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疫  第8章(1)
作者:岳靖
    雙胞胎兄弟藍月明、藍月朗,于一個細雨的星期四傍晚,在藍氏家族的期盼下降臨這個世界。


    爺爺藍偉特雙手抱雙孫,興奮之情溢于言表。設計師女乃女乃夏羅蘭將小兄弟的裝備——衣帽鞋襪、沭浴用具、推車搖籃睡床……乃至周歲後才會使用的幼兒餐具,一樣不缺,送至尤里西斯街那幢掛了新科爸爸藍獲畫像的屋宇。姑婆藍凱特擬了張充滿女性意識的協議,押上小兄弟的腳紋、掌紋,要兩個小家伙自幼開始,就得尊重女性,不得像他們的父親那樣……怎樣呢?姑婆不明說,但顯然姑婆對他們的父親不大滿意。


    另一個對他們的爸爸不太滿意之人,是媽媽——


    拾心打從搬進——被迫搬進——藍獲的新房,到生下雙胞胎兒子,她的情緒持續朝著一種矛盾在崩壞。


    這段不算短的日子里,她變得不是她自己,又好像這正是她的本性流露。她和藍獲結婚,全是因為孩子,他們沒有舉辦婚禮,只有簡單的登記手續,簽了些文件,像他講的“合約”,他們從此忠誠相待,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他是她唯一的男人,他們盡著上的義務,她為他生育後代,他每晚摟著她,給予她滿足,也尋找自己的快樂。他們是這樣的夫妻,沒說過一句“愛”,種鈐蘭,為找更激狂的性快樂。撇開過多的想法,腦袋放空時,她喜歡那樣的快樂,甚至上癮,尤其懷孕期間,她強烈,分分秒秒渴望他的踫觸,本以為生完孩子,會恢復正常——一切只是賀爾蒙作怪的錯覺——但她低估了自己怪獸般不受控制的身體,她如然需要他,比生孕孩子前,更渴望!


    幸好他不是時時刻刻在家,否則,只怕她離不了他的身。她病了,她知道,沒人醫得好她。她的心,空缺一大塊,清冷了,像她住餅的每一幢隻果花嶼屋子一樣,缺乏溫馨——


    “媽……媽——”柔軟呼聲揪回了拾心的心魂。


    美眸從畫布上移開,望向壁爐前那對小身影。“小朗!不可以用畫筆打哥哥!”拾心放下調色板和畫筆,快步定向兩個小家伙,蹲低身子,拿取他們手中的玩具畫筆。每當她作畫,兩個小家伙有樣學樣,在玩具繪本上涂涂抹抹,安靜沒多久,便把畫筆當劍棍,兩兄弟比劃起武藝。他們的父親總是說,大一點送他們去學劍術。


    “不可以這樣,會受傷。”對小兒子搖搖頭,拾心收起他們的玩具,再對大兒子說︰“月明乖,你沒有打小朗。”吻吻小家伙的臉頰。


    另一個小家伙吃醋了,撲入母親懷里,媽媽媽媽地叫著。


    “你們都乖——”拾心笑了,兩手圈著一對兒子,坐在他們的游戲小園地。


    避家幫他們鋪了厚厚的綠草軟墊,還有羊毛氈小花和小動物,布置得像原野,壁爐火做了安全隔離網,看起來是他們露營的篝火。小家伙們今天穿了卡其色獵裝,學步鞋設計成登山鞋樣式,是女乃女乃的作品,衣領上繡著他們的名字,不這樣,分辨不了他們。他們臉蛋相同,沒有誰多一顆痣或身上有胎記——只有他們的母親知道哪里不同——他們像父親,天生帥胚!


