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龍點楮  第十章
作者:冬橘
    皇城內,御書房里,高高堆起的奏摺山後,當今皇帝在撫育他長大的內侍的好說歹說下,好不容易安分的批示了半個時辰奏摺。


    突地,他啪的一聲合上奏本。


    &uot;這些人是沒朕拿主意就不會做事嗎?瞧這奏章堆得半天高,好似很緊急重要,偏偏內容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事情,教朕如何提得起興致去理會。&uot;


    他一抬頭,發現前後左右堆積如山的奏摺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當下失去批改的興致,將筆一拋,揚長而去。


    方轉頭去命人到御膳坊提壺參茶來的內侍,一回首見皇帝已經老遠了,慌張的扯開嗓門大聲嚷嚷︰&uot;皇上,您這是要上哪兒去啊?&uot;


    &uot;到元和宮去。&uot;


    內侍聞言不禁心里一濼。這皇帝,每進那擺滿奇珍異寶的元和宮,沒有十天半月可是不出來的,但這些奏章可得有人批示啊……


    他瞪視已經積壓了好幾個月的奏摺,控制不住嗓音里的苦惱,&uot;皇上,那這些奏摺怎麼辦?&uot;


    &uot;就讓皇叔來批。&uot;皇帝頭也不回的拋下命令,&uot;反正皇叔人很勤快,這些奏摺交給他處理豈不正好。&uot;


    這可使不得!叫端王那小子來批奏章,豈不是讓他有機會安插自己的人馬,教李黨那邊的人越發得勢嗎?


    內侍焦慮的扳指盤算,忽然靈機一動,俐落的在奏摺堆里尋找某件可以引起皇帝興趣的東西。


    在哪里呢……記得曾看過……啊,找到了!


    他一把抽出摺子,不管奏摺山登時嘩啦啦的垮了一地,急火火地追上皇帝背影,巧妙的阻住皇帝的腳步,然後微躬著身,貌似恭敬的問道︰&uot;皇上,您可記得前年詔告天下,廣徵緋龍杯一事?&uot;


    皇帝興味闌珊的瞥他一眼,語調稍稍高了半度,&uot;當然記得,怎麼,有人來獻杯子了?&uot;


    &uot;皇上英明!&uot;內侍一把攤開奏摺,一目十行尋找最重點句。


    啊!就是這個!他清清喉頭,朗聲說了大要︰&uot;這名婦人,皇甫氏,年初時听說了皇上徵求緋龍杯的文告,于是遠從滇境攜帶緋龍杯來京,要將它獻給皇上。&uot;


    皇帝一听,登時喜上眉梢,拍掌大笑,&uot;如此甚好。明日一早,宣這個──&uot;他瞄了眼奏摺,確認姓名。&uot;宣皇甫氏覲見!&uot;


    內侍躬身應諾,&uot;微臣遵旨。&uot;


    &uot;安華,跟你說的一模一樣!&uot;大喜之余,皇帝忘情的直呼內侍之名。&uot;緋龍杯果然早已流落民間,尉遲一族手上的那個是假的!&uot;


    內侍點頭,口中連聲附和,同時不著痕跡的將皇帝請回御書房。


    &uot;安華,你想緋龍杯上真的居有翔龍嗎?它們會飛嗎?會不會吐水造霧……i


    夏末陽光下,兩條人影漸去漸遠,一是須發斑白,滿臉忠誠護主的老內侍,一是年過四十,滿臉因耽于逸樂而堆壘著疲憊的帝王。


    次日,宣政殿,皇帝高據御座之上,百官兩旁羅列而下,居中紅毯上跪伏著一名青衣女子。


    &uot;民婦皇甫氏,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uot;


    &uot;平身。&uot;


    &uot;謝萬歲。&uot;


    在皇帝的授意下,隨侍于御座旁的內侍──安華──開口發問︰&uot;皇甫氏,你說你有緋龍杯要獻給皇上,可有此事?&uot;


