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私立華朋中學是一所名門貴族學校，采住宿制，學校里包含了國中和高中，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從私立道明小學直升上來的。


    華朋中學的班級數不多，升學率奇佳，是許多家長夢想中的學校，可是要進入這所學校已經不是有錢就行了……


    要非常、非常、非常有錢！


    學校位于台北市郊的山腳下。原本是個幽靜高雅的學習場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學校的附近有一個公立高中，那高中在台北縣市排名吊車尾不說，還是出了名的流氓學校。


    私立華朋中學的學生，穿著他們一套起碼三、四萬以上的深藍色西裝制服，背著他們的名牌包包，每次在路上或學校附近的局、速食店，看到那所公立高中的學生，不是繞道而行，就是盡量視線不跟他們有任何接觸。


    下午五點放學時間，附近的商店街擠滿了公立高中的學生，華朋的學生不多，他們學校有專屬的中西餐廳、有專屬的商店，不用跟公立高中的學生出來擠。


    況且，大部分的華朋學生就算下課，也會選擇留在學校里繼續自修，或者上一些選修的音樂課。


    因為這樣，所以當三個穿著華朋國中二年級水手裝制服的女孩，出現在路上時就特別顯眼──


    “小映，我們……我們回去好不好？”


    “回去！？為什麼？我們才剛剛出來耶！”


    叫小映的女孩有一雙大大的眼楮、細白的皮膚，說不上漂亮，但是給人一種甜美的感覺。


    她有一頭柔軟蓬松的頭發，大大的黑色夾子夾不住，有幾縷發絲調皮的垂落在臉頰上，讓人很想將手穿過那柔細的發，或者用力揉一揉它們。


    “可是……可是這些人看起來都很恐怖耶……”


    其中一個女孩小小聲的說，一邊怯懦的看著四周。


    四周全是一群染著奇怪顏色頭發的高中生，每個人的制服都改過，而且上衣絕對不會乖乖的扎進褲子里，不是垂在褲腰間，就是胸口敞開三、四顆扣子。


    最可怕的是，他們看她們的表情，就像是要把她們給“拆吃入月復”似的。


    女孩趕緊垂下頭，不敢跟他們有任何目光的接觸。


    “嗚……我們還是快點回學校好了。”


    “不要啦，回去多無聊！小晶，小雪，妳們看！這里有賣好漂亮的發夾！我們去看看。”


    叫小晶的女孩，還有另一個叫小雪的女孩，就這麼被小映拉向前，擠進一群公立高中生聚集的商店。


    柄中女生畢竟是國中女生，膽小遍膽小，但是一看到眼前五顏六色的可愛飾品，很快的注意力就轉移了。


    這家店里擺了所有小女生會喜歡的東西──亮晶晶的發飾、粉紅色的小錢包、有漫畫人物圖案的各種文具等等。


    三個女生很快的就淪陷在里面，小小的塑膠提籃里一下子就裝滿戰利品。三個人結完帳後，還興奮的嘰嘰喳喳討論著剛剛購買的各種東西。


    走出商店，高昂的情緒稍稍回到現實。


    此時，其中一個女生小晶卻不小心撞到人。


    “搞什麼！？”


    小晶的眼楮對上一雙憤怒的眼，對方一看就是那種所謂“不良分子”的模樣，她嚇得臉都白了。


    她張開了嘴，可是喉嚨像是被人掐住般發不出聲音。


    腦海中浮現許多畫面，都是典型的電視劇情節。完蛋了、完蛋了，她會被打、會被搶劫、會被……


    害怕的眼淚涌進眼眶里，女孩顫抖的開口︰


    “對……對不起！”講完後，她雙手摀住臉。


    她當然得這麼做，若被打的話，她不要被打臉，臉可是女孩子最重要的部分啊！


    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預期的疼痛並沒有發生。


    “小晶妳在發什麼神經？”小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咦？”放下雙手，眨眨眼，眼前除了兩個同學之外，沒有了剛剛那個不良高中生的身影。


    “沒有被打嗎？”小晶呆呆的問。


    “妳在亂想什麼？妳是電視看太多了，光天化日之下沒有人會亂打人的啦！”小映哈哈大笑，“走啦！我們去吃冰，前面那家冰店看起來很不錯。”


    “不不不，我想回學校了。”剛受到驚嚇的小晶，只想回到安全的、熟悉的地方。


    “吃過冰再回去，花不了多少時間的啦！”


    受不了小映半強勢的邀約，雖然小品跟另外一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為難的表情，可是還是被拖往前方的冰店。