    看著兩個小家伙,拾心總是忍不住吻吻他們。


    “小朗、月明,要不要洗澡了?”拾心抱著兩個兒子,美顏寵溺地摩著他們稚女敕的俊秀臉龐。


    小家伙們開心地格格笑,在母親懷里鑽呀鑽。


    听著兒子的笑聲,拾心神情滿是慈柔。


    藍君特說她可以擁有十個男人的心,她沒那麼貪心,她只要拾一顆實實在在的真心,就足夠……雖然,她一直沒拾到那顆心,但她擁著兩個寶貝兒子,感覺他們小小的心跳貼緊了她,就像他們還在她肚子里那般,她被填滿,滿腔的煦暖烘熨著她。


    “媽媽、媽媽……”寶貝兒子齊叫,連嗓音都讓人分不清。


    “怎麼了?”拾心柔笑,凝視著懷里的寶貝們。


    扮哥弟弟伸長小手,兩人一個方向,指著夕輝瓖鍍的大落地窗,想出門。


    “散步嗎?”拾心確實會在這個時間帶兩個兒子上街逛逛。


    小家伙們喜歡尤里西斯街的街花——紫陽花,那一團團、圓圓滿滿的花兒,像父親陪他們玩耍的小皮球,使他們每次見到就會開心地手舞足蹈。他們的父親說,大一點送他們去踢足球。


    搖搖頭,不去想男人說的話,拾心抱著兩個兒子站起。“散步去——”


    “去……”小家伙們學著她的尾音,扭著身體。


    拾心笑了笑,又皺眉。“這樣媽咪很難抱……”兒子遺傳他們父親的高大體魄,女乃女乃都說是幼兒界的巨人,她很難一次抱兩個,何況他們越來越好動了。“要下來走嗎?”


    小家伙手腳掙動,咿咿唔唔講著他們自己的語言。


    “夫人——”每日午後定時的呼喚響起。“少爺們的推車準備好了。”


    拾心轉過身。麥先生是她住進來以後,藍獲特別聘雇的專業管家,他的妻子同樣為藍獲所聘雇,負責照顧她和兩個孩子的生活起居。


    “謝謝你,麥先生。”拾心看著管家步下階梯走來,像往常一樣,接過兩個小家伙,旋足再上階梯,從樓台客廳的拱券走出去。


    她听著兒子們的學語聲,跟上去,到了玄關,隔著阿拉伯屏風,傳來兒子們叫著爸爸。她心頭一震,美眸望住屏風的鏤花孔洞,明知是因為那頭掛了一幅畫像,不是男人回來,雙腳仍下意識加快繞出屏風。


    微撇臉龐,她看了一眼自己畫的男人肖像,再看向畫像對面的大片空白石牆,男人說,那兒掛女主人——他妻子的肖像,要她再畫,她至今未畫,提不起筆來畫那幅畫。


    “媽媽——”兒子們被抱出門外,一人一邊攀著管家麥先生的肩,回頭對她招手,要她快快帶他們散步。


    拾心紅唇彎揚,表情柔了,眼里只有兩個寶貝兒子的存在。她走出門廳,過庭台,下樓階。紫藤架遮蔭中,兩個小家伙並肩坐在雙胞胎推車,乖乖讓麥先生綁系安全帶。


    “少爺們,散步愉快。”麥先生對尚不懂事的兩個小家伙行禮。


    扮哥頭一歪,弟弟跟著斜側一邊,像在學麥先生。


    拾心笑了起來。“跟麥伯伯說再見——”


    “見……”小家伙們只會重復母親的話尾,倒是小手揮得勤。


    拾心分別在他們額頭印上一吻,才繞到推車後方,出發散步去。


    尤里西斯街的人行步道規劃得很完善,拾心推著雙胞胎兒子走在隻果樹下,不怕夕陽西曬,抬眼就是晶亮旋晃的玻璃瓶,每棵隻果樹都有,瓶子踫撞發出淨淨脆響,月明月朗急轉頭顱,呀呀要告訴母親他們的新發現。


