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妹很難追  第5章
作者:艾珈
    兩人一上車,藍司洛連連慫恿白雪打開環保袋一看。


    白雪皺皺眉,里頭是擺了什麼他一直催?


    拗不過他的央求,白雪取出餐盒打開,一個大大笑臉沖著她而來。


    這個──她轉頭一瞧他,心里有股說不出的奇妙感覺。他真的對她太好了,好到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了。


    “喜歡嗎?”藍司洛笑容燦爛。


    “喜歡。”原來這就是他再三催促她看的原因。他怕晚了烤吐司吸了火腿蛋水氣受潮,笑臉就不生動迷人了。“怎麼弄的?”


    “瓦斯火槍,先用其他吐司切出想要圖形,放在上面再用火槍小心烤過──”


    “你費這麼多功夫弄這個,等會兒我吃了不就沒了。”


    “只要它能讓妳開心一秒,要我花再多時間準備也值得。”


    白雪被他溢于言表的感情弄得煩躁不安,明明跟他說過她不想跟任何男人深入交往,他卻還是堅持付出。


    如果這時再提醒他一次,會不會太傷他的心?早知道剛就不騙他了!白雪轉頭望向窗外,暗自煩惱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麼了?愁眉不展的?”藍司洛非常注意白雪神色,她眉頭一皺他馬上察覺不對。


    白雪嘆氣。“你讓我覺得壓力很大,你不需要對我這麼好──”


    藍司洛朝窗外看了眼,刻意打斷她。“吶,外頭有情侶吵架。”


    什麼?白雪注意力被外頭情侶的舉動拉去,隨著車子往前開動,她看見女孩從面無表情到蒙眼掉淚,男孩則是搥著摩托車椅墊發泄。


    她心里納悶。什麼事這麼嚴重?還讓女生當街落淚──等等,她驀地想起她話還沒說完!


    “你少轉移話題!”


    被發現了,藍司洛苦笑。“我只是不想听妳拒絕我。”他瞄她一眼。“我沒有辦法回頭了,我現在的感情不是妳開口要求『只當朋友』,就能壓抑得了的。”


    為什麼當不了朋友?這問題答案白雪隱約知道,定是昨晚兩人在“荷塘”沙發有過的纏綿。一想起那件事,車廂氣氛變得曖昧不已……


    她偷覷藍司洛表情,猜想他八成也在回憶同樣一件事──


    換話題換話題──白雪胡亂抓起腦中閃過的頭個問題。“你曾經跟女朋友吵過架嗎?”


    藍司洛想都不用想地就答︰“斗嘴辯論會,但動氣吵架不曾。”


    怎麼可能?!白雪驚訝看著他。“都沒有遇上很生氣的時候?比方──你非要做某件事不可,但她就是不同意?”


    嗯?話出口後白雪歪了下頭,她怎麼覺得她問的問題跟他倆處境有一點──異曲同工?!


    她偷瞄藍司洛一眼,暗暗祈禱希望他別發現──但老天爺總是愛跟人唱反調。


    “妳是在問我跟妳嗎?”


    白雪臉一紅。“我……只是在問假設性問題……”


    “假設也好,刻意想知道也好,我答案只會有一個,想辦法說服她,直到她接受。”


    他分明是在借機表白心意。白雪咬了咬唇,突然截斷他的話。“為什麼是她接受,而不是你改變主意?”要玩話中有話就來啊!怕他咧?


    “如果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我不做不行,放棄它必定會讓我痛苦不已,我就會堅持說服她。”


    她回嘴。“那萬一她也覺得不讓你做這件事對她非常重要,你的堅持只會增加她的苦惱呢?”


    藍司洛突然將車靠邊停下,白雪嚇了一跳。“你──”


    原來他停車是想問清楚,藍司洛看著她問︰“這就是妳的感覺?我讓妳苦惱?”


    他痛苦的眼神勾出白雪的愧疚感。“你干麼那麼認真?!我剛也說啦,這只是假設性問題……”


    藍司洛一嘆。她到現在還不明白,只要跟她有關的事,對他而言就非常重要,絕對不可能是“假設”。


    “我爸有句名言,我一直覺得他說得很對──男人的責任就是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心。”


    白雪一開始不懂藍司洛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但後來听他解釋,她明白了。


    他停了兩秒鐘後又接著說道︰“如果,不對,應該這麼說,一旦妳開始覺得我的感情讓妳覺得不舒服不愉快、苦惱,請妳務必告訴我。就算這麼做會讓我非常痛苦,我還是會控制自己不要再接近妳。”


    白雪看著他難過的表情,心里忍不住疼痛了起來。她真那麼不喜歡他?她捫心自問。他對她的好真已造成她壓力?還是說,她的拒絕只是她用來逃避自己的說法,因為再次打開心門的感覺會讓她自覺脆弱,沒有安全感,才希望他離她離得遠遠?


