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人壞公子 第二章
賢弟忠羲︰
這仲夏的夜晚,常讓愚兄想起當年在少林寺,和賢弟一同練武的日子,那真是令人難忘。你送愚兄的劍,愚兄從不離身,因它常讓我想起你的豪邁不羈。
這幾年想必你常責怪愚兄,自七年前一敘,就沒再和你一起飲酒暢談了吧!希望賢弟切莫責怪,只是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想和賢弟聚首,談何容易。
慚愧的是,想與你再敘舊時,這身子竟病了,唉!愚兄是撐不過了,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愚兄應已不在人世了。
人生自古誰無死,相信豁達的你明了,所以,切莫為愚兄之死悲傷。
但你一定會責備我,為何隱瞞了三年才讓你知道愚兄的死訊,我只是希望一切都能照著計劃進行,盼你能見諒。
還記小萱嗎?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行筆至此,我也不得不會心一笑,她從小到大帶給我的歡笑快樂,是筆墨無法形容的;小萱是個好孩子,但我和阿玲卻拋下她一人,這讓我著實不安。
卡絲(她是個特別且聰慧的婦人)知道我內心的憂愁,遂建議我讓小萱回秦家(這也是我衷心希望的),她說小萱會替我完成心願,解決我和爹娘的問題,這使我欣喜不已,因為卡絲的話總是對的(這佷難解釋),她還說,三年後才是時機成熟時,愚兄心想,三年後小萱服完喪期,這是個好契機,因此,我就答應了。
愚兄有個不情之請,望賢弟能答應,是否能收留小女?還希望你能把小萱回秦家;我知道這讓你為難,但愚兄知道賢弟懂得我心中的內疚──
從我帶著阿玲私奔以來,心中雖不曾有半點後悔,但畢竟愧對爹娘,而這份歉意,我也只能期盼小萱代我這不肖子彌補。
愚兄言盡于此,盼賢弟能成全,來世當結草餃環,以報賢弟大恩。
愚兄祿
又︰若小萱不肯住在耿府,信封里有張短箋,請拿給小萱看,她會明了的。
雹忠羲看完信,手指仍顫抖著,他不敢相信大哥逝世了,而且已走了三年。
“怎麼了?”耿忠羲的妻子殷如平憂心道,她是個美麗的婦人,雖已年近五十,但風韻猶存。
雹忠羲將信遞予愛妻,癱坐在榻上,臉色有些泛白;他的年歲大約五十出頭,頭發已灰白,但身體仍很硬朗,是個高大的男人。
從容貌上可以看出耿介遺傳自父親,臉形較有稜有角,耿桓則是像殷如平,生得較俊逸。
“信上寫些什麼?”耿桓揚眉問,怎麼爹娘的神色都不大對勁。
雹忠羲嘆口氣。“秦祿大哥去世了。”
“什麼時候的事?”耿介問道。
“三年前。”耿忠羲又嘆口氣,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老了幾歲。
雹介和耿桓同時蹙眉,“怎麼過了三年才通知?”耿桓不解道。
雹忠羲搖頭,不願多說什麼,這是大哥私人的要求,不必大肆宣揚;但他一定會辦妥大哥吩咐的事,其實,他和大哥交情匪淺。就算大哥沒交代,他也會照顧小萱的。
殷如平這時也看完信,她嘆口氣,坐在丈夫身邊,握著他的手,沒想到當年義結金蘭的好友,已和他們天人永隔,他們連喪事都沒能參加,唉!真是世事無常。
雹雲和小萱從側門入內,繞過屏風,走進大廳,看見耿介、耿桓站在耿忠羲和殷如平面前,而耿氏夫婦則坐在屏風前的臥榻上。
“爹娘,我把小萱帶來了。”耿雲嚷道。
雹忠羲振作起精神,看著女兒和小萱走到面前,站耿桓身邊,小萱手上還拿著小包袱。
“你是小萱吧?”殷如平出聲道,她起身握住小萱的手,“沒想到秦大哥和阿玲去世三年了,沒想到……唉!你一定很難過吧!”
說畢,耿夫人抱住她,讓小萱嚇了一跳,她的心頭浮起酸酸的感覺,耿夫人的懷抱就像娘一樣溫暖,像是她在外頭撒野玩耍一天後,娘給她愛寵的擁抱一般。
小萱顫聲道︰“有卡絲陪我。”她拚命壓下哀傷的感傷,不想在眾人面前落淚。
“娘,你別老抱著人家,當心嚇壞小萱。”耿雲道。她娘是個軟心腸的人,她若不出聲阻止,等會兒娘鐵定會哭得唏哩嘩啦。
殷如平這才放開小萱,但仍拉著她的手,“你長得真像阿玲。”她抹去自己流下的淚水。
雹忠羲清一下喉嚨,免得聲音因感傷而有些沙啞,“我方才看過你爹的信,他要你留在這兒,你就住下來吧!”
