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何去何從


    楚晞沒有答案，只是覺得心情很輕松，就像剛被放出牢籠的鳥兒，只想遠遠地離開這里，自由地展翅高飛。


    他隨意地坐上了一輛公車，車上的人很多，他就坐在一個中年婦人的身邊。


    車子搖搖晃晃，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楚晞不在乎，只要能夠離開父母緊迫盯人的視線，那就夠了。


    車子頻頻靠站，有人下車，也有人上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楚晞覺得十分有趣，或者是心情好的關系吧！


    車上當然也有許多注目的眼神放在他身上，但對于這些戀慕的眼神，他早已習以為常，不覺得有什麼。


    總之心情好，看到什麼都覺得美好。


    “哎喲！嘖嘖——”身邊的婦人突然傳來一陣輕呼，原來是她不知道看到了窗外什麼有趣的景象，想要站起來看個清楚，所以不小心撞到了車窗。


    “阿姨，妳沒事吧？”楚晞溫雅的嗓音里帶著關切。


    “沒事沒事。”柳寄暖捂著撞傷的頭轉過身來，這才注意到坐在身邊的小子居然比外面的風景好上百倍。


    哇！瞧瞧她看到了什麼？一個帥哥，一個能夠顛倒眾生、俊美得宛如由小說或電影里走出來的大帥哥，他那雙憂郁的眼神，足以撩起所有人的母性，更重要的是這個帥哥心地善良，還會關心她這個陌生人。


    嗚嗚！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呵呵！”柳寄暖涎著“愛慕”的笑容直沖著他笑，笑得楚晞全身發毛。


    呃！是啦，楚晞從小就長得十分俊逸優雅，所有見過他的人無不傾倒，他對這種表情也早已習慣如常。只是……被一個阿姨輩的女人用“愛慕”的表情看待，還是覺得好怪異呀。


    “帥哥，你叫什麼名字？”似乎未曾察覺對方的不安，柳寄暖依舊沖著他笑。


    “呃……”該告訴她嗎？應該……沒關系吧，反正他們只是萍水相逢，一會兒下了車就再也沒有交集了。“楚晞。”他回答。


    “楚晞。”柳寄暖笑呵呵的。“好好听的名字。那你有沒有女朋友？結婚了沒？有沒有小孩？”


    楚晞愕然，這個阿姨也未免太交淺言深了。


    “怎麼樣？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結婚了沒？有沒有小孩？”柳寄暖急忙地詢問著。


    “……都沒有。”楚晞開始坐立不安，他該不會遇到什麼怪人了吧？


    “都沒有，那太好了，太好了。”柳寄暖突然握住他的手，笑得十分開心。“那你喜歡不喜我？”


    喜不喜歡她？


    呃！楚晞下巴差點駭掉下來，她問得也太直接了。可他再怎樣“開放”，也不可能去喜歡一個年紀這麼大的女人吧


    這個外表荏弱的女人看起來十分溫和良善，就像傳統的婦女那樣，但想不到她竟然是這種人——隨便找人搭訕，真是人不可貌相。


    “阿……阿姨，對不起，我要下車了。”楚晞再不走，怕自己會走不開。


    “下車？”柳寄暖用力地點點頭。“好啊，那我們一起下車吧！”


    “一起？”楚晞趕緊將被她握緊的手收回。高俊清瘦的身子站了起來，幸好車子及時靠了站，他立刻想直接下車。


    “等等——”司機老大突然大喊。


    “什麼事？”楚晞回頭，清楚地看見剛剛那個怪怪的婦人也跟著走了過來，他急著想離開。


    “你還沒付錢。”司機老大口氣顯得有些不佳。他最討厭這種坐霸王車的人。


    “付錢？”對喔！楚晞這才想起，坐車是應該要付錢的，可是……匆匆離家的他根本忘記錢這回事了。怎麼辦？


    車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也有幾個熱心的小姐已經拿出錢來，準備幫帥哥解圍了，只可惜動作還是慢了半拍。


