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愛  第六章
作者:岳靖
    離開聖路易島,于采憂沿著塞納河畔,漫無目的地走著。她在一盞路燈下停住,美顏帶著精透了的蒼白口,倚著燈桿,面朝塞納河。


    真是糟透了!世上沒有這麼糟的“認親”!


    她拒絕“父親”這兩個字,拒絕這種透過身分名稱來哄她的廉價認同!


    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人,在兩個地方各過各的,以前如此,今天如此,往後也如此,世界不會因為他知道她流有他的血而改變!


    談彌補?這又是哄騙的安慰,她不會為此感動,更不會接受、寬恕他的劣行!母親不在了,相機物歸原主,一切到此為止。今後,她還是過她的,柯函快活他的,他們彼此不聯系、不關懷,也無須想念對方!


    她二十幾年沒父親,對父愛的渴望早就冷卻,今後也不需要這等多餘情感……


    頭頂上的路燈突然亮起,于采憂下意識抬首,原來,她這一恍惚,時間已悄然過了許久——


    夕陽沒入河的盡頭,星辰正處交替之際,幾東餘暉斜上暗沈天空,暈出詭譎的幽紅。同時,河面上夜間游艇駛離躉船處,左岸右岸燈火全亮,光芒穿插,像是河的兩岸有人互相拋出白線,越過河面,交錯成網,等待捕捉灑落的月光。她走上一座橋,看著幾艘慢悠悠漂蕩的船屋,江之中的臉隨即浮現眼前。她心一震,想見他的極強烈,遂跑下橋面,沿岸找他的船屋。她要見他、要他的擁抱,只要這麼做,今天就不會糟透到底,因為有愛情……


    ***


    愛情?激情?他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用哪個詞才正確?連他這麼敏銳的人,都無法判斷。


    靜一靜又怎樣?靜一靜,他還是無法不想她。


    七天了。她在飯店,他住船屋順潮源流,已經七天了。高懸的明月一落,就是八天,他在塞納河冥想了八天?!


    “該死的!我在做什麼?”江之中站在船屋頂層的露天陽台,暴跳如雷地咆哮。


    他江之中自由狂傲,長年征戰大自然,冬泳冰川、夏走赤道、上雨林頂、下海洋底,他根本不是個文明人,要理性靜思干什麼?他做什麼把自己弄得這麼多愁善感!


    “可惡!我在做什麼!”他大吼。


    “是啊,你在做什麼!”江之中的吼聲仍在?蕩,另一頻率的男性嗓音冷嘲般傳來。


    江之中倏地轉身望住階梯口的人影。


    “采憂呢?她不在飯店。”月光照出江百川俊逸的容貌。


    〔江百川!”江之中直呼其名。“你來干什麼?”他凶狠怒問。


    “你們沒回台灣,會造成我的困擾的。”江百川神思沈定,步履無聲地走向江之中。


    “我不會回江家!”像是非常排拒般,江之中揮手吼著。被找到又如何,遇著多年未見的兄長又如何,他不回家族就是不回!


    “放心,不是爸媽要我來逮你回去。事實上,在你輟學失蹤的第一年,家族曾大舉尋找過你一次,之後就沒再動員過,爸媽早當沒你這兒子。”江百川語調平平淡淡,眸光問了閃,看向他。要口則,你以為你如何能逍遙自在,你真當我們不知*深淵*是誰嗎?”


    江之中皺額,有種被耍弄的不悅。“听來我的身分早不掩而曝!”深淵之於江之中,這是他起別名的原意。父親不是笨蛋——一個叫“深淵”的名攝影師等於他那個愛好拍照的兒子江之中,這太容易聯想了!“既然如此,你又來找我做啥?”


    〔采憂在哪兒?”江百川坐落鏤花長凳,雙腿伸直,優雅交疊著,姿態傲然。


    “那場葬禮,江家要搞就搞,她不會回去參與。”恍若他是世上最有權為她做決定的人般,江之中理所當然地對江百川大聲嚷著。


    江百川冷冷挑一下唇。“采憂該怎麼行事,一向由我決定,她只能听取我給的建議、遵從我的安排!”