    &uot;回陛下,緋龍杯在此。&uot;語畢,尉遲楠取出裝有緋龍杯的木匣,雙手呈上,在內侍趨前取匣時低聲阻卻,&uot;且慢。&uot;


    皇帝眉頭一蹙,安華會意,上前大聲喝道︰&uot;皇甫氏,你好大膽子!&uot;


    一時殿上左右侍衛執戈舉劍,殺氣騰騰,擺明&uot;妄動者死&uot;。


    尉遲楠嗓音依舊鎮定的說道︰&uot;啟稟陛下,民婦斗膽,向陛下請求個恩德。&uot;


    皇帝眉毛一揚,覺得她的大膽著實有趣,反倒生出一絲傾听的耐性。&uot;說。&uot;


    &uot;民婦之夫君無緣無故被羈押在端王府里,民婦走遍京城,卻是哀告無門。民婦無法可想,只得出此下策,懇請陛下垂憐,為民婦作主。&uot;


    皇帝一听,掉頭向端王求證,&uot;這婦人說的話可是真的?&uot;


    端王鎮定的報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uot;陛下,皇甫少泱乃前年謀刺高老將軍的欽命要犯,臣派出九騎好不容易才將他緝捕到案,若因這婦人的幾句話就釋放了他,豈不是縱虎歸山,難保他另日卷土重來。&uot;


    皇帝聞言,眉頭一聳,轉往另一邊追問︰&uot;高將軍,可有此事?&039;


    斑穹回答︰&uot;回陛下,皇甫少泱擅闖府邸一事的確為事實,但是並無謀刺的舉動。微臣以為,年輕人藝高膽大,做事難免沖動、欠考慮,望陛下念在皇甫少泱的確是個人才,斟酌情形,法外施恩。&uot;


    皇帝頷首,下了判決,&uot;皇甫少泱擅闖將軍府的罪名非輕,但念在他的妻子獻出緋龍杯立下大功,朕特別網開一面,當庭赦免,令他們夫妻團圓。&uot;


    &uot;謝皇上。&uot;目的既已達成,尉遲楠放手讓內侍取走木匣。


    御座上,皇帝喜孜孜的接過內侍呈上的緋龍杯,翻來覆去,上下打量,突然龍眉倒豎,將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摜,拍案怒罵︰&uot;大瞻刁婦,竟敢欺君罔上,以為隨便弄塊木頭就可以唬弄朕?&uot;


    這巨變驚得朝臣一片鴉雀無聲。


    尉遲楠卻是神色不變,鎮定非常,&uot;回陛下,這杯子的確是緋龍杯無疑。&uot;她胸有成竹,除非有人見過真的緋龍杯,否則沒有人能說她獻上的杯子是假貨。


    &uot;還敢狡辯!&uot;皇帝拍案怒斥,&uot;你就跟那該死的尉遲一族一樣膽大包天,仗著朕愛寵有加,竟放肆的隨便拿只杯子來,誆騙朕那就是緋龍杯!&uot;


    尉遲楠心中一震,眸光瞬間變得冷凝。&uot;陛下如何斷定尉遲一族所獻的並非真的緋龍杯?&uot;


    居然還有膽子回嘴!皇帝險些被這反詰氣破胸脯,怒聲回答︰&uot;任誰都知道,緋龍杯上居翔龍!&uot;


    此言一出,一時間宣政殿上驚疑的抽氣聲四起。


    皇帝聞聲越發狂怒,&uot;南朝時,有一個人擅長畫龍。他畫龍從不點眼楮,有人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總是說點上眼楮後,這些龍就不會乖乖留在紙上了。


    &uot;但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于是他在眾人的央求下,于金陵安樂寺將所繪制的四條白龍點上眼楮。就在點上眼楮那一瞬間,雷電從天而降,劈裂了石壁,兩條龍乘雲騰上天去,石壁上只剩下未點眼的兩條龍。而這緋龍杯就是那人晚年的精心杰作,杯身上環繞有九條真龍!&uot;