    柳寄暖率先拔得頭籌，為帥哥解除了眼前的難堪。


    “錢在這里。”柳寄暖投了兩人份的錢後，隨即走到楚晞身邊。“阿晞，怎麼不等等我？害我差點跟不上。”


    阿晞？他們有這麼熟嗎？楚晞無語，因為他已經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下了車後，楚晞才想起一個重要的民生大問題——他沒有錢。


    是的，帥氣離家的好心情全都沒了，可惡，難道他真的沒有辦法獨立生活嗎？


    他不甘心，他一定要證明他也能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那雙憂郁的眼神顯得更加抑郁，長長的眼睫毛斂下，輕輕地嘆息著，那樣沉郁的表情，看得讓人一陣心疼。


    “阿晞，你干麼那麼喪氣？”柳寄暖一直跟著他。


    她仔細地注意著楚晞，發現他雖然外型高大，但是其實身子非常的清瘦，真是讓人心疼，莫非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楚晞搖搖頭，他當然不可能告訴這個怪怪的陌生阿姨自己心里的事。


    “阿姨，我會想辦法還妳錢的。”畢竟對方真的替他解了圍，不管她有什麼目的，現在的他還是欠了她一個人情。


    “哎喲！那種小錢不用在意。”柳寄暖笑得十分溫和。“你住哪里？以後我要怎麼找到你？”


    “我？”楚晞一時回答不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你該不會沒有地方住吧？”不會吧！看他的穿著和氣質，怎麼看都不像個流浪漢呀！


    “我現在……的確是這樣。”楚晞也不隱瞞，直接地說。“不過妳放心，欠妳的錢我一定會還。”


    “呵呵呵呵！”柳寄暖異常歡欣地牽起了他的手。“不要擔心，阿晞，錢你不用還，既然你沒地方住，那太好了，不如跟我回家吧！”


    楚晞以為自己听錯了。“跟你回家？”


    “對啊對啊！苞我回家。”柳寄暖仍是笑咪咪的。


    詩詩呀詩詩，瞧瞧媽媽幫妳找到了什麼？一個天字號的大帥哥耶！相信妳見到後一定會很開心的。嘻！柳寄暖就像個幫女兒買到一件好禮物的母親，開心極了。


    “等等，阿姨，我……”楚晞從來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可是這個婦人抓得他好緊，他掙不開；又怕硬是甩開她的手，會傷到婦人。


    唉！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想干麼呀！


    “五百九、五百九，老板不在家，跳樓大拍賣，僅此一天哦，錯過再等一百年！”


    “來來來，進口的高級皮件，看看這種車工、質料，絕對不怕妳們去比較啦！真的俗擱大碗，來喔！看看不要錢……”


    “小姐太太們，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妳們來模模看，這種上好的皮件只賣妳五百九，真是太劃算了……”


    叫賣喊了一整天，差點沒將嗓子給喊啞，幸好巫夢詩的嗓子大概是天賦異稟，要不然恐怕做沒幾天生意嗓子就掛了。


    今天的生意特別好，大家出手都很大方，好多人一買就是好幾個，不但她批來的貨即將銷售一空，也讓她賺飽了荷包，真是開心得要命。


    已經好些日子生意都不是很好了，今天實在是難得的機會，只可惜時間差不多了，而她那個患有憂郁癥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在家，她也不太放心，因此縱使現在生意再好、可以賺再多錢也只能放棄。巫夢詩趕忙將一小部分尚未賣出的貨品收拾好，立刻打道回府去。


    “媽，我回來了。”


    一回到家，巫夢詩輕喊，先跑到冰箱旁打開冰箱，取出了母親做的綠豆湯解渴。


    長期工作忙碌下來，真的是身心俱疲，但一想起口袋滿滿的，她的心情立刻又像要飛上天，恨不得繼續出去做生意、賺個飽。


    “媽，媽～～”