    “老板，我們要三碗冰。”小映用大嗓門對老板說。


    “排隊！”在前面忙著招呼一堆下課學生的老板，也大聲的吼回去。


    “噢。”


    模模鼻子，小映指揮兩個朋友去佔角落的位置，然後又說︰“我去排隊，妳們在那里等。”


    “小映算了啦！不知道要等多久，一會兒天黑了……”


    “說什麼傻話！？等很久表示這家店的冰很好吃啊！妳們去坐著，我去排隊就好了。”


    不等兩個朋友回話，小映抓著錢包就往一長排的隊伍擠去。


    兩個女孩坐在簡陋的鐵椅子上，不安的望著對方。


    “早知道就不跟她出來了……”小晶小聲的說。


    “對啊……她真的很怪耶……”小雪也附和。


    唉，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三個人說不上是什麼好朋友。小映的言行舉止，在嚴謹的私立貴族中學里面算是“特殊”的，所以她沒有什麼朋友。


    小晶跟小雪今天也只是一時好奇，才被小映說服而跑出學校，現在可是後悔得要命……


    此刻，冰店里走進來三、四個高大的高中男生。那幾個人走進來的時候，周遭的氣氛明顯變得不同。


    就像是摩西劈開紅海，本來擠在前面排隊的人，都因為這幾個人的闖入而自動讓開路。原因無他，光用看的就知道，刁著煙，手臂上還有刺青的少年，不好惹。


    小晶跟小雪嚇得發抖，心里把小映罵了幾百遍。她們應該留在學校的，不應該來到這個怪地方。


    不只是小晶跟小雪，公立高中的那些學生在看見這批人的時候，也是一副害怕的樣子，由此可見這幾個人平時的鴨霸是眾所皆知的。


    在這些人當中，只有一雙眼楮是毫無懼意的直視那群人。


    那是個女孩，個頭不高，一頭蓬松的頭發，那雙眼楮在看到那群人直接走到隊伍的最前面，取代了排了幾十分鐘的人之後，染上一抹氣憤的光芒……


    “慘……慘了！”小晶刷白了臉。


    “不會吧？她又……又來了……”


    頭皮一陣發麻，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是會發生，小晶跟小雪絕望的看著小映氣呼呼的走上前去，仰起頭，握著拳頭，義正嚴詞的對那群不良少年說︰


    “喂！插隊是沒有禮貌的行為你們知不知道！”


    從小老師教我們要有道德勇氣，故事里也總是有一些路見不平的故事，可是如果有人把這些實蹺在現實生活中，那真不知道該說那個人是有勇氣還是白目？


    ㄜ……也許寫故事的人也該負一點責任。他們忘了寫那些路見不平的英雄們後續的發展……恐怕有大半都從英雄變成了烈士！


    “妳說什麼？”


    “我說你們不應該插隊！”


    “的！這女的簡直欠揍。”


    “啊啊──你們做什麼？把我的錢包還我！”


    看到小映矮小的身形淹沒在一群不良少年的包圍之下，小晶跟小雪嚇壞了。她們當然沒有勇氣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同學，別說她們了，冰店里那麼多人，也沒有人敢管這群小混混的閑事。


    “怎麼辦？”慘白著臉互望的兩人，在對方的眼中找到共同的答案。


    “小晶……妳趕快去找羅學長……我……我在這里守著。”


    “好……好……”小晶顫抖著跑出去，心里不斷的在祈禱，希望她來得及……


    否則，如果小映出了什麼事情的話，羅學長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她擔心的不是被小流氓包圍的小映，她真正擔心的是自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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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嗚……好痛……


    曲映帆被一陣陣的疼痛給喚醒，全身好像都快要散了一樣。


    懊死！怎麼會這麼痛？


    回憶涌進她的腦海中。對了，剛剛她看到幾個插隊的無恥家伙，上前教訓了他們，可是那幾個家伙真惡劣，居然打她，還搶了她的錢包！？


    然後怎麼了？嗯……她好像被抓住衣領，然後……然後就沒有印象了……


    真丟臉！她該不會是暈過去了吧？


    她倏然睜開眼楮，眨眨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充滿消毒藥水味的地方，天花板是單調的白色……


    轉頭，她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外套的背影。


    一種安心感宛如潮水般淹沒了她，那寬闊的肩膀彷佛可以為她擋掉所有的危險。


    “學、學長……我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小晶顫抖的、哽咽的聲音從那個藍色背影的前面傳來，“是小映她……她自己去招惹人家的……”


    “對啊！她簡直瘋了，那些人這麼可怕，她居然還去挑釁他們……”小雪也在一旁幫腔。


    “我們以後再也不敢跟她出去了啦！”


