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邵海蔚懷著戒慎恐懼的心情來赴母親的約。


    “怎麼?沒事就不能找我的女兒喝杯咖啡、聊聊天嗎?”邵媽媽皺著眉頭，不滿女兒的態度。


    聊天?邵海蔚很不以為然的在心里哼了一聲。


    母親的婚姻介紹所生意好得不得了，如果沒事絕不會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她身上，找她準沒好事。


    “你有話就直說，和自己的女兒不用太客氣。”她心里產生不好的預感，尤其當母親的眼神飄忽不定時，讓她更加肯定宴無好宴。


    “我這麼幽默的媽，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不可愛的女兒?”邵媽媽從見面那一刻起就怨言不斷。


    見女兒不回答，邵媽媽只好繼續唱獨腳戲。


    “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依照她的經驗判斷，柳宗漢那個沒有魄力的男人，大概被女兒給三振出局了。


    “結婚的事情，我會和宗漢商量。”邵海蔚知道母親不喜歡柳宗漢，但是會尊重她的意見。


    “唉!我勸你再仔細考慮清楚，那種沒擔當的男人，將來你要是嫁給他，發生了婆媳問題，他一定是看見婆媳吵架轉頭就走，等婆媳過完招之後，他又會要妻子去向母親道歉以息事寧人。”


    這已經不是母親第一次這麼說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母親就會提起這個話題，希望她能放棄柳宗漢而選擇別人。


    邵海蔚再也受不了母親的嘮叨，決定告訴母親她和柳宗漢分手的消息，讓母親好好高興一下。


    “你別再勸我了，柳宗漢已經是過去式了。”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容忍男朋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發展成那樣的情況。


    “真的嗎?你是怎麼想通的?”邵媽媽最想知道的是他們分手的原因。


    “媽，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雖然她心里不難過，但是某些事情說出來總是令人難堪。


    “要我放過你很簡單，答應讓我替你安排相親……”和女兒見面之前，她還費盡心思想著該怎麼和女兒談相親的事情，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


    “我才剛結束一段戀情，你怎麼忍心這麼逼我?”邵海蔚哀叫著打斷母親。


    “那叫什麼戀情?”邵媽媽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兒去。“那種男人比壇花一現還糟糕，難道你還留戀?”


    “我沒有留戀……”只是那股被男人背叛的陰影無法消除。


    “我不相信!”邵媽媽用盡心機，目的無非是要女兒同意去相親。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邵海蔚很清楚母親所有的招數，她就是不上當。


    邵媽媽氣得牙癢癢，只能再接再厲勸說。


    “你知不知道，我因為你受了多少攻擊?”邵媽媽說著就掉下淚來，開始用哀兵政策，期望女兒能心軟。


    “淚眼攻勢對我沒有用，女兒嫁不嫁人跟媽媽有什麼關系?”既然母親想談她的婚姻，那就一次談清楚，她受不了這樣的疲勞轟炸。


    “怎麼會沒關系?我從事婚姻介紹的工作，自己的女兒老大不小了還待字閨中，這對我的能力是一大諷刺。”別人家的孩子不結婚她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更何況是自己的女兒。


    “你就是想拿我一生的幸福去當作你的活廣告!”這算哪門子天下父母心?


    “隨便你怎麼說，我只想替你找個好姻緣。”沒辦法，做父母的總是會讓兒女誤會，等將來得到好處，兒女自然會感謝父母。


    “我現在沒那個心情……”母親的道行畢竟略勝她一籌，邵海蔚最後還是舉白旗投降。


    “現在沒心情沒關系，要找到合適的人選也不是那麼容易，你可以先開出你的條件，媽媽慢慢替你找。”


    好!既然母親沒事兒想找罪受，她就出個難題讓她去傷腦筋。


    邵海蔚好整以暇的道︰“我要的這個男人呢，身高要一百八十五公分，體重不能超過八十五公斤，為人要風趣幽默，有男子氣概但不能粗暴，對我要溫柔但不是娘娘腔，職業除了要正當，還得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事業，最重要是要長得英俊瀟灑……總之一句話，英俊多金是第一要件。”


    “女兒，你不是要老媽幫你找個外星人吧?”套一句時下女孩最流行的話，好男人都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她上哪兒去找這麼優秀的女婿?


