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載卡多  第一章
作者:染香群
    懊死!為什麼拋錨在這種荒山野嶺?莊殊為拿下金邊眼鏡,揉了揉鼻根,愁眉不展的看著扁下去的輪胎。車上的女孩沉著臉,“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已經遲到了!”語氣里頭有著濃重的不耐煩。


    殊為轉過頭,盡量和顏悅色的回答,“輪胎爆胎了。”


    這種情形大約屢見不鮮,那女孩忍無可忍的跳起來,“就告訴你趕緊換掉這部爛福特!坐在這種車子里面,真是太丟臉了……”


    “妳可以下車,用走的上陽明山。”他語氣依舊平和,諷刺的味道卻非常濃厚。他已經過了哄小女孩的年紀,再說,交往了六年多的李美蘭,也離小女孩有段很遙遠的歲月了。


    “你說什麼?!”她橫眉豎眼的摔了車門出來,“你再說一次!誰準你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的?”她開始高聲漫罵,聲音在渺無人跡的荒野分外嘹亮刺耳,他閉上嘴,在心里默念聖經,才能壓抑將這女人棄尸荒野的沖動。


    卷起袖子,千斤頂稍微一使力,居然哀叫著宣告陣亡。拿出手機,這種荒山正是通訊死角,連一格訊號也沒有。


    只有兩個選擇。用走的上山,一個小時候大約可以到宴會的別墅。或者下山,到山下搭計程車,大約半個小時就可以走到了。


    耐著性子跟美蘭解釋,只換來她高分貝的怒吼︰“你要我穿著高跟鞋走這麼遠的山路?!莊殊為,你是不是人?”


    “要不然,妳待在車子里,我到山下叫計程車來接妳。”他理性的建議卻引來更不理性的破口大罵,“將我一個人丟在荒郊野外,你是不是男人?!”越罵越氣,“我真是瞎了眼才會跟你這種呆子耗這麼久!你們莊家的兄弟全當了總經理或是董事長的,只有你這個窩囊廢躲在花蓮那種鳥地方當個破教授!叫你想辦法回台北,你居然說你喜歡花蓮?!一點志氣也沒有!苞你耗了六年青春,我到底在耗什麼?你給我說清楚呀!說呀!”


    說什麼?我也很懷疑耗這麼多年是在耗什麼。抬頭望著濃重的烏雲,他索性往車子一靠,等美蘭罵累再說。


    不讓她罵到高興是不會停止的。


    除了等待來車救援,大概也沒其他方法了……


    等了十幾分鐘,只有幾輛砂石車開過去,正絕望的時候,一輛疾駛的砂石車發出尖銳的煞車聲,停在他們前面好幾公尺,雨已經開始下了,他警覺起來,不知道走下來的是什麼樣的人……


    “怎麼了?”聲音像是清脆的富士隻果,甜甜的,還有種爽脆的俐落感,“發生車禍了麼?”她瞄了一眼仍然慷慨激昂的美蘭。


    殊為倒是難得的驚異起來。眼前這個小女生恐怕還在上高中吧?粉女敕的臉頰柔軟的像是花瓣,綁著兩根粗粗的辦子,清秀粉麗,粗呢布外套襯著還有梨窩的秀白小手,有種不協調的楚楚溫柔。


    大概是跟著爸爸跑車的小女孩吧?他望了一眼砂石車,雨絲漸漸的粗了,山里又起霧,他看不清楚駕駛座的人。


    “爆胎了。”他指指扁下去的輪胎,“小妹妹,你們有千斤頂嗎?方不方便借我用一下?”苦笑著拿起頹然的千斤頂,“連這玩意兒都壞了。”


    “當然有啊……”她的聲音悅耳,听得人心底一陣騷動,“我這就去拿呵……”


    看她這樣弱不禁風,跑起來卻很矯健,沉重的千千頂扛在肩膀上,行若無事的跑回來。


    他趕緊跑過去接,美蘭又尖叫,“殊為!好髒啊!你的白襯衫都弄髒了,等等怎麼參加宴會?”


    他翻翻白眼,笨手笨腳的操作千斤頂。小女生看不過去,“我來吧……”這樣嬌女敕的聲音讓人無法抵抗,“幫我拿備胎過來好嗎?”她轉頭對著嘴巴沒停過的美蘭,“姊姊,請妳安靜一下,這樣尖叫,不傷喉嚨嗎?”


