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愛情守則 第九章
晏然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和止羽去法國。
是因為她身邊太多說服的聲音?但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隨波逐流的人;是因為貪圖旅游?可她對法國雖然向往,卻也還沒到非去不可的地步︰那……難道只是為了,有一個能和止羽復合的機會?
不不,這樣的答案,是晏然怎樣也不肯去想的。
出發的那天,縈然開了爸爸的小白車送他們去機場,一路上,晏然只覺說不出的別扭,接下來的這兩個多月,她的生活都要交在止羽手上了,這教她怎麼能不緊張?
因此一路上,她便只跟妹妹聊天,根本不跟止羽說半句話,直到上了飛機,她跟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
&uot;我的耳機線被你的手壓到了,請移動一下,謝謝。&uot;
止羽望著她那副既緊張又努力要裝出一派自在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但他不敢說什麼,只是趕緊把耳機線還她,就這樣到了香港,兩人什麼話也沒多說,相敬如賓。
直到在香港又轉搭上法航班機,止羽看見她一下子整整枕頭,一下子拉拉毯子,才忍不住道︰
&uot;放松一點吧,要飛十個小時,我們買的又是經濟艙,會很累人的。&uot;
&uot;我很放松啊。&uot;晏然不承認。
&uot;是嗎?&uot;他不拆穿她,眼里倒都是了然的笑。
晏然知道自己隱瞞得太差,扭回頭不理他,想到航程要那麼久,不由得伸了伸腳,但她人高腿長,經濟艙實在不太符合她的需要,咕噥了句︰&uot;這位置還真小。&uot;
&uot;要不要來顆安眠藥?&uot;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個小藥瓶。
&uot;什麼?!&uot;晏然嚇了一跳。
他解釋︰&uot;我每次出遠門,都會事先請我的醫生開安眠藥給我,我上了飛機吃一顆,就一覺睡到目的地。&uot;
&uot;真的假的?連飯也不吃?&uot;晏然沒听說過這種方法。
他蹙眉︰&uot;飛機餐簡直不是人吃的,而且睡著了反而不餓。&uot;
听來倒也有點道理。晏然這輩子坐過最遠的航程是去日本,三個多小時,現在三倍多的時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打發,若能一覺睡去,倒也是個好方法。
&uot;好吧。&uot;
她向止羽伸出了手,止羽在她手掌心里放了一顆小小的藥丸,她向空服員要了一杯水,吞了下去。
對不常服用安眠藥的她來說,藥效發揮作用的時間極短,她很快就感覺到渾身沉沉的,精神鈍鈍的,不出半小時,她就睡著了。
這一覺晏然睡得怪怪的,好像睡得極沉,但事實上又清楚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或許是那不舒服的坐椅不時提醒她人在飛機上,她側著睡,又平著睡,再翻身睡……終于醒了。
睜開惺忪的眼,晏然看見了止羽,從他身邊小窗上透進的陽光,把他褐色的頭發照得閃亮,他溫柔的眼楮正望著她。
&uot;剛好趕上早餐。加減吃點面包吧,再飛一個小時就到了。&uot;
他的樣子好像一直都望著她,從沒轉開過視線似的,她不由得問︰
&uot;你沒睡?&uot;
他笑笑。&uot;睡睡醒醒。&uot;
&uot;你自己為什麼不吃安眠藥?&uot;她道,掙扎著替雙腿換了個坐姿。
他淺淺一笑。&uot;我要是也睡死了,誰幫你蓋被子?&uot;
