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個有情郎 第六章
杭州山川毓秀、富庶繁華,而位于城西的西湖,周圍三十里,名勝遺跡、古剎亭閣、洞壑流泉、溪澗竹樹,在在令人流連忘返。
其中尤以三潭映月、平湖秋月、花港觀魚、雷峰夕照、蘇堤春曉、柳浪聞鶯、南屏晚鐘、曲院荷風、兩峰插雲、斷橋殘雪等西湖十景,吸引無數騷人墨客品題吟詠,最為知名。
花魁選秀的地點,便在西湖上。
選花魁原本是老鴇們想出的玩意兒,藉此圖個熱鬧,以便吸引人潮,只要人一多,做生意的機會當然也就更多。誰知此舉竟引來富商巨賈的支持、名士才子的青睞,使得一個充滿銅臭味的活動,增添了些許風雅斯文。
柄家科舉論才,有狀元、榜眼、探花的設置;而花魁之爭,自然也有名次高下的分別。選秀第一名的女子,稱為牡丹仙子,蓋牡丹本為花中之主,人面花顏,相得益彰;而第二三名者,則分別稱為芙蓉仙子和水仙仙子,風流中不失高雅,自然也是文人想出來的玩意兒。
華燈初上,西湖附近已是一片火樹銀花,湖面上下,燈火光影相互輝煌掩映。西湖上,一艘又一艘的小船穿梭不停,皆為尋花問柳的富家公子、名人雅士。而西湖邊更是萬頭躦動,聚滿了人潮,這些人雖然無緣親炙名妓風采,卻也盼能有機會一睹美人容顏。
湖心中則停著一艘又一艘的大畫舫,裝飾華麗、彩繡輝煌,皆為各妓院投下巨資所制,畫舫中則坐著一位又一位的漂亮姑娘,于薄紗掩映中,或撫琴、或吹簫、或題詩、或吟句,樂聲伴著嬌女敕輕軟的歌聲,隨著水面飄送而來,使人備覺溫柔旖旎、陶醉不已。
然而這一副動人畫面卻被一陣喧嘩打破——
“是真名士自風流,是真英雄量如斗!我家小姐識英雄、重英雄,誰喝得過我家小姐,小姐免費奉送一晚!”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艘寫著“飄香院”的畫舫上,一個身著雪白衫子的小泵娘正嘟著嘴大聲吆喝,而畫舫上頭還掛著一副對聯,上“壺里天地寬,酒中日月長”,橫批則是“愧煞劉伶”四字。
一艘小船上的公子忍不住問︰“小泵娘,你在吆喝些什麼?”
小蠻沒好氣地說︰“你是聾子啊?沒听到我說誰喝得贏我家小姐,小姐就免費陪他一晚!”
船上公子失笑道︰“喝什麼?喝茶嗎?”
小蠻瞪了他一眼,“你是豬頭啊?當然是喝酒嘍!”
“那萬一輸了呢?”
“簡單!岸五百兩銀子作為我家小姐的纏頭之資!”
船上公子暗暗咋舌,忍不住又向畫舫看去,卻見一名女子從船艙中走出,看似弱柳扶風,但眉目如畫,竟是自己生平未見的美人。
南飄雪盈盈一笑,輕聲細語地說︰“公子看來相貌堂堂、器宇非凡,難道竟不敢和小女子比試喝酒?”
船上公子看著她的花容月貌,早已暈了頭,加上被這話一激,立刻激動地大聲說︰“我是看你生得柔弱,惟恐勝之不武,但你既然這麼說,常護花可不客氣了。”
“常公子名為護花,果真是惜花之人,小女子好生傾慕。”南飄雪裝模作樣地掩嘴而笑,眼中脈脈含情。
常護花接觸到這目光,魂全都飛了,大步上了畫舫,折扇輕搖,笑道︰“不知姑娘要比哪種酒?”
南飄雪忽然笑得像只小狐狸,“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當飲十日醉,我是姑娘家,自然是喝女兒紅嘍!”
