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呼喚  第八章
作者:陶陶
    “阿母,喝藥。”男孩抬起瘦弱的母親,將碗中的草藥灌入她嘴中。


    熬人張嘴喝了一口,才咽下去就嗆了出來。


    男孩放下碗,以袖子拭去她嘴邊流出的藥汁。“再喝一點,喝下去就會好了。”他再次拿起地上的陶碗。


    “阿母……有話……有話跟你說……”婦人抓著兒子的手。


    “妳喝藥。”他又將碗塞到她嘴邊。


    “阿母……不行了……”


    “妳會好的,巫師說妳會好……”


    “索日,听阿母說……”婦人虛弱地咳一聲。“這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等妳好了再告訴我。”男孩執拗地說。“妳快喝藥。”


    一這件事很重要……”她喘氣。“你到牆角……牆角……那里有東西……”她指著破屋的一角。


    “妳先喝藥,喝完藥我再去……”


    “你不拿,我不喝。”婦人抿緊嘴。


    “好,我去拿。”他小心地將母親放在草席上,快速地走到牆角,撥開放在牆邊的茅草,果然瞧見有個洞。


    “你伸手進去,里頭有東西。”


    他立刻將手伸進洞里,這洞下大,他困難地以手指模了一番,發現洞上好象有東西,他往上揠,將一塊布料挖出。


    他看著奇怪的小布,不明所以的回到母親身邊。“我拿出來了,妳快喝藥。”他扶起母親。


    “我說完話,就喝……”她喘口氣,將布料攤開。“這是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穿的,就穿在胸前……”她拉起兩條細繩。“這綁在你的頸後……你看這布,不是一般人家的。”她撫著上頭精細的繡線及上好的綢緞。


    索日不感興趣地听著,不明白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熬人抬手撫過兒子的臉。“你跟阿母的這些年,吃了好多苦……咳……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你……”她喘口氣。“拿著這個去找你親生的父母。”


    索日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阿母生的,十一年前我听到外頭有嬰兒哭聲……”


    “阿母,妳在說什麼?!”索日驚訝地瞪大眼。


    “那年阿母流產,撿到你時心里很開心,我想是天神看我可憐,所以把你送來給我,卻沒想到……阿母害了你,害你……變成了奴隸,這幾年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阿母……咳……”


    “阿母,別說了。”他激動地拿起碗。


    熬人抬起手,撫著他額上的奴隸印記。“阿母害了你……”


    “不要說了,妳喝藥……”


    熬人听話地喝了一口。“你的父母一定是貴族……”


    “我不要听。”他搖頭。


    “一定……”她抓著兒子的手。“一定要去找他們,以後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阿母……”


    熬人張嘴,無力地說︰“我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索日心急地又灌了一口。


    她輕咳一聲,視線牢牢地鎖著兒子的臉。“一定要離開這里……去找他們,你不是奴隸……”她無力地垂下手。


    “阿母。”他心急的搖了她一下。


    她看著兒子的臉在她眼前愈來愈模糊,小聲叮嚀,“記得去找他們,去找他們……”


    “阿母,妳說什麼?”他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她唇邊。


    “記得……去找……找你父母……”


    突然,木門讓人踢開,一個宏亮的聲音喊道︰“還不起來干活,是不是想偷懶?”


    索日沒理會他,只是喊著母親。“暍了藥妳就會好了。”他強行打開母親的嘴,將藥汁灌入。


    “還不出來!”工頭進入屋內,鞭子一甩就往索日的背上打去。


    索日轉頭瞪他一眼。“我今天不做工,我要照顧阿母。”


    “你說什麼!”工頭怒斥。“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不要命了!”他又抽他一鞭。


    索日挺了一下背,繼續喂母親喝藥。


    堡頭走近,一腳踩上他的肩。“不要在這里跟我哭死哭活的。”他瞄了眼一動也不動的婦女,彎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


