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第四章
作者:唐紫
    織星亭內,風入畫面湖背橋,悄然而立。


    “你的功夫不差,輕功更是了得。”過路人手搖白玉骨扇,緩緩步過寶橋,來到織星亭,臉上帶著高深莫測、似笑非笑的表情。


    “嗯?”風入畫聞言,倏然轉身,與他面對面,狐疑道︰“為何出此言?”


    “瞞者瞞不識,你面上的冰霜之氣,從何而來?”


    風入畫巧笑道︰“我在這月塘受了一刻鐘的湖風,冰霜之氣又有何奇?”


    “『心照不宣』又做何解釋?”


    “你過路人聰明一世,如今卻胡涂一時了。『心照不宣』便是你知我知,又有什麼解釋?”


    “好一個『你知我知』。”過路人朗笑了一聲。這風入畫果然十分聰慧,所說的話句句充滿暗示、欲言又止的,讓他猜不透。


    “你介意告訴我,方才怒氣騰騰的是為了何事嗎?”她柔聲問道。


    “你當真不知道?”


    “當真。”


    “好,那我便告訴你,我方才是前去解救解鈴的性命。解鈴那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竟魯莽的想闖人你風入畫的住所,夜未央的聖地。”


    風入畫聞言,倒抽一口氣,“你說的,可是那最醒目的主屋,入畫的繡樓?”


    “正是。可有美名?”


    “綺樓。”


    “綺樓?”過路人冷笑一聲,“外表綺麗,內藏殺機。”


    “不錯。”出乎過路人意料之外的,風入畫竟然不否認。“過路人,你果然很有來歷,綺樓內暗藏五行八卦陣法,不識陣法而誤闖者,必定喪生。”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入畫不過是個柔弱的女子,總是小心為好。”


    “這麼簡單?我懷疑其中暗藏機密。”


    “就是如此,也不犯法。”風入畫笑道︰“每個人都有保護秘密的自由,只是手法極端和消極之別罷了。”


    “也許你不相信,但過路人確實對這個秘密很感興趣。”過路人的語氣逐漸冷冽。


    風入畫听著,心上一驚,卻仍不動聲色,故作鎮定,“秘密並非長久,想知道,就得靠你自己了。”


    “好。”“好”字出口,過路人已極迅速的使出擒拿手法,一手便牢牢扣住風入畫縴細的雙腕,另一手則以白玉骨扇威脅性的箝制住她的咽喉。


    風入畫依舊一雙盈盈淺笑的翦水雙眸望著他,絲毫不見她有驚恐懼怕之色。


    “我想不通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過路人有些不敢置信,這個美人,如此膽大。


    “為什麼不能笑?”風入畫笑問,對過路人霸道的威脅完全不當一回事。


    “命在旦夕。”過路人故意惡聲惡氣的恫喝。天知道這有多麼困難,單是和她靠得如此接近,他便有種難以克制的意亂情迷,再見那風華細致的容顏,彷佛陶瓷般一踫便碎的柔弱,都讓他於心不忍。


    “為何呢?”


    “因為我若得不到想要的秘密,便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他話雖如此說,心下卻很明白,這根本不可能。


    “你不會。”風入畫有恃無恐。


    “何以見得?”


    “殺了我,秘密便永遠都是秘密了,你是聰明人,怎麼會做蠢事呢?”風入畫笑著解釋。


    “哈哈哈——”過路人聞言,一陣朗笑,松開了他蠻橫的箝制。“風入畫,你究竟是誰呢?”


    “入畫便是入畫,一名與世無爭的女子。”


    “高深莫測,機智聰敏。”


    “多謝抬舉。”風入畫微笑頷首。“言歸正傳,你救出解鈴姑娘了?”


    “有人先了我一步。”


    “誰?”


    “一名黑衣人,我曾經為了追逐他和另一名黃衫女子而誤入夜末央,擾了你夜思的清靜。”


    “喔,原來那夜你莫名其妙出現在夜未央,便是為了追索兩個神秘人啊。”風入畫回想起那夜的初次見面,不知是喜是憂?是福是禍?