常護花一愣,“這、這不公平吧?”
“要不我喝十日醉,你喝女兒紅也行。”南飄雪看了他一眼,忽然幽幽地說。“我本來當你是個英雄,私心傾倒不已,沒想到你竟會和一個女孩子在這上頭爭長論短……”
“笑話!我常護花豈是這種人?”常護花臉上微紅,一咬牙,大聲說︰“好!就依你,我喝十日醉,你飲女兒紅!”
“銀子呢?”小蠻忽然開口。
常護花又是一愣,“銀子?”
小蠻冷冷地說︰“是啊!否則萬一你醉死了,我找淮要銀子去?”
常護花氣極而笑,朗聲說︰“我就不信我會輸給這位姑娘!”隨即掏出一張五百兩銀票遞給小蠻,連盡三碗十日醉。
南飄雪看他酒一入喉,馬上便醉得不省人事,悠悠地說︰“他既然已經醉了,那我這三杯女兒紅也可以省了!”
小蠻看得瞠目結舌,喃喃自語︰“這、這樣就騙了五百兩?”
南飄雪得意一笑,“沒想到這麼容易吧?”
小蠻看著醉倒在地的常護花,嘆了口氣︰“難怪小姐以前老是說,男人都是既好面子的傻瓜,又愛充英雄的狗熊。”
“男人要不是傻瓜,你們怎麼騙得了五百兩?”一名龜奴打扮的年輕人從船艙中走出,將常護花拋入他來時乘坐的小艇中,船家見狀,迅速地將小艇劃開。
南飄雪瞅著他直笑,目光卻溫柔似水,“他們是大狗熊,你卻是真英雄,誰想得到堂堂的丐幫幫主,競成了飄香院的龜奴?”
邊沁听見這話,仍是寒著臉,面色也難看得很,無論哪個男人,看到自己心愛的姑娘和別人打情罵俏,臉色都不會太好看的。
南飄雪眨了眨眼楮,柔聲說︰“你生氣了?”
邊沁見她巧笑嫣然,不禁長嘆一聲︰“我沒生氣。”
“邊大爺當然沒生氣,他只是吃醋而已。”小蠻抿嘴一笑。
邊沁又嘆了口氣︰“我只是搞不懂,你平常和我說話,大咧咧的不相個姑娘家,今天怎麼有辦法變成輕聲細語、溫柔似水的俏姑娘?”
小蠻又搶著說︰“女人本就多變,這又有什麼稀奇?”
南飄雪卻是臉上微紅,輕聲問道︰“你喜歡這樣的我?”
邊沁定定地注視她,柔聲說︰“爽朗瀟灑、溫柔多情,只要是你,我都喜歡。”
小蠻听了險些沒吐了出來,扁了扁嘴,“小姐還說你是呆頭鵝,沒想到說起情話這麼惡心。”
南飄雪白了她一眼,開心地說︰“我本來也不習慣這麼矯揉造作,但是為了誘使敵人上當,也只有裝成這個模樣了。”
“敵人?誰啊?”小蠻好奇地問。
“自然是那個常護花嘍!我要是不裝成弱不禁風的女子,他又豈會輕易上當?”南飄雪得意洋洋地說,“示敵以弱、驕敵之心,原本就是最高明的兵法。如何?佩服我吧?”
“佩服個大頭鬼!”小蠻嘟嘟囔囔,沒好氣地說︰“我以前跟著小姐,從沒這麼丟臉過!居然得扯著喉嚨吆喝,簡直跟賣包子、青菜沒兩樣!”
