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心降惡棍 第一章
“為什麼還要玩這種把戲!”白芙蓉絕美的眼眸瞪著眼前有著一雙火紅雙眼的男子黑嘯天。
“這是我與你的約定,不是嗎?你若無法解決我丟給你的問題,就再也不許逃離我身邊,你須得心甘情願地和我成親。黑嘯天隔著一層光環,輕觸著她的紅唇。
“這不公平!我不知道你會丟給我這種問題!你明知道我的功力無法一次移形四個人。你這種行為是勝之不武!”白芙蓉氣急敗壞地說道。
“古來兵不厭詐,誰讓你當初要答應?”他嘴角所噙的笑容是張狂的。
“你每次都把人困在光圈封印中,然後逼人答應你的條件,我還能怎麼樣?!”白芙蓉氣憤地伸掌推出封印,只想突圍出這層光圈。
再一次地,這層看似輕薄,卻牢不可破的箝制,依然捆得人動彈不得。
“別費事了—你是逃不出我手掌心的。而你如果不逃,我也就無需用這種方法困住你。”他隔著一層光圈,霸氣地執起她的手,輕吻著她紅腫的掌心。
扁圈是存在的,但他唇上的熱度仍然很真實地透入了白芙蓉的肌膚里。
“你何止困住了我,你也同時困住了其他四條命啊!你把她們四人從其它結界移形到人間,她們如果出了事,你要我怎麼對得起她們的親人!她們都有一縷靈魄留在原來的國度少了一魄的靈魂,一年之後就會魂飛魄散啊!”白芙蓉握緊拳頭,身子拚命地向後退縮。
魂飛魄散?!樹叢後一個淡青色人影聞言,嚇到瞼色直發白。
“她們若活不成,那也是你造成的。如果你願意乖乖嫁給我,那麼她們就不致平白犧牲。”黑嘯天眼中閃著銳不可擋的光芒。
“你總是這樣!所有的錯、別人的命都彷佛不關己!”
“這個世上,我只在乎你,這就夠了。”
“如果她們有危險,我會出面救她們。”她避開他的話題,最怕和他談到感情之事。
“隨你。你縱然有救命的本事,只要沒法將她們送回去,她們一樣會死。”
“這不公平!”白芙蓉再度不甘願地怒視著他。
“要談公平是嗎?你師父自小把你許給我,你又拒婚,不公平的人是誰?”黑嘯天火紅的眼逼得白芙蓉心虛地側開了頭。“從小到大,你的心思我模得比誰都清楚,唯一不懂的就是你為什麼在十五歲那年開始逃避我。”
“你什麼都不知道……”白芙蓉垂下肩,慣有的神氣在瞬間轉為一種落寞。“巫咸國的女人任你挑選,你有才有貌,何必執著於我。”
“我從來就不要其他女人!”隔著一層光圈,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頭。“我不懂什麼,你就明說啊!問你師父,她總是冷笑,誰知道你們為什麼態度忽然驟變!”
“反正,我不適合成為你的妻子!”白芙蓉疼得直抽氣,卻沒有開口求他放手。
“適不適合不是由你決定的!你最好有心理準備,無論你如何抗拒,你的時間也只剩這最後一年了。”
“我會把她們送回原來的國度。”白芙蓉昂起下巴,堅定地說道。
“你沒法子辦到的。”他會竭盡所能地阻止她可能成功的機會。
“我會辦到的!”他總是恁地自大,從來不把別的聲音听入心里!
“你有什麼本事,我還不清楚嗎?”他的指尖滑上她的頸間,透過衣裳傳遞著無窮的熱力。“你該知道,若不是巫咸國規定未婚男女在成親前若有肌膚上的相觸,功力都會大傷,我早要了你。我們也不會僵持至今!”