    話一落,宣政殿上一片死寂,沒有人知道該采取什麼樣的反應。


    良久,微弱的聲音從御座下的角落里傳來,&uot;但那只是個故事而已……&uot;那只是無數個他曾講述給帝王听的故事中的一個罷了。


    皇帝似乎听出那語句潛藏的含意,高聲怒問︰&uot;安華,你是說你騙朕?&uot;


    安華身子一縮,不敢回話,在帝王吃人也似的目光中,顫抖得猶如風中落葉。


    &uot;安華,你竟敢騙朕!&uot;皇帝勃然大怒,&uot;來人啊!將這老太監拖出午門,就地正法,以懲其欺君之罪!&uot;


    &uot;遵旨。&uot;殿旁虎背熊腰的侍衛們不顧安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喊著皇上饒命,七手八腳的卸下他的袍服披掛,將他拖下台階,五花大綁。


    這急轉直下的情勢驚呆了朝臣,沒人敢頂著皇帝怒火站出來說句阻勸的話。


    安華狼狽的被侍衛往殿口拖去,朝臣紛紛閃躲他哀求的眼光,皇帝仍一臉怒意,未曾稍霽──


    &uot;慢著!&uot;尉遲楠站起身,蒼白臉上的眼眸燦亮,彷佛悶燒的火焰。


    皇帝眯起眼,似被提醒了件他早已忘卻的事情,&uot;至于你,來人啊,將這欺君狂徒押入死牢,明日連她那短命夫婿一起綁赴法場,絞首示眾,曝尸荒郊。與尉遲一族同樣膽大包天的人,自然該當有同樣不堪的下場!&uot;


    侍衛哄然應諾,一擁而上。


    尉遲楠神色不變,傲然挺立,&uot;你要龍,我就給你龍。&uot;她的語調里暗透著抹難以察覺的憤恨。


    皇帝聞言,抬手制止侍衛的所有動作。


    尉遲楠深吸口氣,雙拳緊握控制住怒火,迎視著皇帝的目光,緩緩說道︰&uot;但我要我的夫君。&uot;


    &uot;可。&uot;皇帝一拍掌,&uot;來人啊,立刻趕赴端王府,將那皇甫少泱帶到殿上。&uot;他稍頓了一會,略微傾身,注視著女子的眼楮,一字一句敲定他倆的交易,&uot;而你──負責給朕──龍!&uot;


    宣政殿上氣氛凝重如鉛,皇帝面無表情,居高臨下,俯視所有微不足道的生命,朝臣們噤口肅立,避免任何可能招來皇帝注意力的舉動,皇甫少泱的雙臂被粗繩反剪身後,交由侍衛嚴密看守。


    大殿中的紅毯上,堅實的木料靜立,尉遲楠手持斧、鑿,專注雕刻,刀起鑿落間未曾有絲毫猶豫。


    頃刻間,紅毯上已積了一層厚厚的木屑。


    朝臣們眼見木雕漸有雛形,不由自主的打從心底升起懷疑︰這女人,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斑穹置身朝臣間,望望僵著臉的帝王,再看看正卯足全力離龍的女子,以及他曾相當賞識的男人,心緒擰成一團麻花。


    這皇上,飽食終日,沉迷修道求仙已是昏庸,現在還鬧出要&uot;龍&uot;這等笑話,傳出去後皇家顏面往哪擺放?龍啊龍,這祥瑞之物哪容得我等凡人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想到這里,高穹那從不發愁的腦袋也不禁隱隱作痛起來。


    瞧瞧今天這局勢,究竟該如何才收拾得了?他暗自搖頭嘆道。


    皇甫少泱無視宣政殿上的沉重氣氛,專心扭轉搬弄著手腕關節,按照計畫努力掙月兌束縛。但繩子捆縛得相當緊實,隨著他的掙動毫不客氣的咬進肉里。


    這不可麻煩了。他在心底搖頭咋舌不已,手上動作仍是不停。


    粗糙的縴維磨破了皮膚,在傷口上不住蔽擦,彷佛厲爪般殘酷的一點一點撕去他的皮肉。他忍著疼,沉住氣,繼續解著繩索;鮮血緩緩涌出濕潤了麻繩,松動了枷鎖。


    他松了口氣。繩索雖仍纏在腕上,但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掙月兌開。于是他轉開注意力,觀察周遭環境,計算可能的逃月兌路徑。


    大殿上文人居多,侍衛無一是他的對手,就是高老將軍有些麻煩……嘖,他果然是下了著險棋。咦,端王呢?那個害他們夫妻陷入這等險境的混蛋到底在哪里?