南飄雪尷尬一笑,“用兵講究奇正互生,柳姐姐是正道,我是奇著,本就不可相提並論。”
“又不是跑江湖耍把戲,還得敲鑼打鼓的,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你也別抱怨了,若不是這個法子,怎麼騙得到銀子?”蕭笑文打扮成個老奴才,笑著從畫舫後面甲板走了出來。“花魁本就是以船上采禮定高低,只要再多來幾個這種呆子,小雪肯定能成為今年花魁。”
☆☆☆☆☆☆☆☆☆
上“飄香院”畫舫的呆子不少,醉貓也愈來愈多。
“男人都自認為比女人聰明,原來根本都是呆子。”小蠻看著手中的一疊銀票,吃吃地笑道︰“一個用碗喝,一個用杯子喝;一個喝的是"十日醉",一個喝的是"女兒紅"。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白痴上鉤。”
南飄雪也已喝了不少“女兒紅”,酡顏似花,瞅著邊沁直笑,“你說呢?男人是不是都是呆子?”
邊沁只能苦笑,畢竟他也是男人,還能說什麼?
月漸沉、星愈明。又有數艘小船向“飄香院”的畫舫而來。
“愧煞劉伶?好大的口氣!”當先一艘小船上站著一名青衫男子,吐音清朗,緩緩地說︰“"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醒。"這位姑娘自稱愧煞劉伶,我可不信了。”
“劉伶的老婆勸他戒酒,他卻說"婦人之言,慎不可听!"但劉伶若是生在今日,見了我家小姐量大如海,自愧不如之余,也是非戒酒不可。”邊沁雖未見過石砳之面,但見來人豐神俊朗、一身貴氣,卻又有鷹視狼顧之態,心中一凜,已知等候多時的正主兒終于上鉤。
石砳哈哈一笑,縱身上了畫舫,忽然盯著邊沁,冷冷地說︰“你會武功?”
“這位公子目光如炬,真是令小人佩服不已。”邊沁神色不變,淡淡地說︰“我家小姐雖非金技玉葉,卻也是傾城名花,小人若沒有一些工夫,遇著強凶霸道的客人,豈不是糟糕了?”
“說的好!說的好!你家小姐的確美得緊!”石砳縱聲大笑,雙眼直視南飄雪,“都說南人柔弱,不似北民剽悍,沒想到江南煙花之地,還能見識到豪飲爽快的姑娘?”
南飄雪透過邊沁的眼神,已知眼前之人即是石砳,精神一振,盈盈笑道︰“就不知北國慷慨悲歌之士,有無膽量和江南弱質女流比一比酒量?”
石砳淡淡一笑,“你這激將法,已經騙了不少呆子,我若再上當,豈非愚不可及?”
南飄雪淺淺一笑,悠悠地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溫柔鄉是英雄冢,真正的英雄好漢,難免要上一兩次當的。”
石砳縱聲大笑,“看來我如果不上姑娘的當,就算不得英雄好漢了?”
“卻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擺酒吧!”石砳又是一笑,淡淡地說︰“我是天生的倔脾氣,明知上當,還是想試試姑娘的酒量。”
“公子如此爽快,我倒不好意思讓公子上這當了。”南飄雪吩咐小蠻撤掉桌上酒席,另取出一壺酒來,替石砳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
石砳端起酒杯,見酒色殷紅似血,酒香濃馥芬芳,目光突然亮了起來。“好酒!"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喝酒如同飲血,平添豪情勝概!”
南飄雪淡淡一笑,“公子吐語非凡、志氣非小。”
“等到我將來統領萬民,姑娘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英雄志氣!”石砳朗笑一聲。
“真英雄應在保國衛民,不在征伐天下。”一旁的邊沁忽然開口。
石砳目光一冷,“飲不盡的杯中酒,殺不盡的敵人頭;男兒立志沙場,不流血何以揚名?”
“一將功成萬骨枯,立身揚名,豈能站在他人尸骨之上?”
石砳直視邊沁良久,忽然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你早該知道我是誰!”
石砳臉上忽然露出譏諷之色,“南國皇帝昏庸,我石砳從不放在眼中,沒想到今日競栽在一個江湖草莽手中。”
邊沁默然不語。
石砳環視六艘小艇上站著的十個人,冷冷地說︰“但邊幫主切莫忘記,你縱然武功蓋世,也未必敵得過我燕支十大高手的夾擊!”