白芙蓉打了個冷顫——幸好他沒有,否則今天對視的兩人就不會是這種局面。
“哈啾。”樹叢間的範青青禁不住初冬的寒,打了個噴嚏。
她搗住嘴,慌亂的大眼驀然對上男人那雙烈火紅瞳。
範青青咬著唇,抱著自己的雙臂,一連打了數個冷顫。這個人好可怕,雖然他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男人。
“你看管的青色老鼠在偷听我們說話。”黑嘯天冷哼了聲。
“我們之間沒什麼值得偷听的!放我出去!”白芙蓉看了範青青害怕的神情一眼——這小妮子是四個女子中年紀最輕、也最容易受到驚嚇的一個。
“你沒忘記要解開這層光圈需要做的事吧?”黑嘯天的眼中迸出的光。
白芙蓉斂去臉上的表情,又惱又火地想起光圈要有他的氣息渡予她才能解開。
“範青青,進屋子里。”白芙蓉咬著牙輕喝了一聲——總有一天,黑嘯天會自食惡果的。
範青青乖乖地點頭,不敢再左張右望,小心地躡著腳尖走進屋內。
其餘的三名女子各躺在床上,沉靜的氣氛是適合夜間熟眠的。
除了她之外,好像沒有人有適應上的問題她就是因為想家才偷偷模模跑到屋外掉眼淚的。
最初被黑嘯天的移形術轉換至人間時,她還好心情地以為她可以馬上回去的——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得在這里待上一年。
範青青爬上床鋪,嬌小的身子蜷曲在牆角。第一次離家的她在白天時偶爾還有著幾分冒險的好心情,然則到了晚上,她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想家小孩。
“娘——”範青青哽咽的哭聲,在闐黑的夜里顯得份外可憐兮兮。
“拜托你別哭了!吵得人睡不著覺。你以為只有你一個倒楣鬼被變到臭人間嗎?”一身赤衣的沙紅羅煩躁地把枕頭丟到地上。什麼冷天氣嘛!
其餘兩個女子俏悄地睜開了眼原來,屋內的人兒沒有一個是入睡的。
綠竹屋建築在一處幽靜的林間,一里外有數戶人家以農牧為生。
乍見之下,這座小屋很平常。除了女主人的絕色,及幾名女客的容貌都讓人側目之外,實在是無啥可說。然則,這屋子里的四人卻全都不是凡間之人——
東邊的範青青來自列姑射山——青衣青衫的少女,有著甜美的臉龐及溫柔的笑容。
南邊的沙紅羅來自女人國——一身赤衣—烈火般的脾氣、明艷容貌令人難忘。
西方的秋楓兒來自華胥國——飄然白裳,一如她臉上毫無表情的純淨姿態。不是與世無爭,只是漠然。
北方的楚冰來自幽都人如其名,冰雕般的晶瑩容顏,冰雪般的寒徹性子。
四個互不相識的人,因為白芙蓉和黑嘯天的一場賭注,而被移形到了人間。人間與異方國界,原不是相通的。
“我們真的會像他說的魂飛魄散嗎?”範青青一見到白芙蓉推門進來,忍不住月兌口問道。她好想回家抱娘!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沙紅羅第一個發飆追問。
“我剛才听到的……從異界被轉形到人間,我們都有一絲靈魄留在原本的國土上。”範青青小聲地說道,卻仍朝白芙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听錯了,對不對?”
“你沒听錯。三魂七魄,若少了任何一魂一魄,都會在一年之內魂飛魄散。但是,我絕不會讓你們有任何危險的。”白芙蓉淡淡地解釋道,不想讓她更加害怕。
“誰敢相信你這個沒用的女人!”沙紅羅輕蔑地指責著白芙蓉。
“我昨天已經解釋過,移形的因果二疋要相符,你們四個人一起來,就得一起回去。我也承認我的修行道行還不夠,但是只要你們找到大禹時代的古鼎四座,在古神物的配合之下,我就保證可以把你們送回去。”白芙蓉耐著性子再說明一回。
“反正,你就是沒本事把我們送回去!你這個巫咸國的敗類,巫族有你這不成材的人,真該汗顏!”
“你從早上講到現在不累嗎?”
白芙蓉淺色身影和沙紅羅鮮艷的紅衣在屋內火爆地對峙著。
“我就要講到你把我們全送回去為止!”沙紅羅指著其餘三個女子破口大罵︰
“範青青哭個什麼勁!秋楓兒你那是什麼爛表情?!能不能回去不也關系到你的命嗎?楚冰何必以那種冷漠的眼神瞪我!把你送來這里的人又不是我!”
