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降惡棍 第六章
“我說過那些東西絕不降價!”魏無儀獰惡地朝眼前人拋去一眼,神色之間盡是無庸再談的意味。
“魏爺,那一區正在鬧災荒,而我們還有許多存糧,可以幫他們——”陸真不屈不撓地勸說著。
“我是請你來做慈善事業嗎!”魏無儀一拍桌子,鐵青的臉色足以嚇死人。
“那至少撥些倉庫的米糧賑災。”早已把自己的去留置之度外的陸真說道。
“撥糧?救災?我為什麼要救災?那些人的死活與我何關?我年少落魄潦倒於街頭時,也不見有人支援我一分一毫!”
魏無儀並不能名之為俊美的五官,在怒氣之中反倒顯現出他獨特的張狂氣勢,一種正常人不願招惹的暴戾氣質已經與他整個人互為表里。
“當初若有人支援一文不名的魏爺,魏爺定然會感激莫名。為什麼不讓您成為無數個可能的魏無儀呢?”陸真沒有閃躲開魏無儀朝他砸來的一只算盤,只能按著自己肩膀強忍著劇痛。
算盤滑落到地上,算珠發出嗡嗡聲響。
“養出那麼多魏無儀做什麼?與我競爭嗎?當初就是因為沒人幫我,我才有法子撐持成今日佔有北方雜糧及無數土地的大地主。有本事,就憑自己過活!”魏無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為你的管帳能力不差,你以為我沒事忍耐你說這些鬼話做什麼,被我放逐到邊陲管帳五年,你還不知道要收斂自己的多管閑事嗎?別以為你是引薦歐陽無忌給我的人,就可以放肆妄為!”
“魏爺,我只求您再听我一言您厭惡當年那些踩在您頭上的人,就千萬別讓自己變成跟他們同樣的人。”
“你再說一個字,我立刻讓人放把火燒了那些糧草——”魏無儀把帳本一用,怒吼出聲。
豈料,門板卻在此時被悄悄推了開來。
陸真屏著氣,正悲嘆著來人的倒楣命運時,範青青就走了進來。
輕飄飄走著路的她,身著織金青衣,下系同色紗裙,裙擺之緣所刺繡之花紋,正是魏府的饕餮標志。
魏無儀抬頭,易顥怒氣的濃眉開始糾結,瞪著她的眼神有著相當程度的不悅。
陸真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為她擋住魏無儀的怒氣,然則主人的舉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個以暴戾聞名的魏爺,朝她伸出了手。
“過來——”語調稱不上輕柔,但已是他人從未听過的平靜。
範青青拖著腳步,才半坐上榻邊,人立刻軟軟地偎到魏無儀懷里。
“我最近都好想睡覺——”她將頭埋入他胸口,小手掩去了一個呵欠。
陸真看著她旁若無人的姿態,初是有些赧顏,後來方在意到她根本沒注意到魏無儀旁邊還有其他人。
“想睡,就去睡。”魏無儀沒有舉起手來撫模她的頭,反而拿起榻幾上的報告。
“現在睡了,晚上會睡不著。”他身上的氣息和她喝的花露水有點像,她喜歡。
“那就去找點事情做。”他仍專注在報告之間。
“你和我說話,好不好?我以前讀讀到想睡時,洛君大哥都是這樣對我的。”她嬌憨地要求著,將手腕上冰涼的鐲子貼在頰邊——好舒服!