    “這黑衣人並非普通人,正是百里傳香。”過路人再探,仔細觀察風入畫臉上表情的變化。


    “百里傳香?!”她顯得十分驚訝,兩人不是已“心照不宣”了嗎?他為何又有此一說,難道他不明白她的暗示?


    “人人都說你風入畫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對於百里傳香,你知道些什麼?”


    “百里傳香和你過路人一樣,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之一,不知是何門派,也不知是何來歷,更不曾有人見過其容貌,行走江湖的一貫打扮便是笠帽黑衣、黑紗罩顏,行事亦正亦邪,卻從未枉殺,獨門暗器冷香無形箭,專殺人於無形,江湖中人人為其聞之喪膽。”風入畫仿佛背似的,一字一句,沒有停頓的說出來。


    “僅僅如此?”


    “入畫知道的,就是這些。”


    “我不明白,上回我追『百里傳香”,至夜未央時便失去了『他』的蹤影;方才,


    『百里傳香』卻又在夜未央現身,這令人不得不懷疑,『百里傳香』和夜末央是否有著什麼關系?”過路人試探性的問。


    “這是你過路人該調查的事,不是入畫所能幫你解答的。”


    “你是夜未央的主人,如此說來,豈不是推卸責任?”


    “我不幫忙,有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夜未央非江湖派門,與世無爭,而百里傳香是江湖中的高手,夜未央不願和他有所牽扯沖突。第二個原因,入畫雖識武藝,不過僅止於防身,侍劍劍術雖不凡,但和百里傳香畢竟相差甚遠,夜末央若對百里傳香展開調查,依百里傳香行走江湖的脾氣,我們絕對是死路一條。第三個原因則是入畫尊重你過路人的脾氣,你一向日空一切,唯我獨尊,能力所及之事豈容別人插手?以你的能耐,絕對有辦法查清楚百里傳香和夜未央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入畫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風入畫巧笑道。


    听完風入畫的長篇大論,過路人不得不感到欽慕,“好一張能說善道的嘴,好一層深謀遠慮的聰慧。入畫,天下女子的美貌在你跟前皆成了糞土,天下女子的智慧加起來,也怕不及你二分之一。”


    “宿命如此,是福是禍,卻也難說。”風入畫受此贊美,不但沒有欣喜雀躍的表情,反而有種淡淡的哀愁。


    “端看你如何選擇。”過路人語重心長的說道。雖然他不明白風入畫的來歷,但多日來的察言觀色,他料定她此刻必定是在正邪之間搖擺,她的心思是良善純正的,卻有一股他至今無所知的邪惡力量牽絆住她,讓她無奈,她身不由己。


    那個邪惡力量委實令人惱怒,過路人誓必要揪出他的真面目。


    “唉!”風入畫幽幽的嘆了口氣,“夜深了,你早做歇息吧。”


    世上有許多事,原是無奈又不可對人言,知心如他,也難明白啊!


    世上只有情仇不可拋,風入畫任是再絕頂聰明、機智過人,終究也是束手無策。


    也罷,端看緣分吧!走一步是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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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天了。


    風入畫感傷的注視月塘中的漣漪。


    清波皓月,繁星點點。


    餅路人心中亦是若有所思,兩人就靜靜的,沉默無語。


    “多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尊前笑不成,蠟燭有心還惜別,替人垂淚到天明。”風入畫幽幽的打破沉默,“七日約期已至,明日便是分離之時了。”


    “分離……”過路人也難得的出現一絲悵然。“我倆真的會分離嗎?”


    “你說呢?你希望分離,還是不分離?”


    “不分離。”過路人毫不考慮的回答。


    “何故?”


    “莫名。”


    “莫名?”風入畫聞言,嫣然一笑,“何不明言,是尚未得到你想知道的秘密。”


    “秘密是秘密,你是你,不可混為一談。”


    “果真如此,則是入畫之幸了。”風入畫語氣中多了感動。


    “你呢?是希望分離、還是不分離?”過路人柔聲問道。


    “希望分離,也希望不分離,十分矛盾。”


    “為什麼?”


    “我和你在一起,只會害了你。”風入畫月兌口而出。


    “我知道。”過路人對她此言一點都不感到驚訝。


    “你知道?那為何還希望不和我分離?”風入畫感到不解。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是宿命的牽扯。”


    “宿命的牽扯?”