    敝了！回來這麼久，怎麼不見她母親大人的蹤影？


    “媽，妳跑到哪里去了？我肚子餓死了，快煮飯啊！”她邊嚷邊四處尋找。


    這間位于偏僻地帶的房子不大，約莫只有十多坪，很快地巫夢詩便找遍了整間房子，只是都找不到人。


    糟了！巫夢詩的心差點跳出來。她那個精神狀況不太好的母親該不會又跑出去了吧？


    她一驚，火速地跑到門外扯開嗓子大喊，準備開始沿路尋找。


    “媽，媽～～”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詩詩。”剛好回到門前的柳寄暖根本不懂女兒的著急。“不是告訴過妳女孩子要輕聲細語的，妳怎麼都沒在听？”


    好失望喔！女兒一點都不像她，半點溫柔小女人的氣質都沒有哩。


    “媽！”巫夢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拉住她的手。“妳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告訴過妳，要妳別亂跑的嗎？”


    “我只是出去逛逛而已。”柳寄暖表情無辜。


    “逛逛？妳要逛可以等我有空再帶妳去。”


    “可是妳一直沒空。”她女兒是搶錢一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工作，根本沒空陪她。


    “那妳也不能自己一個人亂跑，萬一出事怎麼辦？”真是把她嚇死了。


    “不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自己。”


    才怪！巫夢詩根本不相信。“好了好了，以後少亂跑，知道嗎？”


    她就像在教訓一個貪玩的小孩，更怪的是柳寄暖居然也不以為意，這種態度實在讓站在一旁的楚晞很疑惑。


    “知道了，詩詩，不要生氣，看看媽咪幫妳帶了什麼回來。”柳寄暖像是要獻寶似的將楚晞推到女兒面前。“登登！好帥對不對？”


    帥巫夢詩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高瘦俊俏的男子。


    嗯嗯！這個男的的確長得很帥，身材比例完美，輪廓有些深，一雙迷蒙深邃的黑眸輕斂，鼻梁高挺，嘴唇弧度好看；帥氣的牛仔褲襯托出他修長筆直的雙腿，高?略瘦的身材和舉止讓他看來優雅貴氣，額前微微垂下的劉海，更是增添一股難以形容的神秘氣質。


    這樣的男人隨便一擺都是焦點，但——那又怎樣？


    “媽！快過來。”巫夢詩火速地將母親拉到自己身後，然後防備地面對楚晞。“你是誰？你想要做什麼？”


    案親是個賭徒，母親生性夢幻又患有憂郁癥，巫夢詩很早就被迫獨立，比一般女孩早熟許多，對人的防心也重了很多。


    楚晞沒回答，倒是柳寄暖搶先地開口了。


    “詩詩，注意妳的氣質啊！妳這樣會嚇到阿晞的。”


    “阿晞？”誰啊？是眼前這個帥哥嗎？“媽，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走，我們回家。”


    “好啊！阿晞，我們回家。”柳寄暖走上前去牽著楚晞的手。


    “媽～～”巫夢詩覺得很不可思議。“妳在做什麼？”


    “詩詩，我告訴妳，阿晞以後會跟我們住在一起，妳終于有男朋友了，開不開心啊？”柳寄暖快樂地大聲宣布。


    “男朋友！”楚晞和巫夢詩異口同聲，很有默契地大喊。


    楚晞這才明白這個婦人的意思，原來她不是對他有意思，只是要介紹給女兒，他總算可以放心了……呃！放心嗎？看來事情好象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呢。


    “我才不需要男朋友。”巫夢詩快要昏倒了，瞧瞧她媽媽又為她惹了什麼禍？她需要的是錢，很多很多的錢。巫夢詩手指著楚晞的鼻子，半點也不留余地道︰“你這個無賴！最好給我滾，別以為我媽好騙，我告訴你，你想要從我這里得到好處，門兒都沒有。”


    嗜錢如命的她對品牌也有相當的認識，眼前的男人穿著看似平常，但事實上價值不菲。她們家雖然沒什麼好讓人覬覦的東西，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眼前這個家伙會不會是披著羊皮的狼。


