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他們已經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里。“祝你生日快樂！”凱德舉杯向林馨祝賀。林馨苦笑。“快樂？有什麼好快樂的，我又老了一歲了。”


    只有在凱德面前，她才會毫無顧忌地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別這麼說，年齡算什麼，我大你三歲，還不是愈活愈快樂。听我說，好好享受人生，你會發現生命中有許多有趣的事。”


    “你當然這麼說，你是男人，男人是愈老愈值錢，而女人則正好相反！”林馨嘲諷道。


    是的，她感覺空虛而沮喪，歲月不斷流逝，而她卻從未體驗過生命中某些重要的部分。她二十八歲了；還是個處女，除了工作，她不知道什麼叫戀愛，什麼叫激情。除了對凱杰那種永遠無法滿足的痴戀之外，她什麼也沒有，她知道，自己正在枯竭、老去。


    看到林馨眼底一閃而逝的痛苦，凱德敏感地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里了，你需要一個男人來愛你。”他突然正色地說道。


    林馨聞言，差點將目中的食物噴出。“拜托！”她猛咳著，“你把我當成欲求不滿的女人了？”


    “是有點。”他竟然點頭。


    “你——”林馨狠狠地瞪了凱德一眼。


    “听我說，要不你就大膽地去追求凱杰，要不就干脆放棄，何必將青春浪費在那種毫無意義又不可能的感情上。”他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


    林馨狼狽地低下頭，他的話正中她的要害。


    “林馨，別再折磨自己了。給這城市里的男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你可以試著和別的男人交往看看！這樣吧，我不介意當你實驗的對象。”


    他的態度很誠懇，講的話卻十足混帳。


    “謝了！”林馨嘲弄地揚揚唇角。“我可不想被曼琳打死。”


    凱德尷尬地笑了笑。


    沒錯，凱德改不了花心本色。可是他心里在乎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青梅竹馬的宋曼琳。偏偏她是個善爐的悍婦，二人為此爭爭吵吵也不知幾次了，不過每次都是凱德先投降。


    “該回去上班了。”林馨看了看手表，對凱德綻放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下午三點，她訂了咖啡冰沙和蛋糕分送給所有辦公室的同仁，就謝他們送給她的禮物。她出手一向大方，這也是她受歡迎的原因之一。而她則不在意多花錢，只要大家高興就好了。


    一整個下午，林馨都在整理那份度假村的計劃。凱杰不在，她才不會老是讓他臨時的指示打擾。


    坐在電腦螢幕前，手指飛快地翻著，但她卻無法揮去中午凱德那番話，對她所造成的影響。也許他說得對，她真地該找個男人，好過孤獨的終老一生。她知道財務部的方副理一直對她有興趣，還有經濟周刊的張社長，他不只一次約她吃飯了，也許她真該給他們機會。


    吃個飯沒什麼大不了的，也許她會對他們產生興趣，也許她會接受他們其中一個，誰知道呢？搞不好她可以嫁給他們其中一人。


    她在腦中描繪著和一個男人共度生活的畫面，但是看到得淨是凱杰的模樣。她困難地咽了口口水，一陣難耐的苦澀涌上喉間。她不想要任何男人，她只要他，一直以來只想要他。而那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痴心妄想。


    下午五點，辦公室里的職員開始紛紛下班離去。


    “STELLA，要不要和我們去PUB狂歡一下？今天你生日，我們請客！”秘室的女孩們站在林馨辦公室門口，熱情地邀請她。


    林馨自螢幕後探出頭來，對她們一笑。“謝謝，不用了，我還有份計劃沒趕完。”她平常不會拒絕這種邀約的，可是今天，她實在沒有心情。


    “喔！是不是約了男朋友啊？”秘PEGGY戲謔地向林馨眨眨眼，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林馨桌上那一大束紅玫瑰——凱德送的那束。


    “是啦！你們要去當電燈泡嗎？”林馨苦笑，知道這時候承認比一大堆的解釋要有用多了。


    “那種缺德事我們才不干呢！”女孩們笑鬧著，吱吱喳喳地離去。


    終于，那群小麻雀都走了，整層樓已經寂靜無聲。林馨坐回電腦前，繼續工作。


    六點，一串清脆尖銳的高跟鞋聲響，從電梯直往林馨的辦公室而來。


    林馨嘆了口氣，知道該來的逃不掉。只是，她實在已經累得沒有力氣再去應付那個女人了。


    “凱杰呢？”琳達一到興師問罪的姿態，質問著林馨。


    林馨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她那濃妝艷抹的臉上，所展露的猙獰怒容。


    “總裁不在。”話一說完，她不理琳達，又重新將目光調回她的工作上。


    “不在？怎麼會不在？我明明和他約好的！”


