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臨門  第十章
作者:陶陶
    文寬澤呆坐在房,臉上淨是疲憊的表情。


    自從知道嫣妹與階稷侖去世後,他就一直處于倦怠疲累中,彷佛全身的氣力都消泄無影。


    而這幾日,接連發生的事情讓他更是無招架之力。


    他也明白自己的情緒不穩,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只要瞧見隋曜權的臉,便會想到隋稷侖,想到嫣妹。


    他發呆地凝視著掌心上的墜鏈,這是當年他欲送給嫣妹的定情物,可卻讓她拒絕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自十歲那年他就喜歡上嫣妹,他也一直以為她終將嫁給他,可隋稷侖出現後,一切就變了……


    他握緊拳頭,感覺到體內的怒氣再次升起。


    他深吸口氣,試著平復內心的激動。這麼多年了,他不知自己還在腫砒拭瘁。


    “老爺……”


    窗外溫婉的叫喚聲讓他回過神來。“進來。”他將墜鏈收于抽屜內。


    明媛璦端著案幾走進。“妾身泡了些茶。”


    文寬澤點頭,看著她走近,第一次見到她時,他整顆心彷佛又活了一次,她與嫣妹是如此的相像……


    “老爺別累著了。”明媛璦將茶杯放至他桌上。


    “知道了。”他沉聲道。


    明媛璦笑了笑,可笑容顯得有些勉強。“老爺……”


    “還有事?”他皺眉,感覺她慌了一下。


    “沒。”她緊張地拿著案幾就要往外走。


    文寬澤疲憊地壓了壓揪緊的眉心,她除了外貌與嫣妹相似外,其余是天差地別,嫣妹風趣解人,雖固執,但有膽識;可她卻膽小緊張,總是戰戰兢兢,搞得身旁的人也緊張兮兮的。


    明媛璦跨出門檻,而後突然回過頭問了一句,“听……听下人說,大小……大小姐要招親?”


    文寬澤抬起眼,說到這件事,就讓他更加煩躁了。“嗯!下去吧!”


    明媛璦急急地關上門,一顆心急促的跳著。大小姐……大小姐真的要嫁人了……她終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她沒騙她,她真的要嫁人了!


    房門一關上,文寬澤便疲憊地長嘆口氣,女兒尖銳的話語幾乎是立刻在他耳畔回蕩起來--孩兒的父親早在孩兒十二歲那年就消失無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個和藹、親切,帶著笑的父親已經不見了,女兒拚命想把他找回來,可卻怎麼也找不回來……


    文寬澤揉揉太陽穴,更顯倦態,為什麼這個家會變成這樣?為拭瘁?難道他真的做錯了嗎?


    招親一事,沒多久便傳遍整個揚州城,成為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


    這日,文府內內外外讓人擠得水泄不通,大伙兒都想瞧瞧這特別的招親方式。


    墨染坐在銅鏡前,寅辰則在一旁為其羅敷胭脂。


    “小姐,您今天真漂亮。”寅辰拿起梳子,為她梳攏青絲。


    墨染心不在焉,並未回答,只是望著銅鏡發怔。


    “外頭圍了好多人呢!”寅辰喋喋不休地說著。


    墨染只是應聲,並未搭話,臉心事重重。


    突然,她訝異地看著銅鏡上多出一個身影,她轉過臉,驚訝道︰“屈公子?”


    “公子怎麼能私闖小姐的閨房?”寅辰也嚇了一跳,隨即責問。


    “我有事要告訴小姐。”他走近,仍是一臉善意的笑。


    “公子不能在招親前進來。”寅辰堅持道。


    屈問同轉向她,突然朝她一擊,點上她的昏穴,寅辰當下癱軟在地。


    “公子這是何意?”墨染驚訝中帶著憤怒。


    屈問同微微一笑。“小姐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走近她。


    墨染後退,身子抵著梳妝桔。“公子想做--”


    她未說完,他便出手點了她的昏穴。墨染癱倒而下,屈問同抱起她,嘴角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


    說真的,他還挺欣賞她的,她算是個聰明的女人,他觀察她這麼久,就是想確定她是否有娶的價值,當他終于決定她有這個價值時,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隋曜權。


    他調查過他,他是京城非常有名的大商賈,年紀輕輕便做了絲行的“行首”,听聞他行事小心,是個厲害的角色,這倒讓他想見識見識。


    他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


    “進來吧!”他朝窗外說了一聲。


    “是。”一名女子快步跑進了房內。


    “換下她的衣裳。”他將墨染交給她,自己先行步出內室。


    “是。”女子快速的剝下墨染身上的嫁衣穿在自己身上,順勢拿走梳妝台上的紅頭巾。


    “快去吧!”屈問同打發她出去。


    女子再次快步跑了出去,屈問同滿意的微笑。她是他用來冒充墨染的女人,等會兒隋曜權選妻的時候,可有好戲看了。


    因為不管他怎麼選,新娘都不在里面!