“你算出鼎在哪兒了嗎?”楚冰冷冷地問著白芙蓉。
“幾座鼎全在京城,而每一座都有它的有緣人,等你們到了那兒時,自然可以感應到。切記,除非你們成了鼎主,否則切莫動手移動鼎身——那將會遭致不測。”
“若感應不到呢?”楚冰問道,長在鬼域幽都的她,清楚魂飛魄散的恐怖。
“我會教你們一些基本的冥想法,在接近京城的時候可以使用。一定可以看到鼎的。”白芙蓉是對著範青青說的。“別擔心。”
“如果沒用呢?”範青青甜美的五官全皺成一團。
“一定有用的。再者,我會給你們一人一個護身錦囊和一顆續命丸以對付生死攸關的狀況,而你們手腕上的玉鐲亦可以為你們擋去一切邪氣。”白芙蓉說。
“是啊!每個人就只能死個一次、兩次,第三次遇到生命危險,我們就要自求多福了。”沙紅羅在一旁猛潑冷水。
“那些護身錦囊和續命丸要花我多少時間煉制,你不知道嗎?至於你這種差勁的個性,十條命也不夠你玩。”白芙蓉明媚的大眼直瞪著沙紅羅。
“不用擔心,我想一定不會有那麼多壞人的。”範青青善良地想安慰沙紅羅,自己卻打了個冷顫——里面的人間,著實是個噬人的社會。
一向沒有什麼反應的秋楓兒則抬頭看了範青青一眼。
“如果沒有壞人,你就不會被捉到這里了!”沙紅羅的嘴角不屑地抿起。
“還是有好人啊,你們就是好人哪。”範青青仍然很有信心地堅持著。
“好你個頭啦!說我沙紅羅是好人,根本是在罵我!”沙紅羅手掌一伸,一團火焰隨即朝範青青疾射出去。
楚冰袖子一揮,瞬間以一股冷風熄了那股火焰。
“太熱了。”
好厲害哦!範青青雙眼發亮地看著那一來一往的攻勢。
“你不用羨慕她們。”白芙蓉說道。
“我沒有這種能力啊。一定得有人受傷,我的能力才有用處啊我希望不要派上用場。”範青青好心地搖搖頭。
“要有人受傷是不是?!”沙紅羅不懷好意地眯起雙眼,摩拳擦掌地想“發”火。
“不許傷她!範青青的療傷能力無法自療,只有我才能救她而我現在要忙著鑽研移形換影術。”白芙蓉凜著面容,走到屋內中央,對著四名女子說道︰
“你們四人如今即是生命共同體,一人出了事,所有人全都回不去。”
“四個人一齊出發拿鼎?”站在窗方的楚冰,推開窗,感受到冰涼的冬日氣息。
範青青整個人縮到了被褥之間。好冷!
沙紅羅擊出一掌,啪地合上了窗戶,燒焦了窗戶邊的木框。
“不能同時出發。你們四個人都少了一絲靈魄,萬一全都出了事,我一來沒法子兼顧,二來,少了一魄的靈魂並不穩定,青青的體質屬春、沙紅羅則為夏、秋楓兒為秋,楚冰是冬。若在與屬性不合的季節出發,只有徒增魂飛魄散的機會罷了。”
“那麼楚冰要先出發?”範青青小心翼翼地看了楚冰一眼——她永遠是冷冷的。
“對。”白芙蓉點頭。
範青青望著白芙蓉比花更嬌美的臉孔,突而納悶地問道︰
“你為什麼不嫁給黑嘯天,你不愛他嗎?”
“我與他之間無關愛或不愛。”白芙蓉微變了臉色,低頭整理著巫咒之。
“為什麼?因為你們自小一塊長大,情同兄妹嗎?可是我也要嫁給洛君大哥啊。”範青青不解地追問道。黑嘯天看起來雖然很可怕,但是他好像很“喜歡”或是很“愛”白芙蓉呢。
“那不一樣。我和他之間的情形,永遠和別人不一樣。”白芙蓉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和他之間,讓人好累!
“少問那些廢話了,讓白芙蓉這家伙趕快把事情交代完,好讓楚冰去找那個鬼鼎!”沙紅羅一向就不客氣的說話方式,在命令人時更形跋扈︰“範青青,你給我閉上嘴,不想听就躺回去床上睡覺!”
白芙蓉嘴角勾起一個笑容,第一次覺得沒耐性又壞脾氣的沙紅羅有點用處。
※※※※※※※※※※※※※
“時間過得真快。”範青青用瓶子收集著晨間的露水,口中喃喃地說著話。
“娘,你今天好嗎?青兒昨天睡得還不錯。楚冰昨天帶著鼎回來了。雖然當時情況有點危急,但她還是平安地在三個月內回來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出發了。娘,我會做得很好的,對不對?”
