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似海 第六章
他迅速抓回自己的衣領,尷尬的干咳了好幾聲,便低著頭越過茱莉亞,走向他的工作崗位。
茱莉亞暗自在心中喊了聲阿門。不用回頭,那道凌厲尖銳的目光已快將她的背燒穿一個洞。在這艘船上,有這種恐怖功力的人,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當她正想移向前方最近的另一道門時,麥肯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拎住她的領子。
“想逃?不覺得太遲了嗎?”他冷冷的語調中夾雜著一股風雨欲來的熾怒。
她倏然旋身面對他,睜著一雙無辜的眼。“誰說我要逃?你沒看到我正在散步嗎?”
他瞇起眼。“是嗎?散步到男人的胸口?”
茱莉亞頓時語塞,隨即搶白道︰“我是正在作研究……”
“可以告訴我妳是在作什麼『研究』嗎?”他輕柔的聲音里藏著不可測的危險。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撇著唇角說道。美眸還不時瞄向他領口微敞的襯衫內,里面似乎是光滑一片……麥肯恩的耐性似乎到了頂點!
他一把扯住她手臂,俯首在她耳畔咬牙道︰“我擔心妳會對我每個船員作這個『研究』,那麼,我們可能一年後還到不了美國。”
茱莉亞倒抽一口氣。
“佷抱歉,我作這個研究是因人而異。”她揚起下顎傲慢地斜睨著他。“像你就絕對不會成為我研究的對象。”
“謝天謝地。”他冰冷的氣息噴向她。
茉莉亞這才發現他倆靠得好近,他純男性的陽剛氣味就在她鼻間回旋,令她心底漾起一絲異樣。
不過,她可不打算退縮。
“我看你口是心非唷,不然干嘛跟蹤我到這兒來,還拉我拉得這麼緊……”
麥肯恩立刻像甩開毒蛇般丟開她的手。
他足足瞪視她一分鐘後,才僵硬的開口︰“晚膳時間是六點正,逾時不候。還有,下次被我發現妳勾引我的船員,讓他擅離職守,我會『立刻』把妳扔下船,我保證。”
貝引?他真以為她是那種水性楊花的隨便女人嗎?茱莉亞氣得身子發抖,咬牙切齒的提醒他︰“我們可是簽了契約,記得嗎?你是不能『隨便』把我扔下船的,船長先生。”最後的稱呼簡直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是嗎?”他唇邊逸出一抹挑虋的冷笑。“不信妳可以試試看,看我敢不敢『隨便』把妳扔下船。”
茱莉亞幾度欲開口又閉上了嘴,最後她選擇保持沉默。誰叫這艘船的主人不是她!
“我現在以『船長』的身分,要求妳立刻離開這里,而且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擅自進入這一層,听清楚了嗎?別再讓我說第三遍。”他在“船長”和“我的允許”上特別加了重音,故意提醒她他的權力。
“你愛說幾遍那是你的事,我又管不著。”她沒好氣的回道。“而且我本來就準備離開這里,又悶又熱,又沒有甲板上來得涼快,只是可惜了我還沒作完的研究……”她的眸光不覺瞄向他的胸前。
他見狀立刻瞇起眼,危險地瞪著她,意思擺得很明──敢找我作研究,妳就試試看。
“不會啦,我才不會找你作研究呢。”茉莉亞連忙搖著手澄清,她可不想自找麻煩。再瞧他一眼,她突然不怕死的冒出一句話︰“你又沒有胸毛……”
伸了個舌頭,她快速地從他身邊飛過,一溜煙跑了。
好半晌,麥肯恩才扶著牆邊,伸手抹了把臉。這個女孩的鬼靈精怪真教他招架不住,每每氣得人牙癢癢的……但是,此刻他的唇色卻不自禁的勾起一道弧的。
這道弧度通常稱作微笑。
藺雪曼──這是麥肯恩堅持要叫的名字──此刻正站在前甲板上,著惱地瞪著麥肯恩和船員說話。他明知她有事找他,還故意讓她等那麼久,分明就是想挑起她的怒氣。
他如果對女人一視同仁的惡聲惡氣也就罷了,可偏偏只對她如此。一見到費珍妮,嚇!“親切有禮”四個字立刻神奇地出現在他身上,馬上成了道地的紳士。
哼,偽君子!而且是個超級沒眼光、勢利、冷血、傲慢、自大、粗魯……“好象有人在罵我哦?”