    琳達尖銳的嗓音讓林馨一陣耳鳴。


    “說！是不是你沒告訴他？我明明跟他約好的！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把我的話放在心里？”琳達憤怒地瞪著林馨。


    “我告訴他了，可是他不想見你。你還不懂嗎？他在躲你。”林對雙臂抱胸，直視著琳達的怒容。她累了，沒有力氣再幫那個男人哄他的女人。


    此外，她也感到憤怒，為那女人的愚蠢而憤怒！這個女兒怎會盲目到看不清楚，男人的心早就不在她的身上了？這樣的痴纏，除了讓自己的尊嚴掃地，還能得到什麼？


    “胡說！”琳達尖叫，“你好大的膽子，敢挑撥我和凱杰的感情。你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助理，你懂什麼？信不信我叫凱杰把你FIRE掉！”她銳利的紅色指甲氣憤地掐進林馨的手臂。


    “夠了！”琳達的歇斯底里終于讓林馨爆發了！“好啊！去啊！叫凱杰把我FIRE，我不在乎！”林馨甩開琳達的手，朝她大吼。


    琳達驚恐萬分地看著林馨狂怒的模樣，她從未見過一向冷靜自持的林馨，竟也有如此火爆的一面。她駭然地退了一步；腦中急速運轉。


    懊死！她怎麼能一時失控惹火了林馨，她可是凱杰的左右手。要是讓凱杰知道她為難林馨，或她在她面前加油添醋，讓他誤以為她是潑辣無理的女人，那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思及此，琳達的語調倏地軟了下來。“STELLA，別生氣嘛，我不是故意抓痛你的。我只是急瘋了，才會口不擇言。”琳達誕著臉拉攏林馨。


    林馨臉上的表情陰暗不定。她不是不知道琳達在打什麼主意，可是老實說，她懊惱的是自己怎會失去了一向自傲的自制力。


    琳達說得沒錯，她只是個小小的助理，有什麼權利介入凱杰的私人感情。


    她不配。


    “算了，我也有錯。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林馨疲憊地閉上眼楮。她覺得悲哀，為琳達，更為自己。


    “不！別那麼說！”琳達連忙揮手。“這樣吧！我先走了，如果凱杰回來，麻煩你告訴他我來過。”


    琳達前倨後恭的態度令她厭惡，但林馨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對她點點頭。至少她要走了，不會在這煩她了。


    琳達離去後，一室的清冷孤寂像濃霧般籠罩住她。


    她想到了凱杰、想到她孤獨的一生、想到那絕望的感情。這些年她付出的青春、心血……


    林馨再也忍不住地低頭痛哭起來。


    麥凱杰將黑色的BM駛進停車場，停好車後，他按下電梯，並將沉重的公事包放在一旁，一邊揉揉緊繃的太陽穴。


    今天真是夠他受的了，跑遍了北海岸幾個預定建地，再加上徐老頭又在一分唆，令他幾乎快要捉狂，偏偏他又不想太早回辦公室。因為他怕踫上那個黏人的琳達，其實他根本不怕她，他只是覺得女人很煩。


    當初，他怎麼會和那種心機重重又愛慕虛榮的女人扯上關系？


    他不禁苦笑。他其實知道為什麼，他只是想借此來報復亞君背叛他所帶來的痛苦。


    麥凱杰搖搖頭，決定將這些陰影推到一旁，他已經告訴過自己別再想那個女人，不讓她再來擾亂他的平靜。


    對現在的他而言，只有麥氏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了眼腕表。八點三十分，還早，他還有時間整理一下今天所談的事，順便把各個建地的比較報表列出，當然他得查看一下他的留言和明天的行程。


    如果他的預料沒措，林馨一定早就將那些留言和行程，井然有序的放在他桌上，依照輕重緩急的順序排列。


    他無法想像沒有林馨的生活，會陷入怎樣的混亂當中。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她就是有辦法知道他要什麼，甚至比他還了解他自己。很多時候，她幾乎是在他想到之前，就已為他準備好一切。