    當十位穿著一模一樣的新娘自內廳走出,來到大廳時,人群傳來叫囂的聲音。


    她們十個人都穿著大紅嫁裳,頭蓋鴛鴦紅巾。


    這時,廳里內外開始有好事者在耳語猜測著哪一個是真的文府小姐,也有不少男子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文寬擇自椅子上起身,大廳頓時靜了下來。


    “文某感謝各位今日盛意參加。”他停頓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掃視大廳上的人群。“想必大家都知道規則了,只要猜出小女是哪一個,文某就將女兒嫁給他,絕不食言。”


    人群頓時鼓噪起來。


    他向主持的禮司點個頭後,坐了下來,表情深不可測。


    禮司朗聲說明規則,一人只有一次機會,每猜一次,十位新娘都會再重新進內廳排過順序後再出來,以示公平。


    隋曜權站在廳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來湊熱鬧的人倒不少,連翟玄領及其兄弟也來了。


    禮司又叨念了幾句不可以問話,不可以動手之類的規定後,招親正式開始。


    “頭兒,你怎麼不第一個選?萬一讓人蒙上了怎麼辦?”一旁的南宮覺出聲問。


    “我答應她至少有三個人以上試過後才能上去。”他說。


    “為什麼?”南宮覺大惑不解。


    “第一個就猜中難以取信人。”陶曜權交叉雙臂于胸前,看著第一個人選錯下台,群眾傳來取笑聲。


    南宮覺微笑。“那萬一有人蒙上怎辦?”


    “不可能。”他很有自信的回答。


    “為什麼?”他皺眉。“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雖說機會不大,但這種猜猜看的游戲總有猜中的機會。


    隋曜權不語,看著第二個人下台。


    “難道……文姑娘不在里頭?”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他瞥他一眼。“她當然在里面。”


    “那為什麼?”南宮覺大惑不解。


    隋曜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失火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焦緒還在找證據。”南宮覺聳了一下肩。“只是這事難找,也難證明,恐怕要無疾而終了。”


    “是難找。”隋曜權頷首。“不過,這失火的事動不了他,還有別的事能動他。”


    南宮覺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正想問下去時,他已往前走去。


    隋曜權在群眾的注目下走上前,大伙兒都屏息以待,听說他與文家小姐相互傾心,可文老爺不允,從中阻撓,所以才辦了這場招親。


    他冷視搶在他前頭的男子一眼,那人害怕地模模頭,笑了一下,讓他先。


    當他仔細地在每個新娘前駐足時,大伙兒全屏氣凝神,他認真的凝視,似乎想看透紅巾下的容顏。


    隋曜權銳利地在嫁衣上細看著,她們十人雖醋砒一模一樣的嫁衣,但其中織法有所不同,有一件他要繡工在上頭動了手腳,但從外面看來,並沒有任何差別,除非那人深諳繡織,否則根本瞧不出。


    而分辨出各種織繡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終于,他在第七個女子面前站定,他的心底閃過一絲滿足,他鐘詼能擁有她了!


    當他終于選定後,圍觀的人全都屏息以待,文寬擇更是握緊了雙拳。


    隋曜權伸手掀開新娘的蓋頭,清麗的面容一寸寸露出,當紅巾完全掀起後,眾人露出贊美的驚嘆聲。


    隋曜權在見到新娘的面容時,黑眸中露出一抹溫柔。


    墨染漾著笑,嬌羞地與他對視,听見人群中傳來鼓噪聲。


    “我都要不耐煩了。”她輕語,這兒都快變成市集了。


    他正想覆住她嬌艷的容貌,不讓任何人瞧見時,墨染瞥見父親離去的身影,她立即往前走了一步。“我必須跟父親談談……”她望向隋曜權。


    他點頭,明白她的心情。


    墨染在眾目睽睽下走出大廳,隨即在曲廊上發現一抹身影。“父親。”


    文寬澤轉頭注視女兒嬌艷的容顏,腦中閃過她還是個小泵娘時的模樣,沒想到一眨眼……她已經長大了……


    “父親。”她緩下步伐,在他面前站定,內心忐忑不安。


    文寬澤未置一詞。


    墨染感覺心口涌上一抹苦澀。“父親還是……還是不願意女兒嫁給隋公子?”