南飄雪笑嘻嘻地說︰“哪來的十大高手?”
石砳一愣,只見六艘小艇突然沉沒,幾聲哀嚎自湖面下隱隱傳出,湖面上泛起一道又一道的殷紅鮮血,沉沉夜色中,更顯得驚艷可怖。
“你只注意到湖邊和湖面上,卻沒料到我在湖面下也安排了人手吧?”邊沁淡淡地說,“北人不善泅水,這些人武功再高,在水中只怕也沒多大差別。”
石砳慘然色變,冷冷地說︰“邊幫主好毒辣的手段!”
“你虐殺我朝百姓時,也不曾手軟!”
“你是人杰,但朝廷卻無識人之明,你又何苦替他們賣命?”
“邊沁草莽匹夫,可當不起閣下如此稱譽。”邊沁又是一副懶洋洋神情,淡淡地說。“只是咱們乞丐也想有碗安穩飯吃,你若是引兵南下,到時生靈涂炭,咱們可就只能餓死了。”
“你以為殺了我,就可以阻止燕支大軍南下?”
“我只知道閣下掌握燕支兵權,地位不可小覷。”
“邊幫主可也把我想得太高了。”石砳臉上又露出譏諷之色,“我在燕支果真如此重要,又豈會輕易涉險,親身南來和符世休交涉?”
“喔?”
“燕支共有十三皇子,邊幫主想必知情?”
“雖有十三皇子,但論及才干見識,無一能及閣下。”
“邊幫主謬贊了。”石砳目中忽露出寂寞之色,“可惜其他人卻不如此認為。”
邊沁沉默良久,忽然開口︰“听說當今燕支國主臥病,目前是由太子監國。”
“丐幫的消息果然靈通得很。”
邊沁緩緩地說︰“閣下一向與太子不睦,如今處境,想必岌岌可危?”
“所以你殺了我,等于替太子除了大患。”
“你原本即有南下之意,而且當今燕支太子在監國之初,想必也希望借由南征之舉,鞏固他在燕支的地位並提高聲望。我沒說錯吧?”
石砳默然良久,緩緩地說︰“邊幫主分析事理透徹明白,小王佩服得很。”
“論文采,閣下和太子孰優孰劣?”
“太子不如我。”
“論武功,孰優孰劣?”
“他不如我。”
“朝廷政事,太子是否略勝一籌?”
“哼!他養尊處優,根本不懂安邦定國之道!”
“領兵作戰,閣下卻又遠勝太子了?!”
石砳定定地注視邊沁,長嘆一聲︰“所以我非死不可?”
“燕支由你主政,的確比太子主政對本朝威脅大多了。”邊沁並不否認。
又是一陣沉默,石砳忽然開口︰“符世休已去了京城。”
“他丟了兵符,去京城只有死路一條。”
“你真是這樣想?”石砳臉上滿是譏刺之意,冷冷地說︰“貴國君主如果真的是賞罰分明之人,當初就不會換下謝景升、調符世休去守古北口!”
邊沁終于變色,“你想說些什麼?”
“符世休巧舌如簧,貴國君主又听信小人,只怕到時候獲罪的非但不是符世休,反而是奉命送軍令的南雲霽等人!”
“皇上縱使昏庸,但如果知道符世休和燕支勾結,也非殺了他不可!”
“證據呢?”
“你就是最好的人證!”
“你想我會說實話嗎?”石砳眼中又露出一貫的譏刺之意,冷冷地說︰“太子雖然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燕支不忠。你就等著看狗皇帝自毀長城,殺了南雲霽吧!”神色一變,競已服毒自盡。
南飄雪一驚,“不能讓他死了!否則我爺爺萬一真的遭到符世休誣陷,豈不是含冤莫白?”上前意圖扶起石砳。
“不要過去!”邊沁見石砳雖然已閉上眼楮,但眼瞼下目珠滾動,分明是詐死。搶上護在南飄雪身側,但身形動靜間,卻已露出破綻!