    “喜歡是不是?”拾心適時出聲,讓兩兄弟知道母親在看在听。“等月明、小朗滿七歲,爸爸媽咪也會在隻果樹下綁你們的瓶子——一


    小家伙們呼呼出聲,拍起手,像是听懂了母親說的話,很高興而期待。


    拾心微笑著。“那是預言瓶,以前外公也綁了一個給媽咪……”在荊棘海無國界,父親照著故鄉習俗,幫她過七歲生日,做了一個隻果雪人,把那預言瓶綁在雪人的樹枝手臂。無國界不是那麼常見隻果樹,陽光也希罕,她的預言瓶沒有隻果花嶼這些的閃亮,大多時候藏在流霧飄雪中,更是看不太見,但父親說他幫她放了“擁有無價之寶”的預言。


    拾心停下推車,繞到前方。兩個兒子看見她,笑咧長著乳牙的嘴,稚聲喊著︰“媽媽、媽媽……”


    拾心蹲低身子,看著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蛋。父親當年放的預言……模著兩個兒子的臉頰,她美顏出現了女人最迷人的一種風韻。


    遠遠就看見那抹香檳色倩影,明明推著幼兒車,人母人妻身分昭揭,卻是更加引人目光留連,心旌飄動。


    般什麼!那可是獲哥的老婆!利子悉用力晃一下頭,按喇叭,減速靠向路邊。


    “駱小姐——”已經是人妻,獲哥的老婆,他還叫人家駱小姐——因為他是擁護女性主義的男子漢!


    利子悉咬一下自己的舌頭,停車。“駱小姐——”又叫。


    拾心聞聲回首。“利先生?”表情略微驚訝。利子悉是她和藍獲結婚時,少數在場看他們簽文件的觀禮人。他通常出現在一些要繳交法律文件的場合,她有些意外見他在此開車兜風。


    利子悉踏出敞篷車外,走向他們母子。“哈羅——兩位小帥哥,我是栗子哥哥——”


    拾心呵呵地笑出聲來。利子悉年紀比她大呢!


    利子悉知道拾心在笑什麼,改口對聰明絕頂已在發“叔”音的月明、月朗說︰“好乖好乖,栗子叔叔帶你們去買蒙布朗。”他彎身將他們的多功能推車收輪、卸架,轉換成可以放上車後座的幼兒專用安全椅。“哇!變形金剛!好厲害!”很會逗小孩。


    小家伙們格格笑,坐在敞篷車中,小臉輝亮。


    “利先生,這是……”拾心一整個狀況外。


    利子悉這才開始解釋。“獲哥臨時出差,今晚又得加班,要我接你們到事務所里,等他出差回來,全家一起用晚餐。”


    “可是……”拾心想說這是個好機會,讓她渴望他的感官冷卻,如果他今夜不回家……莫名地,她的心一陣幽蕩,嗓音卡在喉嚨中,什麼話也沒說出口,坐上了利子悉的車。


    敞篷車掉轉車頭,甩尾般地駛出去時,兒子們無比開心地歡叫著呢!要是他們的父親在場,一定會說——大一點,送他們去開賽車。拾心想著,唇邊露出連自己都無所覺察的幸福笑靨。


    ***


    “你孫子偷竊原本該屬于我的幸福,祭家下一輪的工期,讓他去駐,教你兒子別再想整我。”藍君特剛返回隻果花嶼,人尚未進到藍絡法研所,就听到藍絡本人對他炫耀——絕對是炫耀——為人曾祖父的消息。


    藍絡春風滿面,胡子底下的嘴,是個可惡的笑。“君特,伯父知道你只是要玩樂鬼混,別說得你好像很愛那丫頭——”


    “那丫頭是藍法恩老頭欽點給我的新娘。”藍君特抬出藍氏家族目前輩分最大、最有權力的人物壓嚇眼前的老家伙。


    藍絡大笑。“藍法恩小頭——”在藍氏家族里.藍法恩因為輩分大,年輕小輩們說起他總加個“老頭”稱號,但他們這一輩里,各個年紀高過藍法恩,提及此人,就會帶著一種尊敬又不全然服氣的語調喚“小頭”。“他和駱以文合議,是要報復藍納,你還配合演出?你真這麼恨你爸嗎?”