    她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助手，他根本不能沒有她，希望她已經幫他打發掉琳達了。


    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釋然地呼了口氣。很好，沒有女人在他的辦公室里。秘室是一片黑暗，只有林馨的辦公室還有燈光亮著。


    麥凱杰的唇畔浮現一抹釋然的笑容。那亮光就像一座溫暖的燈塔，時時指引著他這個疲憊的旅人，找到休憩處。


    他走向她的辦公室，但沒有看見林馨的身影。閃動的電腦螢幕表示她尚未離開，可是她人呢？


    桌上那束艷紅的玫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瞪著它們，不知怎地他覺得礙眼得很。是追求者送得嗎？這不奇怪啊！林馨美麗、聰明、優雅又善解人意，她有追求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他抿了抿唇，接著看到擺放在桌上的精美生日卡，臉上的線條瞬間軟化了下來。


    是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記得昨天同事們還拿那張生日卡要他簽名。他應該向她說聲生日快樂的，可是今早他根本累得沒有機會想起這件事。


    他用手耙了耙稍微凌亂的頭發。以往這些事都是林馨替他處理的，她總是細心地提醒他，朋友、家人甚至是合作伙伴的生日，還事先準備好適當的生日禮物。因此，她比他更了解他所有的家人、朋友。


    她把他寵壞了，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林馨當然不可能提醒他，她的生日，可是以她的工作表現，她絕對值得一份特別的禮物。


    幸虧她還沒有離開公司，他還有機會。


    麥凱杰突然變得急切，他快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猜想林馨可能會在里面。他站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卻沒有如預期中見到她的人影，頓時他感到失望不已。驀地，一個微弱的聲響自隔壁的休息室傳來。


    他皺起眉頭，那聲音听起來像是……哭聲？


    不可能吧？他放下沉重的手提箱，急忙往休息室走去。凱杰停在浴室的門口，看到了她一一林馨正背對著他站在洗手台前。


    “林馨？”他試探地開口。


    林馨驚愕地回頭，在看到他時睜大了雙眼。


    “你……你回來了。”她胡亂拭去臉上的淚水。“對不起，我不是……不是有意私自使用你的浴室，我只是想洗個臉……我……”


    那是謊言。林馨是因為渴望感受他的存在，才忍不住走進他的房間，卻在看見這些屬于他的男性物品時，不禁感傷地落淚。


    她尷尬地別開視線，對于讓他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而慌亂不已。


    他會怎麼想她？會不會為她闖入他休息窒的魯莽行為而感到生氣？他會不會因此而將她辭退。


    “對不起，我出去了。”她匆匆走過他身邊，只想立刻逃離他，找個地方躲起來。


    “等等……”凱杰大手一伸，拉住她的手。“林馨，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關心地問道，深邃的眼眸透著擔憂。


    “我沒事，我……我要下班了，讓我走！”她狼狽地別開眼楮，躲開他充滿關懷的視線。


    “林馨”他的眉皺得更緊了。“到底怎麼了？”他的語氣嚴肅而不容他人拒絕。


    她抬起眼，看著他溢滿關懷和同情的眸子，不爭氣的眼淚竟又掉了出來。頓時，她像觸電似地跳了起來，甩開他的手，大步走出去。


    林馨虛月兌地靠在自己的辦公桌旁，懊惱地閉上眼楮。


    天啊！他為什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回來？她竟然在地面前表現得像個白痴。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力擦去臉上殘留的淚水，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凱杰站在二人相連的辦公室門口，看著林馨的背影，看著她微微顫抖的雙肩。


    他不敢打擾她，事實上，他的心情很亂。當他看見一向冷靜、精明的助理流露出脆弱無助的一面，讓他有些驚惶失措.


    許久之後，林馨轉過身來。她臉色蒼白，神情卻已恢復平靜。


    “對不起，我想我有點情緒失控了。”她勉強擠出一抹苦笑。


    “你還好嗎？”她故作輕松的語氣，反而令他更為擔心。


    “沒什麼。”


    “過生日的人應該開開心心的，不該一個人獨自哭泣。”他皺著眉，關心地安慰道。


    她訝異地看著他，他記得她的生日？她不禁感到一絲喜悅。


    “我很傻是不是？只是老了一歲嘛，有什麼了不起的，竟然為此而哭了。”她嘲弄自己，試圖讓氣氛輕松一點，因為她恨不得此時能有地洞可以鑽！


    “你知道嗎？你不應該自己單獨過生日的。走，我請你去吃飯。”


