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藏禍心  第二章
作者:于媜
    楚若水自個兒也明白,這男人替她引薦的,不會是多高尚、輕松的好工作,只是讓她怎麼也想不到的是,她竟得任人奴役、使喚。


    “當……當丫環?”楚若水抬頭看著眼前雄偉華麗非凡的偌大府邸,不禁嚇著了。


    “是啊!能進衛王府當丫環,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事兒,算你今天運氣好,胡嬤嬤一托我找丫頭,就踫見了你。”胖大叔無視于她黯然的神色,猶自顧的說道。


    “可是我——”


    別說是服侍人了,她連如何照顧自己都還是問題。身子一僵,她畏怯的腳步開始往後退去。“大叔,謝謝您的好意,但這工作,我怕是做不來。”


    “怎麼!你不是急著用錢,這衛王府的薪餉可是挺豐厚,兩年就有五十兩銀子薪餉,怕是這放眼京城再找不著——”


    “五十兩銀子?大叔,您是說——”雙眸驀然瞠大的楚若水,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只要在這兒當丫環,就能拿五十兩銀子?”


    “是啊!不過,听說這工作挺"不一樣",若是你嫌苦,那就罷,我另尋他人進府便是。”


    “不,大叔,我做、我做!不論是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怕苦,求您替我引薦進府。”


    一想到這五十兩銀子不但能讓她爹尋個好大夫、多抓幾帖藥,還能讓她娘不愁衣食,她連想也不想的便作下決定。


    緩緩挑起一道眉,狐疑的瞅著她好半晌,胖大叔終于爽快的點頭道︰


    “好吧!看你也算是個明白人,我就帶你進府了!”


    懷著憂喜參半的復雜心情,楚若水就這麼被這名胖大叔領進了衛王府邸。


    男人將她丟給一名老嬤嬤,連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拿了酬金就徑自走了。


    “這位姑娘,你當真是進府做丫環的?”


    老嬤嬤仔細將她上下端詳了一回,狐疑得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可我看你實在不像是——”瞧她一身嬌貴的氣息,以及不俗的溫婉氣質,哪一點像個丫環?反倒像是個系出名門的官家千金。


    雖然夫人吩咐她找個漂亮、聰慧的丫頭進府,但瞧她的模樣嬌弱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她,怎堪做粗重的雜活兒?


    但夫人也一再囑咐這丫頭不必會做事,只要看來清秀、乖巧就行了,可不做事的丫頭雇來做什麼?


    胡嬤嬤納悶的搖搖頭,實在不明白夫人腦子里打的是什麼主意,但她是下人,也不好多嘴,只能照著主子吩咐辦事。


    “這位大嬸,試問普天之下有誰會拿這種事說笑?”楚若水自嘲的一笑,眼中卻有著難掩的悵然。“再說,有人天生下來就得是當丫環的命嗎?還不都是時勢所逼,不得不屈于現實。”


    眼前這名容貌、氣質皆流露出一股名門氣勢的女子,連見多世面的胡嬤嬤也不免被震懾住了,不禁忙道歉。


    “這……姑娘別見怪,是老身糊涂了。”


    “不,大嬸別這麼說,是若水逾矩了。”楚若水慌張的趕緊說道。


    登時,她不禁在心底暗罵自己沉不住氣,萬一要是這位老婦一怒之下將她趕了出去,那她該上哪再去找有五十兩銀子的工作——


    “別擔心,我胡嬤嬤不是心眼兒小的人。”胡嬤嬤慈藹的一笑,再度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胡嬤嬤頗為欣賞的瞅著她笑問道。


    “我叫楚若水,您可以喚我水兒。”


    “好,水兒!我是胡嬤嬤,專管這後府、雜院的丫環,以後有什麼事兒就找我。”


    “胡嬤嬤——”楚若水驚喜的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順利進入王府工作。“謝謝——謝謝你!”她忙不迭的鞠躬道謝著。


    “甭謝了,我看你人聰慧、乖巧,夫人要見了你,一定很滿意的。”


    胡嬤嬤滿意的一笑,而後自衣袖里掏出一卷衛夫人親擬的契約,遞到她跟前。


    “要進我衛王府工作有個規定,就是得簽下兩年契約,免得你中途後悔了,我們又得費事兒找人。”胡嬤嬤朝她一笑,繼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道︰“對了,你識字吧?”