“我還沒罵完哩!”藺雪曼氣惱的沖口而出,一說出口才發現他又張著那副無禮的眼神瞧著自己。
“那要不要繼續啊?”他好整以暇地問。
她送給他兩秒鐘的假笑。“不要,何必說來讓你得意?反正能有這麼多缺點的男人也是個異數,說不定哪天能進入金氏紀錄哩。”
“那可得需要妳的幫忙。”他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嘿,我可沒這個能耐。”她沒好氣的啾他。
“誰說的,妳不是總有本事激起男人惡劣的一面?改日我若進入金氏紀錄,一定會特別推崇妳一番的。”
“不必客氣。”她咬牙回道︰“若你沒有那種本性,我本事再高也激不出來。”
“那妳可要檢討檢討了,為什麼珍妮會讓男人親切以對,連吵架也舍不得……”他偏故意刺激她︰“而妳就不行。”
那是因為你眼楮有毛病,才會看上她那種虛偽的女人!雪曼在心中暗罵道。費珍妮在她面前一副歇斯底里的瘋狂慔樣,一見到麥肯恩,立刻恢復正常,還作出淑女般的嬌羞小女人態。她幾乎要懷疑那段時間的歇斯底里是不是裝出來的。
“藺雪曼,妳不是有事找我?”瞧她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他決定適可而止,不再逗她。
這家伙真的非常非常無禮!每次都這麼連名帶姓喊她,還堅持全體船員同樣這麼喊,真是怪哉!
“快說呀,我恨忙。”
雪曼咽下一口怒氣,單刀直入︰“我想要洗澡。”
“什麼?”他皺起眉頭。
“你听得很清楚,我想要一些淡水洗澡。”雪曼拚命在心中告訴自己要冷靜。要不是她忍了兩天,實在受不了海鹽留在她身上造成奇癢的不適,她是絕不開口求他的。
他子夜般的黑眸直勾勾的瞪住她,看得雪曼渾身不自在。之後,他才慢條斯理的開口︰“妳知道淡水一向是遠洋船只上最重要的補給,而我們的船員一向不在航行時浪費任何一滴水源,更遑論洗臉或者是洗澡,這些事我們都盡可能在岸上完成。”
“我只要一盆水就好。”她低下聲說道。
“妳們兩人的臨時加入,也增加了我們淡水的用量,而我們還需要一星期左右才會到達美國……”
她快受不了了︰“你可不可以直接明說,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恐怕有點困難……”
“我明白了。”她面無表情的轉過身。
“妳干嘛?”麥肯恩長臂一件立刻摟住她。“我話還沒說完……”
“你夠了嗎?!”她終于爆發怒氣,忿忿地甩開他的手怒吼。“明明就不想給,何必說這麼一大堆理由來搪塞?船長了不起嗎?這樣折磨我,你是不是覺得很有趣?很抱歉!這種病態的游戲恕我不奉陪!”
語畢,她立刻拔腿狂奔,恨不得遠遠的甩開他,再也不要見到他!
“站住!”見她並未停下腳步,他立刻怨聲大喊︰“藺雪曼,妳給我站住!”
雪曼實時煞住腳步,然後轉過身來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維持不到三秒,她已月兌下鞋子迅速丟向他,恨聲嘶喊︰“下地獄去吧!”
肯恩非常厭惡玩這種追逐的游戲,但怒火正熾的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他大步疾速奔向她。他發誓,追到她之後,非得揍她一頓不可!誰叫她在眾人面前給他難堪。
甲板上的船員只敢旁觀這一幕,沒有人敢出面。誰也沒見過船長失去理智的模樣,大家只能遠離火源,滅火的工作恐怕得交給那位膽敢煽風的人。
赤足跑在甲板上,腳底傳來的隱隱作痛讓雪曼的速度變慢,甚至喘得胸口微痛,她終于在尾甲板上停了下來。
眼看著麥肯恩殺氣騰騰的走近她,雪曼立刻爬上欄桿喊道︰“你別過來!否則──否則我真的往下跳……”
麥肯恩在距她兩步前停了下來。他抱著胸,冷眼瞧著她,挑釁道︰“妳跳啊,一跳進海里就不必擔心洗澡的問題,也不會浪費船上的淡水。萬一妳受不了海水的冰冷,大西洋里食人鯊可多哩,隨時一口把妳吃掉,妳也會死得快些,只不過死狀很慘,會變成一塊塊血肉模糊……”
“夠了!被了!”雪曼再也听不下他惡心至極的陳述。她恨恨地瞪著他。“你一定沒有心、沒有肺、血液里裝的全是冰水,嘴里塞的全是臭氮……”
“謝謝妳的贊美,妳要不要下來?靠近一點罵會更痛快些。”他嘴上雖然嘲諷著,但瞧見她縴瘦的身子隨著船身晃動而搖擺時,他緊張得手指關節幾乎握得泛白。
“才不要哩,我怕你口中的臭氣會噴得我立刻休克。”她依然不怕死地坐在欄桿上前後搖晃著。
