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懂你的心  第三章 噩夢連番
作者:葉小嵐
    “阿姨,快過年了,你要送我什麼?”小挨在芷芹的身邊,咧著嘴興匆匆地問著。


    “送?”芷芹歪著頭。“嗯,送你洋女圭女圭好了。”她捏著他的鼻子,故意逗他。


    “不要!”他揮開了芷芹的手,不高興的說︰“我又不是女孩子!”他嘟著嘴,抗議芷芹。


    “好啦!小表,生什麼氣,嗯!我想想看。”


    小瞪大眼,盯著阿姨那張思索的臉。“什麼嘛?”


    “小,你玩過沖天炮沒?”


    “沖天炮?什麼啊?”


    “煙花!你玩過沒?”


    “沒有,從來沒有人買給我玩。”他似乎很頹喪。


    “這樣好了,除夕夜那天,我們去放煙花。”


    小的眼楮一下子亮了起來,他那漆黑的瞳眸閃爍著。“真的?姨,一定!”


    “一定。”


    “哇!”他歡呼著︰“我要玩沖天炮、龍吐珠……我什麼都要。對了,阿姨,我們也要放炮竹,好不好?”


    “好!”


    “咻……砰!”小學著沖天炮爆炸的聲音,高興地叫著。


    “小表,陪我到大廳去逛逛。”


    “可是……可是他們在大掃除地!”


    “沒關系啦!我們去看看。”


    “好!阿姨,讓我推你。”


    “好啊!”


    讓一個孩子推輪椅實在是個沉重的負擔,為了怕累壞了他,芷芹自己也動著輪把。到玄關時,芷芹听到了谷顥斥責的聲音。


    “哇,爺爺在發脾氣了。”小小聲地叫著。


    “我們過去看看。”


    “阿姨,不要嘛!”


    “走啦!死不了的。”


    小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跟芷芹來到大廳。谷顥似乎沒察覺到他倆的來到,他繼續罵著一個僕人,是小雪。小雲戰戰兢兢地站著。


    “發生了什麼事?譚媽。”芷芹輕聲地詢問站在一旁的管家。


    “小姐,你來干什麼?趕快回房間去,老爺在發脾氣呢!”


    “到底怎麼了嘛?”


    “小雲打破了一件古董。”


    “譚太太,給她一個月的薪水,叫她滾蛋!”谷顥大吼。


    “是的,老爺。”


    小雲顫抖著︰“老爺,求求你。”


    “我這個人從不講情面。”


    “求求你!”她雙膝一軟,跪在他的面前。


    看著跪在地上的小雲,再看看不為所動的谷顥,芷芹不禁怒不可遏。“爸爸!一件古董有什麼了不起嘛!”


    “你少羅嗦!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


    “只要是人,就能說話。”


    “你……”


    “小雲,起來,跪什麼?起來!”


    “小……小姐。”


    “起來!”


    “梵芷芹,你……”谷顥怒目圓瞠,氣得說不出話,只得一逕的瞅視他的兒媳婦。


    “老爺,小姐,你們別吵,我……我走就是了。”她站起身。“謝謝老爺這幾年來的照顧。”小雲揮著淚水慢慢的走到芷芹的面前。“小姐,多多保重!”


    芷芹抓小雲她的手。“別走!”她轉換一種略微乞求、卻又深富質疑的口吻︰“爸!你就那麼狠心?”


    “少廢話!”


    小雲掙月兌出芷芹的手,哭著跑了出去。倚在大廳門口的谷中逸抓住了她。“等一等,小雲。”


    “少……少爺。”


    “我保證小姐一定贏。”他信心十足地,挑著眉,繼續旁觀這場龍爭虎斗。


    芷芹恨恨地瞪著谷顥。“你不考慮嗎?”