    “不說這些。”過路人忽然改變了話題,“既是最後一夜,自然不可虛度,我們就討論個特別的吧。”


    “什麼呢?”


    “六月箏。”過路人笑了笑,“談談你對六月箏的認識。”


    “六月箏,十八神樂之首,是至剛至陽、如烈火般撼人的樂音,在江湖流傳已百年,數十年前,由琴痴陶百弦所得,為百琴宮鎮宮之寶。相傳天下除琴痴陶百弦之外無人能彈,但不久前,你過路人卻扭轉了這個說法,在百琴宮大顯身手,一曲『月兒高』彈得百琴宮搖搖欲墜,嚇得琴痴陶百弦面如土色、雙手奉上六月箏,因此,這六月箏目前在你過路人手中,你是第二個能彈奏六月箏的人。”


    “你所知道的,是六月箏流落江湖之後的故事,關於六月箏的來由,及其中所蘊藏澎湃洶涌、至剛至陽熱情的原因,你可明白?”


    “這我可不知道,那不是百年前的事了嗎?”


    “唉!”過路人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其實這六月箏里,隱藏著一個極美、極淒涼的愛情故事。”


    風入畫聞言,睜大了雙眸,听過路人繼續娓娓道來。


    “數百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名人人聞之喪膽的劍客,他在當時可說是打天下、難逢敵手。這樣一個高人,可惜並非正派人士,他行事陰狠邪惡,卻又足智多謀,為整個武林蒙上一層陰影。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他邂逅了一名天仙般的溫婉女子,那名女子扭轉了他的一生,不僅讓他棄邪從正,更和他退出江湖,過著輿世無爭的生活。”過路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他們夫妻倆晨昏與共、濃情蜜意,由於那女子彈得一手好琴,這多情男子便親自尋訪良材,裁制成一具雅致的琴身,可惜,琴弦尚未裝置完成,黑白兩道的昔日仇人竟皆來尋仇,在他一日返抵家門後,發現心愛的妻子竟倒臥於血泊之中,全身傷痕累累,更可憐的是還身首異處,月復中尚有六個月大的胎兒。”


    “嗄?”風入畫發出輕呼聲,“太殘忍了,她只是個溫柔的弱女子,為什麼遭此毒手”


    “男子和你有同樣的憤怒和悲痛,看見愛妻慘死,他心中壓抑的邪性便又熊熊竄起,他用針線縫全愛妻的尸首,再拔下五根愛妻黑亮細長的秀發,劃開了自己的手腕,將五根秀發浸泡在自己和妻子溶調的血中,秀發在血中泡上六日,說也奇怪,它竟似有了魔性,男子將它們置於先前所制成的琴身上,成了雅琴的五條弦。”


    “那琴便是六月箏?”


    “琴完成時為六月,兼以男子內心的熊熊仇恨,酷熱似炙夏之陽,故名六月箏。”


    “難怪六月箏是至陽至剛的樂音,原來其中所含的,竟是—個多情男子的至恨與至痛。”風入畫聞之動容。


    “完成了六月箏後,他葬了愛妻,重返江湖,立誓報仇。”


    “我不犯人、人來犯我,也難怪他要報仇。不過,他怎麼知道仇家是誰呢?”


    “凡是過去與他結過怨的,不論因由,不論是否是殺他愛妻的凶手,他全數不留活口,百人之家,也絕不存一人。”


    風入畫不敢置信的問道︰“如此一來,他殺了多少人?”


    “數以萬計,可怕的是他以—敵萬,尚能全身而退。”


    “那必是胸中一股恨意在支撐。”


    “不錯。為愛妻報了仇後,他回到愛妻的墓前,彈起六月箏,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後,抱箏而亡。”


    風入畫想起一個多情男子,心性至邪至惡,卻也至情至痴。為妻造琴,不遠千里復仇,在妻墳前大彈七天七夜的琴,那六月箏何等剛烈,他如此不眠不休彈奏七日夜,五髒六腑必定盡皆損毀,手指也必磨蝕焦黑,但他卻渾然不覺。


    他面對妻子的墳冢,便好似和妻相對而坐,如伊人在畔,他彈撫著由愛妻發絲制成的琴弦,便仿佛輕拂著妻子如烏緞黑瀑般的秀發。


    好深沉的哀怨,好撼入的痴情!