    “不，不用了！”她連忙搖頭。


    “為什麼？我剛剛還在傷腦筋該送你什麼生日禮物呢！你該不會殘忍地拒絕我，讓我背上一個對屬下苛刻的罪名吧？”


    他的理由令人無可挑剔，更糟的是，他已經不容拒絕地將她的電腦關掉，把皮包塞進她的手里。


    “可是，我……”她不能跟他單獨相處！尤其是今天，今天的她太脆弱“別拒絕我。”他嚴肅地看著她。


    林馨一時啞口無言，他的表情好認真，握著她雙肩的手強而有力。她的心狂跳了起來，根本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走吧！”他放開她的肩，大步地往外走了出去。


    林馨注視他寬闊的肩、修長的雙腿，像著了魔似的跟上他的步伐……


    那是本地最好的一家餐館。


    不只是因為它位于這家五星級飯店的頂樓，它獨一無二的眺望視野，可將整個城市的燦爛燈火盡收眼底，為它的美食提供絕無僅有的加乘效果。


    林馨沒有想到凱杰會帶她到這家餐廳。畢竟，這里是屬于情人的聖地。昏暗的燭光，隱密獨立的包廂，一股浪漫的氛圍彌漫在他們兩人之間。


    她自酒杯的邊緣悄悄觀察著他。


    凱杰斜頓在沙發上，領帶松垮地掛在微微敝開的襯杉上，他正看著她，那神情是放松而性感的。


    林馨猛吞了一口紅酒。


    她在想什麼？他只不過是在盡一個做老板的義務，好心的請她吃頓生日餐，她不該讓一時的氣氛給沖昏了頭。


    真的，他們只不過是吃了頓飯、一起喝了點酒、一起待在這里三個多小時，而他卻沒有絲毫想離去的念頭，只不過“我醉了。”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凱杰有趣地看著她認真的模樣。


    她的雙頰泛著可人的暈紅，可是他不認為她醉了，真正醉了的人是不會說自己醉了的。


    相反的，他覺得微醺的人是他。否則他怎麼解釋今夜這種既興奮又愉快的感覺。自從二年前亞君離開後，他就再也沒有過這種心情了……


    誰會想得到和林馨談話竟是那麼快樂的事？他們聊公司的事、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以她對他的了解；她幾乎能猜出他所要說的話，並準確的提出意見。


    他不記得他曾和哪個女人有過如此盡興且沒有負擔的聊天？她們不是無知得可怕，就是矯情得令人生厭。


    “林馨，為什麼我以前沒有注意到你長得這麼美？”


    他傾身靠近她，一陣女性淡香飄入他鼻內，深深吸引了他。


    她那梳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有幾撮不馴地落在她粉女敕的頸項上，更增添了她柔媚的風韻。他著迷地盯著那片白的肌膚，無法將視線移開。


    “麥凱杰！”她輕斥，別開臉不讓他看見自己驀然燒紅的臉龐。麥凱杰一怔，尷尬地咳了聲。他是怎麼了，竟然想調戲林馨。


    她可是他最珍貴的資產，獨一無二的好朋友兼萬能助理，所以他不能出手。凱杰深吸了口氣，試著平息內心的騷動。


    “那個……你……剛才在辦公室是怎麼回事？”他沒有深思就將問題月兌口而出，他只想打破這個人尷尬的沉默。可是他一說出口隨即感到後悔不已，他無法忽視林馨頓然僵硬的身子。


    “對不起，我……我知道自己無權介入你的隱私。”一滴冷汗自他額頭滑下。怎麼搞得，今天他的腦子怎麼全成了一團沒有用的漿糊。


    “不，沒關系的。”林馨見他慌張的模樣，感到于心不忍。“我只不過是突然變得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凱杰發現自己實在很難將這個名詞和林馨聯想在一起。她是個非常耀眼、理智，凡事都打理得井然有序的人，他甚至認為世上沒有什麼事能打擊到她。


    而她竟然也會多愁善感，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是和感情有關嗎！他問道。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痛苦，他早該知道的，愛情總是傷人至深，他自己不也深受其苦嗎？


    “想談談嗎？”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林馨漲紅了臉，咬緊下唇把臉轉開。她怎麼能跟他“談談”？若他知道了他就是她苦惱的原因，恐怕會嚇得逃跑吧？


