，故意往後頭瞥了瞥。


    昭筠就坐在他們兩人的後面，听到母後的怪叫聲，脖子立刻縮短了好幾寸，幾乎蓋過她的臉。


    “難不成，我生了兩個怪胎！”


    昭安笑了笑，不多說什麼，專心下著他的棋。


    “練臂力嗎？”皇太後轉身看向後面說。知錯者正喃喃念誦著。


    昭安搖了搖俊美無比的臉蛋。“不是，是太閑了。”他吃掉了皇太後手邊的一顆棋子。“該您了，母後。”


    “太閑了，就找點事給她們做，免得成天出亂子……啊！你吃了我的棋！”


    “我真搞不懂，像衛天這麼好的人才，竟有人嫌他，真是怪哉！”


    皇太後突然抬起頭，一臉的精明。“那就召儀兒進宮，將她問個清楚，衛天哪兒得罪她了？”她立刻叫人宣昭儀進宮。


    天哪！昭筠捂著胸口，叫苦連連。她才剛被訓完而已，接下來還要再連听好幾遍，她真是倒楣喔！


    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朝母後福了福身子。“母後萬安。”


    “免了，太陽都快下山了，還請個屁安，一大早怎麼不來請哪？”


    昭筠咬著下唇，大清早的時候，她正和姊姊躲在樹上，商量著如何出宮呢！怎麼請呀？


    昭安漂亮的唇角揚了揚，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昭儀的個性就像他的母後。


    “孩兒知錯了。”昭筠低下了身子，蹲在母後的旁邊，拉著母後的手搖了又搖，撒起嬌來。


    “今天這招不管用！”皇太後抽回手，偏偏不吃她這一套，故意嚇她。“我說安兒，等忙完了儀兒的婚事，你也趕快幫筠兒物色一個吧！免得她老是悶得發慌，險些成了猴子。”


    “母後──”昭筠漲紅了小臉，小聲地抗議。


    “我會盡快。”昭安忍著笑，煞有其事地點頭。


    來真的！“我不要！”昭筠嚇得哇哇大叫，大哥的眼光有夠差，姊姊的幸福已經斷送在他手里了，她可不要成為第二個昭儀。


    “不要就行了嗎？”皇太後挑高了眉看她，故意把她唬得死死的。“怎麼？大唐的主子換人當啦？咱們當家的，說話得小心些，免得淨說些人家“不要”听的話。”


    “母後，您知道孩兒不是這個意思。”昭筠跪著求饒。


    要她嫁給大哥為她挑的人選，不如撞牆死了算了。


    “听我的話，快幫筠兒物色一個。”


    “好。”


    昭筠干脆坐在地上，生著悶氣，她肚子里的火已經快被挑起。


    “唉！女兒長大了，早晚都得送人，這一天不嫁、兩天不嫁的，留來留去留成仇，怎麼就是有人不能體會為娘的苦心哦！”


    昭筠索性轉過身子，背靠著石桌，望著天邊無限美好的黃昏。母後愛說就隨她去念。


    皇太後搖了搖頭，“想我十四歲進宮，十六歲行大禮──嫁給了你父皇，二十歲生下了安兒，那時我早就懂事了，怎麼我生的女兒沒有遺傳到我，成天活蹦亂跳的不說，還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淨把我的話當耳邊風，要知道，沒有公主的威儀，至少也得有公主的樣子，就算是裝裝樣子也成。”


    昭筠捂著耳朵，十分痛苦地把臉埋進膝蓋里。


    昭安再也忍不住，喉頭不斷地滑動，拚命地搖著頭。


    昭安的笑聲挑起了昭筠埋在體內先天遺傳的火氣。“這沒道理，怎麼可以先把我們嫁掉了之後，大哥才肯娶妻，這分明就是障眼法，他存心在拖，母後，您別被大哥騙了。”地皮險些被她跺碎。


    “昭筠！”昭安語帶警告地看著她，這丫頭欠扁！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皇太後端起茶杯緩慢地啜了一口。“要不要听就隨你了。你如果不乖，大不了就找個悍一點的，只要拴得住你就成，什麼情呀！愛呀！統統滾到一邊去。”


    昭安的笑聲，輕輕地飄進正來謁見的昭儀耳朵里，她听起來格外刺耳，不禁繃著一張臉，十分不快地朝他們的方向走近。


    昭儀恭敬地朝母後請安。


    “干嘛？繃著一張臉蛋兒，不怕繃出皺紋來？”


    “就是要繃得緊才不會有皺紋！”昭安笑著答。


    “去死呀你！”昭儀拍掉昭安正要捏她臉頰的手。


    “儀兒，不準放肆！”皇太後盯著她。


    奇怪！兩兄妹感情好得不得了，怎麼現在變成這個樣？


    昭儀不服地狠瞪了昭安一眼。


    這盤棋下不成了，昭安索性將它糊開。“別太過分了！”他伸出手指點著她的鼻尖，“太過分了，我是會修理人的。”


    “哼！”誰怕你！昭儀轉向別處，鼻尖才不願意給他踫呢！


    “說說看，你為什麼那麼討厭衛天？”皇太後問她。


    “因為他──”昭儀猶豫了一下，算了，說了也是白說，母後只想知道原因，絕不會改弦易轍，罷了！


    昭安精明地看著她，聰明的丫頭！


    “儀兒，你和鎮寧王爺的婚事，是早早就訂好的，你知道嗎？”


    原來她一直被蒙在鼓里。昭儀怨恨的目光瞟向罪魁禍首，那她的大哥就更該死，沒天良的東西！


    昭安臉上掛著俊帥的笑容，照單全收，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想也知道她心底在咒罵著些什麼。


    “你不想知道這婚事是怎麼個訂法？”


    “不想。”她答得干脆。


    皇太後站起身來，將昭儀輕輕地拉到自己的身旁，要她坐下。


    “你和衛天的婚事，是你倆尚未出生前，被你父皇口諭，而早早訂下來的，安兒只是听命行事，要怪就怪母後，因為這婚事，是為娘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