    風入畫不知不覺竟流下了兩行清淚。


    她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痛,痛那溫婉女子無辜的香消玉殞,痛那至情至性男子感天動地的金石情真,痛那六月箏所背負的至愛至悲與至恨!


    唉!她不懂自己,幾時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入畫……”過路人見她淚流滿面,遂輕喚她。


    “這個故事讓我覺得很難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細聲哽咽道。


    “我知道。”過路人情不自禁的將她攬人懷中;風入畫依偎在他偉岸的胸懷里,不知為何,她絲毫不感到陌生,只有似曾相識的依戀。


    我知道的,入畫,你會情不自禁的流淚,那是自然的,因為故事里那個溫婉無辜的女子,正是你的前世啊!


    你明白為什麼我可以輕易的撩撥六月箏嗎?原因無他,只因此箏,原是我為你所制。


    當時遭逢巨變,我曾在琴上留下血咒,能彈六月箏的,只有我和你,不論輪回幾次,六月箏便是助我識你的憑媒,能彈奏六月箏的女子,便是我摯愛的妻。


    回想前世所遭逢的至悲至痛,過路人仍感椎心。


    他前世原就是個邪心之人,雖為愛棄惡從善,但邪性本質終究是壓抑、而不能滌盡,後又遭逢巨變,一腔怨怒之火引燃了潛在的魔性,又在極度憤世嫉俗之下,抱琴而亡,騰騰的怨氣邪氣雖經輪回轉世,猶難消弭平息,因此他生來體內,便有一股邪氣。


    他過路人幸逢恩師無上道人點化,明白了前世曲折,在恩師扭轉教導下,修練身心,以正氣壓制邪氣,不至於在人生方向走偏。雖然偶爾當他發怒生氣時,會不能克制好殺戮的魔性,但他問心無愧,從未錯殺一個好人。


    因此,前世的他,是邪中有少許正;今世的他,卻是正中有少許邪,命運已經迥然不同了。


    當他受了恩師點化,想起了前世的種種,便一心一意想尋找他那摯愛的妻子。


    他那溫婉嬌美的愛妻,今世是成了什麼模樣呢?他屢次如是自問,只是始終未有答案,因為茫茫人海里,竟沒有一個讓他感到似曾相識的倩影,直到遇見了風入畫。


    入畫便是他苦苦尋找的妻子,不用六月箏試驗也可肯定,感覺是準確而騙不了人的。


    但令他擔心的是,前世的入畫是個溫柔的單純女子;今世的她,卻十分神秘、頗有來歷,是個絕頂聰明的傾國佳人。兩人的立場又噯昧不明,是敵是友,尚且未定,他們未來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餅路人不願、也不敢再多想,只是更緊的摟著懷中縴美的佳人。


    他摯愛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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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皓陽天,在鎮江通往金陵的一條偏僻小道上,一名頭戴笠帽、身穿紫衣的青年男子,獨自緩緩走著。


    笠帽下的容顏冷酷而深沉,英俊卻隱然有股騰騰傲氣。粗濃的劍眉,英挺的鼻梁,方正剛毅的臉龐,緊抿的嘴唇,未見一絲—毫牽動。


    一張沒有表情,沒有笑容的臉。


    雖有上天賦予的英俊相貌,卻讓人望而生畏,寒徹心扉。


    唯有心系仇恨,經歷過至悲至痛的人,才會有這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煞氣。


    這名紫衣青年一步步的走,天下之大,或許也沒人可以喝令他停留。


    偏僻小徑,密林夾道,他不怕埋伏、不怕暗算,就只是一心一意往前走。


    前方揚起了打斗聲,聲音距離他愈來愈近,只是他沒有打算、也沒有必要停下來。


    打斗的人群出現在他視力可及的範圍內了。


    他看見一名滿身是傷、血流不止的人,迎面踉跆而來,近身直追的是十來個戴著白色面具的神秘人。


    那重傷之人看見他彷佛看見了救星,更拚命朝他奔來。


    紫衣人並未停下腳步,他的原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救人,他沒有興趣!