“誰規定他做什麼,我就得跟著做?!”他不痛快地低吼出聲。
“你的聲音好大。”她閉著眼楮,小手胡亂地模上他的臉龐,輕搖住他的嘴。
“範姑娘——”陸真被她的舉動嚇得瞼色發白。
範青青听見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眨了兩下眼,這才看到了屋子里有另外一個人。
“你是誰?”她捉著魏無儀的衣襟半坐起身,並不知道兩人的姿態是曖昧的。
“在下是魏府的管事——陸真。”好年輕啊!他萬萬沒想到能讓魏爺如此容忍的人兒,竟是這樣一個未知世事的嬌女敕女娃。
“我沒見過你。”範青青柔柔地一笑。
“在下剛從西北回來,正想為當地受難的百姓請命。”陸真的眼神中有著堅定。
“滾出去!”魏無儀僵冷了臉色,已算計到他的招術。
“那邊的百姓怎麼了?”有人和她說話時,她的精神便會好些——她不喜歡整日昏沉沉的感覺。
“益州百姓陷於困苦,若魏爺肯撥出一丁點的糧食,百姓就可以過得好一點。”陸真無視於那道殺人目光,執意將話說完。
“你不幫那些人嗎?”範青青坐起身,扯了下魏無儀的衣袖,並伸手去模他又開始糾結的雙眉。“如果要花很多錢,就把我的畫變換成銀子給他們。”
“什麼都用你的鬼畫來抵!你以為你的畫價值連城?!你以為那兩、三幅畫可以救得了什麼嗎!”魏無儀扯下她的手,譏諷著她的天真。
“我只是很努力地想幫他們啊,我知道你不是不幫,你只是不想負擔那麼多的苦難。你會幫我,當然也會幫其他人嘛。你最好心了。”她沒注意到旁人的怪表情,只是開心地朝魏無儀笑著。
陸真在一旁扶著自己幾乎嚇掉的下巴——魏爺,好心?
“我可以把你幫我做的衣裳賣給別人,去幫忙那些災民嗎?”範青青興奮地說。
“不許!”他勒緊她的腰身,瞪回她乞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應該只針對他。
“一兩件就好嘛!我知道這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正常人家二兩個月的伙食。”她習慣性地將柔軟身子貼近他,軟聲要求著。
“那些衣服的價值是哪個丫頭說的?”嘴碎!
“她們全都——”範青青順口便想解釋。
“範姑娘——”陸真及時地插了句話,知道魏爺已經開始在泄忿了。那些丫頭恐怕會被趕出府。
“她們全都說你對我很好,所以才會讓我穿這麼好的衣服。她將話說完了後,才回頭看向陸真——
“你要跟我說什麼?”
“範姑娘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陸真此時方松了口氣。
“他好心,我比較沒用,什麼東西都是他給我的。”她朝魏無儀甜甜一笑,沒有介意魏無儀的手掌正輕撫她後背的親密動作——他一向喜歡踫她。
“魏爺,關於賑糧一事——”陸真趁機追問道。
“你不是早料定她會站在你那邊的嗎?撥出相等於一月份食糧收入,給那些餓鬼。而撥糧一事定要讓地方官府知情,我可不打算做默默行善的大好人!”魏無儀厲色地瞪著管事說道︰“辦完這件事,結完春季的帳,你就給我回去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輩子也別想回來!”
“我很樂意用這樣的方法離開。”陸真向範青青微笑著︰“謝謝範姑娘。”
“不用謝我啊,是他答應給你那些東西的啊。”她回以一笑,揉了下眼楮,小小臉蛋不自覺地又貼回他的胸口。
“範姑娘的影響力可遠比你自個兒想像的還大。”陸真淡淡地說道。
範青青胡亂地點了下頭,毫無防備地靠在魏無儀的肩膀上,完全地放松。
“她能這麼想是最好。”魏無儀莫測高深地說道。
避事彎身做了個揖,卻在起身時看到魏無儀的笑容那笑容詭異得讓人心生防備。他打了個冷顫,便想退出房間。
“讓歐陽無忌把那三個人帶到門外。”魏無儀命令道。
門未掩攏時,魏無儀的大掌便輕撫著她的發——她的柔順是初飲西域奇花的放松癥狀。待她再習慣這種東西一些時日,她的一舉一動便會隨他而起舞。
“你方才提到丫頭們說我待你如何?”她若再多點這種錯覺,將來當他的態度丕變時,她的怨恨就會更驚人。
“唔——說你很寵我、你會听我的話——更奇怪,我又沒叫你听我的話。”她舒服地呢喃了一聲,竟然微打起盹來。
“喝點水。”他拿起她系在腰上的小水瓶,送到她唇邊。
“嗯。”她順從地喝了幾口。“西域的花是睡覺花嗎?為什麼我一直喝就一直想睡覺?”
“可能是你還不習慣這樣的水吧。”他語帶玄機地說道,望著她的笑容著實不懷好意,然則躺在他胸口合眼的她卻沒有發覺。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低喃著。
因為我別有用心!他在心中忖道,雙唇卻不由自主地侵佔了她嬌憨的姿態。
熾熱的薄唇佔領了她的唇,硬是逼迫她的少女清純神態一轉為嬌嬈的柔弱女子。
“要不要看看我今日替你帶回了哪些人?”魏無儀松開手,邪笑地望著她瞼上的意亂情迷。
“什麼?”她攏緊自己被掀開的外衣,仍是臉紅心跳。
“叫他們進來!”魏無儀朝門外低喝道。
一對夫妻及一名嬰孩頓時出現在門邊。
“小芸兒!”範青青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女圭女圭面前,開心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芸兒!我好想你啊!大哥大嫂,你們好不好?好不好?”