    “胡說!他才不是外星人……”邵海蔚有點訝異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條件，因為她的條件幾乎是為關勁風量身打造的……


    “不是外星人?”邵媽媽很高興。“快告訴我怎麼樣聯絡到他?”


    “想替我作媒的人是你，你自己去想辦法吧!”邵海蔚相信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母親不會再來煩她了。


    必勁風雖然知道邵海蔚不是不喜歡他，卻合理的懷疑邵梅蔚有心逃避他的感情；他必須想辦法，一點一滴的逼出她內心的情感。


    “你約我出來，就是要我看你垂頭喪氣嗎?”邵海蔚沒見過這麼沒精神的他。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找不到人可以傾吐……”


    必勁風含情脈脈的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讓邵海蔚難受。


    “好吧!我就當一下你的垃圾桶，讓你倒一倒垃圾。”邵海蔚正襟危坐，神情非常嚴肅。


    “你這樣子好像是心理醫生。”關勁風忍住想笑的沖動。


    她是有心理醫生的執照沒錯。


    “如果取笑我可以讓你心情好一點，我是不介意啦!但是你可要記得投桃報李，將來我有需要，你可得要還給我。”自從邵海蔚得知柳宗漢背著她和許潔如交往之後，她在個性上做了很大的轉變。


    “如果你肯嫁給我，要我還你—輩子都沒問題。”


    必勁風說出真心話，邵海蔚卻不當一回事。


    “怎麼?你有結婚的壓力嗎?”


    “我一直都有結婚的壓力，但是我覺得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受到父母的壓力就屈服。”


    表面上關勁風的話好像很有道理，但是邵海蔚可不這麼認為。


    “那現在為什麼屈服?”


    “因為你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這麼好的對象，你卻不肯嫁給我。如果我找不到真愛，給婚的對象對我而言好比是小說的架構、電影的布景，雖然是必備的物件，但觀眾根本不會去注意，是誰也就不那麼重要。”


    “你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我一樣有壓力。”事情還真湊巧，她也面臨相親的命運，只是母親暫時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你也一樣有結婚的壓力?”關勁風喜上眉梢。“那正好，不如我們送作堆，也省去讓長輩叨念的痛苦。”


    “別作夢了!我母親開的是婚姻介紹所，采行電腦擇偶，她想要在她的電腦檔案里找出我所需要的男人可不簡單，更何況我的條件也必須符合對方開出來的條件，這一點更難，所以我暫時沒有急迫性。”


    “你是個現實的女人，如果今天有急迫性的人是你，你大概就不是這種說法了。”關勁風失望的說。


    “謝謝你的恭維。在現在這個社會中，不現實一點是無法生存的，我承認我現實，但誰敢說自己可以忽略現實?”邵海蔚坦誠。


    “其實你是一只月兌隊的大雁，需要我的安定來征服。”關勁風咬文嚼字的強調兩人的相容性。


    “你安定?別開玩笑了!你充其量不過是狂舞的彩蝶，被自由馴養慣了，如此不相同的兩個人如何湊在—起?”


    邵海蔚雖然嘴里這麼說，但心里卻感覺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引著她飛向自由的國度，而他卻寧願毫無條件的等待她。


    “算了，我認栽。”關勁風放棄爭辯。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罷剛邵梅蔚說她母親開設一家婚姻介紹所，就由那兒下手，再制造一次巧合，也許他出線的機會會因此大增。


    邵海蔚怎麼也沒想到母親這麼神通廣大，竟然能按照她的條件找到那樣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到了餐廳外頭，她瞪著玻璃門上映照出米的自己的倒影，那模樣怪極了。