    江之中哼了一聲,以極低沈的嗓音說︰“到此為止!她不須再理會你了……”


    “是嗎,”江百川半閉星眸,話里有著玄機。“采憂一直很乖,至少目前還是如此。她任我安排,跟你念同一所攝影學校;听我建議,跟你做同一類工作……直到現在跟你在一起。該怎麼行事,她還是有听我的決定——”頓住語氣,他定定地看向江之中。


    江之中咬牙握拳,臉部肌肉陣陣抽了幾下,好半晌無法開口說話。


    江百川起身,迎著江之中炯亮的雙眼,走到他身側,直至兩人一朝前一朝後、同邊肩頭相觸,江百川再度開口。“采憂是我的人。”眸光望向不明的遠方,他彷佛在對整個巴黎說這句話。


    江之中旋身,拍開他的肩膀,錯位切入他的視野里,咬牙道︰“你安排她接近我,演戲給我看,”、心理一陣痛切,這回是真的被背叛!她果然是演戲的料!在被他拆台、看穿時,她還能編故事來圍場!這下,不管是激情,還是愛情,她都算訛詐他!


    “你這麼做,圖的是什麼?”江之中扯住他的衣領。


    江百川沒作聲,唇邊若有似無掛抹冷笑,仿佛他深深沈沈正計劃著什麼。


    “你圖什麼?”他硬著嗓,再問一次。


    “我得透過她監視你。”江百川撥掉他的手,走至船舷欄桿前,雙手環胸遠眺幽藍莫測的河水。


    “監視我?”江之中不以為然。“有必要嗎?家里早沒我這個兒子,用得著顧著我的行蹤?”他”來就講明,江家已不再找他,何須監視?!


    “哼,或許不該說監視。”江百川沈吟地說。“我想,用*絆著你*會比*監視你*來得貼切。”


    江之中習慣性眯起一只眼,揚著下巴,另一眼斜睨他的背影。“*絆著你*是什麼意思?”


    “也許你沒發現,我們是多麼截然不同的*兄弟*……”江百川轉身回對他,說話時帶著莫名的感嘆。


    “我們是截然不同!”江之中不覺這點有啥好疑問。他們除了叫同一對夫妻“爸媽”,姓同樣的姓氏、名字看得出共通性外,他們從性格到外貌沒一處相似!


    “我指的是血緣截然不同。”江百川看著江之中詫異的神情,繼續往下說︰“我是江家的養子。但是,我對那個家的在意程度,卻遠超過你這個真正的江家兒子!你不覺得我比你有資格繼承江家嗎?”


    “我了解了,”江之中閉了閉眼,大掌撫著額頭。“你擔心我回江家,所以安排干采憂來*絆*著我!”抬眸對上那張他至今才覺得陌生的俊逸男顏,又道︰“你導的這出爛戲太長、太拖棚,而且多餘!我沒閑情看……”


    “你最好耐、心地看結局。”江百川若有所思地打斷他。“采憂演出的不會是爛戲……”


    “我沒興趣!”江之中憤怒咆哮。“帶走你的演員,滾出我的生活!”臂膀強而有力地伸直,手指向樓梯。“滾!”下逐客令的同時一抹縴影赫然出現。


    “江之……”于采憂愣在當下,灼灼照照的美眸中,依舊有那股想見江之中的。但是下一秒鐘,江之中打碎了她整晚的唯一想望。


    “滾!我不想見你!”沒想到她也來了!這倒好,他的怒氣一下級高,連殺人的想法都給逼了出來!“馬上給我滾!否則,江百川只能為你收尸!”他怒極,口不擇言。


    于采憂神情復雜,慢慢地看向江百川。“你跟他說了什麼?”她第一次對他提出質疑。


    江百川眉頭微微一跳,幾乎讓人察覺不出那是詫異。他不說話,徐緩走向樓梯口,扳轉她的身子,將她帶離了江之中的船屋。


    到了岸上,于采憂站在河堤,遙望馬力已全開動、逐漸駛離她視野的船只,語調乾澀似哽咽的問著背後的江百川。“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