自言自語是範青青這三個月來養成的習慣。白芙蓉勤於四人移形咒語之事,沙紅羅只在心情好時才願意和平交談,至於秋楓兒,她是一整天也說不到三句話的。
範青青捧著她美麗的瓶子慢慢地喝著露水,單純的嬌美模樣,在經歷了這段獨立的生活後,體貼關懷的好心腸沒變,卻學會了習慣性地皺眉。
“娘,我忘了說楚冰昨天也成親了。”範青青突然開心地對著天空說道︰“雲鵬大哥是個好人,而楚冰臉上的冷冷神態,現在也變得比較和緩了。我原本還有些怕她呢,現在不怕了。不過,我還是弄不懂,楚冰對雲鵬大哥的喜歡和對別人的有什麼不一樣?我喜歡洛君大哥和喜歡你們的程度是一樣的。”
範青青發辮上的青色絲帶在風中揚起,像是要迎風冒險的蝴蝶兒。
“娘,其實我有一點點怕——”她抱著水瓶,眼眶濕潤了起來。
“青姐姐!青姐姐!”杜少君一臉著急地沖到她身邊。
“你干麼跑得這麼快?”她迅速地眨乾眼中的淚意——杜少君是杜雲鵬之女。
“不好了!前面有人在打架啊!”杜少君的古靈大眼睜得極大。
“打架?!”範青青月兌口說道,腳步卻已經率先往前走。
“對啊,一大群人打一個!屋子里的其他人都不理我,爹和楚——爹和娘又躲起來談情說愛!”杜少君露出一個過分早熟的笑容她希望娘生個小弟弟。
“一大群人打一個?!”範青青看著杜少君及自己的嬌小蚌子,然後看了下自己沒什麼威脅性的細細手腕。
“那里有人受傷嗎?”這個她至少可以幫上忙。她沒見過人打過架,有點好奇。
“有!有個比爹還高的男人流了很多血!”杜少君拉著她直沖過一片樹林。
“有人受傷了,那我們得快一點!”範青青拎起裙擺,好心腸的她這下子跑得比杜少君還快。希望那個人沒事!
“魏無儀你這個沒有血淚的畜牲!”
在樹林最後方的一片空地上,一陣怒吼嚇得範青青連忙搗起耳朵,小鹿般善良的黑眸不停地眨動著。
反應極快的杜少君,馬上拉著她鑽入樹叢後。
幾個農民打扮的高壯漢子,或拿鋤頭或持棍棒,個個怒氣騰騰地瞪著一名被困在東邊的男子。
“明知今年田地收成不好,你還逼著我們繳出比去年更多的稻谷!”
“你們可以不租。”魏無儀不屑地看著這群農民。今年西北區缺稻谷,他的大肆收刮可使財富再增一籌。
“不租我們要以什麼維生!三借四湊繳了稻谷給你,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帶頭的田福祿暴膛著眼,怒視著這個吸人骨髓的惡人。
“你們當真以為殺得了我?”魏無儀銳利的眼神掃了這幾個男人一眼,絲毫未將自己被鋤頭挖出一道血口的肩膀放在心上。
範青青目不轉楮地看著那張沉著的臉,還不時分神瞄著他的傷口。她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不怕、不疼嗎?
“看看你們的周遭,我的人早就待在一旁等著收拾你們了。”魏無儀說話的口氣中有著一種肆無忌憚的狂妄,一種除了他之外,別人全都不是人的凶狠氣勢。
農民們不安地左右張望著,卻沒見到任何人出現。
倒是樹叢里範青青和杜少君同時屏住了呼吸——可別看見她們啊。
“你少在那邊說大話!如果有保鑣在,我們根本就打不到你!”田福祿大叫。
“不讓你們傷害我,我怎麼報官捉人?我來這里時就已經預知了這種狀況,官府的人很快就會以暴民之名,將你們全送到牢里。”
“欺人太甚!”田福祿憤怒地大吼出聲,怒急攻心之下,舉起斧頭就要往魏無儀的頭上劈去。
“不可以!”