石砳豈會放過這個機會,殺招立至,猶如驚雷電閃,竟是絕頂高手!
邊沁避無可避,胸口已被印上一掌,但他雙手翻飛,石砳也同時中了“飛雲袖”絕招,身子倒飛出去,墜入湖中,看來是絕無生理了。
邊沁身形一晃,也倒了下去。
南飄雪大驚失色,跪在邊沁身側,顫聲道︰“邊、邊大哥,你、你怎麼了?”
蕭笑文也迅速來到邊沁身旁,蹲子,翻開邊沁衣襟,只見胸口端端正正印著一個碧青色的掌印,不禁駭然變色。“掌上有毒!好厲害的"陰風掌"!”
“再厲害也不能將邊沁打死啊!”邊沁打斷他的話,定定地注視著南飄雪,柔聲說︰“傻丫頭,邊大哥又還沒死,你哭些什麼?”
南飄雪見他面白如紙,蒼白中更帶著灰敗之色,點點滴滴珠淚,更是不住落下。“都、都是我莽莽撞撞,才會、才會害你受傷……”
“不關你的事,是邊大哥自己不小心。”邊沁強提真氣護住心脈,臉上卻仍是強顏歡笑。“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又不是男人,我、我偏要哭!”南飄雪看著邊沁,一陣恐懼忽然襲上心頭,緊緊地抱住他,淚水緩緩地流下面頰,滴在邊沁臉上。
邊沁伸衣袖替她拭去淚水,強笑道︰“是邊大哥說錯了。不過你豪氣不讓須眉,是個巾幗丈夫,給人看見你哭花了臉,豈不是羞羞臉?”
“我才不要當什麼巾幗丈夫,我、我只要當邊大哥身旁的小女人。”南飄雪發現邊沁的身子愈來愈冷,心里愈加害怕,不停地說︰“邊大哥,你不要死,小雪不準你死……”
“我怎麼會死?以前楊天霸這麼厲害的鞭子都沒能抽死我,這區區一掌,跟搔癢沒兩樣,怎麼會要了天下揚名的邊沁性命?”邊沁只覺眼前一片模糊,自知離死不遠,卻不想讓小雪傷心難過。
扮又還沒死,你哭些什麼?”
南飄雪見他面白如紙,蒼白中更帶著灰敗之色,點點滴滴珠淚,更是不住落下。“都、都是我莽莽撞撞,才會、才會害你受傷……”
“不關你的事,是邊大哥自己不小心。”邊沁強提真氣護住心脈,臉上卻仍是強顏歡笑。“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又不是男人,我、我偏要哭!”南飄雪看著邊沁,一陣恐懼忽然襲上心頭,緊緊地抱住他,淚水緩緩地流下面頰,滴在邊沁臉上。
邊沁伸衣袖替她拭去淚水,強笑道︰“是邊大哥說錯了。不過你豪氣不讓須眉,是個巾幗丈夫,給人看見你哭花了臉,豈不是羞羞臉?”
“我才不要當什麼巾幗丈夫,我、我只要當邊大哥身旁的小女人。”南飄雪發現邊沁的身子愈來愈冷,心里愈加害怕,不停地說︰“邊大哥,你不要死,小雪不準你死……”
“我怎麼會死?以前楊天霸這麼厲害的鞭子都沒能抽死我,這區區一掌,跟搔癢沒兩樣,怎麼會要了天下揚名的邊沁性命?”邊沁只覺眼前一片模糊,自知離死不遠,卻不想讓小雪傷心難過。
南飄雪愣愣地看著他,不知是痴是怨。“你時時刻刻念著我,我很開心,可是,我不要你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邊大哥真的沒事。”邊沁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臉上卻仍是那副懶洋洋的神情,淡淡地說。“我現在反而比較擔心南軍門,不知符世休向皇上進了什麼讒言?你最好趕快動身回京城,在皇上跟前稟明真相!”