    “你還會在意爹的看法嗎?”他的語氣不慍不火。


    他責難的語氣讓她垂下眼眸。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文寬澤眉間的皺紋涌現。


    她深吸口氣,內心一陣酸澀。“女兒明白……”她蕭索地轉過身。


    文寬澤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流過一陣哀戚,他已分不清自己心底真正的感受,是憤恨、痛苦、懊悔,還是哀傷、酸楚……


    他轉過身,望著花園,疲憊地壓了壓眉心,唉!他是真的累了……


    墨染在听見聲響時轉過頭,只見文寬擇沒有意識地倒在地上。


    “父親——”她慌張地大叫一聲。“父親”


    “冒犯姑娘了。”屈問同望著床塌上的墨染,她身上腫砒了一件單衣、白褲。


    忽然,一只暗器襲來,屈問同轉身避開。


    翟啟允自窗外輕巧的進入屋內,他臉上露著一抹稚氣笑容。“逮到你了。”


    他伸手解開墨染的穴道。


    墨染張開眼,隨即起身轉向屈問同。“屈公子。”她對他露齒而笑。


    屈問同愣了一下。


    墨染哈哈大笑。“嚇著你了?”她朝他扮個鬼臉。


    屈問同皺眉。“你不是”


    “沒錯,她不是墨染。”翟啟允在一旁補充。


    女子隨即扯下臉上的面皮。“我是你姑女乃女乃。”她雙手叉腰。


    “什麼姑女乃女乃?”翟啟允瞪了妹子一眼。“說話沒個規矩。”


    翟沐文不以為意的咯咯直笑。“我說錯了,我是你祖女乃女乃。”她將面皮丟向屈問同。


    他輕松地避過,嘴角揚起笑。“看來我被擺了一道。”他的臉上看不出懊惱之色。


    “後趾覺的笨蛋!扮哥,快擒下他。”翟沐文對翟啟允下令。“省得姑女乃女乃我動手。”


    翟啟允氣得敲她一記。“你有完沒完?”


    “你干嘛打人呀!”翟沐文踹他一腳。


    屈問同看著這一幕“兄妹鬩牆”,悠哉地自另一扇窗閃出。


    “啊--”翟沐文大叫一聲。“他逃走了,快追!”她飛身躍出。


    “你給我回來,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翟啟允大叫著跟上去。


    屈問同才出院子,就與隋曜權打了照面,他不慌不忙地笑道︰“你果然不好惹。”


    隋曜權冷冷地注視他,未署一詞。


    “能告訴我是哪兒讓你起疑嗎?”他一副虛心求教的態度。


    隋曜權彈出手上的東西。


    屈問同抬手接下,翻手打開掌心,忽地,他無奈地露出了笑。“果然還是不能一時興起。”一顆黑棋靜臥在他掌心。


    “你在茶樓上將棋子打向馬,讓它因驚嚇而失去控制。”他上前一步,臉色冷凝。他甚至懷疑失火一事也是他所做的,可要查出縱火犯並非易事,所以他並無確切證據證明。


    他微笑。“沒想到會讓你發現,做事還是不能留下證據。”他搖了搖頭,其實他並無傷害文墨染之意,只是想看看她驚嚇的表情罷了。


    隋曜權再上前一步,他立即後退一步。“我實在不怎麼想跟你動手。”屈問同認真地道。“我知道我贏不了你。”他向來有自知之明。


    隋曜權冷笑一聲,在瞬間竄至他的面前,右掌打上他的胸膛,屈問同迅速跳開,但他的拳緊跟而來,屈問同與他快速地拆了十幾招,腰月復間才露個空隙,就讓他一腳踢上。


    屈間同向後飛去,勉強撐住自己。“你的功夫果然了得。”他以手壓上疼痛處。


    他話才說完,就听見拍掌聲,翟沐文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一旁。“未來表姊夫果然厲害。”她敬佩地看著隋曜權,隨即轉向在身旁的哥哥。“你好好跟人學學。”


    翟啟允瞪她。“你有完沒完。”


    “你們兩個還不收斂些?”