晏然哼了一聲,不理他的甜言蜜語,卻想依他的建議多少吃點面包,然而掀開盒餐,那微波加熱的炒蛋冒出一股古怪的味道,實在不太美味,晏然頓時沒了食欲,連面包都吃不下了。
所幸飛機在早餐之後終于降落了,她隨著止羽辦入境手續,轉搭國內班機。
在等班機的時間里她依然不想吃東西,只喝了杯咖啡,這時她發現四周許多和他們一起等班機的人中,有人牽著一條狗。
&uot;狗可以上飛機?&uot;晏然好奇問。
&uot;國內航線可以。&uot;止羽不在意地。&uot;你在法國待久點就會知道,法國人愛狗愛得多瘋。&uot;
丙然是異國。晏然不再大驚小敝,繼續喝她的咖啡。
柄內班機坐了一個多小時,又轉機場巴士,下車拖著行李走了幾分鐘,晏然來到一間兩層樓的屋。屋子看得出已經有些年代了,白色的牆,咖啡色的木門和窗,小小巧巧的,小院子里有兩棵自然生長的小樹,陽光斜斜灑下,說不出的舒適雅致。
&uot;太漂亮了!&uot;她忍不住贊嘆。&uot;你買的?一定很貴吧?&uot;
他把自己和晏然的行李提進屋,只回答了兩個字︰&uot;貸款。&uot;
晏然懂了。走進客廳,從窗戶看見院子里停了輛漂亮的休旅車,晏然直覺反應︰
&uot;你的車?&uot;
止羽還是那兩個字︰&uot;貸款。&uot;
晏然不說話了。環顧這屋,屋外雖然看來古拙,屋里卻裝潢得十分現代,那些家具看得出是名牌貨,晏然不禁問︰
&uot;這些很貴的家具,該不會也是……&uot;
他替晏然把話說完︰&uot;貸款。&uot;
晏然怔了怔,雖然口中沒說什麼,但很顯然她的眼里一定透露著&uot;怎麼會這樣?&uot;的意味,看得止羽皺了皺眉︰
&uot;好吧,我先都招了,免得你經常要重復那種受不了的表情。我和朋友在亞維儂還有個小劇場,那劇場成立的基金一半也是貸款。&uot;
&uot;那你的開銷不是很大?&uot;晏然照常理判斷。
止羽卻不照常理處事。&uot;我每次賺了一筆錢,就會盤算一下,這些錢夠我用幾個月,又夠我付幾個月的貸款,然後這幾個月我就不工作啦,放大假。&uot;
晏然深吸一口氣,簡直視他為奇人。&uot;你不存錢的?&uot;
&uot;存啊,&uot;他聳聳肩。&uot;不多就是,有個基金。&uot;
&uot;那你有沒有想過,&uot;晏然試著提醒他。&uot;如果你不小心發生了什麼意外,或是等你老了,沒辦法工作了……&uot;
他大笑了兩聲。&uot;法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交那麼多稅是干什麼的?&uot;
听起來好像也有點道理,晏然發現她就算拿再多她的觀點去說服他,他還是有理由足以駁回。那……好吧……算了。
&uot;要不要先睡一下?&uot;他十分細心。
晏然搖搖頭。&uot;飛機上睡飽了。&uot;
&uot;那走吧,我帶你去吃飯。&uot;
止羽這一說,才真喚起了晏然那餓過了頭的肚子。在飛機上什麼也沒吃,她早就饑腸轆轆了。
隨著止羽走出屋子,晏然這才發現屋子正對面有個小坡,坡不是條小河,河岸整理得綠草如茵,非常漂亮。晏然忍不住贊︰
&uot;你家的環境實在不錯。&uot;
止羽倒也不謙虛︰&uot;否則我干嘛買這間屋子?&uot;
兩人相望一眼,笑了。
來到這陌生、卻景致怡人的國家,晏然對止羽的抗拒感似乎在無形中消散了些。
沿著小街走,一路都是老房子,公寓、獨棟小屋,有種樸拙而實在的美,晏然欣賞著這些建築,不經意地,她已經停在一間餐廳前面了。
招牌上寫著她看不懂的法文,但止羽已經推門進去,她于是也跟進。
癟台後迎出一個中年人,笑著擁抱了止羽,止羽拉她過去嘰哩咕嚕講了幾句話,那人也擁抱了晏然,晏然有點怯怯地,覺得這里的人實在熱情。
靠牆的座位,是止羽的老位子,晏然問他︰