    “你做什麼!”索日揮開他的手。


    “人都死了,還在這里裝模作樣。”他一把抓起索日,將他拉離地面。


    索日被他一抓起來,手上的碗掉了地,剩下的湯汁灑在草席上,染成紫黑,像母親唇上的顏色。


    “怎麼了,小表,死了娘就要哭啦……哈……”工頭大笑起來。


    索日的視線由母親死灰的臉移至工頭臃腫肥胖的臉,他的笑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索日抓著他仰笑的頭,用盡力氣撞向他的頭,笑聲戛然而止,他听見兩人腦袋撞擊的聲響,就像遠方的雷聲。


    堡頭的尖叫聲像被扼頸的公雞,他的手松開,索日掉到地上,鮮血由額頭流至眼前,他抓起地上的磚塊打上工頭的肚子,將他擊倒在地,再伸手抓起鞭子繞上工頭的脖子,嘴角的血腥味像母親咳出的血飄散在空中,帶著一絲腐臭,他勒緊鞭子,-寸寸收緊……


    “不行、不行……快松手、快松手……”


    遙遠而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索日、索日……”


    雜沓的腳步聲蓋過遙遠的女聲,他的身體在剎那間感受到劇烈的痛苦,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被打到一旁,撞上母親的身體,木棍重重地打上他的腰背,他申吟一聲,本能地抬手護住頭。


    “這小子好大的膽子……”伴隨著怒罵聲,木棍不停地打在他身上。


    “不要打他,快住手……”


    女人的聲音愈來愈大。“索日,沒事了,不要想了。”


    他喘息著躺在地上,聞到泥土的草味。


    “索日,沒事了。”


    溫暖的手踫上他的手臂,他睜開眼,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他面前,是……


    索日倒抽一口氣,渾身一震,倏地從夢中驚醒,雙眸瞪大,一雙驚嚇的眼楮也正盯著他,白亮的匕首在月色下發出懾人的光芒。


    兩人同時驚訝地瞪視對方,這時夕川的大叫聲讓兩人同時有了動作。


    “索日小心!”


    拿匕首的漢子往前刺去,索日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腕,右手一抖將他甩到一旁,漢子的手臂立刻月兌臼,他的痛叫聲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索日,不要傷他。”夕川大叫一聲,她的表情在漢子的痛叫聲中扭曲了?一下。


    索日將他月兌臼的手反轉到背後,他立刻痛得哀哀叫。


    “他是強盜嗎?”石拍害怕地問,他張開雙手對身後的夕川說道︰“主人妳別怕,我會保護妳。”


    “還蒙著面。”古比好奇地走近,拉下他的面罩,就見一個臉長得像大蒜的男子,小小的眼楮,扁扁的鼻子,鼻子上還有一粒粒的斑點。“嗯……難怪要蒙面,長得是不好看。”


    “你是誰?”索日冷聲問。


    漢子咬著牙不說話,索日又扳了一下他的手,他再次痛得大叫。


    “索日--”夕川白著臉,眉心緊鎖。


    索日抬起頭,瞧著她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夢中的那張臉,他甩開影像說道︰“妳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他差點忘了她見不得別人痛苦。


    夕川搖搖頭不願走開,方才的夢讓她擔憂他會做出什麼事來。“先把他的手接回去再問話吧!”


    索日心里有萬般的不願,但他並沒有花費時間爭論,只是按住漢子的肩,拉起他月兌臼的手臂轉了一圈後,用力將骨頭頂回原位,那聲音听起來就像咬碎雞骨頭的聲音,夕川縮了一下肩膀,漢子則再次慘叫出聲。


    “你是什麼人?”索日問道。


    “我……我只是路過的人……”


    索日一個字也不信,不過他現在不打算追究,他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為什麼要殺我?”


    眾人一听,都面面相覷,他們原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盜匪。


    “他要殺你?”古比疑惑地撫著下巴。“這沒道理啊!”索日不過是個奴隸,為什麼要殺他?