“被這個混蛋找到,有什麼好的。”田福祿的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
田氏撞了他一下,沒有忽略範青青凌亂的雙鬢及微敞的新衣衫。
“他不是什麼混蛋,他對我很好。”範青青直覺護著魏無儀。
“他如果真是好人,當初就不應該逼走一幫子農民!”田福祿大聲說道。
範青青咬著小指,很想努力幫魏無儀找一個理由,卻想不出他會壞心腸的原因。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因為那時候還沒有遇到你。”魏無儀也不解釋,就是看著她。反正,她的腦袋會替所有人找出最善良的藉口。
“不要听他的鬼話!遇到你之後,他也沒有改變什麼!一肚子壞水就是一肚子壞水!”田福祿硬是站到了範青青和魏無儀之間——
“你這個沒安好心的人,她還是個單純的小泵娘,你別想對她亂來!”
“我想做什麼你倒是說說——”魏無儀眉一挑,故作不經意地朝範青青伸出手,而她直覺地就走了過去。
田福祿氣憤地拉住範青青的手。“別過去!”
“她是你可以踫的人嗎?”魏無儀隨手執起一柄玉尺,不留情地就往田福祿的身上抽打了過去。
“啊——”範青青驚叫出聲,立刻握住田福祿的手。
“你再踫他一次看看。”魏無儀手上的尺逼得範青青放下了手。
“你怎麼可以亂打人!”範青青淚眼迷蒙地控訴著,腦筋全混沌成一片。
“現在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田福祿握住自己被抽出血痕的手,痛得不住倒抽著氣。
“你是我的人,別人不許動!”魏無儀深沉的眼瞳鎖住她的,從容不迫地走到她面前,以額輕抵住她的,知道服用了西域奇花的她意志力其實是薄弱的。
“懂了嗎?你是我的人。你答應過我會永遠相信我的,對不對?”他誘哄的氣息在她鼻尖輕吐著。
他有濃茶的氣味。範青青一個分神,意識隨即被他炫亮的雙眼所迷惑。
習慣了相信他,也就傻傻地點了頭。
“乖女孩。”魏無儀的唇輕拂過她的唇瓣,絲毫未曾在意還有一對面紅耳赤的夫妻站在一旁。看著她全然信任的表情,他大發慈悲地對她說道︰
“他們來到京城,最好做些小生意。只要你開口,我都會為你辦到。”
“幫他們開間小店好嗎?”她的眼中燃出了光亮。她就知道魏無儀不是那麼壞心的人——她知道的。
“不好!”田福祿暴吼一聲,嚇得小芸兒哇哇大哭。
田氏撞了他一下。前日芸兒發燒又用了一筆錢,賣畫的費用全幫經商不善的妹妹還了帳,他們現在沒有什麼能依靠的。
“看看你妻子和你的孩子,再大聲拒絕我啊。”魏無儀冷笑地朝他們瞥去一眼。“一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婦道人家的識時務。”
“去你的識時務!”田福祿氣結地拉過妻女,就往外走。
“在這里住幾天,好嗎?”範青青連忙奔到田氏身邊,扯住她的手臂急忙說道。
“誰要跟這個惡人扯上關系——”田福祿氣呼呼地快步跨出門檻。
“我好久沒和芸兒一塊玩耍了。”範青青渴望地看著小芸兒憨睡的小臉。
“來人,把他們安頓在客房。”沒待田氏夫妻回答,魏無儀的命令已然出口。
田氏夫妻還來不及反對,幾名下人已迎了上來。
“我偏不住在這個惡鬼家里!”田福祿推開一個,擋開兩個。
“這位大哥,請別讓我們為難,你知道我們爺的個性。”下人低聲下氣地拜托著,田福祿也只能氣得一甩手,隨他們而去。
範青青見狀,笑著走回魏無儀懷里。
“你真好。”小臉泛著光采。“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你會知道我想要的報答方式。”魏無儀望著她眼中的依戀,冷冷一笑。
是時候了!