“那妳最好現在休克,否則待會兒我會揍得妳恨不得自己處于昏迷狀態。”他愈看愈心驚,一顆心懸得好高,恨不得立刻將她抱下來,又怕她一掙扎而不小心落海。一向果決的他從不曾如此,所以此刻的他既擔心又心煩意亂。
“你……你會揍女人?”她睜大眼驚惶道。
“我會為妳破例。”
“你……你不敢。”她的聲音比剛才小多了。
“試試看啊。”他決定他的耐心已經用罄。他不想站在這兒像個傻瓜般為她提心吊膽。
正當他欲跨向前,將她抱下欄桿時,一個大浪打得船身劇烈震蕩。而藺雪曼則毫無預警地向後跌落,麥肯恩一個箭步迅速向前伸出手,結果,只抓住空氣。
雪曼就在他眼前跌入冰冷洶涌的海水里。
毫不猶豫地,麥肯恩閃電般縱身跳入她落海的方向。
很快地,船員也發現船長跳進海里救人,立刻告知大副,而船只也被命令緩下速度。
數分鐘後,雪曼被安全的救上甲板。
“咳咳……。”她吐盡海水後終于醒來。一睜開眼,首先入眼簾的是一張擔憂焦慮的臉,是她不曾見過的麥肯恩。
按著是一聲比雷電更震耳的咆哮聲。
“妳究竟有沒有腦子啊!不會游泳還敢坐在欄桿上玩!妳到底要給別人帶來多少麻煩才甘心!”麥肯恩極端厭煩地指著她鼻子怒罵。
難道她眼花了嗎?剛剛他的表情和眼下怒熾高漲的臭臉可是相差甚遠哩。
“你……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游泳?”膲他全身濕漉漉的直滴水,是他跳下海救了她吧?
“妳落海前叫這麼大聲,聾子才會听不到。”他咬牙切齒地迸出這些話。“拜托妳這個笨蛋,現在起給我遠離欄桿,不準再靠近一步,否則下次再落海,我不介意送給食人鯊一道人肉大餐。”
心中即使僅存一點感激的溫柔,也在他賤酷的言語下消失殆盡。雪曼氣惱地不吭一聲,看在他是她的救命恩人的分上,就讓他今天囂張一點吧。
此刻,一位船員迅速跑了過來。
“船長,已經準備好了。”
麥肯恩聞言,下顎朝她冰冷地一抬。
“起來,到我艙房去。”
雪曼一愣,下一秒,血色立刻從她臉上褪去。
他……該不會真的要揍她吧?船員要準備什麼東西?難不成是……刑具?雪曼腦中迅速掠過皮鞭、竹條、麻繩等打人的工具,天哪!她不過是拿鞋子丟他,還有不小心落海而已,罪不致……挨打吧?
“妳究竟要不要起來?”瞧她一听見要到他艙房,居然嚇成那樣,肯恩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
“我……我不要去,我留在這里就行了。”她干澀的笑著。
“不行,起來,我說現在。”她真的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我……”雪曼舉目四望,一看到站在人群後的弗雷,立刻如溺水者抓到浮木般高興︰“我想跟弗雷在一起!”
肯恩殺人般的目光立刻射向弗雷,冷冷說道︰“你們不回工作崗位,待在這里等我侍候嗎?”
一瞬間,正甲板上的人員全作鳥獸散,不見一個人影,連弗雷也在瞧她一眼後便迅速離去。
“可以起來了嗎?”他冰冷的眼底有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有生以來第一次,雪曼覺得孤單無助,有股想哭的沖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決定面對現實。再糟糕的事情她都面臨過,何況被揍起碼比被強暴的恐懼來得好。
半分鐘過後,她仍坐在甲板上。
“妳到底要不要起來!”他僅存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我……我腿軟了,站不起來。”真可恥,她竟然嚇得雙腿無力。
他重重地從鼻間哼氣,然後滿臉不耐煩地彎身抱起她。“妳真是個令人心煩意亂的小麻煩。”
“你可以不要理我啊,現在就把我丟回艙房里,我保證剩下的日子絕對絕對不會再麻煩你。”她近乎哀求的說道。
他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但又迅速移開視線。她敞開的襯衫領口,隱約可見隆起的雪白肌膚,而他的方位更加清楚。肯恩不得不在心里暗自咬牙。
他試著轉移注意力。“我實在很難相信小魔女要變乖小孩啦。”
“費珍妮又告訴你什麼了?”她原先的恐懼迅速被怒氣取代。費珍妮怎麼可以忘恩負義地在她背後說壞話!尤其是在他面前!