&uot;你跟這家店很熟啊?&uot;
他笑。&uot;幾乎天天來吃,你說熟不熟?&uot;
這麼忠誠?晏然等著老板送上菜單,好研究看看是什麼菜這麼吸引止羽,但她等了很久,都沒人拿菜單過來,她不解問︰
&uot;不用點菜嗎?&uot;
止羽回答得很絕︰&uot;沒有菜單。他煮什麼我吃什麼?&uot;
&uot;嗄?&uot;晏然呆楞著,然而身在異國,只好任止羽擺布。
好在菜送上來,看起來並不太恐怖,一盆像是馬鈴薯泥,一盤黑黑像是血腸之類的腸子,一盤晏然認得是沙拉,再來又是她不認識的肉……
&uot;你試試看,家常菜。&uot;止羽鼓勵地,替她的盤子添上一些菜。
既來之,則安之。晏然一來是餓,二來是認命了,看到什麼就往肚子里吞,而令她意外的是,這些菜竟挺合她的胃口,她一下就吃掉了大半,吃到止羽沖著她笑,大概是被她吃的份量給嚇著了。
吃得太多,走出餐廳後,止羽帶她去散步。大約又走了十來分鐘,晏然看到眼前有個龐大的古建築物,羅馬時期的風格,外有高高圍牆圈著。
&uot;這是什麼?&uot;她問。
&uot;一個羅馬時期留下來的競技場,&uot;止羽道。&uot;可以算是全世界保存最完整的一個競技場。&uot;
&uot;不會吧?&uot;晏然訝然,不敢相信地驚嚷出聲。&uot;從你家走路就可以走到一個古競技場?&uot;
止羽不在意地笑。&uot;法國到處都是古跡,簡直差不多算是跟古跡住在一起,久了就覺得無聊了。&uot;
&uot;怎麼可能會無聊?&uot;她大大不以為然。&uot;我是學藝術的,要能生活在這種地方,真是求之不得。&uot;
晏然拖著止羽,興奮地立刻去找競技場的入口處想入內參觀,不巧卻已過了開放時間,只能明天再來了。
她十分氣餒,止羽為了安撫她,只得帶她去附近不遠的一座羅馬時期的殿堂,和對面一座現代美術館,晏然才滿意了。
在法國的第一天,晏然很愉快地度過了,她甚至沒有在異國的不適感,只是不適應時差,感覺非常累,很早就困了。
她被止羽領到他的臥房,藍色的被褥,是個看起來十分舒服的大床。
&uot;你睡這吧。&uot;止羽把她的行李都搬了進來。
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懸了起來,在半空中吊緊。她睡他的房間他的床,那他呢?
一起睡?
天哪,她可沒準備要這樣……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笑道︰&uot;我的工作室有張沙發床。&uot;
晏然悄悄吐了口大氣,希望他沒看見。而她的心里也在悄悄感謝他留給她的空間。
&uot;晚安。&uot;他再朝她一笑,輕輕合上門走了。
晏然就此開始,在法國過著所謂放大假的生活。
每天止羽陪著她去參觀各個古跡名勝,也陪她去看美術館和博物館,晏然發現這是個天氣怡人、充滿了文化氣息的小鎮,她是藝術學院畢業的,對藝術文化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愛好,身處于這樣的一個環境,真讓她有再度念書深造的念頭。
&uot;這里有大學嗎?&uot;她有回問止羽。
&uot;這個城有所藝術學校,&uot;止羽知無不言。&uot;附近也有個大學城,坐火車差不多半個多小時。&uot;
&uot;這里的學費貴不貴?&uot;她月兌口而出。
&uot;便宜到你難以想像,&uot;他微笑。&uot;公立大學學費約台幣一萬元,怎樣?&uot;
台幣一萬元!嚇死人的便宜!晏然呆掉了。
止羽早料到晏然會有這樣的反應,便道︰
&uot;法國對人民的福利是很好的,受教育本來就不應該花太多錢。&uot;
&uot;那一定很難申請嘍?&uot;
