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行是挺快樂的，可時間到了還是得回國。


    這天楚正倫搭的是下午的飛機，而東方旭因為下午有個重要會議要進行，可又不放心部屬送她到機場，只得提前送她過來。


    距離登機的時候尚早，兩人找了家咖啡廳坐了下來。


    楚正倫攪拌著侍者送過來的女乃茶，有些意興闌珊的說︰“唉！快樂的日子好像過得特別快耶！”


    東方旭揚了揚眉，將咖啡啜近唇邊，“是嗎？”


    “喂，你這人真的挺無情的呢！”她軟軟的聲音嬌嗔著。“也不想想我這『論及婚嫁』的女友，幫你爭取到那麼大的一紙合約。”


    “你不也為自己爭取到一紙『長期飯票』？』


    楚正倫難得臉紅了，“不會用就不要亂用啦！長期飯票在台灣是指女人找到一個養她一輩子的男人，好嗎？”


    “我不是嗎？無論犯了多大的錯誤，做了什麼傷天理、人神共憤的事，我都不能下令開除的員工，這可比找到『長期飯票』更安心了。”養她一輩子嗎？好像是個還不壞的主意。


    呿！還挺不甘心的。楚正倫噘了噘艷紅的小嘴。


    “說到合約的事，泰西夫人好像還挺很喜歡你的。”都登機在即了，還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話別，並且交代下回到英國交換合約時，一定要帶她同行，末了還叮嚀記得要寫信給她。


    “我們的成長背景很相像，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再加上泰西夫人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她才會這麼喜歡我。”她也喜歡泰西夫人。夫人不像她那麼我行我素，卻是同樣的古靈精怪。


    泰西夫人還承諾她，下回到英國去的時候，不但要親自下廚做道地的英國美食款待她，還要告訴她，她和泰西爵士的浪漫愛情故事。


    她也承諾泰西夫人，到英國去時，她會帶本全新的《天才大笨貓》送她，更邀她到台灣玩，承諾好好當個東道主。


    “對了，《天才大笨貓》是什麼樣的繪本？你和夫人似乎都很喜歡？”


    呃，呵呵……這可是她的秘密呢，怎麼能夠那麼容易就讓他知道？“沒什麼，只是一則『大智若愚』的寓言故事。”


    “有機會的話，我也該拜讀一下。”


    拜讀吶？那倒不必了，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那不勞而獲的懶散哲學就是啟蒙于那本繪本。


    又啜了口女乃茶，她像是軟骨頭似的，懶懶往沙發上靠去，若不是這兒是公共場所，她會連腳也縮上去，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正當往後躺時，她的背靠到某個凸起物，這才想起一件事。“喂，我要回去了耶。”


    “我不曾懷疑。”


    “你……”她咬了咬唇，“都沒有什麼東西要送我嗎？”見他一臉茫然，她實在不能期望互贈離別禮物，這種浪漫事不可能會出現在東方旭這種木頭男身上。他呀他！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收到他送她的第一束花。“算了，你沒送我禮物，我還是買了要送你的東西。”她將身後的紙袋遞給他。


    “這是什麼？”


    “手機。”


    “我已經有手機了。”


    她拿出她到美國來，東方旭替她辦的手機。“我買了和這支手機同款的。”她咬著唇笑，她這個送禮物的人顯然比受禮者更期待。“喂，拿出來看看吧！”


    他把手機拿了出來，這手機顯然是可以直接使用了。他打開電源，過了一會手機的螢幕桌布出現楚正倫笑得如沐春風的臉。


    這女人！東方旭仿佛感受到了她那抹甜美的笑容。


    他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難得幽默的說︰“我好像看到什麼恐怖的畫面。”


    楚正倫小嘴一噘，又好氣又好笑的睨他一眼。“原來那是恐怖的畫面啊？怪不得大多數的男人都喜歡看『恐怖片』。”


    又把光環往自己身上攬！“你真有自信。”


    又是這句！“你是想說我很臭屁吧？”


    外表柔柔弱弱、楚楚可憐，可他卻發覺她比任何人都有自信和勇氣。


    東方旭揚高嘴角，“不過，你真的長得很漂亮。”算是名副其實的美人。


    他沒說她不知羞恥，居然還夸她長得漂亮？


    轟！一大聲，楚正倫的腦袋陷入短暫性的短路，臉皮厚過牆壁的她居然再度臉紅了。


    呵呵！他說她長得漂亮耶……


    “楚正倫，你在害羞嗎？”他好像發現一個大秘密呢！原來，她怕他夸她啊？雖然，不是名實相符的話他說不出口，不過以後倒是可以多多利用。


    因為面紅耳赤的她有些呆呆的，那樣子很可愛！


    “要、要你管！”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東方旭陪著楚正倫用過午餐後，他就必須先趕回公司。