    她平常的穿著雖然沒有到驚世駭俗的地步，但還算火辣。令天母親一大早就拿出一套老氣的套裝，堅持她必須穿上赴約。


    老天，她看起來就像個沒人要的老處女。


    這樣也好，對方如果不喜歡老處女，她正好解月兌。


    “等會兒說話收斂一點，別一開口就把人家嚇跑。”邵媽媽千叮嚀萬交代。


    如果真是那樣，她可是求之不得。


    她覺得母親有詐欺的嫌疑。


    男女結合的首要原則在于以誠相待，像她這樣火爆的個性，就算現在隱藏起來，早晚還是會露出馬腳；與其到時候交惡，不如現在讓人看清楚。


    一進門，邵梅蔚發現關勁風競在餐廳里，而母親正把自己帶往他所坐的那桌。


    “媽；我相親的對象該不會是他吧?”還沒到達座位前，邵海蔚緊張的問。


    “沒錯，就是他!”邵媽媽很滿意。“他的一切都符合你的條件，他所要求的對象也和你完全符合，如果能牽成這一條紅線，你就是媽媽我這一輩子所做的最完美的case。坐在旁邊的是他的母親，你千萬別丟我的臉。”


    邵海蔚沒多想什麼，更沒察覺這可能是一樁陰謀，只覺得關勁風跟她一樣可憐，竟然也被母親押著來相親。


    她要不要想個辦法，讓兩個人月兌離這樣的困境?也好……


    邵海蔚站著對關勁風的母親行了一個禮。


    “對不起，關媽媽，相親是我們年輕人的事，我們想要自己獨處。”說完之後，她粗魯的拉著關勁風離開。


    兩人來到一間咖啡廳里，各自點了一杯卡布其諾。


    "喂!你破壞了我的相親，要我怎麼和我媽交代?”關勁風表情非常認真，語帶責備。


    “我這樣拉著你出來，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交代了。”關媽媽


    大概被她嚇死了，對她的印象一定很不好。


    “這樣算什麼交代?”關勁風一點也不肯放松。


    “既然我們兩個同病相憐，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想一個應對的辦法，以免自己掉進婚姻的泥掉?”邵海蔚的眼中閃著算計的光芒。


    “除了給婚之外，我不知道有什麼別的辦法。”關勁風十分堅持，其實心里很期待邵海蔚能提出讓他興奮的點子。


    “當然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讓長輩開心，我們又可以遠離那樣的壓力。”邵海蔚露出甜美的笑容。


    “說說看，是什麼樣的辦法?”


    “我們可以假裝互相看對眼，宣布開始交往。”這樣起碼可以拖上幾個月。


    “然後呢?說兩人不合適，讓父母親再安排另一次的相親?”關勁風不贊成她的方法。


    “當然不要!”邵海蔚不想天天被母親叨念。“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辦法當然有，就怕你不敢。”關勁風試圖使用激將法。


    “有什麼不敢的，反正一切都是作戲。”邵海蔚明知道關勁風在激她，她卻裝作不知道。


    “很好，我們可以先交往一陣子，然後宣布結婚……”


    “你作夢!別忘了你害死愛貴的事情還沒澄清呢!”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愛貴?


    她心里對關勁風有好感已經是罪不可赦了，絕對不能和他結婚。


    “別緊張，我說的結婚是假結婚。”關勁風等著她的回答。


    假結婚可行嗎?邵海蔚沉默了。


    見她低頭不語，關勁風自認為她已經答應，一頭熱的鋪排將來。


    “我們可以先交往一個月再訂婚，如果你覺得不夠隆重，我還可以將我們訂婚的消息登在各大報——或是要我做個大型求婚看板放在市區最醒目的地方?”關勁風興奮異常，把假結婚當成大事在辦。


    “不必這麼大費周章。”邵海蔚對他的興奮冷漠以待。


    “沒關系，一點也不麻煩，不如你把要宴請的賓客名單寫給我，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餐廳?或是宴客的地點由你決定……"


    必勁風一個勁兒的提問，但是邵海蔚心不在焉，恍若未聞。


    他以為他是她的救世主嗎?


    “哈羅!你有在听嗎?”


