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品集團”的企業總部位于台北市仁愛路上的一棟十六層大樓，是全台灣最大的食品公司。


    舉凡吃的，不管是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各式新鮮蔬果、加工食品、進口的還是台灣制造的，只要是想得到的美食，集團里都找得到。


    一樓大廳的櫃台，此時坐了四名年輕貌美、穿著名家設計的淺藍色制服的櫃台接待人員，她們是公司的門面，錄用的首要條件就是外貌佳和甜美的笑容，工作能力則不在絕對要求的條件之列，反正錄取後公司會訓練。


    別小看櫃台小姐這個職務，在“味品集團”，這可是個肥缺呢！


    之前許多“學姊”們都被相中，嫁了人人稱羨的好老公，其中甚至有嫁入豪門的紀錄呢！


    正因為如此，這個負責“賣笑”的工作，可是人人搶著當，競爭頗為激烈，若沒有一點點“關系”，還坐不上這個位子咧！


    “"味品"您好。”接听電話的聲音，甜美好听是首要條件。“是，我幫您轉接。”


    “您好，請問您要找哪位？”用最美的職業笑容接待訪客。


    “我要找采購部的林專員。”


    “麻煩您稍候，林專員馬上下來。”


    上午十點半左右，正是櫃台最忙碌的時候，電話和訪客接二連三，四名服務人員幾乎應接不暇，但忙中有序，看得出有經過嚴格訓練。


    這時，一名眼尖的小姐看到頂頭上司走出電梯，馬上小聲地提醒左右。


    “全體注意，"李大頭"下樓了！”“李大頭”是她們給人力資源處處長取的綽號，因為他是她們的頂頭上司，超愛擺派頭的。


    “處長好。”四名小姐全部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迎接大頭。


    “嗯。”年約五十歲、戴著金框眼鏡的“李大頭”冷冷地應了一聲，他的個子高高瘦瘦的，向來只用鼻孔看職務比他低的員工。


    四名櫃台小姐的視線很快地轉到他身後的嬌美身影上頭，四雙美眸隨即化為八支利箭，從四面八方射向那名正好奇張望著的陌生女子。


    那個女生看起來不滿二十歲，眼楮又大又圓，五官細致迷人，皮膚粉粉女敕女敕的，嘴唇透著自然紅潤的色澤，蓬蓬松松的淺褐色自然鬈長發披在肩上，穿著粉色毛料套頭短洋裝和鴉片紅包膝高跟長靴，秀出修長美腿，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香甜好吃的棉花糖，又軟又甜，讓人很想咬一口。


    四名小姐的危機意識立即高漲，四雙眼楮防備地瞪著陌生女子。


    她是誰？不會是來跟我們搶飯碗的吧？


    “這位是唐婂婂。”向來又跩又傲的“李大頭”，今天的態度一反常態，拘謹又有點緊張兮兮的。“她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你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听到沒有？”


    一大早，集團老大就以電話緊急召見，他立刻搭電梯上十六樓，接下秘密任務——給老板千金安排一個工作，而且，不能泄漏她的身分！


    這個工作必須要可以認識並觀察公司所有的人，而且不需要看文報告、不需要打計算機，當然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太辛苦。


    他絞盡腦汁，總算想出了一個符合要求的工作——櫃台小姐。只要接電話和接待訪客就好，既可以認識公司所有人，工作分量也不算太多、太辛苦。


    “你們好！”唐婂婂輕松自在地打招呼，臉上的甜美笑容讓她看起來更加嬌美。


    “蛤？！”原本就爭奇斗艷的櫃台，平白無故又多了一名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四名小姐哪能接受？資歷比較長，也比較敢言的王真妮立刻發出不平。


    “處長，櫃台一直都是四個人，為什麼要增加一人？”而且還是“李大頭”親自帶來櫃台報到的，這份特殊待遇讓人眼紅。


    “你們不是經常抱怨一個人當兩人用，工作超量嗎？”“李大頭”賞了她們每個人一記冷眼，一臉“你們還有什麼問題”的輕蔑表情。“我這不就幫你們解決問題了嗎？”