    咦咦咦？什麼ㄚ？


    以後都不跟她出去了！？怎麼這樣！？


    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路見不平本來就應該要站出來啊！


    “是啊！她每次都這樣，有夠白目的。上次她還在課堂上跟老師頂嘴，弄得我們班得罰寫課文十遍。”


    那是因為那個老師亂模班上的同學，她才挺身舉發他的惡行啊！


    “班上都沒有人敢跟她在一起，我們想說只是出去逛一下，想不到她也可以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我知道了。”低沉平穩的聲音傳來，帶給人難以言喻的威嚴感。“不是妳們的錯，妳們第一時間通知我是對的。”


    接著是一聲低低的嘆息，像是包含了種種復雜的情緒──有煩惱、有憂心，還有一絲絲隱含的寵溺……


    “我會好好教訓她的。”


    曲映帆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


    教訓？


    嗚……不要啦！她最怕牧杰哥哥的教訓了。


    她本來想要叫喚他的，希望那個寬大的背影轉過來抱住她，給她安慰，可是听到他的話她又畏縮了。


    “學長你好厲害喔！一個人就把那群小流氓打跑了。”小雪眼里寫滿仰慕跟崇拜。


    “學長是跆拳道黑帶啊！”不只是小雪，小晶的眼楮簡直是布滿了亮閃閃的愛心符號。在知道學長不會責怪她們之後，她們毫不掩飾的表達著自己的愛慕之意。


    學校里的每個女孩子都偷偷愛慕著這個宛如天神一樣的學長──他不只長相俊美、功課好、運動神經超強，還是學校高中部的學生會長。


    他是每個老師眼中的資優生。因為除了會念之外，他超越年齡的成熟跟穩重，讓人自然產生信賴感，所以他從國中時代開始，就是華朋的領導人物。


    在每個人的心目中，羅牧杰是完美的。


    如果說他無瑕的人生有什麼“污點”的話，恐怕就是曲映帆了。


    全校都知道曲映帆是歸羅學長“管”的。羅學長對她的細心照顧令所有人不只跌破眼鏡，更是又妒又羨。


    “她是我鄰居，我照顧她是應該的。”羅學長總是雲淡風輕的回答大家的質疑。


    可是，那不能讓女孩們服氣。只要一牽涉到曲映帆，羅學長所表現出來的激烈，就讓人咬牙──


    嗚嗚……當初她們的爸爸媽媽在買房子的時候，為什麼不買在羅學長家隔壁？


    最為大家所傳頌的就是，上次曲映帆不知道為什麼惹上了學校里的不良分子，大概是好管閑事，大聲指責人家為什麼躲在頂樓抽煙之類的事，而被他們斥責回去。但之後好幾天那幾個家伙都沒來上學，來了之後每個人還黑著眼眶、嘴角瘀青。


    問他們發生什麼事，他們全都說是自己跌倒的。


    老師們不會懷疑到羅學長身上，因為他在老師們心目中絕對不可能做出任何壞事。


    不過有幾個親眼目睹那場“戰役”的人，私底下偷偷轉述那天的情形──羅學長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瘋狂的揍那幾個家伙。


    親眼見到的人都不敢相信，可是也感覺到他狂猛的凶狠之氣。跟平常他給人成熟穩重的印象，落差實在太大了。


    那個事件成為華朋學生問，口耳相傳的“傳奇”，所以華朋的人都不敢惹曲映帆。今天那幾個公立高中的小流氓，可能是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才……


    “我在這里照顧她就可以了。時間不早了，妳們回宿舍吧。”


    一句淡淡的，卻是讓人沒有反駁余地的話，輕易的終結了兩個女孩的幻想跟期待。


    “噢……那……學長晚安。”


    即使依依不舍，兩個女孩還是只能轉身走開。


    小晶在臨去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學長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們兩個人，他的眼神、他的注意力完全只給躺在床上的女孩。


    那寵溺溫柔的眼神，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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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別裝睡了。起來吧！”


    緊閉著的雙眼，睫毛顫了顫，然後打開。那過程宛如剛剛從蛹里掙扎誕生的小小蝴蝶般緩慢。


    “你怎麼知道我在裝睡！？”


    輕敲了那顆不服氣而仰起的小腦袋。


    “笨蛋！當妳的主人這麼久了，還不了解妳嗎？”


    模模被他敲疼的腦袋，她偏著頭。


    “噢，是喔……”傻笑。


    “傻笑沒用。”板起臉，羅牧杰瞪著女孩。“又給我惹麻煩！”