    “水兒識字。”回以一笑,楚若水小心翼翼的接過紙卷,比誰都清楚這張薄薄的紙卷是她所有的希望。


    紙卷上除了先前那位胖大叔說的五十兩銀子外,只簡單寫著幾條規定。


    壹、約者需耐得住主子突發的脾氣與不合理要求,不得毀約之。


    貳、約者必須嚴格遵守兩年賣身約定,在任何情況下不得後悔。


    立約人簽字


    雖然紙上寫的規定讓人不寒而栗,但是急需要這筆銀子的楚若水,毫不遲疑的就簽下了自個兒的名字,以五十兩的代價,將兩年的自由全賣給了衛王府。


    “來吧!我帶你去見夫人。”收起了契約,胡嬤嬤轉頭便朝西苑走。


    “是!”楚若水欣喜的應了聲,邁著小碎步趕緊跟上了她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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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悶、郁悶——


    晌午時分,衛烜風宛如一只斗敗的公雞,神狽的自昊陽閣步出,憤恨的不住低咒。


    這晴朗無雲的好天氣,襯得受了一肚子窩囊氣的他,心情更是宛如籠罩了好幾層烏雲的郁悶!


    “啐,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個兒兄弟的份上,我非賞他幾拳泄我心頭之火不可!”他氣憤難消的忍不住暗自低道。


    瞧瞧衛昊陽這是什麼兄弟?


    成天一聲不吭、板著張臭臉也就罷,甚至連他這個兄長也不放在眼里。


    怎麼著,不過是看上他“醉花樓”里的姑娘,想叫他這好兄弟割愛,送給他排遣無聊,怎知這渾小子竟然毫不留情地斷然拒絕,簡直不把他這個兄長放在眼里。


    正在惱火間,衛烜風遠遠就見到他那近來閑得發慌,成天淨想些異想天開主意的娘,腳步一轉,就疾步轉往後花園而去。


    “風兒,等一等!娘有話跟你說——”


    遠遠一見到她那向來總是來去無蹤的兒子,衛夫人驚喜的高喚他道。


    他會等才有鬼!衛烜風沉著那張無比俊美出色的臉,腳步邁得更急了。


    “風兒,娘給你介紹個新丫頭——”


    遠處再度傳來他娘愉快的聲音。


    還說不是閑得發慌,這會兒連身邊的丫望都還要讓他認識——衛烜風不耐的想道,腳步更是一刻也不停的閃進了後苑。


    衛夫人看著前頭那抹逃得飛快的高大身影,忍不住氣悶的暗自嘀咕了起來。


    呻!這倔小子,就這麼不給她這個做娘的面子,這些日子不過是多找了幾名丫頭進恆風閣伺候他,哪犯得著他氣成這個樣子?竟足足幾十天不肯搭理她!


    橫豎那些丫環也全都被詭計多端的他給趕跑了,他還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回頭一瞥見這新進府中不過幾日的丫環,衛夫人緊繃的嘴角終于松弛了些。


    這丫環真是越瞧越滿意!


    胡嬤嬤挑人可挑得真好,這丫頭模樣標致、漂亮是不消說,舉止談吐又極有大家閨秀的沉穩之風,才來幾天,便已深得她的歡心。


    相信只要將她安排到風兒身邊,不出多久,那成天放蕩的風兒,就會被與眾不同的水兒給擄獲,那也不枉她費盡心思的謀畫。


    只是眼前得趕緊想辦法來個“順水推舟”,將水兒弄到風兒身邊去,否則風兒那孩子精得跟什麼似的,萬一給他看出了破綻,她這番苦心可就前功盡棄了。


    噙著抹得意的竊笑猛一抬頭,驚見水兒正滿臉狐疑的緊盯著她瞧,衛夫人忙收斂心神,正色的開口了。


    “水兒啊!我看你人貼心、聰慧,挺投我的緣的,本來我是舍不得讓你離開身邊的,但是,方才你也看到了,風兒這孩子身子骨向來不好,身染百醫難治的頑疾,所以才想讓你去照顧他,這樣我也放心些,不知你肯不肯?”