    “*別相信情感,別陷入愛情,那喂不飽你的心靈與精神,人的存在與自尊是奠定在崇高的地位與財勢上,名利才能教人滿足。*”江百川低喃,腳步優雅無聲地行至她身旁,順著她的目光遠眺船屋消逝的方向。“你沒能徹底實行我教你的這一套處世法則,對不對?”他的語氣不像問句。


    于采憂逕自沈默,美眸始終望著同一個方位。


    “你將讓我首次失信於長輩。”江百川轉身,一步一步走入光線不及的黑暗中。他親愛的弟弟有能耐!丙然教她變了樣……


    ***


    天黑又天亮,于采憂在塞納河畔站了一晚,冷冷的美顏又多了幾許冰霜,就像夜霧朝露給她的通宵達日的紀念日日


    她很絕望。心里有了想法。無論是江百川說了什麼,江之中一去無回的決斷,足以證明他對愛情的信仰不夠虔誠、不夠堅實。


    這一整夜下來,等也白等、找也白找!化愛漂泊,不是時候不會靠岸,根本無須等、無須找……


    思及此,于采憂咽下酸澀心情,倏地轉身,一陣跟艙後,穩住雙腳,強撐因一夜無眠而感到虛虛浮啊的精神,走路回飯店。


    沿途,天空飄降小雨,雨滴入塞納河里,響起淅淅瀝瀝聲,但沒一會兒便被游艇駛過翻波覆浪的巨響蓋住。天空、雨水、塞納河、游艇,是站在她這邊的,它們正為她絕望的、心情,發出不平之聲,傳達給不知漂泊在哪一段河面的江之中。


    雨淋得她一身濕,回到飯店後,她發現他早“靠岸”了——


    “別哭了,露”江之中身著浴袍,打赤腳,懷抱杜露,站在總統套房門外。


    杜露將臉埋在他胸膛,品又縴白素手揪著他的襟口,中、法交雜,哭得傷心欲絕。


    江之中嗓音沈緩地撫慰她,時而托起她的淚顏拭淚,舉止溫柔,像是在對待他最真摯的情人般。


    于采憂靜靜走出電梯外,步伐慢慢在長廊移動,她身上的雨水滴濕了高級地毯,一線濕意迤邐到距離套房門口五公尺處——


    “我要……你負責……”杜露說出清晰的中文。


    于采憂僵住身子,神情凝結。眼前這種景況,女人說出“負責”這種字眼代表的是什麼意思,她不會不知道。杜露和江之中交往的流言在攝影界謠傳已久,不管是否真實,現在一切已擺在眼前。何況,她跟江之中在一起時,他也常去赴杜露的約;百川來找她那天,不也如此!很明白的,不是嗎?為何她今天才想通這層男女關系——他真正的“岸”,是杜露!


    江之中!我要穿刺心肝給你看!她呼吸一室,抹去臉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的水漬,然後走向他們。


    “是你!”江之中早意識到有人上來。本以為是飯店人員,並不準備理會,未料是于采憂。〔你還來干什麼?我叫你和江百川滾,不懂嗎?”他抱著杜露的腰背,怒目怒聲對她。


    杜露突然一震,旋身離開江之中的胸懷。


    于采憂瞥見他胸口的粉紅唇印,冰冷的瞳眸強悍地問了問,額際一陣暈眩地疼。她忍了下來,雙眼凝視他。


    她那是什麼眼神?江之中不舒服極了,她裝什麼憔悴蒼白?還演戲?他可沒興致欣賞!“露,我們到里面去。”他扶著依舊泣不成聲的杜露,轉身進入套房,當著于采憂的面,砰地用力關上門。


