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同事們一個個離開辦公室。


    美珊仍然坐在桌前。她想著今天見到的人，知道的事情……


    “美珊妳還不回去？”


    猛回神，發現是張秘。


    “噢，好。我很快就好了。”


    “那麼等會讓妳關燈？”


    “好的。”


    張秘已經轉身要走了，又再轉回頭。


    “妳……還好吧？”


    “我？我很好啊！”


    “是嗎？我看妳今天怪怪的。總裁就快要回來了，妳可得打起精神，到時候有的忙了。”


    “張秘……”


    “什麼事？”


    “他……真的要結婚了嗎？”


    “可能吧！老董事長決定的事情，總裁一向都會執行，畢竟名義上這個公司還是操控在老董事長的手里。”


    “這樣啊……”她喃喃低語。


    張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掉了，她沒有注意到。


    夜，更深了……


    尖銳的電話鈴聲打破寂靜的夜。


    何美珊跳起來，下意識的接起電話。


    “總裁辦公室您好。”


    電話那頭有三秒鐘的沉默。


    “是我。”


    磁性低沉的聲音傳來，讓她的心跳停了一秒鐘之後，又狂烈的跳動起來。


    是他！他出差到現在，她還沒有接過他的電話呢！天啊－－


    “張秘呢？”


    原來他並不是找她的……


    “啊……張秘……他剛下班了……”


    “……”


    他沒有掛電話，也沒有講話，她的心懸著，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跟他講，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急得她快要哭出來了。


    “沒事了。”


    “不、不！等、等一下！”


    怎麼這樣？怎麼他就是連一句話都不肯跟她說？


    “有事嗎？”


    “……”


    “喂？”


    她可以想象電話那頭的他皺起眉頭，不耐煩的樣子。


    心，冷得受不了……她顫抖的握著話筒。


    深吸一口氣，她顫巍巍的開口︰“我……我可以問你嗎？”


    “什麼事？”


    “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幾秒鐘。


    “笨女人！問那什麼蠢問題！”


    她的心蕩到谷底。但她不放棄，仍然想要個答案，她知道錯過這個機會後，她可能再也沒有勇氣問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讓我到你家去住？為什麼要我？”


    他又沉默了。


    她的心跳聲大得像是打雷一樣，在她腦子里轟隆隆的響著。她在等待他的回答


    “這還有為什麼嗎？用妳那笨笨的腦袋想想好不好？別再拿這種問題來問我了！我下個禮拜就回去了，妳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亂想，懂不懂？”


    他不耐煩的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美珊愣愣地看著發出嘟嘟聲的電話。


    是嗎？她的問題很蠢？


    在他的認知里面，是不是一切都很簡單。她喜歡他，所以他就“施恩”似的接受了她。是因為她方便？不復雜？還是听話？


    忍了一整天的淚水終于滾落眼眶……


    裴耀沖掛了電話，卻仍然瞪著話筒許久。


    心里隱隱的不安，讓他有種再撥一次電話的沖動，可是他強力把它壓抑下來了。


    懊死！這女人在胡思亂想什麼？


    要他跟她說什麼？說他愛她嗎？


    都已經住在一起了，還不夠清楚嗎？


    笨！真是笨！


    他悻悻地低語，一邊又想起她睜著大大圓圓的眼楮的模樣，他煩躁的耙了耙頭發。


    算了，還是打個電話好了……


    他正這麼想的時候，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他沉下臉。


    “父親。”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一開口，就是強烈譏諷責備的語氣，裴耀沖繃緊了臉部肌肉。


    “你去歐洲做什麼？我有叫你去嗎？什麼時候你開始學會自作主張的？我不是叫你好好應付範家小姐嗎？結果你跑那麼遠去做什麼？


    你現在應該在台灣籌辦結婚的事宜，而不是不負責任的跑到國外去！讓範家覺得你沒有誠意的話怎麼辦？”一連串的咆哮之後，是宛如斥責小兒般的語氣。


    裴耀沖隱忍著，卻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父親，夠了。”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冰冰冷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你說什麼？”


    “我說。夠了。我不會跟範小姐結婚的。”


    沉默。


    “你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遍！你竟然違背我的命令！”


    “是的。我以後不會再事事都听你的。我有自己的作法。”


    “反了！反了！你、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你這個總裁我隨時可以換掉！”


    “那就換吧！董事會里，我相信您有辦法解釋為什麼要換掉一個近五年來都帶給公司兩倍獲利成長的經理人。更何況，公司目前獲利最豐厚的一塊市場，是由我經營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


    良久，老人恨恨的開口︰


    “為什麼要跟我作對？你一直都是最乖的一個，為什麼這個時候才開始不听話？”


    “我不想連娶妻生子都得被你控制。”他淡淡地說。


    “為了這種小事？男人娶老婆不過是小事，就算你不喜歡範小姐也沒關系，結完婚以後再養幾個女人就好了。”老人沒有辦法理解。


    “我跟你不一樣。”他緊咬著牙嘶吼。


    老人的話踫觸到他的痛處。正是因為老人這樣的態度，所以他的童年、他的家庭，才會是這麼的扭曲不堪。


    老人哼了聲︰“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養了個女人在家里是吧？那女人有什麼好？又瘦又膽小又不漂亮。我想她不至于成什麼氣候，就沒有管你。看來我小看了那女人。”