    衛夫人說得煞是哀切、可憐,大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楚若水此刻才知道,原來方才那個高大、英挺的身影,就是衛王府的二少爺!


    “可是,二少爺他——”方才不是還身手矯健、健步如飛嗎?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有“頑疾”在身?楚若水不禁糊涂了。


    “怎麼,水兒你不願意?”衛夫人戲劇的扮出一臉愁苦。


    “不,夫人待水兒恩重如山,水兒就算是替夫人上刀山、下油鍋也願意。”向來單純、好心腸的楚若水,連想也不想便急忙應允道。


    “那好,明兒個我就帶你去風兒的寢樓!”


    衛夫人一反方才的愁眉苦臉,朝她綻出了一抹吟吟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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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夫人沒有騙她,二少爺病得果然不輕!


    當隔天一早,楚若水隨同衛夫人來到二少爺的寢樓,遠遠就听見寢樓里傳來一陣低沉、喑啞的嘶吼,那極為狂亂、壓抑的聲音,仿佛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夫人,二少爺他要不要緊?要不要水兒去請大夫——”


    楚若水緊抓住衛夫人的衣袖,擔心得小臉驀然刷白,以往她爹病重時,也從來沒有這麼厲害過,好似隨時會斷氣似的,听得她是一陣心驚膽跳。


    “穩著點,將來你若要侍候風兒,這種場面多得是機會踫著,用不著慌張。”衛夫人斯條慢理的安撫她道,神色間絲毫不見焦急。


    “可是——”楚若水怔住了,怎麼衛夫人對于自個兒兒子發病竟絲毫不見焦意?


    正遲疑間,眼見衛夫人已徑自推門而入,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喘息、嘶吼,更是隨著大敞的房門毫無遮掩的傳來。


    楚若水心驚膽跳的躡著腳步跟著步入寢房里,只見寢榻的雲帳正隨著陣陣喘息、申吟,劇烈的晃動著,其中還不時摻雜著女人嬌軟的喘吟。


    楚若水捂著胸口,被這陣宛如兩只狂獸纏斗的聲音嚇得手腳發軟,不敢多靠近床榻一步。


    仿佛看出了她的狐疑,衛夫人見怪不怪的沿桌就坐,倒了杯水就口,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別慌!里頭的姑娘是來給風兒"解病"的。”


    “喔!”楚若水怔怔的應了聲,再度望向劇烈搖晃的床榻,不禁佩服起里頭那個“女大夫”。


    這年頭女子做大夫已是了不得,竟還能不畏二少爺發病時的狂亂,盡職替他醫病,下回有機會,她定要找這女大夫替她爹治病去。


    “夫人,二少爺他——得的是什麼病?”


    楚若水明知這不干她的事,身為下人的她也不該多嘴探問,但她就是忍不住好奇。


    “喔,風兒這是大抵未成親的年輕男子會染的病。”衛夫人閑適的再度啜了口茶,淡淡說道。


    “未成親的年輕男子會染的病?”


    “是啊!這小伙子體火旺盛、磨神傷身,豈能不病?”衛夫人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喔,水兒明白了!”雖然仍是一知半解,但楚若水不敢再追問下去。


    噙著笑,衛夫人緩緩轉頭瞥了眼晃動得厲害的雲帳,淡淡說道︰


    “風兒,身子若是"舒暢"了就下榻來,娘有事兒跟你說。”


    登時,半掩的雲帳里喘息漸歇,接著帳布上傳來一陣困難的震顫,而後一個披散著如墨黑發,衣衫不整的男子遽然出現在雲帳後。


    楚若水掩著小嘴,滿含同情的看著他臉上滿的潮紅,以及汗濕的發鬢,仿佛方才剛與病魔歷經一場激烈的纏斗,看得她更是益加不忍。


    只是視線沿著他微敞的衣襟往下瞟,驚見他壯碩的古銅色胸膛,卻叫她不由自主漲紅了粉頰,又驚又羞的連忙別開眼,不敢再往下看去。


    可憐哪!痛苦得連衣裳都扯成這個樣子!