    “沒有考慮的余地。”他的聲音大得嚇人,似乎在警告所有人,他的耐性已到了極限。


    芷芹全然不顧他的厲聲喝止,她不經思考地拿起一件約莫十九世紀的英式瓷器,用力地摔在地上。


    “天啊!小姐……”一旁的僕人驚訝地看著她,大伙都在想,這下子一定會有更大的風暴——因為那是谷顥最喜歡的東西。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大老爺,谷顥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如果你要辭的話,干脆把我也給辭掉算了。”


    比顥抓緊拐杖冷冷地站著,大廳呈現出一片死寂。芷芹迎若谷顥憤怒的眼神,她執意抗爭到底,即使打死她也堅持。她那倔強、不服輸、堅定的眼神,使得谷顥有些動搖,他生性就喜歡有個性的女孩。


    “辭掉你?媳婦那有用辭的,看來,你自認是被雇來的。”那聲音、那語調、那內容尖刻得令人難以忍受。說話的人——“豪門情婦”又如貓一般的,無聲無息地加入這場戰爭,她冷笑著說道。


    “表姑,你錯了,阿姨是爸爸娶來的,不是雇來的。”小天真地糾正著。


    “豪門情婦”發出了寒澈人骨的眼光,她狠狠的瞪著小,大廳的氣氛顯得更僵了。


    “好了,小雲留下來。我的妻子,當然是更不能辭,對吧?爸爸。”谷中逸終于決定出面,化解僵局,他望著父親,表示還尊敬他,現在他正在征求父親的意見。


    比顥的太陽穴動了一下,卻沒說話。


    “爺爺,陪我下象棋,走嘛!”小抓住爺爺的手,懇求著︰“走嘛!”他那童稚的聲音,是令人無法抗拒的。


    “好!”谷顥笑了,他拍拍孫子的頭,小也笑了。


    “那……爺爺我們走吧!!”小攙扶著谷顥走出大廳。到了入口時,小雲低下頭,驚恐的讓開。


    “小雲,你留下吧!”他的聲音大得足以讓每個人听到。


    “是……是的。”小雲萬分感激地說著,她的心輕快地飄蕩著︰“謝謝老爺。”


    “嗯!”谷顥閉上眼,他似乎在考慮另一件事。“芷芹,你也該留下,不是嗎?”


    芷芹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回答才恰當。


    “芷芹,爸爸在等你說話呢!”谷中逸提醒著她。


    “爸爸,對不起!”


    “肯留下就好,小,我們走。”爺孫倆走出了這多事之廳。


    “譚媽!吩咐僕人繼續打掃。”谷中逸催促著管家趕緊做事。


    “是!”


    大廳又一片熱鬧,他們議論紛紛。“小姐好厲害哦!”“是啊!”“我喜歡她。”“她真有個性。”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著。


    “小姐,謝謝你。”小雲說著。


    “不謝,沒什麼好謝的,不是嗎?”芷芹對她眨了眨眼,又說︰“去做事吧!”


    “是的。”她愉快的走了。


    “芹芹!我們進房去談!”谷中逸驀然粗聲地對芷芹說,並把她抱起。


    “你要干什麼?”


    他不語,邁著大步抱著她走著。當他倆經過康雅楓身旁時,她故意沖著谷中逸甜甜的說道︰“表哥,你可真有力氣。”


    “對妻子當然要有力氣些。”


    “是嗎?難道你們又要演出馴悍記嗎?”她是在打擊芷芹。


    比中逸浮起嘴角,瀟灑的笑著。“雅楓,你猜錯了,我們不演馴悍記。”


    她的臉一陣慘白,無趣的走了。


    比中逸不怎麼溫柔的把她放在床上。“我問你!”


    “什麼事嘛?”她有些氣惱。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叫你『小姐』?你搞的鬼吧?原先不是叫你『少女乃』叫得好好的嗎?”


    “沒錯,是我要他們這樣叫的。”


    “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你還夠資格做小姐啊?你現在已經是太太了,我的老婆,記得嗎?”他大吼,又一把將她抱進懷里。“說!是該叫少女乃還是小姐?”


    “你說呢?”她毫不妥協的瞪著他。


    “少女乃!”


    芷芹惡作劇地大笑起來。“真有禮貌。”第一次,谷中逸第一吹被人這樣作弄。


    “芹芹,你這臭丫頭,你看我怎麼罰你。”


    “給你罰嘛!”她淘氣地說︰“是不是要這樣!”她把唇送了上去輕啜一下。“夠了吧!”芷芹掙月兌出丈夫的懷里,存心吊胃口。


    “嗯,芹芹,你搞錯了,這不是我所要的懲罰!”邪邪的笑容漾在他俊逸的臉上。


    芷芹猜不透那笑容的寓示,她警戒的微微搖頭。“你!你不可以,你……你耍我!”她想不出別的字眼,于是學起小的那句話。


    “哼哼……”


    “哇!不要!”谷中逸的手已在她的腰部搔起癢來,芷芹又笑又叫︰“痛……痛……人家……背上痛啦!”