範青青著急地叫了一聲,杜少君的手還來不及拉緊她,她就已經沖入了戰場中。
她直沖的身影正好擋在受傷男人和鋤頭之間。
田福祿被她的行尢嚇了一跳,來不及閃開的鋤頭險些砸到自己的腳。
“小泵娘,你滾開!”田福祿低吼了一聲,不願傷及無辜。
“不可以傷人。”她抬起眼眸,雖然在發抖,她卻仍然挺直自己嬌小的身子想保護人。
身後灼熱的視線讓她打了個冷顫她不知道那個受傷男人是用什麼表情在看她,但絕非好意吧?她維持著微笑,以慣有的溫柔輕聲說道︰
“大家不要吵架,傷人打架畢竟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
“這個魏無儀是你什麼人?!”田福祿粗聲問道。小泵娘出谷黃鶯一樣的聲音,讓人听了火氣至少會下降些。
“我不認識魏無儀。”範青青老實地說道,雙手也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
“那就讓開!”田福祿伸手想拉開她。
“你們不打人了嗎?”她天真地微笑著,笑容溫婉似初春的暖風。
“我們不會打你。”農民們保證著。
範青青注視著這些攻擊人的農民,發現他們除了那一身怒氣之外,臉孔是純樸的,眼神也是善良的,他們只是想對她身後的魏無儀出一口怨氣
難道,受傷的人是壞人?範青青咬了下唇,但依然誠懇地看著大家——
“各位大哥,就放過他好嗎?他已經受傷了。”
“你是誰?”魏無儀眼眸一眯,沒受傷的左手一把揪過這個奇怪的女人。
“呃——”範青青水靈的大眼對上一雙戾氣眼眸,她的身子半著地、半靠在他身上,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被拎在他面前。
好——好凶的一張臉!範青青瑟縮了下。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打我嗎?”魏無儀濃密的墨眉下,亮著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瞳。他並不是個特別好看的人,五官全都太霸氣——石雕粗刻出來的容貌,只是更強調了他身上不安定的狂亂戾氣。
“不知道。但是打架就是不對,很多人打一個也不對。”她皺著眉說道,討厭人間這許許多多的吵雜。不該來看別人打架的那讓她不舒服。
農民們聞言,面有赧色地停頓了動作,拿來當武器的農具也都暗暗地垂下。
“如果他們打死了我,可以救回幾十人、甚至幾百人的生命,那他們應該不應該殺了我?回答我!”魏無儀掐住她光潤的下巴。
她咬著唇,被動地凝視著他的黑眸,整個人彷佛被吸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沼澤。
“說話!他們是該殺我?還是不該殺?”魏無儀感覺到她手臂上的輕顫,於是更加逼近她的稚女敕。
“我不知道——”她輕晃著螓首,極細的發絲飄在頰邊,模樣兒稚氣且困惑。
“不知道嗎?”他的唇邊勾起不懷好意的一笑,較常人潔白的牙一閃,更顯邪惡。
“我告訴你,他們該殺了我!”他的氣息吐在她臉上。
“殺了你?!”她心神一亂,愣愣地注視著他的瞼。
“一條人命可以抵上十來、百來條,這命也夠值錢了!”他的手腕一使勁,再度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這樣不對!”她拚命搖頭,他灼熱的呼吸吹到她頰上,讓她不太舒服。
“那你告訴我,什麼樣才是對的?是讓他們殺了我,省了那百千人的痛苦,或者是讓我繼續活下去,逼盡他們幾家生計,然後讓他們因為繳不出農地的租貸而流離失所、走投無路,最後自絕於世!說啊!誰該死呢?!”咄咄逼人的視線緊扣住她的視線,那獰狠的目光未曾因為她的荏弱而減輕些許。
“殺人、傷人都是不對的!”她重復地說道,整個人已經被他擁抱到身上而毫不自知。
“那就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你若有法子說得我心服口服,我和他們之間的事就一筆勾銷。”魏無儀毫無善意的眼瞳緊盯著她。
範青青打了個冷顫—身子正想向後退,卻發現他的手臂牢牢地扣在她腰間。
“請放開我。”她踢了下腿,在半踮著腳尖的狀況下,卻只是讓自己更加貼近他。
“連自己被人佔了便宜都弄不清楚,還妄想解決別人的事!”他譏諷著,不客氣地推開了她。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受到傷害。”
“那告訴我這事要怎麼解決?”魏無儀冷誚地看著她發抖的雙肩。
“我請這幾位大哥把你放了,然後你不要再欺負他們了,這樣不就可以了嗎?”她細聲說道。
三、五名農民聞言,低頭嘆息著——太單純了,這傻姑娘!