&uot;也不盡然,&uot;止羽搖頭。&uot;比較麻煩的是先決條件︰語言。法文不好念,要把法文念到可以讀書上課,那得花一番工夫。不過你大可先念語言學校,同時副修一些你想念的課,如果不在乎文憑,想學點東西倒是不難。&uot;
&uot;法文哪……&uot;晏然側頭尋思。她對學習語文不太討厭,但法文實在是全然陌生的。
&uot;你擔心什麼?&uot;他似笑非笑地看她。&uot;有我這個免費的家教老師,難道還怕學不會?&uot;
&uot;我又沒說要來念,&uot;晏然連忙道。&uot;想想罷了。&uot;
&uot;想想罷了。&uot;他重復了這句,促狹的眼神,像是完全看穿了她的心思。
而止羽的屋子,最令晏然驚奇的是,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窖,收藏著下少紅酒。
&uot;我就是為了這個酒窖才買這間屋子的。&uot;止羽如是說。
于是,止羽開始教晏然品酒。各式各樣的紅白酒,學問大得很,晏然記不了太多,但她可以負責喝,甜甜澀澀又極易入口的紅酒,往往喝得晏然臉紅通通的,眼波一轉,難得地嫵媚嫣然,滿臉光采,醉人神韻,楮若秋波。
止羽笑著點頭︰&uot;你現在不用看著那朵向日葵,也可以笑得一樣燦爛了!&uot;
&uot;是嗎?&uot;坐在止羽家的陽台上,晏然隨手又拿起了桌上的紅酒杯。
&uot;慶祝一下吧。&uot;他也舉起了杯子。
&uot;慶祝什麼?&uot;晏然側了側頭。
&uot;我的成功。&uot;他凝視著她,眼光一點也不閃爍。&uot;在台北時我就在想,我一定要讓你笑得自由自在,陽光而暢快,現在目的達到了。&uot;
晏然打從心里掠過一絲暖流,微笑地舉起杯子,踫了踫他的。不知怎地,她的心好溫柔,感覺好像回復到與止羽熱戀時,那種幸福的快樂。
止羽也帶她去見他的朋友。他的朋友不見得個個都會講英文,但晏然卻是除了英文以外不會任何外文,然而他的朋友都熱情而友善,語言遂成了並非唯一必要的溝通方式,有時就算比手劃腳,或是心領神會,晏然都覺得有趣,以致于她非但不排斥見他的朋友,甚至還挺喜歡加入他們的聚會。
一回在止羽的朋友家喝餐前酒,坐在止羽旁邊的一個男人不知跟止羽聊了什麼,然後兩人舉起酒杯,放聲大笑起來!晏然好奇問︰
&uot;你們為什麼這麼開心?&uot;
止羽望向她,眼楮閃亮,笑意盎然。&uot;他問我,最近為什麼都只帶同一個女人出現。&uot;
晏然皺皺眉。&uot;然後呢?&uot;
他朝她眨眨眼︰&uot;我說我改邪歸正了,所以他要敬我。&uot;
晏然擰著眉,眼里卻笑了。&uot;才下信!&uot;
&uot;不然你問他!&uot;止羽陡地著急起來,深怕晏然不信任他似的,他正色地︰&uot;他不會講英文,不過你可以叫他把剛才的話寫在紙上,然後你回家查字典。&uot;
一件小事,止羽卻看得那麼重要,只因牽扯到她的信任問題。她哧地一笑︰&uot;神經!&uot;
她沒再追究。沒道理,她竟然願意相信他,是為什麼她也不清楚。
而除了待在法國南部,止羽也帶她去巴黎。
&uot;不帶你去巴黎,你可能會覺得沒來過法國。&uot;他說。
晏然舉雙手贊同。巴黎有羅浮爆,有奧塞美術館,有聖母院……有太多太多到法國必得造訪的地方。巴黎,也有止羽的父母。
止羽打算帶晏然就住他父母家,但他得先徵求晏然的同意。
&uot;有沒有關系?不然我們可以去住飯店。&uot;
住飯店?那是訂一間房還是訂兩間房?兩間房不合乎經濟,一間房太尷尬。住他父母家雖然有點怪怪的,但至少他家應該有多余的房間吧?
&uot;如果不會打擾你爸媽,我當然沒關系。&uot;止羽大概想不到,晏然是因為這原因才答應的。
&uot;這倒不會,我家滿大的。&uot;他笑道。
不過晏然直到真正進了他家,才知道止羽所謂的&uot;滿大&uot;,其實是很大,他家還有游泳池!