    “妳……”正生氣的美蘭想把怒火轉向小女生,她無辜的眨眨眼楮,“妳若生氣嚇到我,恐怕沒人可以換輪胎喔……姊姊就得在山里過夜哩……噓……”她一面說,一面敏捷的支起千斤頂,將漏氣的輪胎換下來,“山里有熊呢,妳這麼大聲,我可以上車跑掉,你們恐怕跑不過熊喔……”


    美蘭驚恐的摀住嘴,殊為把輪胎拿過來,唇角有著忍不住的笑意。小女生三兩下就把輪胎裝好。“好了。這個備胎舊了喔,暫時撐一下,哥哥,要記得去換新胎呵……”聲音又嬌又女敕,卻和美蘭的甜膩一點都不相同。


    “我知道了。謝謝、謝謝……”他感激的跟她握握手,遞出名片,“我是莊殊為。小妹妹妳的名字呢?”


    “我叫水若櫻……”嬌嬌的聲音令人舒服極了,“莊哥哥,我先去開車,你跟著我試試看好不好?”


    只見她往砂石車跑去,殊為微微一笑,看見美蘭還是滿面驚恐的摀著嘴,“上車吧。不上車還等熊來嗎?”


    美蘭慌忙上車,狠狠的瞪他一眼。


    發動老福特,車子平穩的前行,見他跟近,砂石車也穩穩的開動,他開快點,想向駕駛道謝,結果看到小女生高坐在駕駛座上,居高臨下的巧笑倩兮,伸出女敕白的手,跟他翹了翹大拇指,猛然加速,龐然笨重的砂石車居然如炮彈般飛馳而去,靈活的在山區轉彎而過。


    臨去前,他瞧見了車後漆著“比象猛運載公司”。


    殊為的眼楮都直了,“比象猛?”


    遠遠的還听到她聲勢浩大的喇叭聲……的確比象猛。


    ***


    穩穩的將車開到宴會的地點,他們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他也讓美蘭疲勞轟炸了一路,所有的耐性幾乎都完蛋了。


    “你看你!害我的妝也糊掉了……衣服也不成樣子……你還不下車干嘛?”她端坐在助手座,“連幫我開車門都不會嗎?”


    他打開中控鎖,“下車。”


    美蘭不可思議的看著向來好脾氣的殊為,他仍然心平氣和,“下車,要不然,我要把車開走了。”


    她忿忿的下車,“我要跟媽說,說你這樣對待我……”


    “哪個媽?如果是伯母,我會跟她解釋。”


    “當然是你媽!”她氣得渾身發抖。


    “我媽是我媽,跟妳有什麼關系呢?”他仍然微笑著,“更何況我們分手了。”


    “分……分手?”美蘭乍聞噩耗,“你……你敢!”


    “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他發動車子,“妳不是嫌我沒有志向,是個窩囊廢嗎?既然大家想法差太多,和平分手是最好的結局。”對她一點頭,“很高興認識妳。”就將車開走了。


    “莊殊為!你居然就這樣走了?我怎麼回家?莊殊為!”


    一定有數不完的男人想送妳回家的。不管妳的脾氣多麼可怕,只要有張艷麗的臉皮在,總有前僕後繼的犧牲者。


    女人……只會出張嘴叫叫叫,什麼也不會……


    他想到那張清麗秀雅的臉龐,和白皙卻勇于勞動的小手。


    或許我犯了以偏概全的毛病。只是有些女人會如此,而非全部的女人。他微微地笑了起來,開懷的。


    ***


    巧夫總伴拙婦眠?


    開著砂石車的若櫻噗嗤一聲笑出來,可惜這麼斯文卷氣的男人。靈巧的從山區開回程,她心情太好,一路上車輛稀少,正好讓她大秀技巧,可是一到市區,她的大氣就來了。


    “媽的!”嬌脆的聲音變得慷慨激昂,“馬路是你家開的?”她瞪著悠閑的擋在兩個車道中間的法拉利550敝篷車,“干!閃邊去啦!不要開著跑車當隊長!”她按了喇叭,跑車的主人瞪了她一眼,伸出中指。


    “孰可忍,孰不可忍啊!”她手握方向盤,原本的嬌柔跑得無影無蹤,“台北市開什麼敞篷車?裝垃圾接雨水啊?不給你個厲害,你還以為馬路是你家的!”


