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疫  第5章(1)
作者:岳靖
    藍獲沒有親自送拾心回駱家,他像送駱以文那樣,將她送出門、送下樓、送至他新房庭園外的坡道。他要她候著,他進屋打一通電話。花不了一刻鐘,他的助理利于悉開車來到。


    利于悉將近期購入的敞篷跑車停在斜坡路樹下,關好門,走兩步,回眸再望一眼寶貝愛車,不禁得意痴笑。


    “栗子。”熨斗燙過般的直平聲線,穿過風,依然平直得像個指引。


    利子悉轉頭。因為是高架式建築,所以藍獲站在半空中的一樓庭台圍牆後。利子悉自是得仰頸,尊望這位被昵稱“法學界金童”的老板大人。


    “早安,獲哥。”但利于悉下稱藍獲老板或什麼金童,藍獲和事務所那些同事一樣叫他的綽號,他也就維持學生時代對藍獲的稱呼。“獲哥,你要的資料——”


    “抱歉,栗子,讓你跑這一趟。”藍獲朝向一旁的庭台樓階移行。


    利于悉踏上青石步道,正要往藍獲家的庭園接近,眼眸一瞥,注意到穿著赫斯緹亞制服的女子。


    她很標致——與他的車同等標致——豐姿高雅地站在房子造型的信箱旁,使那平凡無奇的信箱變得輝煌燦爍,恍似真能住人,而她是守護家園的女神!


    拾心見著呆站人行步道上的男子,微微頷首。“對不起,我是不是擋到你了?”她挪動身形,淡放一抹笑。


    利于悉搖搖手。“沒有、沒有,路很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多說些話,藍獲走來打斷他。


    “栗子,資料給我。”藍獲伸出手。


    利于悉把密封的公文袋交上,疑惑地問︰“獲哥今天真的不進事務所?”


    “今天是假日。”藍獲語氣平常。


    利于悉認為很不平常。“你從來不放假——應該說,即使是假日,你也是在事務所放。”藍獲是工作狂,初執業的那一年,他甚至住在事務所。


    “我今天想在新買的房子里放個真正的假。”藍獲遞給利于悉一只帆布袋。


    “栗子,你送這位拾心小姐回駱家。”眼眸稍瞅她半秒即轉開,像在交代一件公事。


    利于悉提著帆布袋,滿臉莫名。


    藍獲又說︰“記住,要快,藍君特在駱家等她早餐約會。”


    “啊?”利于悉張大嘴,來不及搞清楚怎麼回事,眼睜睜看著藍獲轉身,走過紫藤架,拐彎上階,返回半空中的一樓。“獲哥——”他朝庭台上的人影喊道︰“那我今天可不可以放假啊?”


    藍獲揚了揚手,沒回頭。“千萬不要喝酒開車。”他進屋去了。


    利子悉高呼。“當然!我的車才剛買而已!”開心地大笑。真是太好了!他終于可以好好放假去兜風!轉過身——


    “麻煩你了。”


    眼楮對上赫斯緹亞淑女,利于悉再度走神。他的新車尚未載過任何女性,與其說老板給的機會,下如說上天慰勞他工作認真、努力生活,他值得一個標致女神……


    “你請——”扯緊松月兌的思緒,利子悉舉止十足紳士,行往路樹下,打開敞篷車客座邊門,恭候著女士。


    拾心眸光停在男人提著帆布袋的手,緩緩回首,美眸瞅望上方庭台。沒人沒影,都說還沒正式入住,現下新得孤清,什麼也瞧不出來。拾心垂眸轉頭,伸手模了一下信箱屋頂,朝利于悉走去。


    “謝謝你。”拾心從利于悉手中取回自己的帆布袋,上了車,綁得完美的公主頭在敞篷車駛進風中那瞬間揚起,像飛瀑沖阻逆游的魚兒,一個東西飄騰出來——


    是她的發帶,被風吹過路樹頂端,掠過雨後翠綠的枝芽,落在男人新房的庭台圍牆。藍獲在引擎聲拉遠之後,才走出門廳,眺望奔馳的敞篷車。


    尤里西斯街最具坡度的路段,離海很近,兜起風來,鷗鳥同行,忒愜意,正如此想,那敞篷車唰地閃進岔路,消失在藍獲的視野里。這顆栗子,是不是開得太快了些?


    藍獲斂眸,緩步邁往圍牆邊,長指挑開勾住女性發帶的荊棘藤蔓,動作再怎麼留意,還是抽了紗。看來是報廢了,有哪個淑女會綁一條抽紗的發帶?淡淡撇唇,藍獲收握手中緞帶,旋足進屋。


    客廳里,特地命令利于悉送來的資料被他隨手丟放,他走到壁爐前,落坐單人沙發,沙發旁的小茶幾擺有一小瓷瓶鈐蘭,是他清晨摘插的。現在,他將手里的緞帶綁在瓷瓶上,嗅著一股芳香,眯細雙眼,沈喃︰“赫斯緹亞藍……”