    兩人同時轉頭,瞧見翟玄領正朝他們走來。


    翟玄領對隋曜權說道︰“這兒交給我就成了,你最好去陪墨染——”


    “她怎麼了?”隋曜權打斷他的話,心陡地沉了一下。


    “世伯昏倒了。”


    隋曜權有些錯愕,但立即轉身而去。


    “屈公子。”翟玄領微微一笑。“換咱們好好談談吧!”


    祝婉青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在床上昏睡的丈夫。


    他蒼老的面容讓她嘆口氣,他也不過才四十出頭,可現今面貌看來卻比實際年齡老了近十歲左右,他的皺紋似乎在這幾年多了不少。


    文寬澤皺緊眉頭,而後睜開雙眼,一時之間,他有種茫然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轉過頭,訝異地瞧見妻子出現在他房中。


    “你——”他倏地坐起身子。


    “你昏過去了。”祝婉青簡單的陳述。


    “我……我記得。”文寬澤顯得有些困窘。“我沒事。”


    祝婉青頷首。“那我走了。”她自椅子上起身。


    “你--”文寬澤叫住她。“你——不多待會兒?”話畢,他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的暗紅。


    她看了他一眼,在心底嘆口氣,重新坐回椅子上。


    文寬澤望著妻子沉靜的臉容,腦中閃過兩人往日恩愛的時光,每回甲砒她,他總是無措,對她的愧疚不曾稍減。


    “墨……墨染呢?”他問了一句,兩人現在唯一能談的也只剩下女兒了。


    “在外頭,我去叫她——”


    “不用。”他阻止。


    她沒說什麼,尷尬的沉默在兩人之間緩緩築起。


    半晌後,她先開了口。“染兒成嗆,我便搬出府去——”


    “什麼?”他猛地坐直身體,有些慌亂。“你要搬出去?去哪兒?”


    “城外有座尼姑庵——”


    “你要出家為尼?”他連心都慌了,嗓音暗啞。


    “染兒已經找到好的歸宿,我沒理由再留在這兒了。”


    “你說什麼?這是你的家……你……”一時之間,他連話都說不好了。“你自然得待在這兒。”


    祝婉青看著他激動的神情,搖了搖頭。“這兒已經沒什麼可讓我留戀的了。”


    “我……我不答應!”他嚴厲地說道。


    她平靜的注視他。“為什麼?”


    “因……因為……”他漲紅臉。“你還是我的妻子。”他握緊床單。


    祝婉青蹙起眉。“這六年來我沒一天盡餅婦職,你能休了我。”


    “我不會休了你的!”他駁斥她的提議。


    祝婉青擰緊黛眉。“你留我在這兒做什麼?”


    他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少了我,你們一家三口會自在些。”祝婉青靜靜地說。


    “你胡說什麼!”他斥喝。


    她起身。“你不想听,我就不說了,你好好歇息吧!”


    文寬澤急忙地掀被起身,抓住她的手。“你是認真的?”


    他失態的舉止讓她訝異。“我會說著玩嗎?”


    “你……你在懲罰我嗎?”他的眼神藏著一抹痛楚。


    祝婉青嘆口氣。“若我說沒有,你信嗎?”她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根本不信。“不是每個人都同你一樣執著于不視詼自己的東西。”


    他面孔漲紅,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咱們都上了年紀,有些事也該看透了,你恨隋公子的父親,那我是不是也該恨你、恨你的妾,抑或是很隋公子的母親?因為你忘不了她。”


    “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她注視他老羞成怒的表情。“娘在好幾年前就告訴我了。”


    “別說了!”他惱怒地制止她。


    “難道你有恨,我便沒有嗎?”她平靜地問。


    他的臉漲得更紅。


    “娶一個相似的女人回來,你真的覺得快樂無憾了嗎?”她平淡的陳述著。


    他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不自在地避開妻子的眼神。


    “坐下吧!”她嘆口氣,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你--”


    “你不坐下,那我要走了。”她蹙眉。


    他一听,立刻放開她的手。“好。”他局促不安地在床沿坐下,妻子想離開的念頭讓他心緒紛亂。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要離他而去,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要走了,這真是他想要的嗎?


    “我原不想跟你多說什麼……”祝婉青停住話語,一會兒才繼續道︰“關于你的事,我已不願多管,但隋公子……不!也該叫曜權了——”


    祝婉青听見丈夫不以為然他冷哼一聲,她瞥他一眼,繼續道︰“他來找我,希望我能跟你談談,我覺得很訝異,因為他不像是會插手管別人家務事的人;當然,我馬上就明了他是為了女兒才來見我的,想到此,我很欣慰,可回頭想想你,卻覺寒心。”


    文寬澤怒道︰“你……你說什麼!”