    她搞不懂自己心里真正想要什麼,又不想看他一臉失落,只好挑選一個安全話題,試圖打破僵局。


    “你爸爸真特別,我很少听男人會這麼教自己孩子。”


    藍司洛一笑。“我爸名言還有很多,另一句他也常掛嘴邊的──讓女人哭泣的男人,根本沒當男人的資格。”


    好酷的老爸!白雪連連點頭。“他都有做到?”


    “有。我爸我媽感情非常好,雖然外頭誘惑不斷,他仍保持專一,三十年不變。”


    白雪突然懂了,這就是藍司洛言行舉止思維如此特別的原因──擁有一對思維觀念同樣特別的父母。


    “听你口氣,感覺你爸好像長得很帥?他跟你長得像嗎?”


    說起這藍司洛就悶。“我唯一像到我爸的就身高,其他全遺傳自我媽。”


    “你越說我對你爸越好奇,他今年幾歲?”


    “六十。”


    “都六十歲了,外頭還有很多誘惑?”


    藍司洛點頭。“他受女生歡迎程度大概是我的兩倍至三倍。”


    這真挑起了白雪的好奇。六十歲男人能有多帥?“有什麼機會可以讓我看看他?還是你有照片──”


    “不行。”藍司洛毫不猶豫拒絕。


    “為什麼?”白雪瞪大眼。


    “因為妳還沒愛上我。”


    不會吧!他竟然在擔心她會看上他爸?白雪大笑。“你也太杞人憂天,我怎麼可能光憑一張照片,就決定愛不愛一個人?”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藍司洛憂郁地想,萬一真那麼剛好,他老爸正是白雪喜歡的那類型怎辦?他才不會笨到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表情好逗。看著他圓圓的眼,白雪腦里再次浮現泰迪熊無辜的表情,這麼一聯想,她再也控制不住笑聲。


    “笑什麼?”“泰迪熊”皺眉瞪她。


    白雪揩去笑出眼角的眼淚。“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瞪眼楮看人的表情──很像泰迪熊?”


    藍司洛一愣。“泰迪?!妳說TeddyBear?我?”他手指著自己鼻子。


    一見他不可置信表情,白雪又是大笑。


    他竟然被自己心儀的女人說長得像泰迪熊,藍司洛心里百味雜陳,雖然他也明白自己外表的確少了一點男人霸氣,但像泰迪熊也太……


    “噯,”白雪突然想到。“你小時候跟你現在像嗎?”


    藍司洛瞄她一眼,點頭。“對。”


    “借我看你小時候照片。”光在腦里想象他小時候的模樣,白雪就覺得“凍未條”。她啊,從小就對那種圓圓軟軟的小東西沒轍!雖然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藍司洛不太願意,不過念頭一轉,拿照片借她──不是再見她的最好理由?


    見他不說話,白雪還以為他不想出借相片。“拜托。”她雙手合十央求。“一個晚上就好,我看完馬上還你!”


    “好啦,”他點頭。“晚上我拿給妳。”


    白雪一愣,她剛才做了什麼?不是說不跟他深入交往,怎麼又跟他約起見面時間了?


    眼見就快抵達“Moon”停車場,藍司洛突然說道︰“妳晚上幾點下班?要不要一塊吃飯?”


    “不不不……”白雪警覺地搖頭。“我習慣在店里吃便當──”


    “那我晚上帶便當過去,還有照片。”


    白雪本想拒絕,不過一听見他後來說的話,到嘴的拒絕突然消失不見。


    真是!


    下了車白雪連連責備自己,明明決定不要太接近他的,她怎麼會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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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點快五十,白雪開著愛車Panda(音“胖達”,意指熊貓)來到“王子”,才出駕駛座,馬上看見門上掛了一束白玫瑰。她走近捧起一瞧,里頭沒有署名卡片。


    誰送的花?她下意識回頭,靜謐巷弄只見幾輛摩托車騎過,沒任何異常發現。


    白雪滿月復疑問地帶花進店,她認識的人里邊沒幾個會買花送人,尤其還是買來送她──想到這她腦中突然浮現兩顆圓眼楮,該不會是藍司洛?