雹雲高興的拍拍手,“好啊!那我就有伴了。”
小萱愕然道︰“不,我不能住這兒,我要和卡絲回西南。”
“西南?”殷如平皺眉道。
“嗯,我和卡絲要到黔州。”小萱加強語氣道。
“你去那種野蠻地方干嘛?”耿桓挑眉地看著她,隨即有趣地瞧見她漲紅了臉,讓他忍不住又想捏她一下,可惜爹娘在這兒,他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沖動。
“那不是野蠻地方。”她氣憤地瞪著耿桓,他似乎老是激怒她,這人真是可惡,他竟還敢若無其事地聳肩。
“但是秦大哥交代我們必須好好照顧你。”殷如平固執道,她回頭看了丈夫一眼。
“是啊!你就留下嘛!”耿雲搖著小萱的手臂。
“不行,我──”
雹忠羲上前將信封拿給小萱,她疑惑地看著他,“里面有張短箋,是你爹留給你的,你看完後再做決定。”耿忠羲道。
小萱訝異地接過信封,她竟不知爹還留了封信給她。小萱拿出里面的短箋──
萱兒︰
爹將你托給義弟照顧,他說的話就代表爹說的話,你要尊敬耿叔叔,勿讓他操心、煩心。
爹知道你此刻必定拾不下卡絲,但卡絲不屬于中原,落葉總要歸根啊!唉!我們欠卡絲太多了,就讓她回故鄉去吧!
卡絲告訴過爹︰你和她的路不同,而這條叉路也快近了。爹相信乖女兒你懂得,畢竟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勿悲──
爹娘永遠在你身邊
案秦祿
小萱含著淚水,捏緊短箋,克制著不讓激落下;她深吸口氣,抖聲道︰“我想回去看卡絲。”
“也好。”耿忠義看了耿桓一眼,“你陪小萱回去。”
“不用了。”小萱連忙道,她才不想和他一塊走,否則,難保路上不會遭受他的“茶毒”。
“我陪小萱。”耿雲自告奮勇地道,她很好奇卡絲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可以一塊去,不過,桓兒還是得跟著。”耿忠羲道,他擔小萱若見著卡絲,一時情緒激動便和卡絲不告而別,那可怎麼辦。
有耿桓在一旁監視,若見情形不對,便可將人挾持回來。
“真的不用──”
“你到底去不去?”耿桓打斷仍想爭辯的小萱。
小萱瞪他一眼,耿雲打圓場道︰“爹,大哥陪我們去好了,二哥老愛捉弄小萱。”
在一旁悶不吭聲的耿介挑高雙眉,怎麼扯上他了?
“爹有事同介兒說。”耿忠羲搖頭道。
雹桓這時早已走向門口,回頭道︰“你們到底走不走?”
小萱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三人一同走出耿府。
◎◎◎
“小萱,你別走這麼快嘛!”耿雲出聲喊道,小萱已經開始小跑步了。
“我擔心卡絲不告而別。”她蹙額道,腳步絲毫不敢松懈。
從爹的信看來,卡絲已打算回西南了,說不定她現在正要離開,想到此,她不由得加快步代。
“如果她真的打算不告而別,你回到家時,她早走了。”耿桓道。
小萱大聲道︰“你別亂說!”她生氣地瞪著他。
站在兩人中間的耿雲調停道︰“好了,好了,別斗嘴。”這兩人只要一開口,就斗個沒完,像對冤家似的。
“我才懶得理他。”小萱將頭一轉,昂首闊步地走開。
雹桓看她那副驕傲樣,不由得笑道︰“干嘛跩成那副德行?”她真的很好捉弄,像現在,她的下巴抬得半天高,吊一大串葡萄絕對
沒問題。
小萱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可是,她愈是這樣,耿桓就愈想調侃她,“頭別仰這麼高,小心吃到鳥糞。”
雹雲不由得笑出聲。
小萱的臉快燒焦了,“你……”
“結巴了。”耿桓裝得一副無辜樣,他發現小萱罵的詞匯非常貧乏,這真有趣。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她?為何他老愛激怒她?“你這個無賴土包子。”她握緊拳頭。
雹桓哈哈大笑,她竟然把僅有的話語串聯起來,“哈──哈──你真會逗我開心。”他笑得好開懷。
“二哥,你別說了。”耿雲扯他的袖子,她看身旁的小萱已快火冒三丈了,二哥還拚命的火上加油。
雹桓笑著拍拍小妹的手,走到雙頰通紅的小萱面前,俯首在她耳邊道︰“別氣,生容易變老。”但他的語氣是促狹的。
小萱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忙閃開,他是故意的,她發誓她看見他嘴邊一閃而逝的賊笑。
“請你莊重點。”小萱怒道。
“二哥──”耿雲喊道,拉住雹桓的手臂。他怎麼老愛沾惹小萱?平常二哥雖然喜歡調侃人,但總懂得適可而止,為何一踫小萱就不知節制?