    她雙眸一眨,腦袋如炸裂般疼痛。她仰起臉龐,看著水晶吊燈,感覺整座長廊正在扭曲變形,彎曲亂繞,絞得她腳步站不穩,連水晶吊燈都旋轉起來。她像是被一個逐漸縮小的箱子包夾,光線一點一點消失,然後一團漆黑砸向她,世界彷佛與她無關了……


    ***


    睜開眼楮,一室熟悉的擺設在周遭。這是她在江之中總統套房里的雅室。她側過臉,只見江之中睡倒在沙發上。


    他身上還穿著浴袍,依舊光著腳,胸口的唇印仍在。


    她皺眉,奮力起身,額上的冰袋落到地板,發出沈沈一聲響。江之中倏地張眼,俐落站起,有些慌然焦躁,彷佛未曾入睡。


    “你要來收拾行李,犯得著淋雨、發燒、裝可憐麼?”江之中開口沒好氣。他凝視她的臉,心里的怒意就是無法消褪——她連病態都端出來了,真是當好演員的料!“江百川何時來接你?”他撿起地上的冰袋,冷聲冷調地問。


    “江之中,你非得看我穿刺心肝嗎?”她下床,苗條曼妙的身軀僵直著,炯亮亮的雙眸無聲滑下淚。


    江之中的心被鉤痛了一下,手臂一揚,將手里的冰袋丟向牆壁,爆開一片水花。“我欺侮你?!你真敢這麼認為?到現在你還要背台詞嗎?還嫌戲演不夠!”誰有資格穿刺心肝?他!他江之中哪里不是小心翼翼地疼她、愛她,怎料她的一切都是演來的,而他竟也痴傻地陪她演!


    “我演戲?”她呢喃。眼神飄忽、空洞地對著他盛怒的臉孔。


    江之中受不了她這副生命被剝奪似的模樣,別開臉不看她。“你還要裝傻?江百川全說了,你是來纏我、來監視我的,好教我不會有機會回江家爭繼承權、威脅他的地位!你不是江百川的人嗎?我們之間算什麼?演戲!就是演戲!”他吼了起來,強健的雙臂隨字逐句地揮動,此刻的他暴躁得如同一只戰斗中的猛禽。


    “你信了百川……不信我……”


    “我信你們兩個是一夥的!”江之中截斷她那哭意濃濃的嗓音,繼續說︰“他導你演,全算計好了,不是嗎?”只是這戲終究多餘。他的“兄長”不夠了解,他既會離家輟學又隱姓埋名,就是要遠逃原有制式的生活,哪怕他有落魄潦倒的一天,他也能自得其樂、如魚得水!一個家族的姓氏、一個血緣的基因,他不會在意,更不會為此受綁!江百川費心思安排她“絆”他,只是教他徒惋惜……


    “我們之間全是你演出來的!他怎麼安排你、怎麼引我演……”


    “是!我在演戲!”于采憂再也听不進他的話,激動地尖喊。“我在演戲!我在江家听百川請你的事、我在攝影學校調查你這個學長、我在巴黎觀察你、我在南極勾引你、我在沙漠弄出傷博取你同情、我在頭發里放毒蠍惹你擔心……是!我是在演戲,我下賤、我無恥、我陪你上床全是假,我的高潮是裝的,我就是演戲給你看……世上根本沒有于采憂……我就只是個演戲給你看的戲子!你滿意嗎?”淚水如潰堤般直流,她急喘瞪著他。什麼叫穿刺心肝,不用嘗了!于采憂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上,誰管她穿刺心肝沒!


    江之中的臉色一陣青白,眉頭破攏,血液在體內狂亂奔竄,話是一句也說不出口。她臉上的淚水莫非也是做戲!?他沒有理由認為她點了藥水,還是用了什麼刺激淚腺,那晶亮清澈的淚水,每滴每顆都飽含著她的怨、透出她的怒,她的內心到底是不甘、是悲痛的!