    但兩人三十分鐘前才剛說了再見──白雪邊打開店里電燈窗戶邊想。半個小時從“Moon”趕到店好像太勉強,況且他中途還得去花店買花──


    誰說送花的人一定是他!她心里一個聲音反駁,說不定是黑宇大哥老婆送的!妳忘了上回生日,她親自送了束百合過來?


    但那是百合,不是白玫瑰。白雪很確定自己沒跟任何人提過她喜歡白玫瑰,就連好友芹也不知道──她不死心又翻找了一次,結果還是一樣,花束里沒任何送花者留下的線索。


    算了,她煩躁地一攏頭發,反正送花者總有一天會自己承認,她在這想破頭也沒用──白雪轉頭,窗台上擱了兩天的孤挺花剛好謝去,正好拿它換上。


    進茶水間洗瓶換水,十朵白玫瑰剛插進瓶里,電話突然大響,嚇了她一跳。


    送花人打來的嗎?


    懷著一絲期待的心情她接起電話,不過一听對方聲音,她緊繃的心情驀地放松。原來是芹。白雪看了牆上時鐘一眼。“這麼早打電話來?”


    “要跟妳說我中午帶飯過去妳店里,妳想吃什麼?”


    白雪模模肚皮,藍司洛給她的早餐分量十足,直到現在還很飽。“我吃不下,妳帶妳想吃的東西就好──對了芹,妳應該不會叫人送花到我店里來吧?”


    “我吃飽太閑啊!”芹在電話里笑道︰“噯等等,妳說有人送妳花?誰送的?”


    “就是不知道才問是不是妳,算了不管它,說不定只是惡作劇……”


    聊一會兒後白雪收線,望著白玫瑰細致嬌艷的姿態,她忍不住湊臉嗅聞它淡雅的芳香。


    不管花是誰送的,也不管送花者的目的為何,都掩蓋不了一件事──他挑對花了。


    白雪真的很開心。


    “妳要的照片。”


    晚上六點半,藍司洛拎著一只大食盒走進王子店。


    看見他,整日魂不守舍的白雪才突然有種回過神來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搞的,工作不專心,看也不投入,只要店里一沒客人,她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大半天時間都在回憶昨晚他倆在“荷塘”里做的色色舉動……


    白雪接過他遞來的紙袋,兩人手指不經意踫觸,白雪像被燙著似地急忙抽手。她在緊張什麼?她低頭偷瞄他骨節略突的手掌,腦子突然浮現他手罩著她胸脯輕揉的畫面。


    白雪心里尖叫──夠了!不要再想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在想什麼?跟妳說話都沒听見?”


    “什麼?”瞪著藍司洛突然湊近的臉,白雪雙眼圓瞠。


    “我在問妳的便當。”他敲敲食盒提醒。“先吃晚餐再看照片,免得飯冷了不好吃。”


    白雪乖乖將手上紙袋往旁一放,取出她剛買回來的餐盒,簡單的炸排骨,白飯配上三道青菜。藍司洛瞄了眼後打開自己的餐盒蓋。


    “我用炖牛腩跟妳換炸排骨?”


    “等一下!”她還沒看清楚他里頭菜色,一見大驚。“你這便當哪買的,菜這麼棒?”不但有炖牛腩、鹽酥草蝦和什錦青菜,米飯還是炖得黃黃艷艷的西班牙海鮮飯!


    “荷塘。”


    瞧她這腦袋!就光會記些他的手怎麼揉她的胸,其他事全忘光了!


    “試試。”藍司洛不知白雪心頭懊惱,自動舀起一瓢炖得軟爛的牛腩換她的排骨。


    白雪一吃眼里頓時冒出星星。


    “海鮮飯也很棒,我很喜歡番紅花的香味。”說著他又舀了一大瓢給她。“就不知合不合妳口味?”


    什麼合口味,這料理再挑嘴的人也挑不出毛病來吧!她邊吃心里邊想。


    不知不覺,白雪的排骨便當移到藍司洛手上,而她則是幸福地品嘗荷塘主廚的拿手菜。直到手中食盒見底,她才猛地想起不對!