    雖然瑟縮了一下，曲映帆還是勉強自己裝出勇敢的樣子直視羅牧杰。


    “不是我愛惹麻煩，是那些家伙真的太過分了，讓人看不過去。”


    “然後呢？妳就跟他們對嗆？妳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妳一個弱雞打得過他們幾個？萬一出了什麼事──”


    曲映帆很快的接話︰“萬一出了什麼事，我知道牧杰哥哥一定會來救我！”


    他一時無言，看到這個狀況，女孩得逞似的嘿嘿笑了。


    他搖頭，嘆氣。“萬一我沒出現呢？”


    “不可能！”女孩篤定的一口否決了這個可能性。


    真不知道她這樣堅定的信心是從哪里來的。


    不，其實他知道……


    女孩的個性會這麼沖動、迷糊、不顧後果，甚至不懂得照顧自己，都是他造成的。


    從十歲那年遇見她，她就歸他管。她的所有事情都由他來管理，也由他來打點。


    除了上課以外的時間，他們幾乎形影不離，所以才造成她這種個性，因為她知道他永遠會在她身後守護她。


    他這樣聰明的人，難道沒有計算到這點嗎？難道他沒有一點故意嗎？


    咳……老實說，有部分是。


    養一個自己專屬的寵物，讓她什麼都不會做、什麼都得依賴自己，最好連吃飯、穿衣服這種小事都要他來照顧，這樣的話──


    她就再也離不開他。


    雖然這可以大大滿足他的獨佔欲跟虛榮心，但教會寵物保護自己，也是很重要的課程……


    “妳不能這樣。萬一我不在呢？萬一我趕不及呢？”


    看到羅牧杰嚴肅的臉孔，女孩知道免不了挨罵，而牧杰哥哥一開罵就沒完。她歪了臉，靈動的眼楮轉了轉。


    “嗚……好痛喔……”


    摀著手腕，她唉叫了起來。本來只想移轉牧杰哥的注意，可是這下她的注意力也被轉移到身上的傷處了。


    懊死的小流氓，還……還真的很痛呢！


    兩只手腕都是被抓出來的瘀紅，還有被推倒在地上，而擦破皮流血的可憐雙腳……


    忘了要教訓她的話，看她的模樣，眼淚痛得飆出來，不像是做假，羅牧杰低頭看她包扎著紗布的腳，憐惜的揉揉她紅紅的手腕。


    他眼中透出殺氣。那些混帳，光是把他們打暈過去顯然不夠，他這幾天會再去找那幾個家伙，確保“寵物”的傷好之前，他們身上的傷也不會斷……


    “還很痛？”


    “嗯！”


    “送妳去醫院？”


    “不要！不要去醫院。你已經幫我包好了，只是還有點痛，我會忍耐。”


    不是她自豪，她的牧杰哥哥包扎的技術，比醫院那些菜鳥醫生、護士都來得好。其一當然是因為她的牧杰哥哥聰明，其二是因為從小到大“練習”的機會不少。她吐了吐舌頭。


    “要止痛藥？”


    她又搖了搖頭。“要抱抱。”


    身子被圈進一個很暖很暖的懷抱里，鼻翼間充斥著好聞的味道，清爽的沐浴乳香味，還有少年身上的淡淡體香……那是她熟悉而且喜歡的味道。


    從小到大，她得到最多的擁抱來自牧杰哥哥，她最喜歡的也是他的擁抱。


    那媽媽呢？別說了，身為大明星的她，很少待在台灣，而且她不喜歡弄皺她身上的高級服飾，所以給她的擁抱是少之又少。僅有的幾次曲映帆也不喜歡，因為香水味太嗆，嗆得她直想打噴嚏。


    那爸爸？嗯……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所以無從得知……


    總之，牧杰哥哥的擁抱很舒服，她也很習慣。


    小小的頭顱抬起來，她仰頭看著牧杰哥哥，她嘟起粉紅色甜甜軟軟的雙唇。


    “親親。”


    一種熟悉的溫度壓上她的嘴唇，柔軟溫熱，讓她有種安心和微微暈眩的感覺。


    主動環抱住牧杰哥哥的頸子，甜蜜的主動獻出自己的小舌頭，像一只急于討好主人的小狽狗……


    如此熟練的動作，當然是多虧了牧杰哥哥的“教導”。


    女孩不知道跟她同年齡的女孩很少做過這樣的事情，她的一切都是牧杰哥哥教她的，所以她覺得跟牧杰哥哥做這樣的舉動很舒服、很正常。


    因為，她從來沒有懷疑過牧杰哥哥告訴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