    江之中探出手想為她拭淚、想攬她入懷,但她猛然轉身走向衣物櫃,褪下睡袍。江之中盯著她技覆長發的美背,三步並兩步行至她後方,在她要穿上胸衣時,握住她的藕臂。


    “你要做什麼?”他問。


    她掙開他的大掌,扣好釣扣。“戲演完了,曲終人散!”啞著嗓音,她繼續拿出外衣、長褲,連行李箱也拖出來了。


    “你還發著高燒!”江之中抱住她,又氣又急地吼道。前一刻趕她走,這一刻他卻無法讓她走,他……


    “只是在*裝可憐*——演的!”她冷冷地呼應他先前的指控。“我得收拾行李。”話一落,他的手勁松了些,她乘勢拔掉他的鐵臂。


    江之中一下又扳過她的肩,將她壓抵在衣櫃門上。“你要我怎麼對你,我們一開始相遇就太奇怪、太神秘,我看不透你的心,你要我怎麼對你?”黑眸望進她的淚眼底,他硬著嗓音沈問。


    她與他相凝,將自己苦澀的淚吞入唇里。“現在要我“宣明條件*嗎?”他說過,男女之間只要宣明一個條件,就是終點……


    江之中凜了凜,猛地吻住她的唇,嘗盡她的淚水。她讓他覺得自己自私極了,他把話講得漂亮,要她認了這份感情,猜忌後的痛苦統統要她承受,而不管她是否受冤!江百川昨天講的話全是朦朦朧朧,沒點明,像是抽探什麼般,但他甘願上鉤……誰?誰背叛了這份愛?他有什麼資格認為她“訛詐”?


    她高燙的體溫傳到他身上,他嘗到她的苦,心抽痛得緊,唇不由自主地狂吻她。


    她睜著眼,眸光空洞地對著前方,不給予他回應,也不作反抗,任他在她唇里翻攪,她卻像沒了生命的女圭女圭。


    久久,他離開她的唇,緊緊擁住她病弱的身子。“我無話可說。別走……”他在她頸窩沈言。


    “我在塞納河畔等了你一晚……”她望著窗外昏暗的雨天,沈重灼熱的氣息讓她渾身不舒服,想走也走不了,但——“你要的不是我,你唯一固定的*岸畔*是……”語氣漸弱,眼皮跟著沈重,她努力吐出最後兩個字︰“杜露!”而後,黑暗又一次迎接她……


    ***


    這次,她昏睡了很久,像是在逃避這個對不起她的世界般,她不願醒來。


    江之中不許她如此,用盡所有他知道的退燒砝寒方法,試著讓她暖起來,回復正常體溫,並且每隔幾小時便哺喂她吃藥。


    大概是接近拂曉時刻吧,她才不甘不願地睜眼。


    “醒了?”江之中的嗓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下意識的仰起美顏看他。他英式的俊顏冒出青髭,看上去更顯威猛。


    “為什麼說杜露是我的*岸畔*?”他在意著她昏厥前的最後一句話。“為什麼?”他樓著她的身子,逼間似的眸光望進她黑亮瞳仁。


    她趴回他胸膛,伸手撩開他的浴袍。“這是她的。”長指輕輕圈繞那個依稀可見的唇印。


    江之中低頭一瞧,這才發現自己左胸被杜露無心做了記。“就憑這個不小心被抹到的東西?”他拉著浴袍拭掉唇印,而後月兌去袍子,丟到床下。


    “攝影界全知道她是深淵的*紅粉知己*……”她語帶保留。大家已是成年人,知道“紅粉知己”的深意是啥,她無須說破。


    江之中留意到她說這話時,眼簾黯然地垂下,他挑挑眉,問︰“你在吃醋嗎?”


