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找我有什麼事？”聲音已經恢復原來的平和，不再被過去困擾。


    黃瑄儀訝異地看著他，從他略還冷漠的反應，她驚覺他對自己已無舊情，原想要直接表明願意回頭的說詞已不能用，于是聰明地改行另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策略。


    “我從姜宇翔那里得知你的現況，我是來幫你的。”


    半年前得知他成了負債數億的窮光蛋，而不再是前途似錦的電子新貴後，她便毫不猶豫地斷然分手了。


    不管他的外表和人品如何吸引她，她都不可能被感情沖昏頭，不可能不顧一切地跟著他過日子。


    沒想到上個月踫到姜宇翔，意外套出“衛全藥廠”已經研發出可以延緩基因老化的藥物，這可是超級賺錢的金雞母哪！


    “衛全藥廠”不但可以靠這個“金雞母”翻身，還可以大賺一筆，這麼一來，衛申祗又是可以倚靠的良人了。


    就算他現在在跟曹天嬌交往，她也不怕，因為她很清楚能讓他心動的是像她這般精明能干的女強人，而不是曹天嬌那個笨蛋。


    “幫我？”他納悶地反問︰“幫我什麼？”


    “你的藥廠現在非常需要好好整頓，不管是公司制度還是人事，都要再好好重新規劃一番，否則就算有曹家的金援，也無法達到應有的水準。”她快速說出自己的意見。“你很清楚我的專長就是建立制度和人事規劃，你跟姜宇翔那家軟體公司就是我替你們規劃的，有我幫你，絕對事半功倍。”


    “你願意來幫我，我很感謝，可惜我沒辦法跟你共事。”有了簡芳如的前車之鑒，他不希望再沾惹任何桃花。


    “為什麼？難道你擔心自己公私不分嗎？”她故意以話相激。“我只是單純的想幫你，希望你的藥廠早日咸魚翻身而已，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不希望我女朋友誤會。”他索性將話說白。


    他們兩人曾經交往過的事實，若是讓天嬌知道，可能會惹出一堆沒必要的困擾。


    “你這做男人的竟然比我還婆媽，難道做不成情人，連朋友也做不得嗎？”黃瑄儀故作開朗地反駁。“你放心，我是以朋友的立場來幫你的，你不要想太多。”


    她絕不會使出死纏爛打的爛招數，那是曹天嬌才會做的事，她不屑玩這麼低級的手法，她的手段將會高明許多。


    論心計，她絕對比那個“草包”好得太多。


    “照你看，我公司需要怎麼樣的規劃？”衛申祗總覺得黃瑄儀的突然出現不太尋常，但她又表現得雲淡風輕，似乎不是來談舊情的，他只好試探性地詢問，看她是真心想幫忙，還是找借口上門。


    “我擬了幾個方針和細節，你看看……”她立即表現出專業經理人的態度，從公事包里拿出一疊文件詳加說明，自信滿滿地說︰“只要三個月，我就可以讓這套制度完全落實。”


    听完她精心準備的簡報後，他完全放下心防，認定她是真心合作，沒有其他用意。“我跟你簽三個月的合約，聘你為特別顧問，替我規劃藥廠整體的制度和人事訓練，明天來我公司簽約。”


    黃瑄儀擁有一間顧問公司，專門協助公司制定制度和人事規劃，在業界相當知名。她的工作能力，他當然信得過，有她幫忙重新制定公司的制度，確實可以讓公司煥然一新。


    “沒問題，祝我們合作愉快！”黃瑄儀伸出右手，展現出干練俐落的一面。


    雖然沒有達到主要目的，但只要能跟他共事三個月，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她就不相信他跟曹天嬌幾個月的感情會多過他們之前兩年多的交往，她有信心讓他回心轉意。


    衛申祗，你是我相中的目標，我絕對會讓你再度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申祗……”