    “是啊、是啊……”仍被壓在地上的漢子立刻附和。“我沒要殺你。”他微抬頭,瞧著索日。“我只是……只是……”


    索日拉起他的頭,低聲道︰“你再不老實說,信不信我扭斷你的手。”他的手勁開始變強。


    “別……別……”漢子大驚失色。“是……我是來殺你的。”


    “為什麼?”索日怒道。“我不認識你。”他不自覺地用了氣力。


    “有人……有人給我錢……”他因疼痛再次哀叫出聲。“哎喲!別用力。”


    “誰給你錢?”索日又問,淡眸顯現殺意。


    “啊……我不知道,他蒙著臉……哎喲!手要斷了……”


    “索日,”夕川白著臉大叫一聲。“放開他!”


    他抬起眼,眸子里盛著怒氣,對上她不忍的神色,他撿起匕首站起身,一腳踏著漢子的背讓他起不來。


    “主人打算拿他怎麼辦?”他盯著她。


    夕川瞧著其它人,尋求意見。


    “把他綁起來吧!”阿西木嘎說道。


    “明天再把他送進城交給官爺。”曲比阿烏接著說道。


    夕川听得似懂非懂,看了阿西木嘎的比畫後才明了。“好,綁起來。”其實索日與那漢子的對話她只听得懂三成,她打算一會兒再問索日。


    “我們沒有繩子。”石拍說道。


    普布拿下藍色腰帶,彎拉起漢子。“過來。”


    索日拿起匕首細細端詳,拇指指月復滑過銳利的刀鋒,刀光白亮的由他的左眼斜橫至他的右臉頰,映照出他帶著肅殺之氣的目光。


    在場的人無不讓他凶惡的表情嚇住,石拍害怕地後退一步,卻踏上夕川的腳。


    “對不起,主人,我不是故意的。”


    石拍的聲音讓索日抬起眼,這才發現眾人都在看他,他回視眾人,不發一語地轉身走開。?


    “沒關系。”夕川對不停賠禮的石拍說道,隨即跟上離開的索日。“索日,等我。”


    “瞧見他拿刀的表情嗎?”曲比阿烏沉聲道。“像惡鬼一樣。”


    “別說這些嚇人的話。”阿比甘莎撫了一下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


    “他在這兒對我們都不好。”曲比阿烏又道。


    “什麼意思?”古比敏銳地問。


    “他不過是個奴隸,竟然會有人想要殺他,你們不覺得很不尋常嗎?”曲比阿烏銳利地掃了眾人一眼。


    “等會兒他回來再問他就好了。”阿西木嘎說道。


    “他會老實告訴我們嗎?更何況他一向不太搭理我們。”古比說道,他模模下巴。


    “他唯一會理睬的是主人。”阿比甘莎冷哼一聲。“剛開始還一副硬骨頭的樣子,現在只差沒跪在地上舌忝主人的腳趾頭。”


    她酸溜溜的語氣引來眾人的目光。“怎麼,我有說錯嗎?”她揚起下巴。


    “沒說錯,就是讓妳來說不對頭。”曲比阿鳥一如以往地不忘刺她一句。“如果主人是個男的,現在跪在地上舌忝腳趾頭的就是妳了。”


    石拍笑了一聲。


    阿比甘莎張牙舞爪地就要撲上她。“妳說什麼--”


    “好了好了,不是要談正事嗎?”阿西木嘎連忙擋在兩人中間。


    “我到底哪里得罪妳了?”阿比甘莎尖叫一聲。


    曲比阿烏冷哼一聲,沒理她的話,只是將話題導回。“我們總得有個人告訴主人,要她小心索日。”


    “對啊、對啊!”石拍立刻附和。“他今天差一點就淹死我。”