    她不回答,默默伏在他懷里。要是可以的話,她會為此逃開他的籠罩範圍,但也不知是否在她昏厥那段時間,他給她吃了什麼藥,讓她雖舒坦卻對他欲拒乏力,累得難離他的胸懷。


    “我就吃醋了。”她沒說話,他倒莫名迸出一句。


    她心一跳,擱在他腰間的小手動了下。


    他繼續沈言。“江百川安排你的一切,知道你,比我深,我不是滋味。”他非常在意江百川跟她之間……


    “百川認為我跟他是同病相憐,”心里的牆被江之中吃醋的論調敲垮,她不由自主地對他說。“我們都是別人的養子女。他說,倘若他有個妹妹,說不定也跟我一樣在哪兒受磨累,他算幸運、讓好人家收養。他要我爭氣,別教人看不起,他幫我的動機很單純,他見不慣跟他有相似身世的我成為弱者,所以讓我出國求學。


    “一開始知道你在巴黎時,他是要我注意你,但後來了解你無意眷戀江家,且在外闖得有名有號,他便不再要求我做什麼……這已是幾年前的事了!百川現在差不多接管江家了,他早不在意你的威脅——”她停住,不再說下去。


    江之中若有所思。“選上我當你*名利*的跳板,是你自己的意思?”他突然一問。語氣沒有惡意,而是淡淡的溫柔。顯然,江百川逗了他。听她說來,江百川是挺關心她,但卻是出自一種手足情誼的關心,那麼江百川的朦朧怪話是在抽探他沒錯!“我被擺了一道!”他喃道。


    她盯著他起伏的胸口,什麼話也沒再說。選上他當跳板,也許是因為他在攝影界的名氣大、地位高,也許是……早在當年百川提及他時,她的意識底層便鐫刻了“他”的關系!


    “我跟杜露,”他撫著她柔膩的肌膚,沈沈低喃。“我們的交情有十幾年了,真要在一起,孩子大概也成群了。她在協會是美學總監,並不是個漂泊者,她不會是我的伴侶,更不可能是我的*岸畔*!”他俯首看她,灼熱的氣息吹拂她光潔的額。


    燒才剛退不久,她竟又覺得燥熱。“她為什麼找你……”她垂眸,淡淡地問,仿佛不在乎般冷漠。


    但他卻感應到她那顆急跳的心,手臂將她擁緊。“她什麼也沒說清楚,哭完就走……”就是那時,他才發現她昏倒在套房外的!


    像是害怕失去什麼般,他將她樓得密不透風,身軀緊緊嵌合她嬌柔的胴體,讓她清楚感覺到彼此一絲不掛的身軀。


    “你有耐心听她哭訴……對我卻如此吝嗇……”她在他懷里咕噥,扭動腰肢想翻身。


    江之中的雙腿纏著她的,不讓她避開他。“愛情教人變笨……”


    “你那麼敏銳,會變笨?”她打斷他,含怨帶怒的語氣清晰可聞。


    “就是因為有著銳利的敏感,才禁不起刺激。”江百川出現時,他正在困惑自己和她之間是哪一種情感。困惑、煩躁的心情,被江百川意有所指、蒙朧的言談一刺激,敏感的思路不禁聯想一切,以至於失去了耐、心,壓根兒不想听任何解釋。


    她抬眼看他,眸中漾著水光。“說到底,你不是信任我……連對愛情的信仰也不虔誠……”


    他吻住她,不讓她再說苦澀的言辭。“不要量化、不要質化,憑我們的感覺,擁有彼此……”他的大掌游移在她身上,長腿技巧地格開她的雙腿,性感地喃言。


    “我沒有任何*岸畔*,我的伴侶必須是能隨我上天下海、浪跡於世的漂泊者……就是你”語畢,他定定地凝視她,快進入她。怛,她卻在關鍵刻抵住他的胸膛——


    “我……傷風感冒……會傳染!”她紅著臉,心跳亂了節拍,首次無法冷著冰冷美顏掩飾羞赧。


    江之中撤撇唇角。“我長年征戰慣了野外,百病不侵……”腰桿一挺,他在她半推半就下,輕松滑入她緊實的幽徑里。


    她悶哼一聲,雙眸閉了起來,攀附著他強健的身軀,佣懶地扭動著。


    江之中吻住她,深深攫取她的全部——


    不用抱歉,不談原諒,憑著感覺,擁有彼此……誰說他們之間不是愛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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