“你們看,那些人穿得好奇怪。”耿雲趕緊轉移話題,指著正走出城門的商旅隊。
小萱看一下前頭的商隊,解釋道︰“那是羌族。”
羌族人頭上也會包頭,但和別族不同的是,男女都在長衫外加套一件羊皮背心,俗稱“板褂”羌族的民間工藝以刷繡最為出色,
這些都是和爹娘游遍西南時學到的,但教她最多的仍是卡絲。
“你的見識倒不少嘛!”耿桓拍拍她的頭。
小萱揮開他的手,“你別杵在我前面。”她凶巴巴地說。
“那他們又是什麼人?”耿雲又指另一邊的人,還一面拉回仍在捉弄人的二哥。
這一路上,就只見耿雲不斷問東問西,盡量少讓二哥和小萱有斗嘴的機會,她這和事佬做得可真辛苦,早知道就不蹚這渾水了,唉!真是找罪受。
正當耿雲說得嘴都干了,打算不想理他們兩人,放任他們廝殺時,小萱的家終于到了。
“早知道要走這麼久,就騎馬了。”耿雲喘氣道。從城門走到這兒來,花了半個多小時,真是折騰人。
“我去看卡絲。”小萱奔進屋里,口中還喊著卡絲的名字。
雹桓看著四周,除了小萱一戶人家外,沒有看見其它住戶,這兒還真僻靜;他和耿雲一塊兒走進屋里,小萱正站在木桌前,手里還拿著一塊布。
雹桓和耿雲一同走到小萱身旁,看著那塊白布,卡頭寫了些奇怪的字,不像唐文,可是,斜看好像又有點類似。
“這什麼字?”耿雲好奇地道。
小萱沒有回答她的話,正讀著卡絲留給她的話,她迅速瀏覽,而後毫無預警地,她沖出了屋外。
這讓耿桓和耿雲愣了一下,隨即,耿桓緊跟在小萱身後沖了出去。
他追上她,抓住她的手,“怎麼了?”
小萱喊道︰“放開──放開──”她死命掙扎。
“小萱──”他大喝一聲,“怎麼回事?”
秦小萱叫道︰“卡絲走了,我要追她,放開──”她開始踢他,心里著急地快哭了。
“她早走了,你上哪兒追?”耿桓大聲道。
“沒有,沒有,還來得及。”她的淚水開始滑落,“她不能就這樣丟下我,放開我,我要見她。”
“小萱,你听我說──”
“我不要听,我只要卡絲,她和商隊走了。”她大叫,“一定……一定是方才的商隊。”
雹雲這時也跑到他們身邊,她看見哭泣的小萱,“你別難過嘛!”她安慰道。
小萱仍在和耿桓掙扎,“放開我,我要追卡絲。”
雹桓嘆了口氣,對小妹道︰“你先回府,我帶小萱去追商隊。”他總不能就這樣把小萱帶回去,只好陪她去商隊看看了。
“好!”耿雲點頭。
“我們得快點。”耿桓對小萱說,商隊和他們差了半個多小時的腳程。
小萱慌亂地直點頭,把布塞進腰帶里。
“走吧!”耿桓握著小萱的手,快速地往前奔去。
◎◎◎
不到一刻鐘,小萱已氣喘如牛,雖然她和阿爹學過功夫,但內力畢竟不足,她快跑不動了。
雹桓看了她一眼,挑眉道︰“別告訴我你不會調氣。”
“什麼?”小萱喘道。
“老天!被我說中了。”他做出認命的表情,停下腳步。
“怎麼不跑了?”她彎腰拚命吸氣。
“你還跑得動嗎?”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的問。
“當然。”她用力地點頭,她還要再見卡絲一面。
他搖搖頭,“算了。”他背對著她,彎身道︰“上來,我背你。”
“不……不用了。”小萱搖手道。
他翻翻白眼,轉身道︰“別婆婆媽媽的,快點。”隨即注意到滿臉通紅的小萱,“害羞啦!”他促狹地靠近她的臉。
“走開。”她往後退,臉上的紅暈愈來愈深。
他笑著注視她,發現她除了愛鬧別扭外,還很怕羞,這可真特別。
他捏一下她的臉,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再不快點就追不上了。”