    他將她的回避視為羞赧。“其實這沒什麼，每個人都會踫上的。我還記得亞君離開我的那段日子，簡直悲慘極了，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我眼前崩解。”


    “我知道，那時的你簡直像個幽靈似的。”她苦澀地接口。


    “我發了狂似的拼命工作，沒事做的時候就拼命喝酒。”


    “那段時間你幾乎是住在辦公室里的。”


    “是啊！有好幾次我醉到不醒人事，都是靠你幫我掩飾那些精疲力竭下所犯的錯誤。還有，不讓我爸媽看見我那副鬼樣子。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熬過那段日子。”他微笑道。


    “那是我份內該做的。”她搖搖頭。


    “不，你所做的一切已遠超過一個助理該做的事了。”


    “那是因為我把你當成朋友。”她啞聲道。


    “那麼你願意讓我分擔你的心事嗎？以朋友的立場。”他希望能替她做點什麼。


    林馨垂首不語，雙手緊絞著手中的餐巾。


    “恐怕我沒什麼好告訴你的。”她抬起頭茫然地看向窗外，聲音中盈滿了痛楚。“你會覺得我的故事實在空洞得可笑。”


    “試試看。”他不放棄。


    “其實我暗戀一個男人好久好久了；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女人看待。”她自嘲地說。


    他驚愕的臉看她，“怎麼可能？那男人瞎了眼啦！”


    林馨只能苦笑以對。


    “多久了？”他問。


    “十年，整整十年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凱杰坐回沙發，無法消化這個令他驚訝的答案，他沒想到她是那樣專情而執著的人。現在回想起來，他記得曾有許多人對她展開追求，卻不曾听過林馨和哪個男人交往過。


    “你為什麼不向他表白？”他還是不能理解，林馨不像個會不戰而退的人呀！


    “沒有用的，他心里早就有別的女人了。”她捧起酒杯，吞了一大口，任由灼熱的酒液麻痹自己。


    “天……你真傻……”他搖頭。


    “是啊！”她自我解嘲的一笑。“真的好傻……”


    林馨轉開臉，深吸了口氣，止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我想過了……”再回過頭，她仿佛已下定決心。“我要把他忘了！”


    “這就對了！忘了那個男人，世界上絕對還有更懂得疼借你的人！"他贊同的點頭。


    “以我的條件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


    “絕對可以！"他保證。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驀地，像是下定了決心，她站起身來，卻因酒精的作用而使她暈眩地晃了下，隨即她穩住了自己。


    “你要做什麼？”他抬頭看她。不知怎地，她眸中那壯烈赴義的悲愴，令他感到極度不安。


    “我要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這城市的男人一個機會。”她很認真地看著他，腦中浮現的是中午凱德所說的話。


    “林馨！”他喚著她，她卻拋下他，搖搖晃晃地往吧台走去。


    “晦！介意我坐這兒嗎？”她嫵媚地走向二名坐在吧台聊天的男子。


    那二人驚喜地看著美麗的林馨，點頭如搗蒜。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


    “給這位小姐來杯COCKTAIL，”其中一位男子殷勤地招來持著。


    “謝謝。”林馨嫣然一笑。


    那男子頓時感到全身一陣輕飄飄的，怎會有這麼“好康的代志”，這麼美麗又有氣質的女子竟然主動向他們搭訕？


    “小姐你貴姓？”


    “你一個人嗎？”


    二名男子忙不迭地和她攀談起來。


    林馨捧著雞尾酒，笑意嫣然地正準備回答他們時——“你在搞什麼鬼？”


    暴怒的低吼自三人的背後響起。


    三人同時回頭，看見的是一臉陰騖且狂怒的麥凱杰。


    “晦！凱杰，”林馨雙頰紅通通的，一雙水漾的大眼閃著晶亮。


    “跟我回去！”他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慍怒的神色。


    “為什麼？”她甩開他扶著她的手，“瞧，你說對了，他們好像還挺喜歡我的。”她指著一旁的男士，咯咯地笑著。


    “你醉了。”凱杰皺眉。


    “才沒有呢，我和他們聊得正愉快，對不對？”她瞧向二位男士，他們忙不迭地點頭。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凱態下巴繃得死緊。


    “不要，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林馨搖頭拒絕。


    “我堅持。”在林馨還沒會意過來之前，他的大掌就將她扯下高腳椅。


    “放開！”林馨驚叫出聲。


    “先生，你憑什麼將這位小姐帶走？”其中一位男士忍不住出聲制止。


    麥凱杰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那不知好歹的家伙一眼，那凌厲的目光足以令他膽怯。“憑我是她的男人！”