    “呃……”被蛇盯上的青蛙，就是她們現在的處境。


    慘！那是要求加薪的說辭，又不是要求要加人。


    她們現在應該作何反應？張開雙手，言不由衷地歡迎新加入的新人嗎？還是……


    “我以後就坐在這里上班嗎？”嬌女敕又帶著雀躍的女圭女圭音打破尷尬，就見唐婂婂已經自動自發地走到櫃台後面。


    “沒錯，以後你的座位就在這里。”轉向唐婂婂時，“李大頭”立刻換了一張臉，掛上“小李子”的諂媚笑容。


    “可是……”秀致光滑的眉頭微微聚攏。“這里只能坐四個人耶！難道要站著工作嗎？腳會酸耶……”


    “你！快點去搬一張椅子過來！”“李大頭”馬上指揮一名小姐去搬椅子，並且重新安排座位。“唐小姐坐中間，你們分坐在她兩旁。”


    “我們是她的助理嗎？”王真妮很是不滿。


    她坐在這個位子三年了，是最資深的櫃台人員，要她接受一個空降部隊，而且還是個看起來剛出社會的黃毛丫頭做她的頂頭上司？她做不到！


    “嗯……”“李大頭”看了唐婂婂一眼，想起老板先前的吩咐——不能給她太過特殊的待遇，以免泄漏身分——沉吟了五秒鐘才回答。“你們所有人的職位都一樣，沒有高低之分。”


    若不是礙于老板的特別吩咐，他會要求所有人將唐婂婂當成菩薩一樣供著，以免一個不小心得罪她，他也跟著完蛋大吉。


    “那她為什麼坐中間？”


    “她是新人，你們幾個有經驗的老手坐在一旁協助輔導她上手，這樣的安排有問題嗎？”“李大頭”冷冷地瞪著最有意見的王真妮。


    “……沒。”王真妮心不甘、情不願地應聲。


    “沒問題就好。”“李大頭”不再理會她們，注意力始終放在唐婂婂身上。“唐小姐，你如果在工作上有任何問題，隨時都可以找我，我會馬上為你解答。”


    那名被支使去搬椅子的小姐，不爽地搬了張椅子回來。


    “謝謝。”唐婂婂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想開始她的新工作，俏臉期待地揚起。“我現在要做什麼？”


    “你們在干麼？還不趕快坐下來教唐小姐怎麼做！”“李大頭”神經兮兮地叮囑道︰“你們一定要好好教她，不可以欺負她。”


    “又不是幼兒園小學生……”那名搬椅子的小姐小小聲地抱怨著，其它三人則掩嘴偷笑。


    “我們當然不是幼兒園小學生。”唐婂婂認真地糾正那個說話的人。“我們是上班族呢！”


    對她來說，“上班族”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職稱。


    “……”四名小姐臉上多了三條線，“李大頭”則是一頭霧水。


    驀地，訪客和電話再度接踵而至，所有櫃台小姐趕緊投入工作中，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唐婂婂，她驚訝又新奇地看著忙碌的她們。


    原來坐在這里看著熙來攘往的人、接听電話、跟訪客說話，這就是上班？


    這份工作還挺有趣的呢！


    “你們，誰過來教她？”“李大頭”像個焦慮的父親，擔心女兒受傷害，急著要讓女兒融入團體中。


    四名小姐有志一同，全故意裝沒听見，不予以回應。


    “你們——”“李大頭”右手指顫抖地指著她們，正要拿權力壓人。


    “李處長，你回去忙你的吧。”婂婂揮揮手。


    “可是……”她可是大老板的千金耶！


    雖然這是不能說的秘密，但他必須確保她受到最好的照顧，不被人欺負，尤其是他手下的人，否則他可能位子不保啊！


    誰知道她“微服出巡”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搞不好是要暗中打考績呢！


    “等她們忙完，就有空教我了。”婂婂一張俏臉忙著看周遭環境，什麼都覺得新鮮，不是很在意其它女孩的刻意排擠。


    “你們要"好好"照顧唐小姐，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對她有絲毫不敬，那麼——”“李大頭”不是初入社會的新手，當然看得出其它人對待唐婂婂的不友善態度，因此事先提出警告，希望借著自己的權威職位，成功壓制眾人的蠢動。