    就像她那個賭徒老爸，空有皮相。


    楚晞被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小姐，妳誤會了，是令堂強迫我跟她回來的。”他也不想呀！


    罷才柳寄暖在回來的路上，一直告訴他，女兒詩詩是多麼的漂亮可愛。是啦！眼前這個女孩看來嬌小可人，那張心形的白皙小臉蛋也的確非常可愛，一雙眨巴的大眼楮更靈活地宛如會說話般，菱角形的嘴唇上揚，美得就像一首詩……


    可是她的態度卻跟名字大相徑庭哩！


    “是啊，是我強迫他的。”柳寄暖大方承認。“反正阿晞沒有女朋友，而且他現在也沒地方住，住在我們家有什麼關系，剛好可以和我們作伴。”


    “媽，他是人耶，不是阿貓阿狗。”她媽媽的同情心是不是搞錯了方向？


    柳寄暖皺著眉。“妳也不許我養貓和狗啊！”


    “那些都要花錢。”只要是牽扯到錢的事，巫夢詩都是一副完全沒得商量的樣子。“總之妳以後別再給我亂撿『垃圾』回家，听到沒有！”


    垃圾？！


    嚇！堂堂的大帥哥居然被當成是垃圾，自小習慣被捧在手心的楚晞感覺很不可思議，這個小女人到底有沒有眼光？


    “他不是垃圾，他是妳的男朋友。”柳寄暖固執地上前牽著楚晞的手。“總之我就是喜歡他，我要他住在我們家，如果妳不同意，那我就……我就跟阿晞離家出走。”


    巫夢詩頓時傻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


    楚晞和巫夢詩面面相覷，尤其是巫夢詩，她十分懷疑這個“垃圾帥哥”到底給她媽媽吃了什麼迷藥。


    “阿姨，我想……我該走了。”楚晞可不想繼續在這里惹人嫌，被當成是垃圾看待。


    “好，那我跟你一起走。”柳寄暖負氣地說。


    巫夢詩快要暈倒了，救命啊，她媽媽到底在干麼呀！


    “媽！妳怎麼可以走？”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多年，在她心中，母親的地位可凌駕在珍貴的金錢之上哩！


    “那妳是答應讓阿晞留下來了？”柳寄暖欣喜地問。


    巫夢詩噘起了小嘴，瞪了楚晞一眼。“我能說不嗎？”


    “太好了太好了，阿晞，快進來快進來，阿姨煮了好好喝的綠豆湯，你一定會喜歡的。”柳寄暖開心地招呼。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這對母女也太扯了，他並沒有同意要留下來啊！


    “阿姨，我想妳誤會了，我……我怎麼能住在這里？”楚晞連忙回絕，他看得出來，小女主人非常的討厭他，何況他們素昧平生。


    “為什麼不能？如果你不住在這里，那看你想住哪里，我都听你的，詩詩也是。”柳寄暖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這個心地善良又俊帥的女婿她要定了。


    “不是的，我現在是還沒找到住處，可是……”楚晞不知道該怎麼說明。


    “我們這房子是簡陋了點，但是不要緊，這里很溫暖，你住了就知道。”柳寄暖活像個房屋推銷員。


    “我……”


    巫夢詩真是听不下去了，這個無賴男根本是得了便宜又賣乖，她都還沒找他算租金呢，莫非他還敢嫌棄她們的住處？若不是她媽媽堅持，她才不要收留他呢！


    “廢話少說，我媽要你留下來，那你就留下吧。”瞄了瞄，看他那身行頭，應該多少可以榨出點油水來，補貼一下家用也好。


    巫夢詩一臉算計眼神，一想起可愛的金錢，她緊繃的小臉總算稍稍放松。


    只可惜楚晞完全不了解她愛錢的心思，他只是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這樣好嗎？”


    “當然好。”巫夢詩擺出一副“他若敢再多說，就要給他好看”的樣子。


    楚晞一想，反正他現在也沒地方住，不如就暫且在此棲身，再慢慢地考慮出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