    “怎麼會是我在吃啊!”白雪瞪著精光食盒驚嚷︰“那你──”


    “我也吃飽了。”藍司洛展示手里便當盒,里頭只見一根肉啃光的骨頭。


    “別不好意思,它本來就是帶給妳吃的,妳太瘦了,可以再吃胖點。”見她仍舊芥蒂,藍司洛只好解釋他刻意從荷塘帶食盒來的原因。


    “你又沒看過──”白雪直覺回嘴,只是一見他的表情,她猛然記起,什麼沒看過,他明明昨晚才親手踫過。


    她臉倏地脹紅。


    “怎麼了,臉這麼紅?”藍司洛一察覺她表情不對,馬上伸手要模她額頭檢查。


    白雪急忙跳起。“我去泡茶請你!”彷佛被賊人追趕,她匆匆躲進茶水間。


    一進茶水間,她背貼著牆直喘,拚命要自己腦子別再想起昨晚,別再!


    藍司洛邊收拾桌面邊想她剛才表情,為什麼她臉會紅成那樣?該不會──她記得昨晚?他停下動作思考這可能性。如果她記得,為什麼一早卻要假裝她什麼事都不知道?


    想到這他罵自己笨,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然花了這麼久時間才發現,她是在害羞啊,你這豬腦!試想一個女人醒來發覺自己昨晚做了什麼,不裝作忘記,難不成他還想听她說她很快樂,謝謝他昨晚給她那麼美好的記憶?!


    這麼一想她很多反應都想得通了,藍司洛在店里踱步思考。然後呢?他該怎麼應對?


    藍司洛昨晚沒喝酒,腦子清楚得很,白雪說的每一個字他全都記在腦子里,他知道她沒打算接受他的感情,但他更清楚她不討厭,甚至可說喜歡他的踫觸──昨晚就是最好的證明。


    或許這會是改變兩人關系的重要關鍵!他表情一亮。沒錯,想想他的確佔有優勢。


    現在,他得先弄清楚他心頭揣測到底正不正確!


    藍司洛一轉身走向茶水間,輕巧掀開亞麻布簾,看見她瞪著一只呼呼冒著熱氣的鐵壺不知在想什麼,水滾了都沒發現。


    茶水間空間不大,擺上冰箱瓦斯爐具後僅容兩人貼身站立。藍司洛幫忙關上爐火,白雪被那個聲音嚇醒。


    “誰──”她一轉身欲察看是誰闖入茶水間,沒意料轉身,竟一頭撞上藍司洛胸口。


    “小心燙著。”藍司洛攬住她,要她留心身後水壺。


    白雪個兒高,藍司洛嘴巴正好在她耳朵高度。熱熱呼吸吹拂上她的肌膚,恍若電流般竄進白雪心窩,教她的心跳不自覺狂亂。


    她迷惑地抬眼。昨晚陶醉在他懷中勉強可以歸咎喝醉,她意識不清;可她現在沒喝酒、人不累、身體也沒問題,感覺卻依舊相同,這意謂什麼?


    雖說她談過戀愛,但畢竟是五年前短短兩個月就夭折的初戀,她對男女情事的熟稔度只比十七、八歲懵懂少女高明一點點,她怎麼可能知道此刻在她體內流竄的刺麻感覺,正是身體產生的征兆。


    “我看妳動也不動,一直站著發愣,所以才幫妳關瓦斯。”藍司洛撥開她劉海解釋。


    “我、我該出去看店……”白雪被他親昵舉動弄得全身麻癢,控制不住想往外跑。


    藍司洛卻不讓她走。“妳今天反應很奇怪,我在猜妳是不是瞞了我什麼,才一直不敢正眼看我。”


    “你──在胡說什麼──我听不懂──”跟他單獨窩在小房間里有礙身體健康!白雪從不知道自己心髒可以跳得如此飛快,活似剛跑完百米競賽的奧運選手。


    “妳一定懂。”他臉湊近盯著她,那眼神彷佛能望進她身體深處。


    白雪顫抖地別開頭,急了!“你到底要不要讓我出去?!”


    “茶呢?妳不是說要泡茶給我喝?”