止羽的父親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和止羽長得很像,只是比止羽更粗獷一些,止羽的五官里若有些許細致,大概皆來自他母親。他母親是個秀麗的法國女人,身高不高,眉眼含笑,她打破晏然對外國女人的一般印象,她原以為外國女人都是人高馬大,粗枝大葉的。
&uot;我爸在英國念書的時候認識我媽,她那時候在英國旅行,後來兩個人就結婚了。我爸畢業之後就跟我媽來到法國,在法國落地生根。&uot;止羽簡單告訴了晏然他父母的事。
&uot;為什麼不留在英國?&uot;晏然本能問。
他笑。&uot;我爸生性浪漫,跟我一樣,法國假期多,比較適合他。&uot;
&uot;你爸是做什麼的?&uot;晏然好奇。
他特地先看了她一眼,才回︰&uot;會計師,符合你的規矩吧?&uot;
晏然哼了一聲,知道他在調侃她。
生性浪漫,卻選擇了會計師這麼枯燥的工作?晏然與靳爸爸相處之後,覺得某方面這對父子的確很像,但父親比起兒子平衡多了,也成熟穩重多了。然而靳爸爸卻對晏然說︰
&uot;我兒子如果像你這樣就好了,莊重,內斂。&uot;言下之意,頗欣賞晏然似的。
晏然微微紅了臉。&uot;我才羨慕他呢,自在隨性,不受拘束。&uot;
&uot;是嗎?&uot;靳爸爸笑了,笑得若有所思。&uot;不過我這回看到他,倒覺得他好像長大了點。&uot;
&uot;怎麼說?&uot;晏然很有興趣。
&uot;我這兒子,從小就聰明,運氣也不錯,以致于這一路走來沒什麼困厄,幾乎是想要什麼有什麼。&uot;
他略略感嘆地道,接著卻又微笑了︰
&uot;說老實話,他從十幾歲開始就帶女朋友回家,我們也都習慣了,但只有這次,我看見他對你的小心翼翼、呵護備至,我在他眼楮里看見認真,還有對你不經意流露出的那種憐惜。我想他是終于學會生命中的某些事,是該珍惜的。&uot;
是父親對兒子的偏愛?抑或是止羽做得真的明顯到就連不知情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身為當事人的她,怎麼可能毫無知覺?從前對他的些許怨懟,似乎在無意間慢慢消散了。
那天晚上,在塞納河畔,她遠眺羅浮爆的燈光,那璀璨的光華,美得像場夢境。她轉頭看止羽,止羽正注視著河岸上一個雜耍的街頭藝人,她望著他的側影,那陽剛中帶著細致的線條,傲氣的鼻梁,性感的唇,這男人帥勁之姿態,也像是從夢里走出來的。
眼前,對晏然來說,無疑是場美夢,因為止羽的陪伴,使她充滿著一股幸福的感覺。從前他雖然也對她好,卻彷佛總像少了什麼;現在止羽對她,卻是充滿了細膩的心意。
&uot;累不累?&uot;他發現晏然凝著他,笑著關心了一句。
&uot;你比我累吧,&uot;晏然由衷道。&uot;要陪著我這個觀光客看東看西的。&uot;
他毫不考慮地回︰&uot;只要你開心,這算得了什麼。&uot;
晏然感到內心的一股悸動,她微微垂下了頭︰&uot;你何必這麼辛苦?&uot;
&uot;不辛苦不行。&uot;他微微一笑,語氣里沒有一絲怨尤。&uot;有的時候一不注意時間,就比人家慢了半拍,但這世界還是正常在轉,為了要彌補那段時間,只好加倍努力。&uot;
她的心里驀然涌起一份難以言喻的感動,和一份酸澀的柔情,這璀璨的河畔,加上她身旁的有情人,幻化成一股浪漫的氣氛,迷醉她、鼓動她,她輕輕往他靠了靠,微仰起頭。
這算是某種愛情的暗示,親吻的邀請,止羽十分清楚。換作從前,他絕對毫不猶豫;但此時的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他向她靠近了些,又怕若是自己會錯意,豈不又惹惱了她?