    她靈活的換檔,一踩油門,飛快靈巧的Z形超車,算準了距離,狠狠地用風壓刮得敞篷車一偏,趁車主手忙腳亂的時候,她佔穩了車道,硬把他擠向外側車道,放慢速度讓兩台車並行,她也狠狠地伸出中指。


    看清楚了是個嬌女敕卻滿臉殺氣的小女生,痞子車主也發怒了,“干X娘,讓妳看看老子法拉利550的神威!臭娘們!”他也猛催油門,想超越過若櫻的砂石車,偏偏她也加速,飛快的奔馳。


    一路纏斗,若櫻的砂石車看似笨重,偏偏她心靈手巧,眼觀四面,車感極準,加上她的車大,飛馳的時候風壓讓人不能小覷,幾次法拉利550想趁機剪到她前面,都讓她快一步卡位,台北夜來車流量更大,車輛又多,敞篷車幾次功敗垂成,已經氣急得差點撞安全島,一路追馳到河堤道路,她要轉下砂石場的時候,已經差了好幾個車身。


    只見她伸出手,輕蔑的朝下指了指大拇指。就靈活的開進了砂石場。


    痞子車主氣得發抖,追了過去,見她把車停好,他怒氣的拿起拐杖鎖……


    “你這小子!到這地方來干嘛?”只見一陣大吼,弄得他耳朵嗡嗡叫,眼前拄著幾尊大漢,身高超過一公尺八,穿著汗衫,叉著手,手臂的肌肉糾結著。


    拿著拐杖鎖,他的腿卻簌簌發抖。“沒……沒有啊……”


    小女生已經從車上跳下來了,走過來站定。讓這些粗莽漢子一襯,她顯得嬌小柔弱,“什麼事?”她嬌脆的聲音甜甜的,害他差點拿不住閉杖鎖。


    “小櫻,這小子干啥來的?”一個漢子吐出嫣紅的檳榔渣,用下巴指了指那個痞子。


    “啊?”她的殺氣全不見了,顯得困惑而溫柔,“我不知道呢。剛剛他佔了兩個車道,我只是超車……”


    “什麼?!”吼聲震得痞子真的失了拐杖鎖,“林輩最討厭你這種該死的小車子了!”


    “對不起!”他跪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飛也似的跳上敵篷車,慌忙倒退,車尾撞到汽油鐵桶,發出好大的聲響,往前猛沖,又撞到砂石場的門柱,匆促的蛇行而去,一路發出匡啷的聲音不知道又擦撞了什麼。


    “好幾萬呢。”小櫻困惑著,“這麼急著干什麼?這麼撞車子……光烤漆和車後燈……後視鏡……”她搖搖頭,“慌什麼呢?”


    漢子們一起聳聳肩。


    “不要理那種沒啥小路用的家伙!”另個漢子踩熄煙,滿臉橫肉還擠出和煦的笑容,“小櫻,剛剛我去十八王公那兒買了油飯,要不要吃?”


    “要啊!要啊!”她嬌柔的小臉滿是笑。


    嚼檳榔的將他擠開,“不要理他。油飯都涼了,”他凶惡的臉也擠出友善的笑,有點像是豺狼咧嘴,“我這兒有熱呼呼的豆漿,還有妳最愛吃的飯團喔……”


    “我有咖啡……”


    “滾!我有啤酒!”


    “走開!我有師大小籠包!我剛排隊排了好久……”


    “小櫻,我有……”


    擴音器震耳欲聾的大叫,“通通離小櫻遠一點!”氣急敗壞的伯父老板吼著,“小櫻!立刻給我上來!上夜班的還偷什麼懶?沒記車趟的趕緊去記!懊下班的趕緊給我滾回去!”


    眾漢子如喪考妣的垂下頭,趕緊把手上的供品堆了心愛的小櫻兩手,看她有點吃力卻甜甜的微笑,“謝謝哥哥們呵……”這些人高馬大的男人們連骨頭都軟光了,幾乎癱在地上成了一堆泥。


    “小櫻!”趁著她還沒開口,老板趕緊訓人,“告訴妳多少次,不要跟這些家伙講話,妳就是不听!一個女孩子家跟這些粗魯人……”


    “哥哥都是好人啊……”甜脆脆的聲音鬧得老板骨頭一酥,又讓這一桌子供品堵得說不出話,“大家都是好同事、好兄弟,為什麼不說話嘛?伯伯,為什麼嘛?”


    她有些幽怨的皺起小臉,老板幾乎忘記自己要訓些什麼,好半天才回魂,“沒有為什麼!我跟妳那死鬼老爸是過命的交情……”說起來還是熱淚盈眶,“我怎麼可以將可愛的小櫻羊丟進狼群里?我怎麼對得起妳老爸呀?想當初在金門的時候……”


    想到那段同袍情深的日子……真叫人肝膽相照,血脈為之沸騰啊……“我跟妳爸熬過了那種生不如死的訓練,要不是他拉我一把,我早讓共匪模掉了……”只听身後咀嚼的聲音,看她吃得臉頰帶著飯粒,“妳到底有沒有听我說呀!”