    端王位于文官列首,平時氣勢懾人的他,今天卻內斂得令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而他正看著,只看著,緋龍杯。


    就是這了,芊芙的救命藥。天,這回一定要是&uot;真的&uot;緋龍杯才行,芊芙已經沒有時間了……


    端王的視線掃過仍在為自己的生命苦苦掙扎的青衣女子,在即將按捺不住火氣的皇帝臉上盤旋些會,又將目光掉回緋龍杯。


    他心中暗暗嘲弄︰皇上,您還是早早放棄,下令退朝吧。您年紀也已經不小了,怎還相信&uot;畫龍點楮&uot;這等于虛烏有的神怪故事?&uot;緋龍杯上居祥龍&uot;也不過是我隨口胡讒,用來哄騙您賣力尋找緋龍杯的餌食罷了。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當口,木雕龍緩緩成形。它的氣韻栩栩如生,彷佛是被硬從天上抓下釘在木座上;它的須、角、鱗、爪,無一不蘊藏力道,彷佛在下一瞬間就可掙月兌樊籬,破空飛去。


    尉遲楠突地凝住手上動作,打量受限情勢,不得不坐困木料體內的神龍,而神龍也瞪視著她,眼里燃燒著被凡人這般折辱後必然產生的憤怒。


    奇怪,你們都沒听見嗎?


    她環視眾人,暗自納悶。


    你們沒听見它的心跳、它的咆哮嗎?


    &uot;皇甫氏,朕已厭煩你的拖延戰術了。&uot;


    那聲音侵入尉遲楠的思緒,但她懶得應聲,自顧自地持鑿落下最後一刀,退後數步挑剔的審視成果。


    &uot;完成了。&uot;她神秘一笑,垂下睫毛猜想皇帝待會會有的反應,樂得很。


    皇帝狐疑的打量木雕半晌,眉頭隨所見高高聳起。


    &uot;皇甫氏,你以為戲耍寡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嗎?&uot;刻意平板的語調背後,是一名帝王前所未有的盛怒。


    熟知他脾氣的朝臣均暗自叫苦,今朝這局面絕非&uot;誅九族&uot;所能收拾得了。


    尉遲楠似未感受到這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嘻嘻一笑,&uot;皇上,南朝梁時的那位畫家也要將他畫的龍點上眼楮,畫龍才能騰上天去。我這木雕龍連眼都還沒鑿上,又怎會成真呢?&uot;


    這話倒也有理。皇帝擺擺手,不耐煩的命令,&uot;那就把它的眼楮鑿上吧。&uot;


    &uot;遵旨。&uot;尉遲楠略嫌輕佻的應了一聲,回過身面對木雕龍時,神情突然變得十二萬分的嚴肅。旁人只見她嘴里念念有詞,听不到她在咕噥些什麼玩意,變些什麼把戲。


    然後,她深吸口氣,舉起斧、鑿,喀喀兩刀,為龍刻上了眼楮。


    眾人屏息以待,良久,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原本死寂的宣政毆,逐漸漫上層嗡嗡聲響,那是朝臣無法抗拒交換意見之誘惑的低語。


    期待落空的君王怒到極點,誓要將她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uot;來人啊──&uot;他喝道。


    &uot;是!&uot;侍衛應喝一聲,沖向紅毯中心。


    &uot;休想!&uot;皇甫少泱用力繃斷繩索,倏地閃至尉遲楠身邊,一臂箍住她腰,一手橫隔胸前。


    &uot;擋我者死!&uot;他怒吼,那凌厲氣勢震懾諸人。


    而尉遲楠棲在他懷中,不再掩飾自身恨意,瞪視那為著個愚蠢的理由下旨夷滅了尉遲一族的帝王。


    &uot;反了!反了!&uot;皇帝見狀,跺腳拍案,&uot;這是什麼囂張跋扈的氣焰!&uot;


    侍衛們猛然醒悟,持戈再上!