    只要那十來個戴著白色面具的家伙不攔阻他,妨礙他,那他紫雲煙便對此事視而不見!


    可惜,那些戴面具的人顯然不明白這一點,在重傷的人奔到他身後,企圖尋求援助時,那唯一戴著青色面具、該是為首之人,便氣焰高張的開口︰“臭小子,莫非和這叛徒同夥?”


    “你的口氣實在令人討厭。”紫雲煙以冷淡的聲調、不帶感情的說。


    “呸!識相的快滾!面具神宮你惹不起!”


    紫雲煙不說話,也不離開,就只是冷冷的、倨傲的看著這一群戴面具的人。


    “還不滾?!呆呆站著等死嗎?”戴青色面具之人大喝。


    “我等你開口道歉。”紫雲煙維持一貫冷冽的語氣。


    “道歉?!我道你娘個屁!”戴青色面具的人憤怒的咆哮出粗話。


    听到“娘”字,紫雲煙原藏在笠帽之下深沉的雙眸,倏然露出了凶光,他冷冷的取下笠帽,用比十二月天還冰冷的語調說︰“不道歉,就得死。”


    “死”字一出,手中的笠帽便飛擲了出去,笠帽竟似有了生命,直取眾人項上人頭。


    片刻,陽間便少了十三人,陰間卻多了十三鬼。


    連哀號都來不及出口,戴面具的十三人已然身首異處。


    笠帽又乖乖回到紫雲煙的手上,並末沾染一絲血跡。


    多可怕的殺人手法!


    紫雲煙戴好笠帽,便要舉步,繼續他的旅程。


    不料一只羸弱的手卻揪住他的腳,他冷冷的瞪著那傷重即將不治之人。


    “你有什麼遺言?”紫雲煙念他生命將盡,當作有緣,便助他一回吧。


    那人傷重得無法言語,只從衣襟里掏出一羊皮。


    “解……開……它……”他有氣無力道。


    “解開什麼?”


    “羊……皮……秘……密……啊……”說完,他也斷了氣了。


    羊皮的秘密?


    紫雲煙攤開了這張羊皮,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一張空白羊皮!


    空白的羊皮中藏有什麼秘密呢?這個人為了它,竟不惜犧牲性命!


    唉!可憐人。


    紫雲煙一時慈悲心起,便往林內尋了處靜地,將那人的尸首埋葬。


    他將羊皮置於懷中,繼續往金陵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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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鈐客棧關閉至今是第十五天。


    與解風約定的時日已到,過路人要來驗收成果了。


    他搖著白玉骨扇,推開風鈴客棧的大門。


    一把明劍,冷不防的迎面而來。


    餅路人微笑避過,解風則持劍步步進逼!


    嘿嘿,我解風可是難得—見的武學奇才,旁人一套功夫學一年,我卻只要一天!


    這八式追月劍法,他苦練這半個月,可已是招招熟練、式式精采,今朝便要教過路人甘拜下風!


    可惜,這一切竟只是幻想!


    交乎數百招後,過路人一道氣功揮偏了他的劍,接著便極迅速的以白玉骨扇抵住解風的心窩。


    現場桌椅毀壞,木屑橫飛,比試終了。


    連追月劍法也勝不了過路人?!什麼八大神器之二,分明是夸大其辭!害我白練了半個月,我口不一、口不一、口不一!


    解風挫敗的大嘆︰“我輸了!”接著他委屈的說道︰“不過,我告訴你,我真的有認真在練,是你自己功夫高得不像人!”


    “我知道你有下功夫。”過路人收起了抵住解風心窩的白玉骨扇,搖頭納悶道︰“只是我不懂,為什麼劍在你手中的威力,和我預計的差距甚遠呢?”