“沒什麼,只是以前妳在學校的『豐功偉業』。”他的眼底漾起一抹笑意。她的古靈精怪他已領教過,若說她以前就這麼頑皮愛鬧,他也不太驚訝。
“你形容得可真動听哪。”她待會兒一定要去給費珍妮兩個黑眼圈,太可惡了!
“把青蛙放在修女的帽子梩?妳可真大膽哪。”他悶著聲笑開了嘴。
咦?他沒有鄙夷或輕視的神情?即使縱容她如弗雷,也會皺著眉搖頭,不同意她的行為。雪曼不禁迷惑地盯著他,及那抹迷人的笑容。
“怎麼,想研究我嗎?”肯恩垂眸看向她,好笑地問道。上船三天來,她的好奇心真是旺盛,大自蒸汽如何推動荷葉機運轉的實況──當然是他陪在她身邊做解說。小到研究錨纜如何拋下泊岸。當然也包括她研究男人的胸毛,而這一項已在他的禁止之列。
不知為什麼,一見到她的視線只專注在自己身上,他就覺得滿意且不自覺地想笑。
“咦?我覺得你牙齒很漂亮耶。”她像發現新大陸般攀住他脖子往上仰看他口內。“男人這麼老了,還沒有齲齒或牙齒變黃,真的不容易呢,我還以為你不愛笑是因為牙齒不能見人……”
突然間,雪曼發現自己離他的唇僅距一指之遙;菱形的薄唇,下唇略厚,紅潤的唇色竟像隻果般令人垂涎……,天哪!男人的唇怎麼也會引起女人的垂涎?而且……是她這個沒啥經驗的生手──他的唇突然一開一合,不知說了什麼。
雪曼張嘴,正要請他再說一遍時,冷不防地,他的唇已經低下吻貼上她的。
咦?這……這是接吻嗎?雪曼訝異的盯著他好近的臉。他的皮膚不像一般海員粗糙黝黑,他的皮膚光滑而帶著古銅色,很健康的。而他的眼睫毛長而卷,難怪有人說長睫毛的人比較凶……突然睫毛一開,露出烏黑深邃的瞳眸。
“笨蛋,把眼楮閉上!”
他凌厲的目光嚇得她立刻閉上眼楮。
什麼嘛!閉上眼啥也看不到,就兩個人的唇踫來踫去,究竟有什麼意思嘛!雪曼不禁荏心中犯嘀咕。
不過,他的吻比上次梅杰斯的舒服多了,又輕又柔,而且,有一股淡淡的海洋味道……,不能用看的,雪曼只能以唇感覺,以鼻嗅聞……漸漸的,他的唇加重了力道,舌也加入親吻的行列,溫柔地在她櫻唇上輕舌忝逗弄。
漸漸的,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在他男性氣息濃烈的包攏下,她完全臣服于感官上純然的甜美與神奇。
接著,他開始大膽的以舌尖挑開她的雙唇伸了進去,挑逗般吸吮著她,這令她顫栗地發抖。出于本能地,她伸出雙臂圈住他的頸項,而他早已放下她,將她緊壓在門板上。受到鼓勵般,他狂野而溫柔的舌尖不斷在她唇內四處探索,翻天覆地般留下印記,直到她全身震顫不止。
就在她癱軟在他懷里時,他終于放開了她的唇。
雪曼埋首在他胸臆間喘息。滾燙的雙頰也是她不敢抬頭的主因。
她竟然毫不害羞地響應他的吻!不是討厭他的惡言惡語嗎?怎麼他的吻卻一點也不討厭,反而令她沉醉哩。
慢著!雪曼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不是要打她?那麼,在吻了她之後,他會不會也改變主意?
“呃……麥先生,你既然吻了我,應該不會打我了吧?”雪曼怯生生地抬頭問道。
正陷入沉思,一臉陰沉的肯恩恍然回神,只听到最後一句話。
“打妳?”他放開她,皺著眉問道︰“我為什麼要打妳?”