她格開他的手,紅著臉道︰“我跑得動。”
他大大地嘆口氣,突然抓住她的右手,身子一轉,微微彎身,將她拉上他的背;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干淨利落,只听見小萱尖叫一聲,人已在他背上。
雹桓背著她呼嘯而去,小萱大叫著︰“放我下來。”雙手不斷捶著他的肩肪。
“你再動來動去,我們就回府,听到沒?”耿桓正聲道。
“你……大壞蛋。”她罵道,可也不敢再亂動,怕他真的會背她回耿府。
“終于換一句了,不錯,有進步。”他稱贊道。
她生氣地捶一下他的背,這大壞蛋!不過,他跑起來真的快多了。
餅了一會兒,他又道︰“現在我覺得你瘦瘦的也不錯,如果你胖得像只豬,我可就背不動了。”
小萱“哼”了一聲,不答話。
雹桓莞爾道︰“你的脾氣真拗,老是這麼氣呼呼的。”
“是你老愛捉弄人。”她回嘴反駁。
“很有趣啊!”他微笑。
她從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原來他專門把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方才商隊往哪個方向走?”他問,因為他們來到一條岔路。
“西方。”
“我們走快捷方式。”他棄大路,往雜草叢生的小路奔去。
又過了一刻鐘,小萱問道︰“你會不會很累?我下來好了。”
“你還會關心我啊?”他調侃道。
“你──”為何他老愛惹人生氣?她怒道︰“誰關心你。”
“又生氣了。”他笑道。
“沒有。”她大聲道。
這女人的脾氣還真大,他微笑著不再說什麼。
他們又足足飛奔了一刻鐘,這才終于看見商隊。
“他們在那兒。”她欣喜的叫道,“放我下來。”
雹桓立刻讓她下來,小萱與奮地跑向他們,“喂!等等。”她喊道。
戴著貨物的馬車和徒步的羌人遂停了下來,小萱奔到他們面前。
“請問卡絲是不是在這兒?”她問其中一位大塊頭,像是領隊的男子。
“卡絲?”他不解地搖頭。
“一位老婦,雙頰紋面,約六十歲,是苗人。”她筆手劃腳的說。
“沒看到。”他搖頭。
“沒看到?”她愣了一下,“不可能,她說她要和商隊一塊兒回西南。”她著急地拿出腰里的白布,“她明明這麼寫的……”
“你們是今兒個唯一回西南的商隊嗎?”一旁的耿桓出聲問。
“不是。”另一位站在領隊旁較瘦小的男子說。“兩個時辰前還有另一個商隊,或許她和他們一塊兒回去了。”
“兩個時辰前?”小萱捏著布喃喃自語,那不就是中午她剛出門的時候嗎?原來卡絲隨後就走了,難怪她看起來很奇怪。
“他們走哪方向?”耿桓問道。
“不知道,每個商隊的路線都不同。”領隊解釋,“有可能往西,或往南,甚至走西南路線,對不起,我們幫不上忙。”領隊大喝一聲,所有人又開始往前走。
小萱只是握著布,怔怔地站在那里。卡絲走了,走了……
“走吧!”耿桓說。
小萱仍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小萱──”他踫踫她的肩膀。她怎麼了?
小萱回神道︰“我要去找卡絲,我要和他們一塊兒回西南。”她說完就向前跑。
他扣住她的手,“別說傻話。”他若放她走,回去怎麼向爹交代。
“你放手。”她怒道。
兩人又開始一陣拉扯。
“小萱──”他喝道,“你別忘了你爹要你留在耿府。”
她停止掙扎,緩緩放下雙手,“我不想留下,我只要卡絲。”她垂下頭,但是,她已經答應爹了,怎麼辦?