    “處長，掰掰！”唐婂婂揮手打斷“李大頭”的“諄諄教誨”，直到他“依依不舍”地搭上電梯，她才吐著粉女敕的小舌頭說︰“他比我爸比還嗦呢！”


    “你跟"李大頭"是什麼關系？”“李大頭”一走，其它小姐立刻變得很不忙，王真妮首先開炮。“別以為"李大頭"是你的後台，你就可以耀武揚威！”


    “在這里是講資歷的，你是最資淺的，就要听我們的話。”個子最嬌小的麗芬也加入討伐的行列。


    “沒錯，我們叫你做什麼，你就得乖乖照做。”高瘦的玉芳隨即補上。


    “我們規定要穿制服，制服還沒做好前就穿白襯衫配黑窄裙，不要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很難看。”被支使去搬椅子的李佩如最是不滿，尤其看到唐婂婂身上穿的是某名牌的最新冬裝和長靴，一件要價十幾萬，全是她看上眼卻買不起的，心中的不滿就更甚了。


    四個小姐一個接著一個，紛紛下馬威，分明沒將“李大頭”的警告放在心上。


    唐婂婂睜大眼楮瞪著她們看，就在她們以為已經將這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鎮住時，她突然露出一臉興奮的開心笑容。


    “這就是"欺負新人"嗎？真好玩！”原來電視演的是真的耶！她終于體驗到被欺負的感覺了。“還有什麼招數？趕快使出來給我看看，我也要學！”


    四名小姐匪夷所思地瞪著她，彷佛看到棉花糖變成烏鴉飛過。


    她的腦袋……


    好像有問題欸？


    “看到這個燈亮時，就表示有電話進來，要馬上接听。”王真妮戴上耳機，現場示範接電話的技巧。“喂，"味品集團"您好。好的，請稍候，我立刻為您轉接。”王真妮按下轉接的按鍵後，紆尊降貴地問︰“你懂了嗎？”


    “我試試……”唐婂婂興味盎然地戴上另一副耳機，看到燈亮起，立刻按下“通話”鍵。“喂，"味品集團"您好。嗯……？你打錯了喔，你要找連戰，要打到國民黨，這里沒有這個人——”


    “給我！”王真妮連忙搶下她的耳機，掛在自己耳上。“對不起，您要找連經理嗎？是的，當然有這個人，我立刻為您轉接。”


    哩啪啦轉接完電話後，王真妮拔下耳機，一張臉可比壞後母般猙獰，其它小姐則是等著看好戲。


    “不知道就要問啊，你怎麼可以亂答！如果得罪客戶，告到上面去，你扛得起嗎？”


    “哇……原來連戰真的在我們公司上班喔！”爸比竟然沒跟她說這條大八卦，可惡！“那……馬英九呢？他也在這里兼差嗎？”


    “……”哇咧！哪來的天兵啊？王真妮差點口吐白沫，干脆寫給她看。“他的名字是連湛，不是那個連戰！同音不同字。”


    “喔～～”拉長的尾音，听得出她的失望。


    不對！現在不是在討論有沒有“連戰”或“馬英九”的時候！王真妮繼續板著臉訓話。“以後不要再擅自亂回答了，不懂就要問！”接著，她拿出一迭電話分機表。“這是公司內部各單位的人名和分機號碼，拿去背。”


    接過後翻看了下長達十幾頁的名單，唐婂婂的俏臉立即苦成一團，有上千個人名耶！


    “蛤～～這要背喔？”這不就是變相的背嗎？


    爸比還說櫃台小姐是最簡單的工作，不需要花腦筋，騙人！


    “當然要背呀！我們全部都背起來了！”王真妮存心整她，理所當然地用力點頭。“要不然人家打來，你怎麼知道要轉哪支分機號碼？”


    扁是這棟大樓就有一千多名員工，她們怎麼可能背得起來？頂多只記分機的前兩碼，也就是各個部門的代碼，只要知道來電者要找的人是哪個部門，再進一步查詢分機表上那個人的分機號碼就夠了，現在最資淺的李佩如甚至連部門代號都還記不清呢！


    “你們好厲害喔！”她一定背不起來啦！


    “沒什麼啦……”王真妮有些心虛地應著。“趕快背。”