    “我很懷疑，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要給父母一個交代嗎?如果想交代，早就可以交代了，不必等到現在。”邵海蔚質疑道。


    “因為我之前一直沒有遇見一個可以讓我傾心的人，現在我遇見了，卻得不到回應，我只好消極以對。”關勁風的目光充滿溫柔。


    “我的脾氣暴躁、說話尖銳、作風前衛、穿著火辣、對感情麻木不仁，除了之外，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值得你傾心的?”邵海蔚對他的示愛十分迷惘。


    “何必想那麼多呢?這不過是一場假結婚。”為了解除她的戒心，關勁風使盡渾身解數，只為了讓她答應他的計劃。


    不知道是關勁風的話太冷，或者咖啡不夠熱，喝進嘴里的卡布其諾竟然涼透她的心坎。


    無可諱言，這陣子無論晴雨、不分晝夜，關勁風一直在她心里面——


    美麗的女人雖然充滿自信又驕傲，但相對的，她的內心也很脆弱，一旦付出真心無法得到回報時，由痛苦轉換成的報復心理，會強烈到讓她做出玉石俱焚的事。


    這也是她不肯輕易付出真心的原因。


    或許她對柳宗漢就是沒有付出真心，分手才會毫無一絲難過與傷心。


    “怎麼樣?同意嗎?”


    必勁風急著想知道答案，偏偏平常像急驚風的邵海蔚忽然變成慢郎中。


    她嘆了一口氣。


    愛情的盡頭是不可見的，有層層的關卡橫亙于前，就如同卡布其諾上頭的泡沫，讓人無法猜測里面究竟還剩余多少濃郁芳香。


    或許大家都被這個社會過度包裝，才會看不見自己，遺忘最原始的真情。


    她決定讓自己有完整的空間和時間去思考感情的去向。


    “有什麼是我必須有心理準備的事，例如，會不會忽然跑出一個女人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是第三者?”邵海蔚雖然沒有直接回應他的問題，但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很明顯的暗示。


    “希望我的答案不會讓你失望，沒有一個女人會跳出來說跟我有任何關系。”


    “那愛貴的事怎麼辦?”邵海蔚始終忘不了好友為關勁風自殺的事。


    “為了解開你的心結，我會把這件事情查清楚。”關勁風舉起手做投降狀。


    “的確有需要，否則你在我心目中永遠是個敢做不敢當、不負責任的男人。”邵海蔚努力強調他的缺失，來堅定自己和他交往只是一場游戲的信念。


    “如果我證實了胡愛貴的死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你願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關勁風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撫觸她的臉頰。


    “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沒把握，更何況是不知多久以後的未來。”邵海蔚現在不想思考這個問題。


    女人的身體奉獻給男人後，等于新鮮感沒了，情感也隨之結束。


    她是不是該測試這一句話的真實性?


    火燃燒木柴造就光芒，風拂過海成就了浪濤；不知道關勁風愛過她之後，會不會留下無盡的等待和失落?


    “我想讓彼此的身體先做進一步的接觸。”


    邵海蔚忽然說了一句讓關勁風模不著頭緒的話。


    “我沒听懂。”


    “別裝傻，你明白的。”邵誨蔚大膽的望進他的眼底，想看看他錯愕的目光是否帶著。


    受西方的影響，一開始台灣社會流行愛情至上的主義；二十世紀初，大家又認為應該戀愛結婚，強調愛情的價值。但是到了八0年代，思想又變成了不必結婚，只談戀愛和，叫作不分家。


    難道邵海蔚也受這種思想的影響?


    “為什麼?我相信你對這一方面並不隨便。”關勁風非常困惑。


    邵海蔚對他而言像一團迷霧一般，但她對假結婚這件事情都不十分同意，為什麼下一刻卻提議和他上床?


    “你和每個女人上床都會先問為什麼嗎?”邵海蔚沒想到他會搶走女人對這件事情的發問權。


    但也不能怪他，是她先搶走男人對上床這件事情的主導權。


    沒錯，她曾經自命清高，認為先性後愛的價值觀不適合她，但她終究有一顆凡人的心，注定要染上灰色，盡避她曾盡可能的做積極的反抗……


    “你不是其他女人，在我心里你不同于她們。”雖然兩個人的角色有些顛倒，但是他執意問清楚。


    “先找個隱密的地點，我再告訴你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