    離開前，注意到他的領帶結還是有些歪歪的，楚正倫又動手替他理了理。“你這人做事一絲不苟、有條不紊的，怎麼領帶老打得歪歪的？”


    “我在拒絕你的『求職』時，曾說過我用不到你，這下我想到你的用處了。”


    真狠！“希望我不是調整領帶專才外，其他都是蠢材！”她仰著臉看他，心里漲滿依依不舍的感覺。相處才十多天呢！她何時對一個人有這樣深厚的情感了。


    雖然知道再不用多久，她就可以再看到東方旭了，可才別離在即，她就開始想念，這樣會不會太Over了？


    “喂，這十幾天的美國行，感謝你的招待。”除了第一天嚇到她之外，感謝他在第三天就替她換到一流的飯店住宿。


    說真的，她有潔癖，那種霉味很重、牆壁很薄的三流飯店，她真的住得很痛苦，無論是生理、心理都受到極大的折磨，還好後來換了飯店。


    “不客氣。”他又看了她幾眼，“我得走了。”


    “東方旭！”


    他停住腳步，回過頭，鎂光燈一閃，楚正倫用手機幫他拍了照。


    以往刺眼的鎂光燈足以讓他發怒，可這回他卻無奈的笑了。“要我擺什麼奇怪的姿勢嗎？”


    她啐了口，“不用了！”


    “我可以走了嗎？”該走了，再不走他擔心自己會走不了。見鬼的，才相處十幾天的女孩就能掌控他的心緒？


    他承認，他在乎她，非常、非常地在乎！


    見她沒反對，他轉過身去，可下一刻卻背部一暖，一雙藕臂環住他的腰。


    一股復雜的情緒佔住東方旭胸口，有點甜、有點酸酸澀澀的。


    “東方旭，你……你很榮幸喲！我第一次主動這樣抱著一個男人。”她輕嗅著他身上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古龍水香氣。


    “這算不算艷福不淺？”


    她掄起拳頭打了他一拳。“討……厭……”


    听出楚正倫聲音有些顫抖，像是在哭，東方旭的身體動了動，想轉過身，可她卻摟得更緊。


    “不準回頭！我現在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丑死了。”都要暫別了，她可不希望他想起她的時候，腦海中的影像是她現在這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以前她之所以可以哭得很有美感，那是因為她不是真的難過，可以調整淚水落下的角度，哭得美美的，真的傷心的話，誰還有閑工夫去注意眼淚落下的方位？


    她松開手，以為東方旭會乖乖的往前走，沒想到他卻直接轉過身。


    楚正倫漂亮的秀眉微皺，美眸周遭紅了一圈，眼底還蓄了兩潭水，高挺的秀鼻也紅紅的，牙齒還緊咬著下唇。那樣子真有些狼狽！


    東方旭笑了出來，“還真丑！”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手又掄起來往他胸口槌，下一刻卻又笑了。“叫你不要看你還看，看了又嫌人家。”


    他掏出手帕遞給她。


    “那個……我送你的手機要開著喔！”


    “為什麼？”


    這男人！他就不能乖乖的說好嗎？“因為，我三不五時會傳『恐怖的畫面』給你看！還有……正逢鬼月，你偶爾也傳幾張『闢邪』照過來吧！”


    “楚正倫……”他雙手插進口袋，低下頭望著她。


    “干麼？”


    “你喜歡一個人時，會怎麼表達？”


    “啊？”這男人是哪條筋不對勁，怎麼突然這麼問她？要暫別了，她這麼難過，他卻一臉沒事的樣子，實在讓人很不平衡！她跩跩的說︰“我沒喜歡過人，不知道怎麼表達！”


    他點了點頭，“這樣啊……”


    “你又喜歡過人？那你是怎麼表達？”她反問他。這男人冷冰冰、硬邦邦的，對他的“追女”方法，實在很好奇。


    “在幼稚園時，我很喜歡隔壁鄰居的一個小女孩，她是個漂亮的混血兒，我常常會偷偷在她的口袋里塞巧克力球。”


    “這麼小就開始初戀了呀？看來你挺有潛力的嘛！”即使是小時候的事，她心里還是有些酸酸的。“然後呢？這段戀情呢？”該是早斷了，因為听說連東方旭自己都忘了已經多久沒有交女朋友了。


    “小女孩被我哥搶走了，因為她很親近我哥，還說長大要嫁給他，可她卻很怕我。”


    “你不會從小就冷冰冰、面無表情的像尊蠟像吧？”


    “……”


    “那是該害怕。”久違的青筋又在他額上浮動了。她興災樂禍的故意嘆了口氣，“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經歷被奪愛之恨，心愛的小女生琵琶別抱的對象還是你大哥，真是轟轟烈烈的初戀吶！”


    東方旭失笑，看了下表，他朝著她揚了揚手，“這次真的要走了，拜拜！”