    祝婉青平靜地道︰“我們母女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麼?這些年我沒做好一個母親,而你呢?你做好一個父親了嗎?你要躲在你的殼里多久?”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陳紅,像是怒火就要爆發。


    “你有你的憤怒、你的恨,我和染兒就沒有嗎?”她的聲音難得嚴厲起來。


    “你說什麼--”他起身打斷她的話,臉上是難堪的表情。


    “你知道娘曾為了留下我而跪在我面前嗎?”她注視著他震驚的表情。“她一個老人家跪在我這做媳婦的跟前,求我原諒你,不許我輕生,說總有一天你會想通什麼人對你最好,不再腫砒過去……”


    她嘆口氣。“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對你,我看淡了,”她也起身。“只有你的女兒還不願放棄你,可你卻把她愈推愈遠……”她微扯嘴角。“我知道,因為她嫁給你痛恨的人。”


    她失望地朝他搖頭。“怎麼?你自己恨不夠,還得我們母女同仇敵愾,一起替你恨你的仇人嗎?既是如此,那我們的苦,你想過幫我們分擔些嗎?”


    他握緊雙拳。


    “或者,我得親赴黃泉,看看死去的隋夫人是怎樣的狐媚,才能將你迷惑至此,還是我該為你去同曜權拚命,只因為他長得像他的父親,所以得父債子還?”她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你的恨既能築起,便能放下,做與不做,全在你一念之間。希望這次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不然,你便會再也看不到我,也看不到你的女兒。”


    隋曜權在文寬澤的屋外找到墨染,她焦躁不安地在廊廳上走來走去,看著她慌張的神情,他心中抽動了一下。


    他至今仍不習慣她能這樣輕易的影響他,但他已不願再深究,只是接受,因為深究沒有意義,只是讓他心亂。


    “沒事吧?”他出聲。


    墨染猛地轉向他,含著淚水奔到他懷中,他立即張開手臂環住她,將她環抱在他的羽翼下。“怎麼了?”他喜歡她在懷中安歇,因為這是他的心靈最平靜的時候。


    他低沉溫暖的語調讓她稍稍控制住自已。“父親……父親昏倒了,四表哥說,父親是上了年紀,情緒一激動,血氣沖上來,所以……所以就昏過去了……娘在里頭陪著父親……”


    他听了之後才安下心,他知道若文寬澤真出了什麼事,她會愧疚一輩子。


    “別慌。”他撫著她的背。“別慌。”他親親她淚濕的眼角。


    她抱緊他,讓他平撫她的心情。“我剛剛真的好害怕……我把父親氣病了……”


    “不許你這麼想!”他抬起她的臉,語帶嚴厲。


    “我知道,可我沒法不這麼想……”她撫著他的背,首砒讓自己安定些。


    他望了文寬澤的房門一眼。“讓你娘跟你父親談談,或許他的心會放寬一些。”


    “娘已經好多年不曾主動找父親談話。”剛剛母親過來時,她還著實詫異了一下。


    “我知道。”


    他的語氣讓她眨眨眼,他似乎了然于心。“你……你找娘說過話?”她不確定地問。


    他頷首。“昨天。”


    她又眨眨眼瞼。“你同娘說了什麼?”


    他聳聳肩,顯得有些不自在。“沒什麼。”


    她望著他,沒再追問,只是輕語。“謝謝。”她感動地落下淚。


    “我沒做什麼。”他仍是不自在。“你畢竟是晚輩、是女兒,有些話使不上力,若你娘肯出面,或許會好一些。”


    她心動地親吻他。“謝謝。”她感動地濕了眼眶,她知道他不愛管閑事,想起他先前不想過問她家務事的冷絕神情,他現在不自在的模樣讓她心中滿溢溫柔。


    他喜歡她感謝的方式,他抬手撫過她濕潤的面頰,深情地吸吮她的甜美的馨香,墨染則伸手勾上他的頸項,心中滿是愛意。


    他如火般地席卷她,欣喜于她的付出,唇舌與她熱烈的糾纏。


    良久,他才松開她。


    她害羞地將布滿紅暈的臉蛋埋入他寬闊的胸膛,只要他在一旁支撐著她,她就能面對任何事,他的守護給她源源不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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