南飄雪見邊沁已是氣若游絲,卻仍不願讓自己擔心,痴痴地望著邊沁。“我放心不下你……”
邊沁語氣突然變冷,“那就可以不顧南軍們死活?”
南飄雪聞言彷徨無措,只是痴痴地看著邊沁,忽然俯身吻上了他。
邊沁發覺唇邊一陣溫熱,驚慌地撇開臉。
小雪在他懷中雖然抖個不停,卻仍是緊緊地抱著他,唇邊逸出一聲呢喃︰“吻我……”
邊沁輕嘆一聲,推開了小雪。
南飄雪淒然一笑,“原來你不喜歡我。”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那你為什麼不吻我?”
邊沁默然。
“你擔心你死了,我會變成寡婦?”南飄雪澀然一笑。“你為什麼不想想,你死了,我還能獨活嗎?”
邊沁心旌一陣動搖,別過臉去,強抑胸口急欲涌出的鮮血。
“不管是你吻我還是我吻你,總之我們已有了肌膚之親,如果你不要我,也沒人肯要我了!”
“你何苦如此?在邊大哥心中,早就認定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邊沁心中有淚,面上卻只能含笑。他從懷中拿出一支碧玉簪,交給小雪。“這是我娘惟一留給我的遺物,現在交給你保管,一個月後,等我養好傷,一定親自造訪南府提親!”
南飄雪緊緊地握住碧玉簪,顫聲問︰“你、你會不會騙我?”
“你信不過我?”
“你若騙我,我一輩子不原諒你!”
“我也不會原諒自己。”邊沁現在只希望能再見小雪一面,可是眼前卻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南軍門之事,刻不容緩,你早點動身吧!”
“我在京城等你,你一定要來!”南飄雪看了邊沁最後一眼,含淚縱身上了一艘小船,緩緩地離去。
蕭笑文垂淚道︰“幫主你……”
“用不著難過!人生自古誰無死?”邊沁笑得灑月兌。
小蠻也已看出邊沁命在旦夕,難過地說︰“南姐姐痴心得很,邊大爺不該騙她的。”
“邊沁行俠江湖以來,從未說過一句謊言,沒想到第一次騙人,竟是欺騙自己心愛的女人!”邊沁笑得淒然,喃喃地說︰“小雪,一個月後,邊大哥只怕要失約了……”
☆☆☆☆☆☆☆☆☆
南飄雪雖然擔心邊沁,卻又掛念南雲霽,一路上馬不停蹄,這一日恰恰來到“風雲渡口”。
“哈叔叔在這里養病,不知好些了沒?”南飄雪牽著馬走向哈赤兒養病的客棧,將馬系在旁邊的馬廄,邁步進了客棧。
“姑娘要用飯還是住店?”店小二迎上前招呼。
“先替我將馬喂飽,另外準備些飯菜,姑娘用完飯還要趕路。”
“是,姑娘先在這里歇一會兒,飯菜馬上送上來。”
“慢著!我還要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南飄雪遞給他一錠銀子。
“姑娘請說。”店小二喜形于色,笑著說︰“小的是這里的包打听,想打听事情問我準沒錯。”
“約莫一個月前,是否有位哈大爺在這里住店養病?”
“的確有位哈大爺曾在這里養病,不過六七天前已經離開了。”
南飄雪大喜,“那位大爺的病好了?”
“沒呢!那位大爺不是自己要走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前些天來了幾位霸道的軍爺,什麼話都不說,架了那位大爺就走!”店小二回憶起當日情景,猶有余悸。“那幾位軍爺凶悍得很,要吃好酒好菜,卻不肯給錢,還動手打人……”
南飄雪心中一寒,急問︰“你有留意那些軍爺是什麼人嗎?”
“姑娘問我就對了!”店小二得意洋洋地說,“我送酒送菜時,曾听到他們稱呼其中一位大爺為符將軍……”
“符世休!”南飄雪大急,臉色慘白,“你還听到些什麼?”