    “不是因為你從後面偷襲他,他才給你個教訓的嗎?”古比說道,這件事晚餐時石拍已經提過,據索日的說法,是石拍想推他下水,他才會給他一點教訓的。


    主人知道後還要索日以後不要這樣做,說石拍還是小孩子,難免調皮,別把他嚇著了。


    “我……”石拍嘟囔地說不清。“他……”


    “主人年紀小,不懂人心的險惡,得有個人提醒她。”曲比阿烏瞄了大伙一眼。


    “事情沒這麼嚴重吧!”古比皺眉。


    “你們也看到他拿刀的樣子了吧!”曲比阿烏繼續道。“他總有一天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妳倒是看每個人都不順眼。”阿比甘莎悻悻然地說。


    “胡說。”曲比阿烏看向阿西木嘎、普布,以及很少說話的巴里呼瑪。“你們的意思呢?”


    “主人信任他。”普布簡短地說,雖說主人對他們每個人都好,可一開始只有索日能與她溝通,所以她自然跟素日比較親近,這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主人喜歡他。”阿比甘莎又添了一句。


    “沒人問妳。”曲比阿烏不客氣地瞪她一眼。


    “怎麼,我說話還得妳批準不成?”阿比甘莎嘲弄地說。


    “好了。”阿西木嘎說道。“討論事情重要。”


    “你們不敢去跟主人說,我去。”石拍說道。


    “你一個小孩說的話,主人不會認真的。”曲比阿烏說道。


    “妳要誰去說?”阿西木嘎問道。


    “找個機會支開索日,大家一起說。”曲比阿烏提議。“這樣主人才會听得進去。”


    普布交叉雙臂在胸前,眉頭皺了下來,黝黑的臉是不贊同的神情。“在背後說人是非我不做。”


    迸比訕笑兩聲。“怎麼?你的規矩還真多。”


    普布沒響應他的話,只是走了開去。


    曲比阿烏也沒勉強他,她瞧著其它人說道︰“你們的意思呢?”


    阿比甘莎揚起下巴。“如果這事不是妳提的,我就贊成,可因為是妳提的,我偏不站在妳那邊。”她瞪了曲比阿烏一眼後走開。


    曲比阿烏冷哼一聲,懶得理睬她。“妳的意思呢?”她望向總是沉默,苦著一張臉的巴里呼瑪。


    她有些不知所措。“我不……不知道,我沒意見。”


    迸比勾起一抹好玩的笑意。“那就把我算進贊成的一票吧!”他想知道事情會進展到哪個方向去。


    阿西木嘎想了想,皺著眉頭說道︰“也算我一票吧!”


    “我也是。”石拍急忙道,深怕因為自己年紀小就被排拒在外。


    曲比阿烏看了大家一眼,果斷道︰“好,明天我們找個機會說。”


    同一時間,夕川在跟了索日一小段路後,終于忍不住出聲叫住他。“索日。”


    他停下腳步,他一直曉得她在後頭,但不知她跟著他做什麼。


    夕川趕上他,遲疑地踫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他轉身面對她。“沒有。”他自己也很納悶,誰會想要一個奴隸的命,這件事實在很詭異。


    他撫了一下手上的匕首,覺得一股力量盈滿體內,他喜歡傷人的武器,因為那代表了力量。


    夕川順著他的目光瞧見白刀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那個……刀不好。”


    他抬眼注視著她。“我喜歡刀。”


    “你拿刀要做什麼?”她問。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她。


    “給我,我放在包包里。”夕川說道。


    “妳怕我拿刀對妳嗎?”他問。


    他的話讓她愣了一下。“不是。”她搖首。“我只是覺得刀不好。”


    他目不轉楮地瞅著她,像是要將她看透一般,隨著時間過去,夕川在他的注視下,愈來愈不自在。


    “你為什麼一直看我?”她輕聲問。


    “妳的世界……”他舉起手平伸到她眼前,在手指踫上她的額頭後才停下。“跟我不一樣。”


    夕川再次愣住,難道……他發現她是從未來過來的?