    “少裝了。”


    “真的啦!”她喊著求饒。


    “放妳一馬。”


    芷芹喘著氣,又忍不住地笑起來,她的臉笑得跟紅隻果一樣,谷中逸細細的盯著她。


    “芹芹,說!”


    “說什麼嘛?”


    “說你愛我。”


    “哼!”她神氣的撐坐起身。“梳子給我!人家的頭發都被你弄得跟稻草一樣。”


    他無奈地拿梳子給她。“別顧左右而言他,快說啊!”、


    “好!”她清了清喉嚨,梳了幾下頭發,然後,伸出舌頭做了個鬼瞼。“鬼才愛你哩!”說完後,她又大笑起來。


    “不準笑!”


    她照樣笑著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不要笑,芹芹!”


    “什麼?”她好不容易的止住笑聲,卻發現他正默規著她。他抬起她的臉。


    “芹芹,不要這樣折磨我。”


    他的神情意外的郁痛,像是備受莫大的煎熬。芷芹的心猶如一只迷途的小鹿,奪命似的跳動。


    “我……”


    砰砰!有人在敲門了,谷中逸的唇像颶風似的掃過她的臉頰後,無可奈何地站起身去開門。又是“豪門情婦”,她那光亮的黑發此時披在肩上,她身穿白色V領寬大毛衣,亮皮黑褲及紅色長靴,一反冷艷的模樣,顯得又嬌又俏。


    “表哥,好久沒去騎馬了,陪我去玩玩!怎麼樣?”她挽住他的手。


    “現在?”


    “嗯!我等你,快來喔!”


    她不給谷中逸回話的機會就轉身跑了。他關上門,望見芷芹滿是質疑的目光。


    “你要去嗎?”


    “當然!”他逕自走進更衣室。


    芷芹抓起梳子,恨恨的往發上梳。為什麼?為什麼雨煙和雅楓的頭發那麼迷人,自己就跟稻草一樣。好!比中逸,你給我記著,你看我理不理你。


    餅了一會兒,他吹著口哨,穿著騎士裝出來。“可人兒,待會兒見。”


    她咬著下唇,理也不理他,耳朵像是塞上了棉花。谷中逸聳聳肩就出去了。芷芹抓起枕頭,用盡力氣的往門上丟去,接著狠狠的躺回床上,拉起被子蒙住頭,不爭氣的淚水,又淌了下來。


    房里一陣輕快,音色清晰柔和、曲調迷蒙浪漫的琴聲,像月亮瀉下銀光般地緩緩流進了芷芹的耳里。會是雨煙?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跳著。她該不會來殺我吧?芷芹睜大那雙感性的大眼楮,往鋼琴那兒看,那個人的肩寬大,令人有無限的安全感,坐在椅上的身軀,還是令人覺得相當魁梧。


    “你不是要去騎馬嗎?”她大聲地說。


    琴聲嗄然而止,他轉過身撥了撥發,走到門邊,把枕頭拿回床邊,點著她的鼻尖。“誰敢喔!”


    芷芹撅著嘴。“你這壞蛋!你這壞蛋!”她槌著他的胸。


    比中逸抓住了她的手。“不可以對我這樣,我是你的丈夫,知道嗎?”


    “知道。”


    他的手溜進了她的腰際,輕輕的滑撫著,她禁不住而微微戰栗,抓住他胸前的衣服,神情迷亂的看著他……他倆的身軀緊緊地貼著。


    比中逸的手滑下她的背。“現在還痛嗎?”


    “嗯,不痛了。”


    “芹芹,真的很對不起。”他咬著她的耳根,唇又落在她的頸上。


    “沒……沒關系。”


    “我要你。”他的聲音既混濁又低緩。


    “……”她閉上了眼,谷中逸笑了……他開始撫著她,吻著她,她所擁有的,似乎也是他的。可是當他觸模到她的腿時,他停止了動作,芷芹也驀然的睜開了眼。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發現到了芷芹的疑惑後,吻了她的唇。


    “如果我們想入天堂的話,應該一起才對,我不想讓你痛苦。”


    芷芹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苦惱地把頭埋進手里。


    “我的意思是說……是說,我不願意我快樂而你痛苦。”他說得亂七八糟的。


    芷芹吁了口氣,她坐起身,輕輕的抓住他的手。“我了解,我知道,不要煩了,好嗎?”谷中逸心疼的把她摟進懷里。


    ☆☆☆


    “小雲,都這麼晚了,少爺怎麼還沒回來?”