※※※※※※※※※
“這是什麼東西?”範青青好奇地趴在大木桶邊,數著那些飄在水上的花朵。“看起來真漂亮!”
“這可是加了西域奇花的鮮花浴水呢,是魏爺特別讓我們照著後宮的秘方給您準備的。您不要只是看啊,快下去試試水夠不夠暖啊。”婢女們扶住範青青的手,盡責地替她解開腰間的衣帶。
“下去?”範青青這下可呆掉了,她連忙搖手,拒絕再接近那大桶水。“我每天都到花園里讓花朵吐出的氣息清洗身子我很乾淨的。”
“這也是花啊,你何妨下去試一試呢?”婢女們早已習慣她說起話來有些不一樣,因此為她寬衣的動作始終未停過。
範青青才呆愣了下,身上的衣服就被剝得差不多了。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胸部,立刻蹲到地上,用手臂環抱住自己——
她從沒在光天化日下看過自己的身子。很丟臉哩!
“快進去吧,萬一生病了,魏爺怪罪下來,我們如何擔待。”兩名婢女一人撐架著一邊,就把她擁入了木桶中。
“好熱!”範青青被燙出了一聲驚呼,卻只敢害羞地把自己全縮到水面下——光溜溜地好羞人啊。
“你們先出去。”浴盆間的熱氣讓她頭昏。
“你害羞什麼呢,魏爺如此寵愛你,是你的福氣啊。待你一會兒穿上這件天蠶紗衣,魏爺會對你更好的。”婢女嘻笑著拿起一件薄裳。
“有穿跟沒穿一樣啊,那衣服跟樹上蟬兒的翅膀一樣薄。”範青青的話引起婢女們抿著唇直笑。
“這可是最上等的天蠶紗。等會您穿上這件衣服時,魏爺鐵定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你要什麼有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你們快出去吧。”她額上冒著汗珠說道——好熱!
“這水這麼大桶,真要下去,那我不被淹進去才怪。”一見她們離去,她立刻站起身子,誰知門又再度被推開來,她閃躲不及地與魏無儀四目相接。
她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倏地埋進了熱水里。
“好燙!好熱!”範青青叫了一聲,在水桶中直跳著腳,雪白的身軀在水波之間更顯誘人。
“我沒有穿衣服,你趕快出去!”她辣紅著臉看著他肆無忌憚的視線,決定自己寧可被煮熟也不在他面前跨出木桶。
“你穿不穿衣服都無所謂,你會在今天成為我的人。”他接近了她,舌尖輕滑過她的耳垂。
她的雙臂環在自己胸前,撥不出手模耳朵,只得搖頭——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覺他的眼神和水溫一樣熾人。
“她們說——你會喜歡那種怪怪的衣服。”她吞吞吐吐地指著那件放在他身後的天蠶紗,只盼他回身走開。
他干麼轉身轉那麼快!她緊張地瞄了他一眼,更縮進到木桶里。她快暈了。
他拎起那片天蠶紗,早已透過水面看遍她的身段,深沉的眼因為而更黝黑。
在她的驚呼中,他以薄透的天蠶紗衣裹住她的身子。衣料勾勒出她因為熱水而泛粉的肌膚,再清純的女子在這樣的裝扮下,都顯妖艷。
當肌膚上的水氣蒸發時,她的身子開始散發西域奇花的獨特香氣。
“別看!快放我下來!”範青青睜著眼,連忙遮住他的眼楮。
“別遮了,我早晚會吻遍你的每一寸肌膚。”魏無儀封住她的唇,以舌尖引誘出她的嬌吟。
熱水讓她頭昏,他的吻也是。
因此,頭昏的她沒注意他的唇已經吻向她的頸、肩,她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一把火在燒。是故當他的唇吻下她的胸口時,她已經昏沉沉地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就此放縱自己在一陣陣難耐的酥麻快感之間——
於是,他們的關系從這一夜開始改變——
生澀的她拒絕不了他所挑惹起的情潮,從被動地接受到兩情纏綿,終夜未休——
晨光從窗邊射入時,範青青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她眨了下眼,腰間傳來的熱氣讓她不解地皺了下眉頭。
長長睫毛眨動了兩下,卻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魏無儀的臉龐。
她害羞地轉開頭,然後又悄悄地回眸凝視著他。娘沒看過她赤果的身子,洛君大哥也沒那樣對待過她——有些她一輩子也想不到的事,他昨晚全部做了。
她咬住了下唇,在想起洛君大哥時,內心自然浮起重重的內疚感——她雖然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該稱之為什麼,但她知道那必然是極親密的事。
回去之後,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洛君大哥?