    “妳一定沒有被人欺壓的經驗吧!”


    “你說什麼?”她追問,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用白族話。


    “我要生存,要活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索日,你說什麼?”她有些心急,他用的白族話語都太深了,她听不懂。


    “我說我喜歡這把刀。”他改回彝族話。


    “但是……”她頓了一下,不知該怎麼說服他放棄刀子。


    說服與辯論是她最不擅長的,從小到大,除了姊姊外,她與人的關系都不深入,跟姊姊在一起時,她不用做任何決定,因為都听姊姊的,跟同學在一起時,她也是最沒聲音的那個,沒想到來了這兒之後,她變成“主人”,成了拿主意的那個人,對她而言實在是一大挑戰。


    “索日,刀子不好……會傷人。”她笨拙地想說服他。


    他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又想起夢中的情景。“我夢到妳。”


    她眨了一下眼楮,張嘴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密切地注意她的表情。“妳能人別人的夢?”他探問。


    她愣住,急忙搖頭。“不……不能……”


    他听後,安下心來,她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治療能力跟感受力,說不定還有其它能力,因此,他必須問清楚才行,夢里的事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夢中代表的是他無能的過去,他不願給任何人窺見。


    “但是……”她頓了一下。


    瞧見她不安的神情,他立即又警覺起來。


    “我……我能感受到你的憤怒。”


    與他們八個人在一起時,她感受到最大的情緒能量都來自于他,雖然她也能感受到其它人的,但都非常微弱,或許是因為他的憤恨與怒氣最深,所以壓過了其它人。


    “什麼意思?”他追問。


    她嘆口氣。“這很難解釋。”只要他的夢境情緒太過強烈,似乎就會把她吸入夢境當中,他的情緒能量一直在干擾她本身的磁場。


    “妳可以看穿人的情緒?”他又問。


    她搖頭。“不是這樣,不是看,是感覺。”見他仍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她不知是否要告訴他關于夢境的事,但又怕造成他的尷尬,畢竟那是屬于隱私之事。


    “除了憤怒外,妳還感覺到什麼?”他試圖弄清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她沒有回他的問題,卻道︰“索日,你額頭上的印記我幫你去掉,我說過要幫你們去掉的。”


    見他沒有響應,她往前靠一步,抬手踫了一下他眉心上的疤痕。“必須先割一個傷口……”她停了話語,因為他抓住她的手。“索日?”


    “我以前很痛恨這個印記。”他握著她柔軟沒有任何硬繭傷痕的手,感受與他回異的觸感。“現在不了,我要它時時提醒我,成為我的決心。”


    “什麼決心?”她紅著臉問,一邊想抽回手,卻無法擺月兌他的禁錮。


    他拉近她,雖然她的臉蛋在月色下晦暗不明,但他仍能清楚瞧見她眸中浮現的羞澀。“妳要刀子,我可以給妳。”他將匕首放入她的掌心。“但妳要拿東西來換。”


    在他交出匕首時,她松了口氣,嘴角揚起笑。“你想要什麼東西?我包包里剩下的東西已經不多了,給你橡皮筋好不好?你可以綁頭發。”


    “我不要妳袋子里的東西。”


    “那你要什麼?”


    她沒听見回答,怔怔地看著他拉近彼此的距離,直到他的唇停駐在她的額上,柔軟而溫暖,涼風拂過她的臉蛋,卻無法冷卻她燙紅的肌膚。


    當他退開時,她無法言語,也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是紅著臉看他。雖然他說過喜歡她,可她至今一直不知該怎麼處理兩人的關系,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紀的人,總有一天要回去的。


    “索日,我--”


    “我冒犯妳了。”他直盯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抱歉之意。


    夕川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只是紅著臉。


    “妳覺得我很可怕?”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想知道她對他的想法。


    “沒有。”她搖首。“或許……剛開始有那麼一點點,但是現在沒有,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她信任地望著他。


    一時之間,他不知該說什麼。


    “你有很多的怒氣,但是……”


    “我吻妳妳生氣嗎?”他不想討論他的怒氣。


    她覺得血液都往臉上沖去,熱得發燙。


    她的反應讓他微笑,他再次傾身在她的眉心親了一下。


    她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索日,我……”


    “回去睡吧!”他打斷她未完的話語。“要起霧了。”


    夕川這才注意到周遭開始有朦朧的霧氣。


    “這里的山林很多霧氣,一不小心會迷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走吧!”