店小二側著頭想了會兒,“我記得那幾位軍爺笑得很得意,那位什麼"符將軍"的還說︰"這家伙落到我手上,什麼狗屁倒灶的事全讓他背了!"”
南飄雪不再說話,奔出客棧,跨上坐騎,縱馬疾馳而去。
☆☆☆☆☆☆☆☆☆
南飄雪晝夜不停地打馬狂奔,累死了好幾匹馬,終于趕回京城。
南飄雪滿臉風霜、一身疲憊地進了城門,卻發現人人對她側目而視,目中全是鄙夷之色,她心中隱隱
有不祥預感,快步趕回南府,卻見大門緊閉,已被貼上封條,兩旁還懸著一副對聯︰
賣國求榮一二三四五六七
青樓賣笑忠孝仁愛禮義廉
南飄雪大怒,撕了對聯,就要破門而入。
旁邊突然閃出一人,拉住南飄雪,低聲說︰“進不得!”
“秦叔叔?”原來拉住小雪之人,正是“陸羽茶館”的店小二秦三。
秦三快速將南飄雪拉人旁邊一條暗巷中,目中泛著淚光,哽咽道︰“大小姐,你可回來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家會被貼上封條?”
“南府被抄,你爺爺女乃女乃已經被關人大牢,你再闖進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南飄雪聞言失色,“我爺爺女乃女乃犯了什麼罪?皇上為何將我南家抄家下獄?”
“這陣子京城謠言四起,都說南軍門心懷不軌、意圖謀反。”秦三長嘆一聲,恨恨地說︰“皇上听信讒言,便將你爺爺女乃女乃逮捕入獄……”
“我爺爺一片赤膽忠心,眾人皆知,皇帝老兒就這麼容易听信謠言?”南飄雪怒氣勃發。
“只因傳這謠言的人,正是新任古北口守備符世休!”
“哼!只憑符世休一番話,皇上便信了?”
秦三又嘆了口氣,“據說符世休還在哈赤兒將軍身上,拿出燕支太子石砳寫給南軍門的親筆信函,皇上這才不得不信的。”
南飄雪聞言,冷汗涔涔而下,她已發現這陰謀遠比她想象的更可怕。“既然呈上信了,百姓當然也信了……”
秦三見南飄雪面白如紙,目中卻仿佛有火焰燃燒;心里又驚又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既然大家都認定我南家是賣國求榮之人,秦叔叔為何還要幫我?”南飄雪語調如霜。
秦三一臉正氣凜然,“因為我不相信南軍門會是這種人!”
南飄雪直視秦三,目光漸漸柔和,“謝謝你。”
“可惜我人微言輕,說的話沒人肯听……”
“秦叔叔明辨是非善惡,好過那群道听途說的愚夫愚婦!”南飄雪看著手上那副撕下的對聯,冷笑一聲。“哼!"一二三四五六七",少了個"八"字,這上聯居然敢罵我爺爺忘八(王八)!”
“現在京城處處危機,皇上已下聖旨緝捕你,大小姐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上金鑾殿和皇帝老兒說個明白!”
“皇上不會相信你的……”
“為什麼?”
秦王躊躇半晌,終于說︰“符世休不只說南軍門意圖謀反,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大小姐在杭州時,和江湖草莽同行共宿,甚至……”
“那賊人究竟說了什麼?”南飄雪心中一寒。
“甚至還入青樓賣笑,是個、是個婬佚無恥之人。”
南飄雪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原來這下聯"忠孝仁愛禮義廉",少了個"恥"字,便是罵我無恥了?!”
“這班輕薄文人,實在太過分了!”秦三憤憤不平。
“我既是婬佚無恥的女人,說的話自然沒人肯信了。”南飄雪猶似被狠狠地打了一拳,不住地喃喃自語。“好毒的計劃、好辣的手段……”
“大小姐不如先避避風頭……”
南飄雪猛地跳了起來,冷笑一聲︰“我既為南家人,豈能苟且偷生,一人獨活?”
秦三還想再勸,南飄雪卻已邁步走出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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