    她忘了!白雪這才想起自己進來的目的。她臉倏地脹紅,嬌艷猶若三月櫻紅。


    藍司洛見她手忙腳亂拿出紅茶罐與瓷壺,正要伸手抬舉鐵壺注水,趁隙環住她腰。


    她昨晚自己提議的,要他逮住機會就抱她踫她,她會喜歡這動作。


    他──想做什麼?白雪全身汗毛直豎,一口氣梗在胸口。


    “妳身上有玫瑰香氣。”他鼻子貼在她頸邊輕嗅。


    白雪想起自己習慣將香水噴在胸口,急忙伸手捂住。


    藍司洛移頭輕踫她耳朵,見她縮起脖子,他笑著將兩手放開。


    “你……”她轉身正要罵他沒規矩,誰準他可以隨便抱她!怎知藍司洛卻在她張口之前偷親她臉,她倒抽口氣,突然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小心開水涼了。”他在她耳邊提醒。


    白雪驚呼一聲回頭張羅,藍司洛一臉滿足地離開茶水間。


    答案很清楚,她記得昨晚,八成是因為害羞,才刻意佯裝失憶。藍司洛開始思考接下來動作,他該用什麼方法一舉攻佔她的心。


    不一會兒,白雪怒氣沖沖地端著托盤追出。


    “你給我說清楚!”她將托盤往收拾好的櫃台上一放。“是誰準你對我做那種事──”


    藍司洛徑自注視托盤上的花茶杯,突然插話︰“我猜我用的杯子是白色這只?”


    白雪看著他端起白色杯子喝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請過不少人喝茶,但從來沒人發現──每個人都以為她不適合或不喜歡細致秀氣的東西,比方這只杯緣繪上雅致玫瑰花紋的米色花茶杯,客人直覺以為這是為他們準備的。


    只有他拿對了茶杯──這事情雖然很小,但,仍令她震驚地說不出話。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眨眼忘了剛才的惱怒,現在她只想知道,他是怎麼發現的?!


    他一臉理所當然。“這屋子到處暗藏玫瑰花紋,門口踏墊,茶水間布簾,花瓶,妳用的紙袋,妳身上香味到妳──呃……”他一副說溜嘴表情。“總之就是這個樣子。”


    他那表情實在詭異,更勾起白雪好奇。“話為什麼只說一半?你本來想說什麼?”


    “不,”藍司洛搖頭。“我想妳還是不要追問比較好。”


    “說!”他越這麼說她越想听。


    “我怕妳听了會尷尬。”


    白雪瞪他。


    “好吧,既然妳堅持──”他輕輕一嘆。“我本來想說的是,妳的內衣。”


    白雪反應相當精彩,怔愕幾秒過後,臉頰先是脹紅,再來變白,她雙手揪著襯衫領口窘了一陣,突然氣惱起來。“你──你這個大!”她隨手抓起拍紙簿就是一陣痛打。


    “噯噯,是妳自己要听,還生我氣。”藍司洛連連格擋。


    “我當然生氣!”她邊打邊罵。“女人內衣是可以隨便拿出來舉例的啊!”


    “妳敢說妳現在沒穿著玫瑰圖樣的內衣?”覷著她揮打的空檔,藍司洛一把搶走她手上拍紙簿。白雪下手毫不留情,挨起來可痛哩!


    听他這麼搶白,她倏地閉嘴。沒辦法反駁,因為她所有內衣的確全部是玫瑰圖樣。她愛死玫瑰了!


    “我說對了吧!”藍司洛將拍紙簿往櫃台一放,端起茶杯灌了一口。鬧了這一陣,口好渴。


    白雪看著他動作,忍不住問︰“白玫瑰是你送的?”


    藍司洛差點嗆著,忙放下手里杯子捂嘴輕咳。


    “干麼喝得那麼猛……”白雪忍不住幫他拍背。


    藍司洛邊咳邊笑,他喜歡她現在的表情,掩藏不住的關心。


    直到他恢復正常,白雪才又說話。“玫瑰是你送的,我沒猜錯,對不對?”