    這下子那兩個男士全傻了眼，動也不動地目送表凱杰拖著林馨離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居然和兩個陌生男人一起喝酒，你知道那有多危險嗎？”凱杰將她帶出餐廳，他的手緊抓住她的手臂，一臉狂鷙的怒氣。


    “是你鼓勵我去和別的男人交往，你到底在生什麼氣？”林馨挺起胸，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可是你怎能這麼隨隨便便就……”


    “別告訴我你不曾在酒吧里和陌生女子搭訕過”林馨嘲諷地一笑，眼里淨是挑釁。


    安凱杰霎時啞口無言。該死的！他竟忘了她有“多”了解他。


    “那不一樣，你是女的！”他仍堅持。


    “有什麼不一樣？誰說女人就不能主動？”


    他真的動怒了，“你到底是怎麼搞的——他朝她低吼了一聲。


    凱杰從未覺得如此無助過，誰知道他那個冷靜理智的女助理喝醉酒之後，竟會變得那麼瘋狂。


    “我告訴你我到底怎麼了……”林馨忿忿地甩開他的手，“我恨透了把自己困在一段不可能實現的感情里，我恨透了一個人孤孤單單過日子︰我更恨自己二十八歲了居然還是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處女！”


    有幾秒鐘，他們只是沉默地瞪著彼此。


    “林馨……”凱杰困難地咽了口口水，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把眼光盯向別處，雙手抱住自己。“在人們眼中的我，是個女強人。凡事都很得意、不曾犯錯，可是我畢竟是個女人，難道我就不能嘗試一次當女人的滋味嗎？”


    “沒人說你不能。”凱杰急切地說，“可是你不覺得你該等到一個你真正喜歡的人……”


    “等？”林馨自嘲地撇撤嘴，“我已經等了十年，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反正哪個男人都沒有差別了。”大顆大顆的淚珠白她的眼眶內滾落。


    “反正都不是他、都不是他……”積壓已久的委屈、心酸、痛苦借著酒精狂泄而出，林馨失控地在他面前淚如雨下。


    “別這樣……別哭……”凱杰手足無措地拍著林馨的背脊，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情緒失控且明顯醉了的女人。”


    “听我說……”凱杰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不贊成你在這種情況下，隨便找個男人上床，如果你堅持要人陪你的話，為什麼不找一個你可以信任的人呢？比如說……我？”


    林馨猛然抬頭，臉頰上還掛著殘余的淚水，眼中卻盈滿了驚恐。


    “你……說什麼？”她真地醉了嗎？否則，怎會听到凱杰提議和她上床？


    “我說——”凱杰挫敗地耙了耙頭發，“該死，這實在太瘋狂了！”


    她發不出聲音，只能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他兀自喃喃的詛咒著。


    “我無法看著你為了一時沖動，而做出會令你後悔的事。天知道你甚至可能被強暴，至少我承諾會溫柔地對待你。”他吞了口口水。“我不希望你認為我是乘人之危，如果你後悔的話，隨時可以喊停。”


    這是真的，她沒有听錯，凱杰要和她，她的胃不禁糾結了起來。


    “你不必為我做……哪種事。”林馨羞赧地垂下頭。殘余的酒在如此震撼的對話下完全散去，她驀然發覺自己對他說了些什麼，只覺得羞愧欲死。


    “別誤會了。”凱杰苦笑。“那對男人來說，可不是一種施舍。”


    凱杰的話以及他看著她的眼神；在在讓她心跳加速。


    她沒有辦法抗拒他，這是她夢想的實現，她的手心直冒著汗。


    “我和你……我是說，如果我們真的……那以後的工作，怎麼辦？”她掙扎著，企圖捉回一絲理智。


    他攤攤手，“如果我們都同意這只是單純的一夜，事後不再有不該的期待，我認為我們可以成熟地面對。”


    他的語氣好冷酷，這和她所夢想的差太多了。可是，這也許是她唯—一次的機會了……


    “我……”林馨揪緊衣襟，全身緊張地顫抖著，“我同意。”


    凱杰低頭靠近她，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瞅著她，眸底閃耀著和煦的暖流。


    “別怕，你可以把我假想成你的夢中情人。”


    把他當成“他”？她的唇畔浮起一抹苦澀無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