    她讓他拉著,感覺他手上的厚繭與溫度,臉兒發燙,沉默的氣氛讓她覺得尷尬,于是隨口說道︰“索日,你小時候受過很多苦嗎?”


    他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見他臉色緊繃,等于默認,她心疼地嘆口氣。“對不起?我只能治身整的傷,如果我也能治療心理的傷痛就好了。”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更多的能力。


    “下要道歉。”他握著她的手不覺用了些力道。“不是妳的錯。”


    “可是我……”


    “妳要強悍一點。”他回過頭,語氣有些氣惱。


    她看著他憤怒的雙眸,忽然畏縮起來,直覺地想抽回手。“我……我……沒辦法。”


    看見她退縮的神情,他有些懊惱地說︰“我不是要凶妳。”讓她害怕是他最要避免的。


    “我知道。”她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只是不喜歡怒氣、痛苦,還有暴力,它們讓我不舒服,它們會影響我……”她不知該怎麼以彝族話說“能量”二字,只得換個方式。


    “它們像刀一樣……”她舉起手上的刀。“它們會傷到我。”


    他不解地皺起眉。


    她以另一個方式說道︰“每一個情緒都是有力量的,一個人的臉很難看,我們知道他生氣了,那種力量會影響周圍的人,就像生氣的話語也是一種力量,有的人不會受影響,因為他在他的身體四周建立了堅固的城牆,可以把力量化掉,可是我沒有城牆,我很容易感受到別人的情緒,那讓我不舒服。”


    他听得似懂非懂。“情緒是力量?”這他從來沒听說過,她說的話很奇怪。


    “不是力量,跟力量有點像,但不一樣,以我的語言來說是能量。”她以國語說出“能量”二字。“可是彝族話我不會說,人的身體有七個脈輪。”脈輪她不曉得要怎麼講,所以還是以國語帶過。“這樣說有點難懂,回去我畫圖給你看。”


    他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索日,痛苦的事放在心里對身體不好,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她試探性地說。


    他沒說話,黑眸直視著她溫柔的雙眼。


    “你就像姊姊一樣,個性很強烈、很果斷。”她嘆口氣。“姊姊也常常告訴我心腸要硬一點,別人才不會傷害妳,可是我沒有辦法。”她又嘆口氣。“這就是為什麼我的城牆都蓋不好,如果不是遇到你們,我在這里一定好害怕,可是姊姊不一樣,她什麼事都做得很好,我以前很羨慕姊姊,但爸爸說,獅子是獅子,老鷹是老鷹,羚羊是羚羊,兔子是兔子,各有各的好,而我們的社會喜歡像獅子、老鷹一樣的人,所以大家才會這麼痛苦,因為就算兔子扮成獅子,還是沒辦法殺戮吃肉,牠只能吃草。”


    他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話語,所以不知該怎麼響應。


    “以前我很不喜歡我的能力,可是爸爸說,老鷹生下來有翅膀,鹿頭上有角,烏龜身上有殼,那都是老天給的,我的也是,所以我要好好珍惜--”


    “我不信天。”他打斷她的話,雙眸進出火光。“難道祂給我奴隸的身分,我還得感激祂?!”


    見他怒氣再起,她瑟縮了一下。“索日……”


    他轉過身,拉著她走。“別說這些了。”


    她低頭瞧著兩人相握的手,幽幽地嘆了口氣,她該怎麼做才能幫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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