    解風不解其意的看著他。


    “我問你,你是在什麼心情下練追月劍的?”過路人問道。


    “想扳回面子,想重振威風,想擊敗你,想報復你以妹威脅之仇,想扯下你令人憤怒的驕傲!”解風一口氣,擠眉弄眼的說了許多,“當然,也希望練成了追月劍法,日後氣焰就能像你那麼囂張,感覺也很不錯呢!”他忽然換上了一張嘻皮笑臉,諂媚的垂涎道︰“可是結果證明,你還是技高一籌。喂!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什麼商量?”過路人忍著一肚子笑意。


    “你收我為徒,把你一身功夫教給我,我也不用練這勞什子的追月劍法了,你說好不好?”


    “有眼無珠。”過路人搖頭笑道。


    “誰?”


    “你。這追月劍的威力,竟讓你說得一無是處。”


    “分明沒用嘛,連你也打不過。”


    “這其中有盲點,你並未達到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


    “但是……我已經盡力了啊。”解風覺得十分委屈。


    “錯不在你,應是你後天缺少了什麼。”


    “缺少什麼?”解風問道。


    “不知道,待我去夜末央請教風入畫。”過路人說完便要離開。


    解風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我妹妹……”


    “你在此等候,待會兒我會將她帶回來還你。”過路人笑著由他手中拉回自己的衣曲,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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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對解風無法發揮追月劍的至高威力感到納悶?”寶橋上,風入畫淺笑盈盈的問道。


    “不錯,我對解風的能力十分了解,事前我更以解鈴相激,企圖激起他的好勝心。按理說,追月劍在他手中的威力絕不僅止於此。”過路人說道。


    “解風是你萬中選一的,先天的條件加上後天的修為,論心性、機敏,皆是追月劍的不二人選,最重要的是,解家獨傳的水步翦雲,配合追月劍,更能將劍法推向登。”


    “你知道這些事?”過路人頗感訝異,武林中知道水步翦雲和追月劍法是相得益彰的人並不多啊!


    風入畫果然不是普通人!


    “天下事,少有入畫不知道的。”風入畫自豪的回答。“好比你背上的御日劍,你心中的人選,除了不二的正氣之外,尚得有令人驚駭的傲氣,且必須練有『後羿取日』這門功夫,傲氣融合劍氣,再以『後羿取日』的必殺絕招相互運用,御日劍的威力,只怕無人能擋。”


    “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如此,你想必也知道解風無法達到追月劍至高威力的原因了”


    “知道。”風入畫淡淡說道。


    “你有條件?”


    “是的。以你我的交情,這麼做未免小氣,但這是夜未央的規矩,入畫伸出援手,就得附帶條件。”


    “是什麼條件?你說吧。”


    “很簡單,看你願不願意罷了。”


    “能力所及,又豈會不願意?”


    “在我面前,將你最得意的一套掌法『長河落日』演練一回。”風入畫笑說。


    “只演練一回?為什麼?難道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一套功夫,只消看上一遍,便學得通?”過路人若有深意的問道。


    “不可能之事,你不可瞎猜。我只是听聞,你曾以這套掌法擊垮了城南一處石室,驚天動地,令人喪膽,入畫不過是想見識一番罷了。”


    “如此簡單?”


    “你若不願意,入畫也不強人所難。”


    “好,我便讓你開開眼界。”過路人在心中暗暗下了一個賭注。“我已答應你的條件,你現在可以說了。”


    “你知道,不論御日劍或追月劍,都是神器中的『心劍』,心劍的掌控者,自然是持劍者的心,可惜,持劍者並非鑄劍之人,一把通靈寶劍在鑄劍完成之日,便已點上『劍心』,後來持劍者固然要和寶劍有緣,但也不能忽略,人心必須和劍心契合。”


    “你的意思是解風未掌握到劍心?”


    “他是無力掌握劍心,因為他缺少媒介管道。”


    “媒介管道是指什麼?”


    “心譜,一本十分遠古的籍,它專記載心力方面的修為,打通心眼竅孔的方法。”


    “心譜。”過路人倒是第一次听說。“心譜今在何處?”


    “碧樟林內的面具神宮。”


    “碧樟林。”過路人听過這個地方,據說該處密林叢叢,由外向內望,不能見物,十分神秘詭異。


    “常人或許進不了碧樟林,但絕對難不倒你。”風入畫笑道。


    “你對我倒是挺有信心。”


    “奇門遁甲之術對你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你這樣的高人明眼一瞧,便可輕易瞧出陣眼所在了。”


    “你呢?你是否也有同樣的能力?”