    “為什麼猜我?”他看著她問。


    必于這個問題,她沒馬上回答。


    藍司洛看著她將杯里的茶慢慢喝光,杯子放下,雙眼直視他。


    “從來沒人發現我喜歡玫瑰花。”


    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真正打開眼楮看她,藍司洛想。


    “中午我朋友過來看見那束花一直笑,說送花的人鐵定是跑錯家,她覺得玫瑰跟我一點也不搭。”白雪隱藏沒說,中午听見芹的笑語時,她心里有多難過。


    “妳朋友猜錯了,大錯特錯,我可以跟妳保證送花的人沒有跑錯家,而他之所以選送白玫瑰也不是隨意指定,而是他閉眼想象妳,腦中自會浮現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這種話──白雪別開頭,實在太甜美、太虛幻、太不真實了;如果她外表長得嬌弱一點,個頭再嬌小一點,說不定她會相信──但現實是,她不是。


    “妳不相信我,對吧?”藍司洛審視她的表情。


    “你要我怎相信?”白雪凝視他的眼。“從小大家都是這麼想的,我長得像男人,男生喜歡的東西比較適合我……”


    “妳有沒有想過,他們到底是因為什麼認定妳適合什麼、不適合什麼?是基于對妳的了解,或者只是因為外表?”


    外表。白雪抿嘴吐了口氣。雖然她沒說出答案,但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妳今天早上說我像泰迪熊,那我是不是只適合泰迪熊喜歡的東西?不適合跟泰迪熊擺在一起的,我全都不能踫,因為多數人認為『那比較適合我』?”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她抗議。“我外表不夠女人,這點只要有眼楮就看得到,你知道我每次看到那些嬌小的女生多羨慕?跟她們一比,我根本就是只大象!”


    藍司洛笑了。


    “你還笑!”她都快哭了。


    “我是在笑妳當局者迷,妳有沒有問過那些被妳羨慕的女生最羨慕什麼?就是妳的身高。她們哪個不夢想像妳一樣,有一雙跟外國模特兒一樣修長的腿,成天穿著十幾公分高的鞋子,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一些,比例更好一點……”


    明明是男人卻對女生想法這麼了解──她瞪他一眼。“說得你好像跟女生很熟似的……”


    听白雪的口氣有點酸,藍司洛瞧瞧她臉,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錯了?


    她有沒有吃醋這事先擺一旁。他繼續說道︰“這事妳也要負點責任,因為妳一直沒有鼓起勇氣讓大家看見真正的妳,妳明明知道多數人沒有用這里的眼楮──”他指指自己心口。“仔細看妳,妳卻還是坐視他們用他們隨意的歸類來傷害妳。”


    白雪想不出反駁的話,因為他說的話非常正確。


    “我曾經試過,真的,但不被人接受的感覺──真的好恐怖。”白雪遮掩自己流淚的臉。


    “我知道。”他伸手環住她肩膀安慰她。“我相信妳一定努力過,也被傷害過,才慢慢變得低調──”滿屋子暗藏的玫瑰花紋是一種呼喚,她心里一定暗自期待哪天有個人,會打開心眼看見真正的她。


    “遇上妳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像妳這麼美好溫柔的女人,身邊為什麼沒有追求者?”藍司洛端起她臉直視她。


    他眼楮是那麼溫柔、專注,看久了真的會忘記自己姓名。


    “我的感覺很復雜,一方面慶幸,一方面又忍不住生氣。我知道是因為妳身旁男人的忽略才保有我現在的機會,但我心疼妳曾經過上的挫折,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妳──”


    這是夢嗎?听著他的話語,白雪卻忍不住懷疑這只是一場白日夢。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仙境”──一個能看見她內心渴望,並欣賞認同她的男人,帶著愛情與玫瑰出現了……


    她應該相信他嗎?這是真的嗎?


    望著藍司洛認真的眼眸,她平靜已久的心湖,慢慢,泛起了那麼一點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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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該打烊了。”


    八點準時,白雪走來提醒藍司洛。


    “真的不考慮跟我一道去晃晃?”藍司洛再一次邀請。


    白雪回答依舊。“我想早點回家休息。”心里想著他會用什麼理由說服她出門,之前幾次都是這樣,沒想到他只是將頭一點,失落但平靜地接受了她的拒絕。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妳路上小心。”


    藍司洛這麼簡單就放棄,白雪反而覺得奇怪──看著他身影逐漸被夜色吞沒,白雪懷著一股不知怎麼形容的心情開車回家。


    人剛進她位于廈門街七樓的租屋,電話正好響起。


    是白媽打電話來要她星期日回家吃飯。


    “好,我會打電話跟大哥約時間。”白雪以肩耳挾住話筒,一邊說話一邊解著襯衫鈕扣。“嗯,幫我跟爸說一聲,晚安。”