    “哦!我忘了,少爺早上出去的時候,吩咐過今天有美商要來,所以晚點兒才會回來。”


    芷芹想起谷中逸回來那天曾打電話到紐約去。


    “我知道了,妳去睡吧!”


    “是!少女乃上


    “怎麼叫起我少女乃來了!”她微蹙眉峰。


    “少爺他……”


    “好吧!少女乃就少女乃好了。”芷芹無奈地說,不過,她的心頭卻是甜的。


    “阿姨!”小忽地跑了進來。


    “小表,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爺爺生病了哦!”


    “生病?那快去請醫生啊!”


    “可是,可是爺爺不要,他說他討厭醫生。”


    “爺爺生什麼病?”


    “發燒,燒得好厲害!”


    “幾度?”


    “譚婆婆說一三度。”


    芷芹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公公的脾氣比自己丈夫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身傲骨,容不得別人進言半句。突然,一個古老的妙方閃進她的腦海。


    “小雲,家里有沒有姜?”


    “姜?有啊!吧什麼!”


    “這是個賠罪的機會,你趕快去煮碗姜湯。”


    “煮姜湯?”


    “對,愈辣愈好,別忘了加糖。”


    “是。”小雲會意地走了出去。


    “小,帶我去爺爺的房間。”


    小立即推若芷芹,來到谷顥的房里,他們停靠在床邊。芷芹關切地注視著一臉病容的公公,輕聲問道︰“爸爸,你生病了,為什麼不請醫生呢?”


    “女人家,怎到你管?”聲音雖然微弱,卻不失威嚴。


    “爸,你若真的不要醫生,那吃些中藥好了。”


    “不要,苦死了。”谷顥抗議地閉上眼楮,緊抿著嘴,房里頓時鴉雀無聲。


    餅了不久,叩門聲輕輕響起,小跑去開門,原來是小雲端了姜湯進來。芷芹立刻乘機打破沉默,再次尋問道︰“爸爸,你想一直生病下去嗎?”


    “誰說的?”


    “那好,爸,喝這個。這是小雲特地幫你煮的。”


    “……”谷顥默然不語,眉頭微蹙,瞪著那碗熱騰騰的姜湯,正猶豫著。


    “爸,喝嘛!”


    “好吧!扶我起來。”他啜了口姜湯,皺著眉。“怎麼這麼辣?”


    “辣一辣,你明天就好了,多喝些嘛!”她像哄小孩般地哄著他。


    “太辣了。”


    “爸,你就委屈些嘛,好不好?”


    “好吧!”


    芷芹笑了,她溫柔的看著他喝姜湯。“爸,你不謝謝小雲哪!”


    “唔!小雲,謝謝你。”


    “老……老爺。”小雲驚喜的叫著,一時手足無措。


    那碗姜湯好不容易才喝完。芷芹扶著他躺下。


    “爸,你睡一下吧!等醒來的時候一定會好。我保證你頭不再痛,骨頭也不再發酸。”


    “好……你要走了嗎?”


    “不!我在這兒陪你。”


    “嗯!”他閉上了眼,覺得心頭暖烘烘的。


    “阿姨,我在這兒陪你好不好?”站在一旁的小說著。


    “不行,小孩子不能熬夜。”


    “不要嘛!人家也要陪爺爺。”


    “小,听阿姨的話,睡覺去。小雲,你帶他去睡覺。”


    “是的,少女乃,小少爺我們走吧!”


    “阿姨!人家不想睡啦!”


    “小,你要是不去的話,明天就不教你畫畫了,也不買煙花!”


    “好嘛!爺爺、阿姨晚安。”他極不情願的走了。


    一待小身影沒去後,谷顥立即提出了心中的問題。“芷芹啊!你剛剛說什麼煙花?是干什麼來著?”