咦?這該問你自己啊,雪曼差點沖口而出,但又思及他是這艘船上權力最大的人,還是別惹惱他的好。她一向很識時務。于是她低首必恭必敬的回答︰“在我落海前你說的呀,說要揍得我處于昏迷狀態,難道……”她靈光一閃︰“接吻也會陷入昏迷狀態嗎?難怪我覺得頭有點暈哩。”
他臉色微赧。
“妳,妳這個笨蛋!”他氣呼呼的將她旋過身。“看看這是什麼?”
雪曼看清艙房內的東西時,不禁瞠圓了她的黑眸!
竟是一大桶淡水!而且正冒著熱煙。
“哇!淡水耶!而且熱呼呼的耶!”她奔了過去,雙手掬起水潑灑自己臉龐時忍不住驚呼。
隨即她旋過身奔近肯恩撲上,摟著他的頸項又親又叫︰“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感激!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面對她熱情的在他臉上四處親吻,肯恩有一瞬間完全呆住,隨即伸手想扯開她。剛才的接吻是個意外,他根本沒有打算和她親近,他的計劃是費珍妮……但伸出的雙手在踫到她柔軟的身子時,卻情不自禁地摟抱住她。良久,莫名的情緒戰勝理智,他終于放棄心中矛盾的掙扎,告訴自己這只是暫時安撫她。數了口氣,他“不情願”的緊抱住她,但臉上關不住的滿足表情卻透露了某種訊息。
她突然埋首他頸間一動也不動。片刻,肯恩感覺到頸間一陣濕涼,心中一驚,他只手捧起她臉頰,俯首細看她面容。
“怎麼了?”他皺著眉心盯視她梨花帶淭的小臉蛋。一向厭煩面對女人的眼淚,他覺得既虛假又矯情,但此刻看著她澄澈的大眼里串串晶瑩的淚珠,他竟會心疼。
雪曼低下頭像個孩子般以手背揉擦掉淚痕,鼻音濃重地哽咽道︰“剛才在甲板上,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帶到這里來揍一頓,真把我嚇壞了。你的態度又好凶,船上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情,連弗雷也是,我那時真的好害怕……”
肯恩心頭頓時涌上一陣酸疼,也終于明白她剛才的舉動並不是討厭他而是源于害怕。這個認知讓他既喜悅又歉疚,一向不擅長甜言蜜語的他,只能輕柔地將她的螓首壓在肩頭,好半晌才吶吶低語︰“我很抱歉。”
她搖著頭仰首凝睇他。“沒關系了啦,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她帶淚的唇角柔柔的綻放出一朵微笑。
這朵微笑也深深植進了肯恩的心田,在他干涸的心田上灑下甘露。他竟又想吻她了。
倏地,剔透的水珠又盈滿眼眶。
“這次又是怎麼了?”肯恩不自覺伸出拇指,做出他從不曾做過的動作──溫柔地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晶瑩。
“想到有一大桶淡水可以洗澡,就覺得好幸福喔!”這次她是喜極而泣。
“真是又哭又笑的小傻瓜!”他彈著她的額頭搖頭輕笑。
“不是故意要嚇妳,因為只有我的房間夠大,能夠放下這只大木桶。”他走近木桶邊時將她放下。“我放了套衣服在我床上,等會兒洗好後可以替換。”
“麥先生……”
“叫我肯恩。”他低沉的嗓音命令著。
“那……你也可以叫我雪曼。”她高興的笑彎了眼應允著,早忘了之前為他連名帶姓無禮的喊她而氣得牙癢癢的。
“呃……雪曼。”他有片刻的僵硬及不自然。
“呃,肯恩,謝謝你今天為我作的一切。”她甜美的笑容里只有真心與誠懇。
“不必客氣。”他的神情又恢復一貫的冷漠生疏。“這桶水的錢我會加在契約梩。”
雪曼愣愣地注視他,不明白剛才溫馨的氣氛什麼倏然消失,他又變成那個令人討厭的“船長先生”。
“其實妳不必落海的,早在妳提出要求時,我就準備答應妳。”肯恩打開房門出去前,回頭朝她嘲諷一笑︰“妳是個會付錢的顧客,不是嗎?”
必上房門,也同時關上心底泛濫而出的不忍。
肯恩靠在門板上,疲倦的閉上雙眼,徒勞的想抹掉臨走前她臉上受傷的表情。該死的!她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他不是一向冷漠無情的嗎?甚至如她所說粗魯、自大、無禮。怎麼一桶熱水就教她改觀了呢?
但,該死的,她為什麼不像平常一樣反唇相譏,反而只是靜靜哀傷的瞧著他。這教他自覺是個凌虐小綿羊的大惡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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