    “要我死背，我背不起來……”婂婂苦惱地搖搖頭。


    如果讓她看到本人，她就有辦法將人和名字搭在一起，輕易地記起名字，而且過目不忘，但若要她光看名單來死記人名，她就只有投降的分，完全做不來。


    “背不起來也要背——”


    “真妮，又在欺負新人啦？”還不到中午休息時間，櫃台擠了好幾個聞風而來的單身漢，當他們看到王真妮又在大小聲時，故意笑鬧著。


    稍早，他們听說有新來的漂亮美眉報到，顧不得還沒到休息時間，就心急地想來看美眉，只是沒想到“有志一同”的人還挺多的。


    “我……我哪有"又"欺負新人……”王真妮有些心虛又帶著不平地反駁，這是她第一次欺負新人好不好！


    “新來的小姐很可愛耶！”男同事們的注意力立刻被婂婂吸引，沒理會王真妮的辯解。


    超級無敵美少女呢！清新月兌俗，看起來粉粉女敕女敕的，好想咬一口喔～～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唐婂婂。”


    “婂婂，我請你去外面吃中飯。”


    “公司地下室不是有員工餐廳嗎？”她記得爸比提過，員工餐听有好幾家店進駐，公司有補助餐費，只要付外面一半的價格，就可以享用超值的美食，她一直很想去試試呢！


    “吃都吃膩了，我請你去外面吃好料的。”


    “這附近有家新開的餐廳，還不錯喔！”


    這個新來的小姐長相出色又不擺架子，聲音嬌女敕又好听，圍在櫃台的單身漢，立即變成繞指柔，紛紛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得到她的青睞。


    “喂，你們幾個，還有五分鐘才到休息時間，你們就跑來模魚，很離譜喔！”王真妮不爽地站起來罵人。


    想當年，她剛進公司時，也是枚搶手貨，多少人圍繞著，但新鮮感一過，立刻淪為過期貨，折舊率快得離譜。


    “就是說咩！劉大中，你昨天不是才想約我嗎？”進公司還不到一年的李佩如酸氣十足地瞪著其中一名男同事。


    想當初她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雖然也有男同事聞風而來，但人數還不到今天的一半哩！


    “你又沒答應！”劉大中大聲回嗆。“是你自己說，你的約會已經排到下個月了，叫我不要痴心妄想！”


    “吼～～”李佩如發出怒吼。就算她不要，也不代表願意讓給別人啊！真氣人！


    “對不起，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唐婂婂沒有理會現場的紛亂，趕緊利用機會，拿起分機表，開始點名。


    既然爸比要她在公司里頭找個好老公，她當然要好好認識每個可能的“老公候選人”嘍！


    “我叫劉大中，業務部……哪，就是這一個。”他找到分機表上自己的名字，指給她看，看她在上面作記號，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麼？”


    “我很笨，必須看到人，才能跟名字搭起來，要不然記不住人名。”說話同時，她仔細看他的長相，喃喃念著他的名字，並在分機表上作好記號。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知道他們的人名和服務單位，還可以順便面試審核，篩選餅濾人選，一舉數得。


    她真佩服自己能想出這麼聰明的點子！


    “原來如此……”


    “下一個換我，我叫林……”不讓劉大中佔去小美人太多的注意力，所有人開始爭先恐後地報上名號。


    “我是陳某某……”


    “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們一個一個來？謝謝。”嬌滴滴的嗓音，听得眾男子骨頭都酥了。


    “好……”所有人自動排好隊，等著報上名號，讓小美人記住自己的名字，並且熱情地替她在分機表上找自己的名字。


    其它櫃台小姐對于唐婂婂的號召力又羨又妒，尤其是李佩如，更是氣得不輕。


    想她當初剛來的時候，是櫃台最年輕貌美的美眉，每天都有好多男同事排隊等著要跟她約會，沒想到這個女人才來，她就馬上淪為“舊人”了。


    她不平啊！


    王真妮則是將唐婂婂的行為看在眼里，甚至輕微地點了點頭。這個天兵雖然腦袋瓜有點怪怪的，但起碼有用心，比起只想著要找對象的李佩如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