    ***


    晚了藍色敞篷車一步,紅色敞篷車像匹野馬揚蹄拱背、嘶鳴地緊急煞在未搶到的停車位邊界。


    “搞什麼?”利于悉大叫一聲,回首瞪著那差兩寸就要親上他寶貝愛車的囂張紅車。


    “小于,你不知道這是私人土地嗎?”戴墨鏡的紅車駕駛跳出車外,態度不善地走來。


    利子悉回眸看看副座的拾心。“你的發帶掉了?”他訝異地道,疑惑躍上眉眼——難道,她本來就沒有綁發帶?畢竟,她不若一般的淑女……他們一路沒說話,他知道她的身分,那天在大老板家的宴會,很多人在談論她,他也知道他們駱家有案件在老板手上,他送她一程純當兜風,什麼都沒多問——搭訕——快到駱家,才由她開口指示他走後花園路徑。


    “入侵私人土地,搶人車位,你給我下車!”墨鏡男一把揪住利于悉衣領。


    利于悉頭一轉,聞到酒味,很淡,可不難猜想此人是個宿醉上路的違法份子!


    “先生,小心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暴力,”利于悉打開車門,腳落地,站直與男人差不多挺拔的身段,用力撥掉男人扯他衣領的手。


    “暴力?”男人諷笑。“像這樣嗎——”匆地揮拳。


    “啊!”拾心驚叫,開門下車,急繞過車頭。


    利于悉雖是避過男人的鐵拳,神色卻極為難看,好似他的臉已被打歪、打得扭曲。“先生!你別太過——”


    “喔?”男子切斷利于悉的憤怒聲音。“居然載了個美女!”拉低墨鏡,挑眉,呼哨,目光往拾心瞅睇。“還是赫斯緹亞美女呢——”


    拾心走近,美眸對住男子的雙眼。“先生——”正開口。


    “新來的!”男子的聲音蓋過她,摘下墨鏡,大大方方打量著她,特別注視她沒梳綁的嫵媚波浪發型,笑咧唇,道︰“這麼快就送出赫斯緹亞藍?”


    拾心愣住。男子有一張令她熟悉的臉龐,但她無法聯想熟悉感從何而來。他看似玩世不恭,穿著隨便——牛仔褲、敞領黑絲襯衫——不像那些“爵”總是西裝筆挺,發型更是亂得不羈的螺旋鬈發,有點過時,在他頭上卻時髦特立,完美地襯托出他的狂傲俊氣。


    或許,他是個模特兒,她曾在畫里和媒體看過他……應該是這樣來的熟悉感。


    拾心如此告訴自己。


    “你果然是無國界的大膽美女!”男子這話不知是稱贊還貶損,只見他視線一掃,定在利于悉臉上。“是你吧?”語氣嘲弄。“你該不會以為這兒是情侶約會聖地——維納斯崖?”毫不掩飾的嘲弄。


    利子悉皺眉,冷瞪那張表情流氣的臉龐。“先生尊姓大名?”他決定送出一張“藍絡邀請函”。


    “陸奇雲。”男子的爽快,顯出他過度自信的人格持質。“听著,維納斯崖在那個方向——”臂膀一個揮擺,長指撇對東方旭日,做起好人來。“觀賞日出,要更早些,小老弟——不過,看起來,你們應該是徹夜未歸,你可別害人家拿不到赫斯緹亞證啊……”眸光又轉向拾心,壞笑地眄睞她一身制服。


    “請別胡言亂語。”利于悉嗓音嚴厲。“拾心小姐是駱家大小姐,你現在站在她的土地上,她有權告你非法入侵。”


    男子眼眸驟閃。“駱家大小姐……”真是教人懼怕的稱謂啊——懶懶一笑,他緩聲道︰“那你可糟了,小老弟——連駱家的大小姐也敢動?”雙眼細看著拾心,甚至走近她,伸手撩開她遮頸的頭發。


    拾心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大退一步。


    “請放尊重點!”利子悉還手了,一個擒拿捉住男子。


    男子也是訓練有素,順著利子悉的力道,巧妙掙月兌。“你的行為已經構成暴力,當心我告你。”雙手環胸,他一臉挑釁。


    利于悉氣得跳腳。“我會如你願,與你在法庭見。”


    男子攤攤手,不以為意。“那就到時候說。”哈哈大笑,一派輕松。“倒是你在這個駱家大小姐頸上留吻痕,問題比較大——”


    利子悉睜大眼楮。吻痕?他可沒干這種事!難道……他看向拾心。


    拾心也是听了男子言詞,陷入無聲之中,美顏窘紅,柔荑下意識往脖子模探。


    單純的駱家大小姐!男子抑低笑聲,沉沉地說︰“看樣子,你真的干了什麼不該干的事——”


    “我只負責送駱小姐回家!”利于悉強調。“哪有什麼不該干的事?你這般說法是污蔑駱小姐的名譽。”


    “名譽?”男子像是听到希奇古怪事,挑了一下眉。“好吧、好吧,”舉雙手投降,服了利于悉的講法。“女性的名譽確實很重要,你說的對,你是個紳士——”先贊美,而後道︰“不過,你要不要告訴我,你從哪里負責送駱大小姐回來?又為什麼送駱大小姐回來得走後門?”