晏然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更是柔情滿溢,她再倚向他,他湊過來,兩人的唇終于相遇了。
一個輕柔的吻,足以喚起往日的甜蜜,卻多了點別的。那微怯的心跳怦然,對親密接觸的不安與無措,不只晏然如此,就連止羽也是一樣。
晏然驀地發現了一件事,他居然在緊張!
這當然也出乎止羽的意料之外,他緊張什麼?只是一個吻,對他來說簡直跟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他不曉得吻過多少片唇……然而只因都不像晏然這麼讓他在意,他滿懷柔情,多了怕晏然受不了,少了怕她感受不到……
離開他的唇,晏然長發半遮,星眸半掩,面頰是一片酒醉似的嫣紅,眼里有抹甜甜的暖意。
她此刻什麼也不想,她只知道,她又開始戀愛了。
當他們準備從巴黎返回南部小城的時候,止羽的父母邀請他們去坎城度假。
&uot;我們在坎城有間小屋子。&uot;靳媽媽說。
靳媽媽的名字叫艾琳,也堅持晏然喊她艾琳就好。
就快到八月節,公司行號從一個禮拜到一個月的假期不等,坎城的度假小屋是止羽父母經常選擇的度假去處。
止羽沒答話,只徵詢晏然的意見;而晏然反正是來游玩,隨遇而安,與止羽父母相處得也不錯,而且想到坎城的那片蔚藍海岸,她似乎沒有理由放棄。
一行四人,從巴黎直接搭飛機到了坎城。
飛機降落在尼斯機場,再轉巴士到坎城,小鎮風光與止羽住的地方有些類似,但感覺更閑適,更浪漫一些。
在車站雇了計程車,沿著海岸邊的公路走,海岸的港口里停滿了私人的游艇、帆船,公路下的沙灘到處都是曬日光浴的人,那天空藍藍的,大海藍藍的,晏然的心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從公路的另一邊轉上去,是個山坡,計程車在小路上轉了轉,停在幾間白牆紅瓦的房舍旁,其中一間,便是他們接下來幾天的家。
一進屋,艾琳就連忙整理這將近一年沒人居住的屋子,晏然當然也卷起袖子幫忙,兩人弄了一下午,才把屋子弄乾淨,把帶來的東西放整齊。兩人將最後一塊抹布洗好晾上曬衣繩,有默契地相識一笑,這個下午,讓她們有了份友誼似的情誼。
晚上,就在山下止羽父母熟識的餐廳吃飯。
靠海,當然吃海鮮,而晏然也漸漸習慣了典型的法國晚餐方式──晚晚開飯,將近八、九點,餐前酒先聊天喝一個小時再說,一餐飯吃完,十點、十一點是很正常的。
回到小屋,坐在屋前的長椅上,大家又是聊天。
終于到了該睡覺的時候,麻煩也就來了。
不是小屋沒有足夠的房間,這屋子倒有房間可以讓止羽和晏然分房睡,但艾琳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足夠的毯子。
&uot;我去跟隔壁借借。&uot;艾琳當下決定。
不知是為了怕替人家帶來麻煩,抑或是她真的不在意,晏然月兌口而出︰
&uot;不用了,我可以跟阿羽睡同一間。&uot;
這話一出,連晏然自己都訝異,這是她的聲音嗎?是從她的嘴里講出來的?不可思議。
眾人先是一驚,隨即艾琳發出了回應︰
&uot;嘎?喔。&uot;
微訝,又帶著什麼了然的口吻,雖沒有一絲調侃的味道,卻也讓晏然剛才的勇氣盡失,害羞地垂下了頭。
止羽本還沉浸在突發的震撼中,看見場面有點尷尬,笑著開口︰&uot;不需要那麼驚訝吧?&uot;
沒錯,沒什麼好訝異的,靳爸爸也隨之一笑,化解了尷尬。
小屋位于山坡上,站對角度,就可以看見山下的海岸,遼闊的景致,一望無際。
晏然非常喜歡站在這里遠眺海岸,覺得有種開闊的舒暢感。一回,她看見艾琳隨手放在桌上的鉛筆,心里匆生一念,向艾琳借了來用。
找張白紙,墊了本厚書,晏然就坐在屋外一角開始素描起那片海岸。雖然許久沒動筆,但還是迅速完成了一張素描。
&uot;畫什麼?我看看。&uot;不期然,止羽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頑皮地伸手搶走晏然的畫。