她看起來就像個棄兒,孤苦伶仃。他拍拍她的肩,安撫道︰“回府後,我派人去追。”
小萱沒說話,只是低著頭。
“小萱。”他俯身看著她,她的眼神寂寞而遙遠。“別這樣。”他的雙手搭在她肩上,輕搖著她,他不喜她這個樣子,像是沒生命的軀體。
她眨眨只眼,回神道︰“我們回去吧!”她推開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雹桓站在小萱旁邊,思索著該如何讓她回生氣,他不喜歡一臉呆滯的她,看起來像個木偶,而他更痛恨那種愛莫能助的感覺。
小萱茫然地走著,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于是踉蹌地跌了一跤,若在平時,她必能馬上恢復平衡,但她的心根本不在這兒,所以,
她狼狽地撲倒在地。
而在思索計策的耿桓也沒留意,當他發現想拉她一把時,已經太遲了。
他立刻蹲在她身前,“有沒有受傷?”他關心地問。
她沒有回答,一動也不動。
“小萱──”他著急地扶起她,讓她跪在他身前,他拍拍她臉上的泥土。
一滴淚滑下她的臉頰,沾濕他的手。
“你受傷了?”他擔憂地問。
她搖頭,抹去淚水,但淚珠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愈擦愈多。
“走開。”她左手遮著臉,右手推他。“別理我。”她喊道。
他拉下她的左手,柔聲道︰“怎麼了?”
她只是搖頭。
雹桓自然地將她摟入懷里,她卻拚命地掙扎,“放開我。”她打他的胸膛。
“你不說原因,我就不放。”他抱緊她。
“你這個臭無賴……大壞蛋。”她邊哭邊罵。
雹桓微笑道︰“這兩句話用過了。”
“土包子……大臭蟲。”她喊道。
“這也說過了。”他咧嘴笑道,高興地看她終于又表現出她的脾氣。
小萱才不管有沒說過,她只是一再地重復這些字眼,不停地罵,不停地哭。
“我最討厭你了,臭笨蛋。”她哽咽道。
他含笑地想,她怎麼老是用這幾句湊來湊去?
餅了片刻,小萱突然道︰“卡絲不要我了。”
他感覺到她語調中的哀傷,安慰道︰“她沒有不要你,離開你她一定也很難過,所以,她才選擇不告而別,因為她知道如果不這樣,她一定走不了。”
“你騙我。”她啜泣道。
他嘆口氣,將下巴放在她頭頂,“好吧!那她一定是偷了你的東西,所以才逃跑,因為……”
“你亂說,卡絲不會偷東西。”她怒道,卻陡地打了一個嗝,使她看來不夠氣憤。
“既然卡絲沒偷東西,那她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在她頭頂上問道,想讓她好好思索這個問題,然後,她會承認他是對的,只因
為卡絲舍不得她。
小萱沉默了一會兒,淚水卻不斷落下,她抽噎著說︰“卡絲……卡絲不要我去西南,所以她才……丟下我。”她抓緊他胸前的衣服。“先……先是娘走了,然後爹也拋下我。”她又打了一個嗝,“現在……連卡絲……也不要我。”她愈說愈難過,可憐兮兮的語氣讓人不忍。
“不是這樣的。”他摟緊她,“你爹娘一定也不想留下你一個人,你這麼說,他們會無法安心。”耿桓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沒有安全感。
“我不是責怪他們。”她搖頭哽咽地道。“只是……”
“我知道。”他拍拍她的背,聞著她的發香。
小萱漸漸止住淚水,心中已有了決定;只要等她去過秦府,完成爹的心願,她就要到西南找卡絲。
她靜偎在他懷中,不時打著嗝,而後理智慢慢回到她腦中,她怎麼──在他懷里?她討厭他啊!
她立刻推他,“放開我。”她仰頭怒視著他。
雹桓調侃道︰“用過了就把我丟在一旁,你可真絕情。”他捏一下她的臉。
小萱漲紅了臉,“我沒有,是你……你拉我的……你……”
“又結巴了。”他笑道,拿袖子擦她臉上的激,不顧小萱搖著頭想避開。
擦好後,他才放開她,拉著她站起來。
“我自個兒拿走。”小萱叫道。
雹桓牽著她的右手,不肯放開,“你會跌倒。”
“我不會。”她嚷道,杵在原地不走,誰知耿桓硬拉她往前,結果,她就像根拖把一樣被拖著移動。
“那你剛剛怎麼跌倒了?”他回頭捏一下她哭得紅紅的鼻子。
她揮開他的手,“那是我心不在焉。”她反駁。
“誰曉得你等一下會不會又心不在焉?”他聳肩。
“我不會。”她鄭重地說。
雹桓只是聳聳肩,小萱氣得踢他一腳,結果,兩人又是一陣拉扯,不斷斗嘴,一路上就這樣吵吵鬧鬧,牽著手回府。
◎◎◎
“為什麼不見她呢?卡絲,那個孩子很關心你。”領隊問。
只听見馬車里傳來一聲嘆息,“小萱有她的路要走,她不再是我的小女孩了。”
卡絲抹去臉上的淚水。
孩子,要堅強,她在心里叮嚀著。
如果真的有緣,或許……會再見面的,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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