    “那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我可以不必回答你。”風入畫慧黠的笑道。


    “你真是令我害怕。”


    “為何呢?”


    “以你這樣的聰明和才能,若是邪道中人,過路人將十分痛惜。”


    “入畫不是江湖中人,豈會有正邪之論?”


    “不是江湖中人,為何會盡知江湖中事?”


    “興趣所在而已。”


    “真是興趣所在,抑或是生存所必須?”過路人沉聲問道。


    風入畫聞言,笑道︰“你要這樣多疑,那也只好由著你了。”


    “入畫。”過路人忽然深深的喚了她的名字。


    風入畫默默的凝視著他,竟意外的在他眼眸中讀出了熾熱的關心,一種毫無保留的感情,再自然、再誠摯不過。


    “相信我的能耐。”過路人正色道。


    “我比誰都明白你過人的能力。”


    “那就讓我幫你摧毀那股壓迫你的力量。”


    風入畫聞言,驚愕的睜大了雙眸。


    他明白!她什麼也沒說,他卻由察言觀色間,推敲出了一切!


    “你知道嗎?世上有兩種力量是無法摧毀的。”她略帶淡淡的哀傷說道。


    “什麼力量?”


    “情與仇。”


    餅路人聞言,倒抽了口氣。伊人的暗示已經十分明白了。


    情與仇,操控她的那股黑暗中的力量,自不可能是仇了,他肯定是無法擺月兌的情!


    是親情,或是愛情?以目前情況衡量,過路人可以肯定絕對是親情!


    案母家人,或是師親尊長。這些人中的某些,和他過路人是站在敵對的立場,在暗處布置著看不見的天羅地網,等著他往里跳!


    風入畫只是一個餌,一個香甜誘人的餌!他只要迷上了這個餌,便要萬劫不復了。


    唉!命定的劫數,宿命的姻緣,他注定逃不開,明知是萬丈深淵,也毫不猶豫往下跳。


    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風入畫便是他欲得的虎子,他摯愛的妻!


    “我明白了。”過路人淡淡說道。


    “你明白我的暗示,就該知道自己的危險。懸崖勒馬,回頭是岸。”風入畫狠著心,推波助瀾勸他斷了對她的這份感情,以免愈陷愈深,最後便真如義父所料,必須為她而死。


    這原本便是一樁無形的安排了。


    風入畫明白自己的魅力,從第一夜織星亭中相見,她便已經深深吸引住餅路人的心神了。


    接下來的日子,她更以美貌、神秘感,和錦繡般的才氣,讓過路人對她傾心。


    包有夜未央七日的約聚,這七日內,兩人幾乎形影不離,相處愈久、感情愈濃,她不諱言,過路人已經掉進了她所編織的柔情網中。


    他雖仍對她有所懷疑,但那又如何呢?風入畫已經深植他內心,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了。


    一切都照著義父的預料演變發展,只是一件事,義父卻少算了。


    他沒算到,她表面上是冷如冰霜、不動七情六欲的女子,但一朝動了情,卻又是熾熱非凡。


    她在獵取餅路人的心時,不小心也將自己的芳心賠了進去。


    她也深陷在柔情網中而無法自拔,過路人不可一世的狂傲,頂天立地的氣概,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傾心。


    明知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義父是扶養她長大的人,過路人的性命卻是義父誓在必得,她不忍心看著過路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卻也不能忤逆義父的命令。


    風入畫直感痛苦及矛盾。她只能盡可能的暗示過路人,只要他離開了她的身邊,義父要取他的性命,便不容易了。


    只是分離未免痛苦,但生離總強過死別,她可以承受他離去的苦,卻無力承擔死別的痛。


    “任是前路千劫百難,我也不會放開你。”過路人毫無頂警的執起風入畫縴白的柔荑。“入畫,你可知我們——”


    “我答應你的事做完了,你是否該履行你的承諾?”風入畫不讓他把話說完,她害怕他的肺腑之言。“我等著大開眼界呢。”


    餅路人深嘆了口氣,默默放開了伊人的手。


    “請。”


    風入畫微笑著,和過路人離開了寶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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