    “伯父,你別亂說。”藍君特撇唇。“我和我哥可孝順的,定期匯錢給他,讓他快樂雲游四海——”


    “你和卓特就是不肯告訴他,麗兒在哪里——”


    “那是我母親的意思,”藍君特打斷藍絡的嗓音,道︰“我母親喜歡安定,不想壞我父親的玩興。伯父,你知道的,我父親沒法在同一個地方待太久。”提著公事包,另一手拖著行李箱,他行過雨廊,正要進門廳,背後響起老人的宏亮嗓音——


    “藍納老嘍,我都當曾祖父了,難保他不會客死異鄉……”


    藍君特挑唇,低哼一聲。哪那麼容易死,藍家可是隻果花嶼人瑞展示館!


    “藍師祖!”


    听!有人在叫了。


    “爺爺——”


    “喔!這就是我的寶貝曾孫嗎?來來來,曾祖父抱抱,你們出生時,曾祖父去了好遠的糖果工廠,沒法即刻回來……都這麼大了呀!”


    藍君特旋身,定定看著雨廊的畫面——


    兩個胖小于,流口水的胖小子,被他伯父抱在懷里,一人一邊好奇地拉著他伯父的八字胡。他們的母親——他無緣而美麗的妻子人選——駱拾心,忙著要小家伙們松手,不可以對曾祖父無禮。而所里的愣小子——利子悉,搬著幼兒推車上門廳,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他就是雙胞胎的父親。


    “栗子,律師不適任,改當保母嗎?”戲譫的語調。


    利子悉抬眸。“君特學長!你回來了!”很高興,他終于可以擺月兌那些曠男怨女感情糾紛案件了。“我來幫你拿行李!”殷勤地動作著,留下幼兒推車,進門去了。


    “伯父——”藍君特慢慢又走下雨廊。


    拾心看見了他。“藍君特先——”


    “現在要叫叔父了。”藍君特微笑打斷她。


    拾心美顏窘愣,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默默低下頭。


    “拾心,乖孫媳,這個給你。”抱著兩個小家伙的老家伙,長指挾出一顆包裝紙亮晶晶的太妃糖,像變魔術,遞給拾心。


    拾心看著那慈祥的長輩面孔,有種欲淚的感覺,她接過糖,吃下後,露出甜笑。


    “好吃嗎?”藍絡笑問,即使兩個小家伙拉他胡子,使他老皮有點痛。


    拾心點頭點個不停。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太妃糖!


    藍絡笑開懷。“好吃吧,那可是我費盡千豐萬苦找到糖果工廠生產的夢幻太妃糖!”


    “伯父,”藍君特朝兩個小家伙伸手,不怕生的小家伙們攀靠過來。“糖吃多了,會膩,我想請拾心佷媳到我辦公室喝喝茶,畢竟她和阿獲結婚,我沒趕上送賀禮——”


    “你可別欺負我的曾孫。”藍絡理理被拉亂的胡子,結束巡視工作,坐入已等在車道上的豪華房車。


    小家伙們也坐回幼兒車里,被他們的年輕叔公推著進隻果花嶼法學界最著名的機構。


    藍君特的辦公室很奇特,擺了很多茶壺,他似乎鐘情各式喝茶文化,還闢了一間榻榻米和室。他們進門時,利子悉放好行李箱、公事包,正要離開。藍君特索性讓利子悉把小家伙們帶走,他要請他們的母親暍日本茶,環境要幽雅靜寂。


    拾心認為這樣最好,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和藍君特說什麼,看他表演茶道,喝茶不用講話,像個儀式,淨化她腦海里的雜思。


    “那麼——”許久後,藍君特換了輕松坐姿,說︰“你真的嫁給阿獲?”自從他和她去看完人魚舞,他的偉特堂哥便以他長期玩樂怠匆職守為由,派了一個重力活——絕對是重力活,他還去了礦場當礦工——勞他筋骨、苦他心志,差點沒把他折磨成一張人皮。


    “對不起——”


    “拜托,不要這一句。”藍君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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