    仿佛被重炮轟擊,利子悉腦袋空白了,語塞半晌,才在男子眯閃銳光的眼神下,招供似的回答。“我听我老板藍獲的吩咐行事——”


    “藍獲?”男子眉一挑。“藍獲是你的老板?”


    利于悉頓住。從男子語氣听來,顯然認識獲哥。


    “你從藍獲那兒送駱小姐回來?”男子問。


    “沒錯。”利于悉直覺反應。“我送資料到獲哥的新屋,遇上拾心小姐,獲哥要我載她回駱家。”報告得一清二楚。


    “新屋啊……”男子唇角斜揚,興味濃厚地撫著下巴。“原來如此。”


    利子悉看著男子的表情︰心生不祥——似乎,他做了什麼出賣獲哥的事……


    “你做得很好。”男子拍拍利子悉肩頭。“謝謝你送——”看一眼拾心,他哼笑吐出連他自己都覺得新鮮的字眼——


    “我親愛的表妹,回到駱家。”


    表妹?利于悉大驚,迅速回想——


    男子說他叫陸奇雲,是了,這個名字和那位常出現在事務所的法學生陸彤雲相近,陸彤雲是駱以文女士的女兒,所以這位陸奇雲——


    “你是駱以文女士的兒子!”


    陸奇雲戴上墨鏡。


    拾心听著男人們的對話,眉心微鎖。


    “原來你還認識另一位駱家老——大小姐!”陸奇雲怪笑,存心消遣自己的母親。“那位駱家老——我是說大、小、姐,應該比這位赫斯緹亞駱大小姐難搞吧?”


    利于悉一臉干窘。哪有兒子這樣說母親的?老——大?絕對是這樣,這位陸少爺暗譏自己的母親像黑幫老大一樣難搞——駱家問題恐怕比他們知道的還復雜……


    “沒你的事了。”陸奇雲隔開利子悉,伸手拉過被他擋住的拾心。“拾心表妹是吧,跟表哥從正門進屋嗯?”


    拾心愣瞅著嘴角上揚的男性臉龐。兩片黑爍爍鏡片遮覆了他的眼部表情,但她感覺得出那也是帶笑意的——冷冷的諷刺笑意。


    “別擔心,表哥會罩你。”將她拉往紅色敞篷車邊,他打開門,推她入座,幫她扣妥背帶似的安全帶。


    “陸奇雲先生!”利于悉看他坐進駕駛座,回神沖了過來。“你宿醉末解.還要開車?”大手扳住車門,不讓他關。


    陸奇雲嗤笑。“你怎麼知道我宿醉未解?”


    “你身上有酒味。”利子悉立即回道。


    “我只是被一條美人魚流淚濺染,外加甩巴掌……”朗聲大笑,听起來就像不正常的醉話,他仍未罷止,指指藍色敞篷車前方的冠狀憑欄。“那下方是波濤洶涌的海神灣,我不是沒把你撞下去當海神女婿嗎?”


    利子悉眉心深皺。


    陸奇雲揮撇利子悉的手。“不過是從後門開到前門,你以為會出什麼意外?懸崖在後門,我們要走最——安全的正門!”關上車門,發動引擎。車子呼嘯地倒退,甩尾掉轉車頭,開走了。


    “徹夜未歸,不敢走正門?”


    一個問題,刺穿了她的想法。


    拾心轉頭,美眸對住初次見面的表哥。


    陸奇雲回瞥她,咧咧嘴。“誰跟你說那個秘密後門?”


    “我自己發現的。”拾心有點明了就算不說,陸奇雲也能把她看透,因此毫無猶豫地告訴他。“我坐在憑欄外的岩台畫海灣——”


    “坐在憑欄外作畫?爬出去的?”陸奇雲哼哼低笑。“有規矩的淑女不該那樣,也不該偷偷走後門——這麼做,有幾次了?”


    拾心垂眸,柔荑模著衣領。“真的有嗎?”聲音很輕。


    陸奇雲側過臉龐,墨鏡映出女人縴指描觸脖子線條的景象。“蝴蝶領看起來端莊拘謹。”他說了句,轉道︰“與其擔心會被抓到,不如住宿,赫斯緹亞堅信他們的女孩都是有教養的淑女,沒有像監控牢獄那樣管理宿舍……當然這也是因為——你們穿這種制服的,真的很有教養。”


    住宿嗎……拾心美顏轉向陸奇雲。


    “我記得以前有個人跟你一樣——”陸奇雲自顧自偏移話題。“他也爬到憑欄外,駱家的人以為他要自殺,所以封了那座後門小花園。”像是隨口說說,有沒有人死,不重要。“總之,這幢房子大概太有牢籠氛圍,教人住在里頭不自由,老想往外爬,對吧?”


    拾心別回臉龐,望著擋風玻璃,靜默深思。


    陸奇雲笑笑,重踩油門,徹底發揮超級跑車性能。


    車速飄得狂然猛烈,風竄耳際,干擾掉腦海里還沒來得及理好的想法,拾心像是遭人重推強壓,背部整個貼上椅座,險些叫出聲來。


    “奇雲少爺!是奇雲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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