    他離開後，楚正倫又回到原來的咖啡廳，過不了多久，約好在機場咖啡連鎖店踫面的楚正袖才姍姍來遲。


    她一進門，楚正倫就發現她了，只是好奇她干麼左顧右盼，一臉草木皆兵的模樣，像是後面有人跟蹤她似的。


    待楚正袖在她面前的位子坐下後，她忍不住取笑，“你這朵『超齡』大桃花，在這趟美國行又招惹什麼怪叔叔了嗎？”


    楚正袖咕嚕嚕地灌下一大杯冷開水，“甭提了，剛才我看到有個和那怪叔叔長得快一模一樣的人從機場里走出去，我以為那個人真的追到機場來了，嚇死我了。”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然後呢？”通常妹妹的際遇會很具“喜感”。


    “那個人顯然不是他。一樣高、差不多的長相，可那個人冷冷的，不像是那個怪叔叔一臉笑，標準吃人不吐骨的笑面虎。”


    楚正倫啜了口冰開水，“這回的老不修又大你幾歲？”


    “十四！”


    她家正袖虛歲十九，實歲十七。她不喜歡實歲，因此通常以虛歲去加。“三十三吶？正是英姿勃發的年紀，在追求你的怪叔叔中，還算是年輕的一個。”


    “放屁，英姿勃發是他家的事，居然還想老牛吃女敕草！想想，他十四歲開始追著女生跑，也許已經有生育下代的能力時，我還在老媽肚子哩！”


    楚正倫有趣的打量著她，這回小妹到美國想找到差不多年齡的戀愛對象，看來是沒達成了，要不她不會這麼郁卒。她當她這不怎麼聰明的二姊，真的想不透她在想什麼？有什麼計畫嗎？


    呵呵……那可未必！她只是“只看不說”，不過既然她這趟美國行這麼不如意，也犯不著再去刺激她了。


    “那倒也是。”


    楚正袖看了眼鼻子還有些紅紅、眼楮還腫腫的二姊。“那你呢？這趟美國行好玩嗎？”


    “嗯……過得還挺愉快的。”


    “是嗎？有艷遇嗎？”一定有，她家二姊可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呢！總不會在國內眾星拱月，出了國就乏人問津吧！


    “艷遇啊……不算有吧！”東方旭算她的艷遇？這樣的艷遇也實在太“刺激”了吧？“不過我遇到比艷遇更好康的事。”


    “你去賭馬，中了彩票？”楚正袖年紀輕輕，可已經規畫好人生目標，將來她要努力攢錢，朝著當富婆前進！


    “沒，不過……我算找到個鐵飯碗。”


    “鐵飯碗？摔不破的？到美國來玩你能遇到什麼工作機會？”她家二姊暑假後升大四，大四的課听說少到像到校觀光，因此除了要考研究所的學生外，欲就業的人都開始忙著要找工作。


    就她的想法，她家二姊沒打算考研究所，而且，看起來也沒什麼工作能力，她最好的“出路”，大概就是等著某個有錢的男人把她娶回家養。可，這趟美國行後，她居然宣稱找到鐵飯碗？


    “一個就算我工作能力再『魯肉腳』，犯了再天地不容的大錯，把老板氣得七孔冒煙、中風送醫，他也不能把我辭退的好工作。”


    太夢幻了吧！“你在作夢嗎？”


    “有這樣的工作機會，對別人而言，的確是美好得像在作夢一樣。”


    “別開玩笑了，真有這樣的工作、這樣的老板！為什麼你老是會遇到『善心人士』？”難道笨的，真的比較容易“塞”到好事？因為天公疼憨人！


    “沒錯，這個機會的確是『善心人士』給的。”她話中有話，就不知道小妹會不會“融會貫通”了。


    楚正袖半信半疑地看著她，還是不太相信世上除了自己當老板外，能有這麼好的事。


    又等了幾個鐘頭，終于可以登機。到了飛機上，空調的溫度有些低，楚正倫把方才一直提在手上的外套穿上，拂過口袋時，忽然感到口袋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硬硬的。


    這外套她還沒穿過，里頭怎會有東西？她忙掏出看看，只見幾顆包裝得極漂亮的巧克力球在掌心中滾來滾去。


    一瞬間，眼楮又起了潮，她想起東方旭之前說的話——


    你喜歡一個人，你會怎麼表達？


    在幼稚園時，我很喜歡隔壁鄰居的一個小女孩……我常會偷偷在她的口袋里塞巧克力球。


    她嘴一扁，笑著流淚。“悶騷男！”


    忙著放行李的楚正袖才坐下來，就看到二姊手中握著的巧克力。“哇噢！好可愛喲！傍我一顆。”


    楚正倫忙收回手，“不準！”


    “小氣！咦？二姊，你怎麼在哭啊？”


    “才沒有。”


    “明明在流淚……”


    “沒有就是沒有嘛！”真討厭，平常少根筋，現在又多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