    瑟縮了一下,水若櫻嬌嬌的笑,討好的說,“……伯伯,十八王公的油飯,就算冷了也很好吃喔。”她將整包油飯一送。


    ……為什麼我不繼續教訓她,世人其實人心叵測呢?居然和她坐在一起吃油飯?


    “還有小籠包喔。”她忙著拿碗裝醬料,還細心的幫他開了啤酒,往冰箱拿冰塊和冰過的啤酒杯,“這麼熱,喝啤酒最好了。伯伯,快吃嘛,你一定沒吃晚餐呵……會鬧胃痛唉……”


    “小櫻!”老板一把抱住她,哭了出來,“妳真是我女兒就好了!”


    “伯伯!”如櫻也含著淚,“我是把你當爸爸的……”


    “小櫻!”


    “伯伯!”


    看這對老小相擁而泣,卡車司機們咕噥著,“真不公平……我也喜歡小櫻呀……”一面發著牢騷打卡。


    “就是嘛,死老頭,只會霸著小櫻不放……”


    “小櫻是我們『比象猛之花』唉……”


    “我一輩子只愛小櫻一個!”


    “媽的,你撒泡尿照照好不好?”


    “干!林輩看你不爽很久了!”


    “釘孤枝啦!耙不敢?俗辣!”


    “林輩輸你,名字倒過來寫啦,到外面來啦,誰怕誰?”


    屋里哭得熱鬧,屋外也打得很熱鬧啊……真是生氣蓬勃的砂石場。


    ***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比象猛砂石場暨比象猛載運公司負責人石破天,望著對著他的小櫻哈舌搖尾巴的漢子們皺眉。


    石破天,五十二歲。正陷入嚴重的思考中。


    水若櫻是他過命同袍的二女,從未結婚的他,等于是親手接生這個稚弱的小生命來到,世間的——誰知道弟妹會生在砂石車上?——抱住這個小生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管他將來娶不娶老婆有沒有小孩,小櫻在他生命中永遠是第一個孩子。


    後來他將全副心力都投注在砂石場和載運公司里頭,的確沒有時間娶妻生子。但是有小櫻……他就等于有了孩子。


    小櫻會愛車如命,大概是受了他的影響——連路都走不穩,就已經讓他那台沒牌的哈雷載來載去——他也一直很驕傲有這樣懂車技巧高超的“女兒”。


    將來比象猛的一切,都會是小櫻的!


    但是……他看看那群嚼檳榔抽煙喝酒打架賭博樣樣都來的司機部屬,不禁頭痛。這些家伙的居心他哪會不知道?若是有比較成材的家伙……他也不排斥讓小櫻跟誰……


    偏偏半個也沒有。


    整天玩車,交游都是這群破爛不成材的東西……他真怕會有負老友所托,害他可愛的小櫻誤入狼口……


    不!


    他扶住雙頰,嘴巴茫然的成了個0型,還真的有點像某幅名畫。


    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小櫻都二十六歲了,這樣蹉跎下去,他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小小櫻了……


    “喂,老弟,”他打給遠在花蓮的弟弟,“還是忙不過來?好啦,我會調台車給你……記不記得過年你跟我提的事情?”沉重的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你給我發誓,一定要好好對待小櫻!”


    幣了電話,他眼角有著晶瑩的淚光。


    小櫻,這一切都是為了妳呀……


    ***


    “我不要去!”若櫻的反應是意料之內的激動,“我不要離開伯伯!”


    她一把抱住石破天,哭得梨花帶淚,“我要在伯伯身邊……”


    “小櫻,听話……”石破天被她哭得心都碎了。


    “我不要听話!”小櫻嬌脆的聲音被哭聲弄得柔軟,“我要跟伯伯啦……”


    “我讓妳把小櫻號開去!”


    哭聲低了一點。


    “我的哈雷也給妳!”


    哭聲又更低了些。


    看她有反應,石破天神秘兮兮附在她耳邊低語,“……還有,花東公路和濱海公路幾乎沒有車輛,可以飆個痛快喔。”


    “會照相。”她的哭聲停了,著魔似地望著東邊。


    “測速器的配置圖,我已經準備好了。”


    她的眼淚奇異地全干了,“什麼時候出發?”


    這下換石破天嗚咽起來,“我舍不得小櫻呀!哇!”