不安讓她不願再待在魏無儀身邊,她挪動了酸痛的身子,輕手輕腳地起身。
找不著自己的衣服,只得套上他的外袍。縴手拎起過長的下擺,緩緩走到門外的庭院一靠近花圃,她隨即整個人倒臥在花卉鮮草之上。
當花朵的香味滲入她的四肢百骸時,她滿足地喟出了一口氣,全身的不適也正在減輕之中。大自然的花朵就是她調理身體最好的藥材,她不需要什麼奇怪的西域奇花。
然則,在習慣了西域奇花的香味之後,她若一日不喝則會有些奇怪的感受——精神會恍惚、心跳會變很快,但若一旦真飲入了口,她的身子又會變得沒有力氣。
“青青啊——”從小徑一頭走來的田氏低聲喚道。
“田大嫂,你怎麼也這麼早起?”她輕聲說道。
“你和魏爺——同住一間房?”田氏結巴地問道看著她身上的那襲男人長袍,實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對。”範青青老老實實地點頭,親吻了下花瓣上的露水——她還是最喜歡清晨的露水,喝了不會沒有力氣。
田氏看到她頸上的粉紅吻痕,倒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和魏爺有了——親密關系?”田氏坦白問道。
範青青吶吶地點了頭,不知所措地紅了臉。那些肌膚相觸的片段一經別人提醒,竟是如此令人難堪啊!
“你這樣跟著他有名份嗎?”田氏好心地問道。青青救過他們一家人,她身為一個已婚婦人,至少可以多提醒一些。
“什麼名份?”範青青果然傻傻地問道。
“娶你啊,魏爺說過要娶你嗎?”田氏這回可著急了魏爺那雙暴戾的眼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做了那件事就要娶我?”她還是模不著頭緒,但隱約之間已感到事情並不對勁。
“當然要娶你!你和他做的事是夫妻間才能做的事啊!”田氏忌憚地回頭看了一眼屋宅,還是決定把她帶到角落說話。
“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範青青的臉色慘白,貝齒完全陷入唇辦之間。
那些親密的事,居然是成親之後才能做的事!他為什麼沒說?!
“你娘沒有告訴你嗎?”田氏同情地拍範青青的肩頭。
“沒有她正打算說時,我就離開家了。”她現在終於明白娘那天要告訴她什麼了。
可惜太遲了——範青青止不住輕顫,無助地看著田大嫂。
“你們做了很多次了嗎?”田氏握住她的手,盡量給她安慰。
“不止一次。”她打了個冷顫,覺得寒意不斷地侵上心頭。
“你喝了避孕的藥汁嗎?你知道那樣會有孩子吧?”田氏抱著希望問道。
“我不知道——我們昨天才——”範青青的嗚咽聲溘出喉頭,細柔的聲音連簡短的句子都說不完全——為什麼他沒有告訴她?為什麼?
“你別擔心,我現在馬上去大夫那里拿些避孕藥方,應該還有效——啊!你能喝藥湯嗎?”田氏皺著眉問道青青只喝花露水啊。
“如果是花朵熬成的就可以。”她低聲地說。
“那就成了。你得快點喝下藥汁,免得還沒成親卻先有了孩子,那可麻煩了。還是魏爺打算很快迎你進門?”田氏小心地問道。
範青青沒有回答,她壓住自己抽痛的鬢邊,失神落魄地看著身旁一株綠意盎然的新株,手指無意識地輕踫了下葉片,新女敕綠葉竟然在她手下頓時乾萎。
她驚惶地抽回手,抬眼看著田大嫂。
田氏嘆了一口氣,從她的模樣早已得知了一切真相。
“青青——”魏無儀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
範青青紅著眼眶,用力地搗住自己的耳朵。
“我听到你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進來——”他仍是一貫的命令語氣。
“快進去!也許有好消息。”田氏快手扶起她。人在屋檐下,總不能違逆魏爺。
範青青被動地被推到門口,卻仍是一動也不動。
“你搞什麼鬼!!”房門霍然被打開來,僅披著單衣的魏無儀不耐煩地看著她。
她驚駭地向後退了幾步。
“一大早跑到外頭做什麼?”他一伸手就要扯她入室。
“我——我自己會走——”她打了個哆嗦,閃躲著他的目光。
一見他帶上門栓,她馬上絞著衣帶,飛奔到離他最遠的榻邊。
“怎麼了?”魏無儀眯起眼,注意到她的防備姿態。
“沒事。”表情完全不像無事人的她,乾啞地低鳴了兩字。
“怎麼了?你究竟發生什麼重要的事,要讓我問上兩次!”他不耐煩的神情明白地顯示出他的想法她記掛在心的事,頂多是件雞毛蒜皮之事。
這樣的表情刺痛了她,她突地月兌口問道︰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昨天的事是要夫妻才能做——”
“那重要嗎?”原來是這件事!