    透過電話，曹天嬌嬌滴滴的聲音清楚傳來，听得衛申祗心都酥了。


    “天嬌！等我一下……”他隨即漾開溫柔的微笑，示意其他人繼續開會，快步走離會議室，沒看到坐在身旁的黃瑄儀一臉藏不住的怒意。


    “天嬌，你不是說可以早點回來？有訂到機位嗎？”昨天听她說事情順利進行，比預期的進度提早幾天完成，可以提前回台灣。


    這十天，少了她的“胡言亂語”和“緊迫盯人”，生活頓時變得無趣，他真的好想她。


    “我等一下就要去機場搭機了。”再過幾天就是耶誕節，飛機班班客滿，若不是透過關系，她還訂不到機位呢！“我好想你哦，你有沒有想我啊？”


    分離十天，雖然每天熱線不斷，還可以透過SKYPE看到對方的影像，但無法見到活生生的人，總覺得隔靴搔癢，無法滿足心中的渴望。


    “你說呢？”他故意不給答案。


    他出乎自己意料的想她，不只躺在曾經共枕過的床時會想起她誘人的胴體，就連上班時，也會不自覺地抬頭往桌旁的空位看，希望能看到她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瞧。


    他每天都看手表等著跟她通話，就算只是雞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他也听得很開心，恨不得立刻飛到美國見她。


    這種相思難耐的心情，從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他第一次體會到相思的苦澀和煎熬。


    “你當然想我嘍！”她信心十足地說︰“要不然你不會每天晚上守在電腦旁邊等我的SKYPE，不是嗎？”


    “知道了還問？”他沒好氣地回道，聲音帶著笑意。


    “誰叫你都不說！”她不滿地嬌聲抱怨。“人家已經說了好幾次"我愛你"，你卻吝嗇得很，一次也沒說過。”


    雖然多說幾次“我愛你”，不見得就比另一方多愛一些，若踫到口蜜月復劍的人更糟，但總不能連說都不說吧？


    “要不要我去接機？”他快速轉移話題。


    不是他不愛她，而是他向來不習慣用言語表達感情，所以從來不曾說過這麼肉麻的話。


    “不用啦，飛機到台灣的時間是半夜，請司機來接我就好了。”雖然想早點見到他，卻不願耽誤他的睡眠時間。


    “好吧，你路上小心一點，我等你回來。”最後一句話已經是他所能說出的最肉麻的話了。


    “嗯。我愛你。”她喜孜孜地收線。


    結束通話後，他唇角掛著淡淡的笑，轉身要走入會議室時，卻差點跟急走出來的黃瑄儀撞成一團。


    他連忙搭上她的肩，沒想到她卻像是站不穩，整個人癱在他身上。


    “啊——痛……好痛——”她眉頭皺起，露出痛苦的表情，彎，模著右腳踝哀哀痛呼。


    “怎麼了？”他跟著彎腰檢視。


    “我的腳扭到了……”她順勢靠在他身上，聲音比平時柔了好幾分，多了以往欠缺的女人味。


    “要不要去看醫生？”雖然不想跟她有太親密的接觸，但她腳受傷，總不能要她表演金雞獨立吧？


    “沒關系，我下班後再去看。”她適時表現出識大體的成熟態度，這正是衛申祗最欣賞她的地方。


    “你現在可以走路嗎？”


    “我試試……”她仍靠在他身上，慢慢放下抬起的右腳踝一踏，突然又輕喊一聲。“喔，好痛！”