    “父親。我不許你動她一根寒毛。”裴耀沖的語氣透著一股焦躁。


    那是整段對話中僅見的。就連跟他嗆聲，他也是那樣冷靜自信，為什麼一提到女人他就……


    老人驀然領悟到，那女人在裴耀沖的心中可能佔的分量有多大。


    “你太沒用了。為了一個女人反抗我！”


    他永遠都不會理解的。裴耀沖閉上眼楮，只覺得疲倦。


    “父親，我只想說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生意上的事情，不靠範家，我也可以達成你想要的目標，所以我希望你以後別再插手我的事情。如果你把我逼急了，那麼，我會退出公司。”


    現在不是他怕被趕出公司了，反而是集團已經不能沒有他了。


    老人在心里默默咀嚼這個苦澀的事實，那就是－－他以為在他掌控之下的兒子，不知道何時竟然豐腴了羽翼，會跟他抗爭了。而且他的力量還凌駕在他之上……


    “算了，隨便你怎麼做吧！你不要後悔。”


    老人悻悻的低斥在裴耀沖听來，是多年來首次嘗到的勝利滋味。也許他該感謝“她”，是她給了他沖動去正面挑戰老人。


    他勾起了唇。


    “我不會後悔的，父親大人。”


    最後一天待在歐洲的日子，裴耀沖很不耐煩。要不是早上還有一個會議，而飛回台灣的班機只有晚上那班的話，他就可以早一天回去了。


    不是不曾出過差，更沒有認床的問題，他早就應該習慣空中飛人一樣的日子，之所以這次的出差會有不同……


    是因為他心里有了“某個”牽絆。


    堡作的時候全心投入還不覺得怎樣，可是只要晚上一回到飯店，一獨自一個人，就會忍不住尋找那個老是乖乖跟在身邊的影子。


    找不到，才想到，她被留在台灣了。


    可惡！下次出差一定要叫她跟著。


    不該去考慮什麼她的小貓沒人照顧之類的小事情，應該把她帶走，也省的他這幾天睡不安穩。


    那家伙應該乖乖的待在家里等他吧？


    想起她那迷迷糊糊的樣子，兩顆大大的眼珠子，裴耀沖臉上的線條就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


    想她。


    嗯……咳……他不得不承認。他沒有告訴她，他在家里裝了視訊，所以她的一舉一動，他隨時都可以掌握，就算他在世界的另一頭。


    有時候開會或者被公事煩得受不了的時候，他會把那個視窗打開，看到她的樣子，他就可以平靜下來。


    她知道的話，八成會抗議。不過他知道她的抗議不會成立。


    對他，她好像永遠也不會拒絕。


    這份篤定讓他很安心。


    “先生，這些東西您都要嗎？”


    “對，把它們打包起來。”


    “好的。”


    他利用等飛機的空檔，到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來逛的地方－－著名的寵物廣場。


    他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東西。只知道她對那些貓貓狗狗有很大的興趣。


    他從來沒有親自買東西送給任何一個女人，可是今天一整個下午，他花時間在挑選傍她的禮物的時候，竟然感覺到……很快樂？


    他搖搖頭，很不自在地甩開這種軟弱的想法。


    “先生，您的東西好了。”


    售貨員將他買的東西交給他，他接過來。


    看一看時間，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他的眉頭松開。


    終于要回家了。


    終于可以見到她了。


    他的心情不由得飛揚了起來……


    飛回台灣已經是晚上。


    他命令司機直接從機場回到家。


    罷進家門，他就感覺到奇怪。


    客廳里暗暗的沒開燈。


    他皺起了眉頭。這笨女人，叫她待在家里等他，她居然敢給他亂跑？！


    他沖上樓上的房間，幸好房門是開的，也有燈透出來。


    他說不上來突然而來的安心感是什麼，只知道剛剛有一刻他以為她走掉了，心中的失落和惶恐是那樣的深切。


    “妳在干什麼？！”


    放心不到一秒鐘，看見女人正在做的事情，他又擰緊了眉頭。


    何美珊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手上的東西掉落在地上。


    他瞪著那件東西，還有她放在床上的東西，眼里冒出火來。


    那些是她的衣服，還有一個小皮箱。她該死的干嘛把衣服給收到皮箱里去？


    “你……你回來了。”她蒼白的看著他，眼里亮晃晃的，他彷佛可以看見眼淚在里面打轉。


    他最忍受不了她的眼淚了。


    “妳到底在做什麼？”


    “我、我要走了。”


    “妳什麼？！”


    他一個大吼震得她耳膜好痛。


    他一個大步越過兩人的距離，抓住她的手，惡狠狠地瞪著她。


    她叫了一聲痛。


    他稍稍放松了手勁，可還是怒瞪著她。


    “說什麼鬼話？誰允許妳走的？”


    “我……”