    “爸,沒什麼啦!!你好好休息哦!”


    “好吧!”


    不久後,谷顥睡著了,他開始冒汗,芷芹幫他拭汗,擦著擦著,她想起了父母,他們寂不寂寞?是否可好?明天該打個電話才行。她守著、守著,也覺得累了,可是又不能走,她盯著谷顥,他那魔鬼般的眉毛,舒展時柔和了不少,他的妻子,也該長得很美吧!奇怪!為什麼都沒听過他們父子倆提起她呢?死了?跟雨煙一樣嗎?想著想著,她也睡著了。


    夢里,有她,也有雨煙,那似水的雨煙依然嬌柔動人!她的一顰一笑依然是那麼具有魅力。她的手中又拿了支寶藍色的劍,那只氣質如她的波斯貓則依偎在她的身旁,它那藍寶石般的眼瞳,發出了駭人的綠光,直逼著芷芹。芷芹孤獨無援的坐在輪椅上,跑也跑不動,雨煙笑著,那只波斯貓叫著,一步一步的逼進,她拔出寶劍,動作依然是那麼的柔和,卻有股寒澈人心的冷氣,那只貓更邪門了,它突然躍身撲向芷芹,芷芹不禁尖聲驚叫︰啊——


    “芷芹!!芷芹!”


    比顥喊著。她睜開了眼,又是一身冷汗,雙手虛軟無力,她拭了拭額頭的汗。“爸爸!”


    “你剛才在作噩夢嗎?”


    “嗯,夢見了鬼。”芷芹虛弱地點了點頭。


    比顥挑著眉。“好了!你可以回房間去了,不用再陪我了。”


    “爸,你的身子好些了沒?”


    “好多了,現在已經退燒了。”他笑了,笑里含著贊賞,這又使芷芹想起了他的妻子。


    琴室里傳出了琴聲,是中逸回來了?!芷芹的心又是一陣急速的跳動,她覺得渾身燥熱起來。樂聲頓時消失,她打開琴室的門。


    可惡!筆意跟我捉迷藏嗎?芷芹心想他可能躲在門後,她用力的撞了下門,門踫到了牆,沒有?她氣壞了,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她進去後,關上門,琴聲又緩緩的響起,好啊!你倒真會嚇人,她生氣的轉動輪椅,往琴架那兒看。


    一陣陣驚栗襲擊著她,她的血液急速的倒流——沒有人?居然沒有人!然而琴鍵卻動著,琴聲響著。


    芷芹止不住顫抖的身子,嘴唇慘白,腦海里轟然一片,她快崩潰了!那樂聲奪魂似的撼人,一陣急似一陣的侵襲著她的每個神經,空氣似乎沉浮于上空,四處彌漫著,駭蝕人骨的氣氛,每一個空間仿佛都有鬼魅在飄動著。燈光突然不見了,然而琴聲卻還繼續的響著,突然,從陰暗的角落里跳出一只波斯貓,那雙碧綠的眼在黑暗中發出了刺人的光芒!


    “哦……”芷芹抱住頭,用力地晃動著,雨煙回來了……上帝,求求你,求求你……


    在驚駭間,芷芹感覺到那只貓正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過來,她放開了抱住頭的手,呆滯的望著它。那只貓無聲無息的、邪氣的盯著她的臉,而兩煙似乎就在它的身旁。猛然間,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然的叫聲,跟著敏捷的撲到芷芹的身上。驚嚇中,芷芹伸出手揮開牠,而牠銳利的爪子卻在芷芹的手臂上留下鮮紅的傷痕。她驚恐的奪門而出,抿著嘴,恐懼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真想大叫,把心中的恐懼全發泄出來。她沖進了房間,鎖上了門,渾身發抖的到了梳妝台前,無意識的抓起了梳子,機械性的梳著頭發,她渾然無覺,手上的刺痛刺激了她的腦神經,她丟下了梳子,然後歇斯底里的撲在床上痛哭著。


    “中逸,中逸,你在哪里?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呢?你是不是還愛著雨煙?你知道嗎?她回來了,她回來了。”


    芷芹胡亂的發泄著,一陣子後,她總算安穩下來。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走進浴室去沖洗,水滴刺痛芷芹手上的傷處。上帝!那絕不是夢,真的是見到鬼了。鬼?雨煙現在在我的身邊嗎?她神經質的四下張望,雨煙是不是在我身後……天啊!我受不了了。她抱住頭沖出了浴室。


    當她再次面對著鏡子時,她愣住了,也恐慌起來。


    輪椅……我的輪椅呢?她的雙腿突然一軟,跌坐在地毯上,地含著淚水,觸模著那雙腿,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另一種狂喜感覺在她體內竄起,雨煙是在幫助自己嗎?噢!雨煙你真的是在幫助我站起來嗎?