    無視于她的存在,衛烜風筆直朝衛夫人大步跨來,恨恨自牙縫里擠出話來。


    “娘,您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壞人好事的癖好!”


    “瞧你這口氣沖的?!”衛夫人閑適的挑起眉頭,斜睨著他。“今兒個娘心情好就不與你計較,我到外頭廳上等你,理好衣衫就出來。”說著,便徑自起身步出了寢房。


    一旁的楚若水,倉皇瞥了眼鐵青著俊臉的衛烜風,也急忙跟了出去。


    靶覺的出來有些事不對勁,然而楚若水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乖乖的站在衛夫人身旁,听著寢房里頭傳來泄憤似的巨大聲響,心底一陣七上八下。


    不多時,一陣怒風終于從寢房里頭卷了出來。


    “娘,您有什麼天大的事?非得在這節骨眼上來打擾我?”


    衛烜風繃著臉沖到他娘跟前,不悅的低吼道,被滿月復未消的欲火給惹起了脾氣。


    “娘給你帶來了個侍候的丫頭。”衛夫人無視于他陰郁的臉色,仍一徑快活的說道。


    “侍候的丫——”


    衛烜風錯愕、難以置信的轉頭瞥了楚若水一眼,摔不及防的,竟被眼前這個清靈剔透得仿佛不染塵俗的女子給吸引住了目光


    然而恍一回神,他才再度想起方才被他娘打斷了什麼!


    “娘,您是吃飽了沒事干嗎?這些奴才自個兒沒腳還是不認得路,要您"牽"著來?”他斜睨了一旁的楚若水一眼,憤憤的自嘴里擠出一句。


    “風兒,你說這是什麼話,真是口沒遮攔!”衛夫人微顰起了眉,然而隨即再度展開笑臉道︰“水兒這丫頭靈巧得很,我可是特地割愛讓她來伺候你的。”


    衛烜風懷疑的黑眸,來回看著他娘與這名出奇清靈動人的小丫環,不知道他娘這回又要出什麼餿主意。


    什麼時候他娘也當起了管丫頭的總管?不過是個丫頭,用得著這麼大費周章的勞駕她親自送來?


    這其中肯定不單純!他可得當心些,免得他娘又想出什麼法子算計他。


    “娘,我不需要什麼丫環。”衛烜風驀然別過身,冷聲說道。


    “反正這丫環我是不準備再帶回"嵐苑",留或不留,就隨你意吧!”


    氣定神閑的留下一句,衛夫人便甩著絹帕徑自離去。


    “娘!我不要——”看著他娘決然離去的腳步,衛烜風憤恨的咬牙低咒道︰“可惡!”一大早被打斷好事已經夠讓人郁悶了,現在竟還要塞個弱不禁風的丫環給他!


    他悻然一回頭,眼見渾身僵直的小丫環,登時她怯生生的模樣更挑起他狂熾的怒火。


    只是已然陷入震懾中的楚若水,卻渾然不覺他眼中幾欲將人焚傷的怒火,仍兀自恍惚失神。


    好——俊美的男人!


    再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楚若水再也移不開視線。


    沒有了方才狂亂、危險的氣息,綰起了披散的黑發,穿上了一身整齊、尊貴的錦白長衫,眼前這個男人挺拔出色得讓人瞠目。


    她不敢相信這天底下竟還會有這般俊逸、優雅的近乎漂亮的男人,尊貴、儒雅的打扮,襯著他一身自然流露的從容自信更顯出色。


    他是個讓人難以忽視的男人!