看來有人多嘴了。魏無儀若無其事地走近她,仍然沒將這事認真地放在心上。
“重要!當然重要!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洛君大哥的——”她激動地嚷道。
“你如果真的對他有意,昨晚就不會沒有一點反抗。”在她的閃躲中,他仍然成功地抬起了她的下顎。“你們還未成親,你究竟在吵什麼!”
範青青噤言,心里的痛楚猛地刺上心頭,她用力揮開他的手,奮力就想往外沖。
“穿這樣想跑哪?”魏無儀暴怒的一腳踹上門板,任她使盡力氣地推拉不開。
長臂一伸,扯住她的手臂,拽她入懷。
“小心,別著了涼——”他雙手繞過她的腰間,將她的背脊貼到他的胸口。
“你放手!”她又氣又急,雙手雙腳都拿來反抗——他擺明了是想欺壓人!
“能放早放了。”他的唇齒輕咬了下她的耳朵,誘哄地說道︰
“我們這樣沒什麼錯。你想想,我怎麼會做出讓你難堪的事?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看著我,別閉上眼——除非你希望我抱著你到床上。”最後一句帶些脅迫。
範青青乍然睜開眼,從他算計的眼中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握。
此刻,在他懷里感受到他的體溫,她的內心卻開始產生懷疑——如果他連這麼大的事都可以瞞著她,那他有什麼不能欺騙?
“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她直接問出心中最害怕的一點——不成親,怎麼能有孩子!
“難道你至今還想若無其事地嫁給石洛君!”魏無儀的神色一變,手勁加大地瞪著她倒抽了口氣。
“你回答我的問題。”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她逐漸有了防備之心。
“你想听到我說什麼?!我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用心,若不是用了真心,我不會抱你。你自己想想你終究是要離開的人,若我執意要與你結為夫妻,你會答應嗎?”他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看來,她還是不夠相信他,否則不會對他的舉動有所懷疑。
“你至少可以告訴我——”被他的氣勢壓倒,她說話的聲音開始變小。
“告訴你,然後等你反抗我?!”他嗤笑一聲,手掌卻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龐︰
“我是個商人,我會找任何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我要你,我想真實地擁有你。你為什麼不替我多想想?我一直以為你的善良絕對可以原諒我的獨佔。”
魏無儀的唇輕撫過她的臉頰,停留在她的唇畔,耳語似地溫柔低語,硬是讓她無力掙月兌。
範青青睜眼看著他,明明知道他在強詞奪理,卻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口雖服,心卻是有些不服。
“對了,我已經找到鼎了,待我和主人談妥了之後,我就請他們把鼎送來給你。”他打橫抱起她到榻邊,拿起花露水喂了她幾口。“怎麼,還不相信我嗎?別想太多了。你剛才又哭了,對不對?以後不許再听別人瞎說,有問題就直接來問我。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不如他們對你嗎?”
她沒有答話,又咽下一口含有西域奇花的香露,身心正逐漸地放松之中。
“相信我,你只該相信我。”他身上的氣息哄得她的臉頰發熱。
她傻傻地點了頭。
“我累了。”她掩了個呵欠,心中縱使還有疑問,腦中卻混沌得無法思考。
“我陪你休息。”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襟,讓她清楚地知道何謂休息。
“不要——”沉重的罪惡感壓在心口上,她伸手推拒著他。
“你會說要的——”他的唇邊漾出一個詭魅的笑容,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再度以感官肢體的交纏,攫去了她的所有心思。
這日,她沒有忘情在他的擁抱中——她只是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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