&uot;還我!&uot;
晏然一驚,急得伸手去搶,止羽早把那張紙拿得遠遠地,好看個清楚。
&uot;畫得不錯啊!&uot;他贊。
晏然大搖其頭。&uot;我七、八年沒動筆,差太多了。真正要畫,得重新開始。&uot;
&uot;那就重新開始吧。&uot;他理所當然地說。
晏然一怔,她只是隨性所至畫畫,沒想太多。&uot;哪有那麼容易。&uot;
&uot;怎麼不容易?&uot;他反而覺得晏然奇怪。&uot;想做就去做,拿起畫筆就行了。&uot;
自然,隨性,這果然是他的風格。晏然微微一喟︰&uot;我不像你。&uot;
止羽微微一笑,然而那銳利的眼楮,似乎足以穿透她。&uot;我也沒有要把你變得像我,可是你可以多听听你自己心里在說些什麼。&uot;
說什麼呢?她其實不太想听,也不太敢听,它有時會說一些在她認為是十分冒險的念頭,而以她的個性,是不可能去實現的。
&uot;它說,肚子餓了。&uot;晏然模糊以對,難得也會俏皮。
晏然在出發前就跟家人說好,每個星期天她固定會打電話回家報平安,當然即使住在坎城也不例外。這個周日她打電話回家,如常報告生活動態,駱媽媽告訴她家里發生的大小事,順便還加了一項︰
&uot;還有,跟你一樣留職停薪的那個女同事打電話來說,上次那件弊案隔了這麼一陣子,風聲差不多過去,你們基金會又恢復正常運作,她申請復職也獲準了,所以特地跟你講一聲,你如果要回去,也可以回去工作了。&uot;
晏然一怔,彷佛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基金會的工作?那好像已經是幾世紀以前的事了。
&uot;我知道了。&uot;她漫漫應了母親一句,思潮卻從她現在的閑適與浪漫,慢慢拉回台北的現實去了。
這些日子,她只盡情地享受這浪漫的異國情調、甜蜜的愛情,卻忘了她在這國家只是個過客,她終究要回到她從前的生活去的。
于是,在掛了電話之後,她變得多愁善感。而即使只是小小的變化,也逃不過止羽細心的眼楮,他警覺地問︰
&uot;是不是台北有什麼事?&uot;
&uot;我同事要我媽轉告,&uot;晏然老實說︰&uot;我可以申請復職了。&uot;
他心一震,手上拿著的一杯咖啡晃了晃。&uot;什麼時候?&uot;
晏然模糊以對︰&uot;就算是當初所講的三個月,也快到了。&uot;
止羽半天不說話,只是遠遠望向窗外;晏然偷看他的側面,那張英俊的臉龐現在既無奈又苦惱,看得她心疼起來。但氣氛一下變得凝重,她也說不出話來。
這其實本來就是個始終存在的問題,只是不到問題真正來臨的時候,誰都不會去想。
而晏然忽然發覺自己當初要來法國時,考慮得還真不夠透徹,那時她只苦惱著該不該原諒止羽,卻沒想到她要是原諒了止羽,之後又該怎麼辦?當假期結束,兩人會是如何的難分難舍……
愛情為生活帶來了不一樣的樂趣,像是帶來了一道光,可是每一道光都會投射出陰影,而屬于他們的陰影,現在正籠罩著他們。
閉上眼楮,止羽思索著答案,如果……
&uot;你有沒有想過,&uot;止羽忽然轉過頭來,深切地看著她︰&uot;留在這里別走?&uot;
晏然嚇了一跳,本能反應︰&uot;怎麼可能?!&uot;
&uot;怎麼不可能?&uot;止羽熱切地,半個身子都轉了過來。&uot;你喜歡這里,也喜歡像我一樣自由自在的生活,為什麼不試試看?&uot;
晏然仔細凝著他。他們兩人對事物的觀念極為相左,卻也產生某種互補,像她這人向來走的是直線,從來不認為還有其它線條的路可走;但在他身上,她看見了人生的無限可能,看到了另一種生活的意義,一顆令人羨慕、自由的心。
但這並不表示她也能做得到。
她已經在他身上嘗試過一次失敗,也曾試過違反愛情守則的下場,雖然他們現在破鏡重圓,她的愛情守則似乎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但關于現實的工作呢?生活呢?難道也都要她放棄原則?這太恐怖了。