    兩片性感飽滿、隱約掛著戲譫意味的薄唇,挺直透露著掠奪天性的鼻梁增添了一股英氣,一雙微微勾起的桃花眼仿佛會勾魂攝魄似的,叫人只消瞧上一眼,就全然忘了自己。


    他簡直就像是自畫中走出來的玉面生——只除了眼中那抹狂蕩的玩世不恭。


    生平第一次,楚若水的心口竟為男人微微顫動了。


    “別自以為端著張稍微漂亮一點的臉蛋,就想在我衛王府里頭邀寵,要是伺候得我不順心,我照樣會讓你立刻滾蛋。”


    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話,他轉身就往門外走,讓楚若水不知所措的呆愣原地。


    二少爺不但身子不好,脾氣還很差!


    “水兒,別理他!風兒因為身子不適的關系,所以脾氣差了點,你就多擔待些,喔!”


    不知何時,衛夫人竟又繞了回來,拍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溫柔的撫慰道。


    “夫人,您放心,二少爺病得這麼嚴重,說什麼我一定不負夫人所托,好好照顧少爺。”楚若水胸口里充塞著滿是犧牲、奉獻的激憤情緒。


    “那就好!我就將風兒交給你了,還有,在這你什麼事也不用做,只要陪在風兒身邊,專心伺候他就行了,知道嗎?”


    “夫人,您放心吧,水兒定會好好照顧二少爺的!”


    楚若水遙望著遠處英挺、修長的身影,堅定的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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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這天起,楚若水便進了風閣伺候衛烜風。


    雖然她不善于伺候人,但是一思及少爺有病在身,又受到衛夫人如此殷切的懇托,生性淳善的楚若水,自是無時不刻的跟在衛烜風身邊,小心翼翼看護著他,深怕他的身體出了岔子。


    雖然對于她的悉心照顧衛烜風始終不領情,也從沒給過她好臉色,但楚若水還是十分盡心盡力。


    舉凡他的生活起居她無不細心照顧著,還不時前去請教府中的其他丫環,如何將衛烜風伺候得舒坦、周到,唯恐自己有所疏漏。


    而且負責替二少爺“治病”的“秦大夫”生干淨,總是要求她每天都得將衛烜風的寢房里外打掃干淨,順便替她清洗衣裳。


    雖然衛夫人曾說她不必做這些辛苦的雜活,只是“秦大夫”這麼辛苦的替二少爺治病,能替她做些事情,她是絕無一句怨言的,只是以往總是被人伺候的她,實在做不來這些雜活。


    即使她總是十分謹慎小心,卻仍難掩做事的生疏,往往一壺茶總會被她泡得難以入口,就連再簡單不過的疊被、整理寢房也往往要費上大半天。


    另一方面,被這丫環給擾得無一刻清靜的衛烜風,雖對府中丫環向來不惡,但唯有這丫頭卻讓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他不明白的是,對女人一向極有耐性的他,為何獨獨對她例外,每次一看到她,她那怯弱的模樣總會讓他有股莫名的怒氣。


    尤其是這丫頭,與大哥近來帶回府的小甭女柔心逐漸熟絡了之後,她就成了他的眼中釘,每回一見到她就無一處舒坦。


    看煩了水兒那張怯生生的臉,暫到昊陽閣轉了一轉的衛烜風一進門,就見到房內凌亂的被褥,以及被擦得濕淋淋,簡直慘不忍睹的桌椅。


    “這是怎麼回事?”


    衛烜風不悅的質問一旁閑適染著指甲的秦雙雙道。


    “還不是那丫頭做的好事!”秦雙雙眼也不抬的吹著染滿紅汁的縴指,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閑樣。“一早就見她里里外外忙和,一個好好的寢房就給她弄成這個樣兒了!”


    “這蠢丫頭——”衛烜風咬牙環視著一片狼藉的房內,不禁咬牙低咒道︰


    誰要她做事來著?!


    成天跟前跟後的唆已經夠他煩了,這會竟還把他寢房給弄成這副亂七八糟的樣子,等她回來,看他怎麼整治她!