    ***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東大中文系教授莊殊為抱著手臂,倚在他剛買的LEXUSSC430跑車邊,望著地磅站那群看來凶惡的司機老大沉思。


    莊殊為,三十五歲,正陷入嚴重的思考中。


    自從那天讓水若櫻幫他換過輪胎以後,他就沒辦法忘懷那個嬌柔又神采奕奕的英姿。差點連老福特都舍不得賣,還是媽媽嫌車子佔車庫,他才忍痛賣掉的。


    找到她要做什麼呢?老實說,殊為也不知道。或許道個謝,請她吃頓飯吧?一個嬌弱的小女生得靠跑砂石車維生,光想到這點就覺得她的身後一定有著濃重的生活陰影。


    那麼細弱的一雙手臂……不知道扛起怎樣艱困的生活重擔呀……他雖然只是一介生,大家又是萍水相逢。受人點水之恩,須當涌泉以報……


    只要知道她到底有什麼困難,或許可以拜托兄弟們想點辦法,或者在公司替她安排個職位什麼的……總比當個危險又辛苦的砂石車司機好。


    不過,怎麼找她呢?


    他只記得水若櫻的載運公司——事實上是想忘也忘不掉——或許地磅站能夠幫他一點忙。拜“比象猛”的威名,地磅站的人倒是很親切,告訴他,現在正在量地磅的司機老大就是“比象猛”的人。


    “不過,”地磅站的人小心翼翼的說,“比象猛的人很名符其實喔……先生,你要小心一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穩重的走向前,先點頭示意。


    “做什麼?小子!”這群粗豪漢子看起來心情都不好。


    “我想打听貴公司的一位小姐,”他沒被嚇到,仍然有禮的問,“一位叫做水若櫻的小姐……”


    “你找小櫻做什麼?”犀利的眼光幾乎穿透他,問話的人像是悶雷似的吼著。


    “是這樣的,”他還是不急不徐,解釋了整件事情,“……我只是想找水若櫻小姐道個謝……”


    “的確是小櫻會做的事情……”聲音軟了下來,軟得幾乎滴出水,有人真的開始眼眶泛紅。


    “小櫻……妳為什麼要走?”有人真的嚎啕了。


    走?他心驚的抬起頭,“水小姐過世了?”


    “你才過世了!”沒好氣的吼他,又嗚嗚的哭起來,“小櫻被調到花蓮的比象猛啦!”自顧自的哭成一團,一面死老頭、臭老頭的亂罵著。


    再也問不出什麼,莊殊為默默的思考著。


    花蓮?花蓮也有比象猛?


    看看這群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漢子,難道水小姐的困境連這樣的粗魯漢子都一掬同情之淚嗎?


    問題似乎有點嚴重。


    他叉著手,繼續陷入嚴重的思考。


    ***


    假期結束,他該回學校報到了。開著簇新的SC430,這輛漂亮的跑車雖有著可伸縮的車篷,他卻沒有御風而行的沖動。


    開玩笑,開車篷好接雨水嗎?


    打開音響,舒伯特的音樂流瀉……果然是頂級音響……但是卻不像以往能夠撫慰他的心靈。


    不行,他放心不下那個“孤苦”的小女生。


    “喂,”他用了免持听筒,“孝為,現在忙嗎?”


    “老哥?”再怎麼兵荒馬亂也比不上親哥哥重要,“怎麼啦?有事?”


    “……想拜托你查一家載運公司。一家叫做比象猛的公司……”


    “別掛電話。老哥,我馬上查,比象猛?好名字……”孝為高興得大咧著嘴,“老哥,你終于想通要回來公司效命啦。”


    “不是。查到沒有?如果沒有,等你有空的時候……”


    “慢點,我查到了,”孝為嘆口氣,“看我累成這樣,居然沒半個兄弟要幫忙,是不是我做人很失敗?好啦,比象猛,台北市XX路……”


    “不是台北,花蓮的。”


    “咦?你也知道花蓮有分公司?”幾時老哥除了故紙堆還關心外界的事情?“在玉里啦,離花蓮還有九十九公里……你要不要抄


    玉里?他心頭一動,他也住在玉里。“麻煩你。”


    “老哥,你查這家公司干嘛?是不是這家公司犯了你?告訴老弟,一定整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告訴了他


    “不是。”他那向來穩重沉著的大哥居然隱隱有了笑意,“受人點水之恩,須當涌泉以報。”


    幣了電話,孝為還莫名其妙。他親愛的大哥是不是念念呆了?載運公司給他啥恩惠?“讀人的頭腦真難理解……”他咕噥著,繼續為了莊家的事業拼死拼活。


    既然在玉里,事情就好辦了。殊為微笑著,一路保持著五十公里的速度,穩穩的前行。


    舒伯特的雲雀,听起來多麼雀躍。讓他想起那副甜甜的嗓音,和敏捷如雲雀的行動。


    我們會再見面的……很快……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笑得多麼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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