    她不自禁地哼起“藍色多瑙河”的曲調,起身在室內跳著舞,不多時,她倒身在床上,揉了揉雙腿︰該做些什麼呢?要不要打電話通知爸媽?算了,明天再給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好了。對!洗澡,洗澡去,好久沒痛痛快快的洗澡了,今天泡上它一個小時再說。


    芷芹擦干濕淋淋的頭,從衣櫃拿出一件銀色絹質、公主袖花邊的睡袍換了上去,她拿起梳子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然後對鏡子扮了個鬼臉。


    “喲,你倒好!”


    芷芹順著聲音往門邊看,只見谷中逸一臉鐵青的站在那兒。


    “你回來啦!!”


    她對他露出了天使般的笑容,走了過去,抓住他的手。他卻甩開了她的手,一把抱她起來,丟在床上,而後撲了過去。他吻著地的唇,恣意地嚙著。他的吻包含著憤怒與不可思議的痛恨,芷芹只有苦不堪言的承受著。


    他憤然起身。“你這賤女人!!”


    她如墮五里雲霧般的看著他。


    “好了,別再演戲了,正如雅楓與眾人所臆測的,你是為了谷家的錢才裝成癱瘓。你的演技真是無懈可擊,居然瞞得過我,金像獎影後非你莫屬。”


    “不!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


    芷芹慌亂地搖著頭,急欲對他解釋一切,誰知谷中逸一點機會也不留,冷酷地用言詞鞭韃著她︰“不要裝出那種受屈的樣子,表面上看來,妳是個純情天真的女孩。對,妳有個性,有個性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


    “我沒有!”她受不了這種莫名的侮辱,憤怒如波濤般的四面奔來。


    “沒有?你的西洋鏡已被揭穿了,居然還理直氣壯的狡辯,你沒救了。”


    “不是這樣,我是在琴室受到了驚嚇才奔回房間,不信的話,你可以看看輪椅是不是在那里。”


    “驚嚇!你以為我是笨蛋?你是不是受不了那種癱瘓的日子,才安排一出戲來蒙騙我,嗯!一個雙腿癱瘓的人,能馬上站得好好的,走得好好的,你當我是什麼人?”


    “你……你……你這沒腦筋的人,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她又氣又急地說得語無倫次,原來滿心的欣喜,早被他那無情的羞辱撕扯得四分五裂。


    “別再你啊你的,告訴你,梵芷芹,以後你的日子也絕不會好受的。我過我以前的單身生活,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我高興在哪過夜就到哪里過夜。當然,我不會再踫你一根汗毛,你想要有個情人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你如果賤到那種地步的話,可得要小心些。到時候,別怪我不打得你皮開肉綻。”


    “你……”


    “除非我問你話,你不可和我說上一句話,告訴你,我現在看到你只有一種感——惡心。”


    他霍然的下了床,芷芹氣得啞口無言,這天大的誤會真教她無語問蒼天。


    “從明天起,你不用再演戲了,如果你想走路的話。”他說話的表情好像賜給她無比的恩惠。


    “好!既然如此,要這樣過日子,就這樣過日子,你要去風流就去風流,我自會安排節目。當然,我會很小心,不丟你們谷家的臉。”芷芹咬牙切齒地說,緊抓住殘余的尊嚴,她毫不猶豫地反唇相稽。


    “你敢!”


    “這可是你逼我的,請便!”


    比中逸怒氣沖沖地走了出去。芷芹呆愣的看著那扇門,她多麼希望谷中逸听了她那句話後,便沖到自己的面前求著自己不要那麼做,然後悔悟他的過錯。如今,全完了,她的幻想也破滅了,谷中逸的話字字敲碎她的心靈。那椎心刺骨的創痛,真教她再也不認為世上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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