    “我先送你回你的座位吧。”他扶住她的肩，支撐她大部分的體重，往她的座位方向走。


    “可是會議還沒開完……”她剛剛是故意跑出來想打斷他跟曹天嬌的熱線，沒想到會差點跟他相撞，還好她反應夠快，假裝扭傷腳踝，總算爭取到跟他親密接觸的機會。


    “該討論的都討論得差不多了，沒關系。”扶著她繼續慢慢走，但語氣刻意保持生疏。


    “……你還恨我嗎？”她沉吟幾秒後，決定單刀直入，攻其不備，但刻意裝出柔弱的神情。


    以特別顧問的名義來他公司一個多星期了，目的就是要摘他這個曾被她拋棄的月亮，誰知他對自己完全公事公辦，不存半點私情，這教她無法忍受。


    他們之前交往兩年多，甚至論及婚嫁，他還被她拋棄，照理說他應該跟她一樣，難以對彼此忘情，怎麼可能對她無動于衷？


    衛申祗認真思索她的問題好幾秒，最後雲淡風清地搖搖頭。


    “不，我並不恨你。”他的確不恨黃瑄儀，因為他從沒愛過她，這是他剛剛才體悟出來的事實。


    苞她交往兩年多，他對她的情感甚至沒有交往不到兩個月的曹天嬌深。


    當初會跟她論及婚嫁，是認為她的精明和獨立可以成為自己的賢內助，跟感情無關。


    當她在他最低潮的時候提出分手，他的感覺是被最親的人背離，雪上加霜，但他並不恨她。


    因為他很清楚黃瑄儀就是會做出這種決擇的女人。


    她精明又能干，而這全源自于她務實、理智、功利主義的個性，她只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人、事、物，不會感情用事。


    曹天嬌跟黃瑄儀則是全然不同的類型。


    在認識天嬌以前，他對情感凌駕在理智上的女性沒什麼好感，總認為她們無法作出正確的決擇，成不了大器。但現在他的想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轉，原因當然是因為天嬌。


    天嬌是個很真誠很直的傻大姐，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不可能為了利益耍弄虛偽的手段。她只憑感覺挑選對象，而不是利害關系，所以絕不會因為對方一時的落魄就翻臉不認人。


    他越來越厭惡太過功利主義的人，凡事只考慮自己，不管會不會傷到別人，這種人簡而言之就是自私。


    “那為什麼你對我說話的態度都冷冷的？”看到他淡漠的神情，她忍不住心慌，卻又不相信他對她已經完全沒感情。


    “我們只是主雇關系，公事公辦才是最好的合作模式吧？”他理所當然地反駁。


    “……這是當然。”她愣了幾秒才回應，心里仍被剛才的發現震得亂成一團。“只不過主雇關系也可以很親近，不一定要冷冰冰的，不是嗎？”


    “我跟異性伙伴喜歡保持距離，以免傳出閑言閑語，影響我跟天嬌的感情。”他直言坦承。


    黃瑄儀終于體悟到衛申祗對她真的再沒有半絲情意。


    可惡！他真的被曹天嬌那個草包給迷住了！


    不過，她黃瑄儀向來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對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主動要求幫你整頓公司嗎？”她壓抑心中的不滿和氣惱，擺出心平氣和的表情，以好友的態度跟他談天。


    論心計，她絕不輸任何人，既然直攻不行，她就迂回前進，由合作伙伴慢慢進階到女友，還是大有可為。


    “不知道。”


    “因為我看到媒體和外面的人都說你是靠曹家才能穩住鮑司，你是為了曹家的錢才跟曹天嬌在一起，你只是靠女人吃軟飯。”她邊說邊觀察他的反應，看到他臉上微僵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更加用心編派。“我听了很不服，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就算沒有曹家的資助，依然可以化險為夷，所以我才主動過來幫你，希望能讓你的公司早日步上軌道，做出成績給那些說閑話的人看。”


    其實她很清楚，若是沒有曹家的資助，衛申祗也許可以讓藥廠起死回生，但必須經歷一段非常痛苦的陣痛期。熬不熬得過，還是未知數呢。


    于是她聰明地故意淡化曹家對他的助益，彰顯他的努力被漠視的委屈，以期得到共鳴。


    她最清楚衛申祗是多麼驕傲的人，要不然他不會在大學時跟父親大吵一架之後就離家出走，更不會自行創業。


    依他的傲氣，絕對無法忍受被說成是個吃軟飯的男人，她就是要加深他心中的陰影，造成他與曹天嬌之間的隔閡。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明顯被她的話影響了。“你的座位到了，你休息一下，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去看醫生吧。”說完，他立即轉身回會議室。


    黃瑄儀看著他的背影，一臉詭計得逞的表情，很滿意自己已在他心中制造出一些對曹家的不滿情緒。只要她繼續有意無意的撩撥、搞破壞，就不信他跟曹天嬌之間不會生出嫌隙。


    只要趕走曹天嬌，衛申祗就有機會重回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