    一場擒匪混戰就此展開,攫住宣政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只有端王一人例外。


    他盯著遺落在木座下、近在咫尺卻遙若天涯的緋龍杯,思忖是否能在不引起任何注意力的狀況下,取得它。


    忽地,似有動靜閃過眼前,端王的視線反射性的追著影像而去,鎮定在木雕上。


    也不過個蠢木雕而已……


    端王眨眨眼,心想自己定是眼花了,搖搖頭,在移開目光前施予最後一瞥──


    就在這時,木雕龍的鱗片閃耀著不尋常的麟光,那片片鱗甲由首至尾循序立起、撫平,龍爪不住抓握、松放,龍尾一陣顫動……


    &uot;不可能──&uot;端王瞪視著不該發生的景象,驚愕得合不攏嘴。


    木雕龍緩緩步下木座,銅鈴大的眼楮凌威四射,它拉開頰邊肌肉,露出森冷銳齒。


    &uot;吼──&uot;來自地獄的低鳴聲響起,震得大殿梁柱瑟瑟而動,琉璃瓦震落屋頂,匡啷啷碎了一地。


    眾人不由得凝住動作。


    怎麼了?他們面面相顱,四下搜尋──


    巨龍奮力一躍,橫過眾人頭頂,攀在梁上怒聲咆哮,它的爪牙僨張,盛氣凌人,鱗片光芒耀目,眩花人眼;它略一擺尾搖頭,霎時掀起風暴狂飆。


    &uot;龍、是龍!&uot;


    宣政殿上一片混亂,吼叫、怒罵、哀號、示警,人們爭先恐後的奔跑逃躲。


    &uot;吼──&uot;巨龍撲至紅毯上,巨嘴一張,掀起狂風將人摔滾了一地,龍尾一掃,撞斷殿柱,屋梁應聲坍塌而下。


    &uot;饒命、饒命……&uot;轟隆聲響中,帝王心神俱喪,軟癱于地。


    &uot;陛下快走!&uot;瓦石如雨紛落,高穹護著皇帝,往大殿入口逃去。


    &uot;龍神息──啊!&uot;有人逃躲不及,被轟然倒下的梁柱壓成肉泥。


    宣政殿即將傾頹,朝臣們連滾帶爬的逃離大殿,皇帝的冠冕已歪,袍子扯裂,狼狽的被高穹護送出宮,而在他們背後,巨龍的怒吼不曾稍息……


    皇城外一處高坡上,翹首遠眺,但見宣政毆所在之處升起了濃密煙塵,側耳傾听,依稀可聞巨龍的吼聲不絕。


    匆有巨龍撥開煙塵,騰入天際,雲層間是龍鱗反射夕照的金芒閃動。龍吟綿長漸微,金芒時現時隱,終于淡去。


    &uot;原來真的有龍……&uot;侍衛交頭接耳,驚魂甫定。


    &uot;祥瑞現,宮城毀,這國祚……吉凶未卜、吉凶未卜……&uot;朝臣蹙眉苦思,難以決斷。


    &uot;陛下、陛下!&uot;安華支著皇帝再度軟倒的身體,&uot;快宣太醫、宣太醫!&uot;


    斑坡上再度陷入混亂,而這一次,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穩住局面。


    無人發現他們之中缺了一個人,有一個該在這里的人未曾離開宣政殿。


    那人藏身斷垣殘壁中,待一切塵埃落定後,迅速步出藏身處,拾起早為人遺忘的緋龍杯,小心翼翼的將其納入懷中,而後消失在深濃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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