    話筒掛上,白雪直行走入臥室換上T恤跟牛仔短褲。她一人獨居的公寓是她的秘密寶地,所有他人認為不適合她的女性化玩意兒,屋里通通都有。


    屋里到處掛滿古董蕾絲,沙發上的抱枕,雜物櫃上的桌墊,乃至懸在落地窗前的窗簾。白雪從客廳沙發抓了個抱枕坐在陽台椅子上,從這兒往前眺,隱約可見蜿蜒流過台北縣市的大河,新店溪。


    這兒的靜謐向來很能放松她神經,白雪閉眼吐了口氣,耳邊彷佛可以听見藍司洛的呢喃──


    [不是要妳馬上給我答復,我只希望妳把這件事放在心底──我說的“我喜歡妳”,絕對出自真心。]


    她還記得他當時笑容,溫柔中帶著一點酸楚──她知道她至今仍不願正視他感情這事,頗傷他心,雖然嘴里老說“沒關系”、“我不急”,但眸里失落卻在在說明了他心情。


    白雪頭埋進抱枕申吟。她真是壞!嘴里說不談戀愛,可卻又沒有辦法狠下心拒絕他的好意。白雪想著他今天送來的東西,花束餐盒還有照片──照片!


    白雪突然跳起奔入屋子,差點忘了照片在她包包里。


    扭開臥室電燈,白雪一坐上床沿翻著藍司洛的照片本。頭一張是他出生不知幾個月大拍的照片,一見他圓滾滾眼楮胖呼呼的臉蛋,她頓時笑岔了氣──真人版泰迪!她邊笑邊往後翻,這時他更大了些,會走路了,穿著小襯衫藍短褲的他歪頭無辜地看著鏡頭,可愛模樣令白雪忍不住大叫。


    好想帶回家養!這麼可愛的小家伙──白雪邊嘆邊翻完其他照片,再大一點藍司洛已能看出現在模樣,肉呼呼臉蛋逐漸拉長,身子長高,不變的是他圓圓眼楮還有頭發,老是凌亂蓬松彷佛被強風吹過似的。本子看完她又翻回前頭第二張,小藍司洛穿著白襯衫短褲那張,白雪愛不釋手左右瞧看,決定拿相機拍下。


    喜孜孜拿出相機拍了幾張,後又抓來陪睡的泰迪一同入照,太可愛了。白雪拍好照片坐回床上,雙手捧著相片本嘆氣。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真想生一個來玩……”


    照片里那雙圓眼楮好似會說話,不斷引誘白雪──


    [喜歡就生啊!只要跟我交往,就能生出跟我一樣可愛的小孩噢!]


    “不要用那種眼神誘惑我!”她將相本往胸口一擱,連連搖頭。再繼續看下去,會害她控制不住內心沖動的。


    [妳早控制不住了!]被丟在床邊的泰迪熊好像知道什麼似地看她。


    [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妳昨晚做了什麼呦!──]


    “討厭!”白雪嬌嗔一聲中斷腦里的胡思亂想。她將泰迪布偶熊轉了個面,看著它眼楮老會讓她想起某人,接著就是一堆奇奇怪怪念頭。


    “面壁思過!”她戳戳泰迪熊後背。“等我洗好澡再放你去睡覺──誰叫你沒事長得這麼像藍司洛!”說完她也覺得好笑,熊熊根本什麼也沒做,卻莫名其妙遭受處罰。


    “對不起喔。”她將它抱回懷中在它鼻上親一下,然後看著它圓滾滾的眼楮自言自語︰“我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我不想喜歡男人,我覺得我現在生活很好很平靜,可是如果我要他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在腦中想象他失落表情,心里一陣酸疼。


    他說過,他會非常痛苦地接受,如果這麼做能讓她快樂,那他願意忍受。


    問題就出在這──傷害他,她不但不快樂,甚至還會覺得心痛。但這種舍不得的情緒就叫“喜歡”嗎?白雪反問自己。如果那感覺不叫“喜歡”,又會是什麼呢?


    白雪將臉貼在泰迪熊身上申吟,忍不住埋怨起藍司洛,沒事來招惹她干麼?!


    “好煩喔……算了,不想了。”


    白雪將泰迪熊往枕邊一擱,自床邊椅子抓起睡衣浴巾準備去洗澡。正要月兌上T恤時,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動作驀地停下。


    藍司洛好像從沒說過他目前有沒有女友喔……


    天吶!白雪臉色發白。這麼重要的事,她竟然一直忘了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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