她的聲音破碎︰&uot;留在這你要我做什麼?而且我在台北還有工作,我怎麼能走?&uot;
&uot;可是在這里你會有全新的生活!&uot;止羽心中的焦灼逐漸溢于言表,他努力地建構一幅美好的藍圖,企圖說服晏然︰&uot;你不是也想過繼續念書?我也許不算很有錢,但絕對足夠我們兩個生活。&uot;
&uot;但是,你也習慣到世界各國去工作,如果我真的要念書,我就走不開。&uot;晏然提出反對的理由。
&uot;如果你走不開,我就不離開法國,光靠在國內的固定演出,其實也不少。&uot;
他承諾地、興致勃勃地說,期待著晏然的反應。
晏然的頭愈來愈暈,沒錯,她的眼前似乎也浮起了那麼樣的一個影像,在那個充滿人文氣息的小鎮,不再有工作壓力,不再有都市生活的復雜,這些日子的單純歡樂閑適,全都可以延續下去,美好得有如一場夢……
是了,只像是夢,對晏然來說,她唯一能想像自己生活在這樣的場景,只有在夢里,不是現實。
晏然的心里有個很重的聲音,在說︰實際一點,晏然,不可能的,沒有固定的工作,以你的個性,絕對不安,你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困難地搖搖頭︰&uot;我沒辦法。&uot;
&uot;試試,給自己一個機會,&uot;他強而有力地說。&uot;拋開你那制式的觀念,生活可以有很多模式。我沒有要你變得跟我一模一樣,但你也不必限制自己。&uot;止羽仍然抱著強烈的希望,他的眸子緊鎖住她,用他的感情鎖著她,他的每一個字都緊迫盯人︰&uot;而且你有我,我不會讓你過不快樂的生活。&uot;
那麼真誠的邀請,那麼深情的眸子,晏然都要被感動了!她的喉頭哽著,強忍住眼淚,她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因止羽的真情感動而點頭,可是……她還是搖了搖頭。
止羽氣餒了。他的頭垂下去,苦惱地瞪著地,感覺自己的情感一下子陷入完全茫然的狀態。他愛她,可是這太痛苦了,他的愛情,留不住一個他深愛的女人,他要怎樣才能讓她留下來?
&uot;也許……&uot;晏然心疼如絞,她彌補地說著無意義的話。&uot;也許你願意來台北?&uot;
止羽苦笑,他的聲音彷佛離她很遠很遠︰&uot;我念完高中之後來到法國,那時候我就決定了以後要留在這里。&uot;止羽雖然隨性,但他始終有他的固執堅持。
晏然也知道這太不可能,叫他跟她留在台北,對止羽的人生來說,有什麼意義?
晏然被他們之間的問題難倒了,淚珠無預警地滴了下來,她困難地說︰
&uot;止羽,無論是誰都想像你一樣,拋開一切任性而為,可是現實層面根本不容許……&uot;
&uot;沒關系,沒關系,&uot;他伸出手臂摟住了她,她無聲的淚珠,她難受的心境,都讓他感同身受而深深心疼。他忍住自己的痛楚,只想好好呵護她。&uot;別多想,還有很多解決辦法的,世上不是只有黑跟白兩種顏色,是不是?還有一段時間,我們慢慢想,會想到好方法的。&uot;
他在安慰她,晏然知道,這只不過是安慰她的話罷了,想到以後兩地相隔的痛苦,魚雁往返與熱線電話能連系多久的感情?她完全不敢保證。
依偎在他暖暖的懷抱里,望著自己的手指,晏然忽然模糊地想著,那里好像欠了一枚戒指……也許他們該瘋狂一點,現在立刻搭飛機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奇怪,和止羽在一起,她已經拋棄掉許多她的愛情原則了,為什麼總還是有許多觀念,她怎樣也拋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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