    她發著抖，他的模樣讓她覺得可怕極了。


    見她不再說什麼要走的鬼話，裴耀沖緩緩吐了一口氣。


    “把東西放回去。我才剛下飛機很累，別給我找什麼麻煩。”


    他放開她的手，扯掉領帶，開始月兌掉西裝外套。


    “還愣在那里做什麼？妳怎麼老是發呆？去放洗澡水。”


    他講話的方式就像平常一樣。一樣的頤指氣使，一樣的霸道，一樣的傷人。她突然回神。不行，她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了。自己的個性是懦弱，但是懦弱也要有個限度。


    她不能夠再這樣迷迷糊糊的過下去了，有些事情她一定要現在、立刻作決定……


    “不。”


    她的聲音很輕，可是他听到了。他危險的瞇起了眼。


    “妳說什麼？”


    美珊打了個冷顫，她強迫自己勇敢的直視他。


    “我說不。我要走了。”


    他停下月兌外套的動作，緩緩走向她，他的眼神冷峻得叫她害怕。


    “妳到底鬧什麼？”


    鬧什麼？她跟他說要走，他就只覺得那是她的無理取鬧嗎？美珊覺得好委屈。


    “你要結婚了不是嗎？”


    她強迫自己不要發抖，可是眼淚卻不听話的一直往下掉。


    “我都知道了。我也看過那個範小姐，她真的很漂亮，我想你們在一起一定很配。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當初要我搬過來住，可是現在我知道我應該要走開了。祝……祝你幸福……婚姻美滿……”


    當她看見男人眼中那殺人的目光，她後面的話自動消音了。


    “誰跟妳說我要結婚的？”


    “ㄜ……那個……”


    “誰又說妳可以走的？”


    “難道你想要我繼續待在這里？”


    “有何不可？”


    她訝異的張大嘴。


    他……他怎麼可以！


    憤怒的情緒讓她大吼︰“我不要！我再怎麼樣，也不願意當別人的小老婆！”


    他皺眉，揉揉疼痛的太陽穴，


    “妳這個腦袋笨的要命，耳根子又軟的要命，別人說什麼妳都信？真是笨透了！”


    她張開嘴，一下子沒有辦法回應。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沒有要結婚嗎？”


    “有。”


    他的答案讓她又沉到谷底。


    “那為什麼不讓我走？”


    “妳這個笨蛋！讓妳走了，我跟誰結婚？”


    何美珊听到他的話了。可是她沒有辦法理解他話里的意義。


    他好像也發現自己說了什麼，黝黑的臉難得尷尬的微紅了。


    “妳這腦袋到底都在想什麼？我都已經盡力對妳了，妳為什麼還要胡思亂想？”


    她的世界彷佛變成一個旋轉的鏡屋，四周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彩色泡泡，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


    “我真的不懂。你的意思是，你對我……”


    不行。她今天一定得要搞清楚。


    裴耀沖繃緊了臉，他沒有辦法說出口。


    “妳這女人不要得寸進尺了。”


    “你喜歡我？”


    “廢話！要不然我為什麼要把妳帶回來？！再問這種蠢問題，我就揍妳！”


    他用力的揉她的頭發，疼得她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他對她的這種態度，叫她相信他喜歡她，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我不相信。那麼，那個範小姐呢？”


    “我跟她吃過幾次飯。老頭子叫我去討好她，但我不屑做這種事情。這次去歐洲，就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取市場。”


    她呆掉了。


    那麼，她這幾天這麼傷心、這麼難過，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心未免也太難猜了，如果不是她說要離開，他是不是一輩子也不會對她坦承愛意？


    “還發呆？”


    他又罵她。


    她委屈的低下頭。


    他總是這樣蠻橫，就連表白也都這麼凶。


    看見她嘟著嘴，他嘆了口氣。


    “跟我來，給妳看一樣東西。”


    他將她拉出房門，到了樓下，那里堆了一箱又一箱的東西。


    “咳……這是我買回來的。”


    那些不是什麼衣服、化妝品、首飾，而是一些很可愛的寵物用品。


    “咳……妳不是喜歡搞那些貓貓狗狗的嗎？以後後院就給妳自己運用，妳愛養多少寵物都可以。”


    她滿眼淚水的望著他。


    他沒有看她，不自在地別開視線。


    這個男人是不會說愛的。他的愛隱藏在粗魯的言詞跟蠻橫的態度中，要好用心好用心才看得到。


    可是她看到了，在這一刻，她感覺到了……


    “謝謝……我……我好愛你！”她的心滿滿的、熱熱的。


    她的手圈住他，緊緊的擁抱住他。他先是全身僵硬，然後低咒了一聲，低頭狠狠地吻住她。


    他打橫抱起她，往樓上走去。


    躺在他的懷里，美珊沉浸在濃濃的幸福喜悅中。


    她所渴望的一切，竟然就這麼降臨了。至今，她仍然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


    “你也很愛我對不對？”她這樣問他。


    得到的是他的低咒。


    她笑了。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全完


    編注︰欲知裴耀謙與白筱繆之精采情事，請翻閱草莓145《大人物的秘密系列》三之一“總裁秘密大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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