    正在氣頭上,一陣輕盈的腳步倏然自門外響起,不多時一張清麗的臉龐便探了進來。


    “秦大夫,我洗好衣——裳——咦?二少爺您回來了?”楚若水意外見到衛煩風也在房內,不禁驚喜的綻出笑容。“正巧!補藥正好煎好了,我這就去端來。”說著便又急忙往門外跑。


    “秦大夫?”衛烜風狐疑的目光,往身旁一副事不關已模樣的秦雙雙瞥去。


    “誰知道怎麼回事?我告訴她我叫雙雙,這怪丫頭偏要成天秦大夫、秦大夫的叫。”秦雙雙聳聳肩,一臉比他還要莫名其妙的神情。


    叫秦雙雙這青樓花魁為“大夫”?這丫頭是哪根筋不對?瞪著楚若水消失的門外,衛烜風揪起眉峰,陷入了沉思。


    正百思不解之際,楚若水端著一只黑色陶壺又匆匆回來了。


    她連忙將滾燙的陶壺放至桌上,拼命吹著被燙疼的手指,一迭聲的說道︰


    “呼——好燙!這補藥可是熬煮了足足兩個時辰哪!”


    “補藥?”衛烜風順手掀起被燻得烏黑的壺蓋探了眼,疑然揪起了眉頭。“里頭黑壓壓的是什麼東西?”


    “藥草啊!二少爺,水兒听人說這種藥能健鼻強身,特地熬來給您喝的,而且得趁熱喝才有效——”


    楚若水迫不及待的執起藥壺就往茶杯里頭倒,然而話聲卻倏然消失在錯愕大張的嘴里。“咦?怎麼沒有藥汁?藥汁到哪兒去了?”


    她明明記得府中的丫環珠兒說,只要將藥草熬煮兩個時辰即可的啊!可,如今——藥汁上哪去了呢?


    衛烜風不耐的瞪著她一臉錯愕、茫然的神情,忍耐幾乎已到了極限。


    “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吃什麼健鼻強身的藥。”他厭厭的瞪著燻黑的壺身,語氣不善的說道︰“再說,哪有人用這種火候煎藥的,難怪水都給煮干了——”


    “水?您說……什麼水?”這藥壺里頭不只要放藥草就成了嗎?楚若水一臉茫然的盯著黑壺。


    “你的意思是?你煮這藥草沒有——添水?”衛烜風瞪大眼,勉強自嘴里擠出一句話來。


    “可是,珠兒說只要將藥草放到藥壺里就成了——”


    “你是真沒腦子還是裝傻?我的天!”衛烜風無力的一拍額,而後再也忍無可忍的怒吼起來。“熬藥得添水就算是傻瓜也知曉,還要人告訴你嗎?”還好他沒病,否則難保哪一天真會被她弄死!


    “二少爺,我只是想——想——”被他一吼,向來嬌弱的楚若水,眼淚就這麼不爭氣的冒了上來。


    “想做什麼?氣死我嗎?”他鐵青著俊臉,沒好氣的嚷道。


    “是啊!爺,您這丫頭是哪找來的,干活兒笨手笨腳就罷,還老淨做些讓人笑掉大牙的蠢事,簡直比個三歲孩童還不如哩!”


    一旁的秦雙雙兩手忙著,還不時抬起細長的鳳眼朝楚若水拋著冷眼,十足一副看好戲的嘴臉。


    “不,不是的!我是想少爺有病在身,所以才去同珠兒討了點藥方子,好抓藥熬來給二少爺——”


    楚若水的話還沒說完,就遽然被他狂暴的怒吼給吼掉。


    “我會見鬼的有病才怪!我看你根本是——”衛烜風失控的一把揪起她縴細的身子,恨不得捏斷她的頸子。


    “爺,您瞧,這丫頭咒您哪!”


    一旁的秦雙雙染完了指甲,唯恐天下不亂的拔尖嬌嗲的嗓子,在一旁煽風點火。


    衛烜風瞥了眼秦雙雙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陰幫凌厲的目光再度轉回她臉上,瞬也不瞬的盯住她。


    他的手逐漸使力,毫無預兆的卻猛然驚覺掌下的身子竟是如此單薄、縴弱,仿佛他稍一用力,就會被他揉碎似的——


    “滾出去!”他咬牙憤然松開手,暴怒的吼道。


    還來不及拉攏幾乎被他扯破的衣襟,楚若水強撐起發軟的雙腳,連頭也不敢回的跌跌撞撞跑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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