魏無儀騖猛的黑眸瞪著她,初是沒有表情,既而仰起頭來,陰沉地笑出聲來︰
“可笑!你的家人未免把你保護得太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以為天下人人本善,天下本無惡事嗎?”
狂笑之間,他的傷口撕裂了一些,混著泥土的污血緩緩流下他的手臂。
“大家應該做個好人啊。”她努力掩飾著自己看到傷口的不舒服感,卻直覺地用手壓住他的傷口,想用她的能力幫他療傷。
魏無儀看到她的舉動,嘴角一撇,陡地把她整個人狠甩到一邊。
範青青驚叫了一聲,腳步一個沒著地站好,身子立刻就往地面栽下。
“好人在這個世上是活不下去的!”魏無儀的手臂扯住她的後衣領,阻止了她的跌倒,卻也勒得她喘不過氣。“你看看你身後那群沒有用的男人,他們哪里不好?!他們勤奮工作,卻連基本的耕種土地都要被我奪走!那就是因為他們太善良,不懂得正確的叛亂方法!好人有什麼用?好人注定要被惡人踐踏的!”
“咳——”範青青拉著自己的衣領,小拳頭反抗地想打開他的手她要死了!
“懂得反抗了啊?不過,你這種花拳繡腿是以卵擊石。”魏無儀冷笑著松開了手,輕易地把她丟在地上。
範青青蜷曲在地上,直覺搗住自己的瞼孔——他好恐怖!
“把臉遮起來,什麼都看不到就天下太平了嗎?方才那些和平共存的話語,全都只是一堆狗屎嗎?”魏無儀居高臨下地走到她面前,肩上的鮮血直滴上她的胸口。
範青青嘴角抽動了下,血腥味讓胸口一陣作惡。她屏住呼吸、搗住嘴,側頭過去乾嘔了好幾聲。
“她與你無冤無仇!她只是想救你!”農民們紛紛喊出不平之鳴。
“姓魏的,欺負一個姑娘算什麼男人!”田福祿禁不住火氣,鋤頭一舉就又往魏無儀的方向逼近。
“怎麼,舍不得她?想英雄救美?管管你們自己的命比較重要吧!家里還有孩子等著吃飯,不是嗎?”魏無儀刻薄地瞄了他們一眼。
“魏無儀,你會遭到報應的!”田福祿破日大罵。
“放心,你們的報應會比我早到!”魏無儀冷笑著,朝遠方的土塵看了一眼。
“我今天如果沒毀了你,我就不叫田福祿!”田福祿和同伴交換了下眼色,扯起範青青往旁邊一推,鋤頭再度往魏無儀砸去。
魏無儀舉起右手,沒動,亦沒逃。在斧頭砸向他時,他甚至連眼楮都沒眨!
“住手!”
範青青的聲音才叫出聲,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已經撂倒了幾位農民,而田福祿則被揮到了幾尺之外的一棵大樹上。
範青青眨著眼,不置信居然能有人的動作如此快速,快到她根本都還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那把鋤頭就飛入了田福祿的臉龐邊一寸之處,田福祿面無血色。
她雙膝一軟,整個人跪在地,黑衣男子則問身退到了魏無儀身後。
“魏爺,我們遲來讓您受驚了。”一群十人的衙役在此時沖入了這方土地。
“魏爺,這個女人也是共犯嗎?”捕頭打扮的男子指揮著手下拘捕農民。
“不是。”
“你受傷了,我馬上請大夫來為您處理傷口。”捕頭陪笑地說道。
“免了你的殷勤—把這群人全依暴亂罪送到牢里!”他不耐地斥喝了一聲。
“你不能把他們帶走,他們畢竟沒有殺你啊!”範青青著急地走到魏無儀面前,直覺地扯住他的手臂。
“他們傷了我。”魏無儀坐直身子,瞄了那只放在他手臂上的小手。
“我可以醫好你的!你放了他們啊!你不是說他們都有家人嗎?”範青青哽咽地看著那些大叔被鐵鏈鎖住。
“這麼想救他們嗎?”魏無儀扯開她發辮上的那條青色絲帶,當她的發散落一肩時,那條青絲也被他踐踏在腳下。
“跪下來求我,我就放了他們。”魏無儀冷著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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