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喜  第一章
作者:彤樂
    曲和寨,坐落于平常人難以到達的險峻山巔,高聳的圍牆包圍厚實的木造建築,盤據了整個旗山山頭。


    這里頭住的可不是什麼善良老百姓,而是一批官府聞之頭痛、百姓又敬又懼的俠義盜匪。


    敬,因為他們專搶為官不正的貪官污吏、為富不仁的奸商詐賈;懼,因為他們作風強硬,犯在他們手上的人往往難逃嚴厲的懲罰。


    闢府因為那一寨子的武林高手而忌憚不已,即便有絡繹不絕的人告上衙門,也不敢上山圍剿那一窩子的強盜。


    漸漸地,曲和寨成為一則傳奇,行事端正者敬之、為惡多端者懼之,儼然是天下正義的代表。


    此時,曲和寨大廳被一場強大的風暴吹刮得人仰馬翻。


    “我不要啦!爹,人家還想多玩幾年!”一名身形嬌小的姑娘瞪著大眼,對端坐虎皮大座的中年男子大叫。


    “由不得妳。”曲和寨寨主左衛明冷聲道,剛毅的臉上毫無妥協的跡象。


    這丫頭越來越放肆了!都怪他憐她自小沒了娘,百般寵愛的結果就是她越來越像寨子里的兄弟們,一個姑娘家沒個端莊樣也就罷了,還整天想著玩,滿山亂跑,搞些胡來的把戲!


    虎眸掃過已毀掉一半的大廳,他搖頭兼嘆氣,這回他說什麼也不讓步。


    當他還在監督圍牆的修繕時,便听到大廳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一陣紛亂雜沓的腳步聲,再接著就是眾人吆喝滅火的聲音,他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他寶貝女兒的杰作!


    好不容易滅了火,大廳卻只剩一半,焦黑的牆板、開了個大洞的屋頂、濕淋淋的地板、到處流淌的污水,好好一間氣勢威嚴的大廳,如今成了滿目瘡痍的破屋,教他怎能不生氣、如何不嘆氣!


    幸好他心愛的大座沒被燒掉,不過也濕淋淋的就是了,坐得他發涼,陣陣寒意傳遍全身,搞得他心頭火越燒越盛,眼皮不住跳動。


    “爹!人家會反省的啦!”左玲瀟放軟聲調,好聲好氣地討好爹親。她知道這一回鬧得太過份了,可是小保子沒跟她說這火藥威力這麼大啊!她怎麼知道放一點點就能燒掉半個大廳?她不過是想要放火燒掉她可恥的字帖嘛!


    “真的嗎?”左衛明看她根本一點悔意也沒,那對靈活的眼珠子不老實地東轉西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真的啦!”左玲瀟舉起髒兮兮的小手放在耳邊,發誓般地保證。


    左衛明一看女兒狼狽的模樣,心火又熊熊燃起。


    穿著男孩子的衣服也就算了,反正他已糾正了一百多遍也沒見她改穿女裝。可看看那一身髒污、還滴著水的衣裳,可愛的小臉沾著焦灰,黑黑白白的好不嚇人,這成什麼樣子了?!


    “哼!我不相信,妳還是快去收拾包袱,明天我送妳下山!”不容置喙的語氣,擺明了沒有商量的余地。


    “還有,不準妳帶那些怪東西!”她屋里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要讓她帶下山還得了?!“听到沒!”他硬聲再道。


    左玲瀟看爹親冷硬嚴肅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說再多也沒用了,爹是疼她,但該管教的可一點也沒少,只要這副冷臉出現,她就知道她完了,一點生機也沒!


    她一雙小拳頭握得死緊,明亮的眼眸射出熊熊火焰,咬牙轉身,隨便挑個破洞走出大廳,反正大門早燒成灰了。


    寨子里跟她最要好的姑娘──馬靜早在一旁等她出來,一看見她,趕緊湊上來,緊張地問道︰“怎麼樣?寨主怎麼說?”


    “那臭老頭要我下山!”左玲瀟暴吼一聲,身後搖搖欲墜的屋梁晃了一下。


    “下山干麼?”馬靜感到莫名其妙,她還以為寨主會罰她抄、練功什麼的,怎會是下山?


    “就是他之前說的嘛!要我下山跟夫子把字練好、學點女孩子家的事,什麼琴棋畫、刺繡的啦!”左玲瀟生氣地嘟嘟囔囔。


    爹之前就提過幾次,她都用耍賴混過去了,這次出的亂子太大,爹是吃了秤坨鐵了心,非要她下山學點規矩不可了,而且還是明天,什麼“送”她下山?根本是怕她半途跑了,“押”她下山才是吧!


    唉!她好可憐,在山上的日子多逍遙,爹疼她,寨里的兄弟都當她是自家妹子,爭著寵她。她每天吃飽就睡、醒了就到處找新鮮事玩,就算偶爾玩過頭被爹罰抄也不打緊,反正她隨便鬼畫符交差了事便行,這回被罰下山,她著實氣炸了心肺!


    “我陪妳去!”馬靜很有義氣地說。


    “好,我跟爹說去!”左玲瀟感動地看著好友,轉身又跑進大廳。


    左衛明正想從濕答答的大座上起身,一見女兒跑進來,礙著面子,只得坐回去,下半身又是一陣冰冷,害他打了個哆嗦。


    “爹!靜說要跟我去,你可不能不答應!”她驕橫地說,好像只是知會他一聲,根本沒問他的意思。


    左衛明除了點頭又能如何?多個人跟著她也好,靜這孩子心思縝密,倒是可以幫著她一點,不然依她沖動的性子不知要惹多少禍。


    左玲瀟見爹親點了頭,招呼也不打一聲,轉身又飛奔去找馬靜了,留下一臉無奈的可憐爹親。


    馬靜留在原地等她,就知道她一定一下子就會出來,“如何?”


    “當然可以啦!有我出馬,哪有不成的道理!”左玲瀟抬起髒污的小臉,得意揚揚。


    “那好,妳去收行李吧!”馬靜話才說完,左玲瀟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她搖搖頭,這麼沖動的性子,教她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下山?當然得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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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山山勢陡峭,層迭的石壁構成光禿禿的高崖,布滿尖銳稜角的崖壁,不僅人腳難行,就連動物都罕見蹤跡,而終年縈繞濃厚的白霧,更讓旗山顯得神秘而不可親近。


    曲和寨眾人在這座山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然而,即使是對山間的各種地形熟得不能再熟,對這旗山還是戒慎恐懼,因為他們深知旗山的恐怖,也知道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葬身崖底。


    左玲瀟無精打采地拉著韁繩,三不五時就嘆出一口大氣。她再嘆一口氣,覺得瞌睡蟲又來找她玩了。此刻馬兒正在曲折的山路上慢步走,要是她好死不死在這里摔下馬,鐵定摔成肉餅,看看在前方的爹親,一個好主意驟然成形。


    “爹!人家好累喔。”她空出一只手,揉著酸澀的眼,跟爹親撒嬌。


    左衛明嘆口氣,拿她沒轍,“在那里等著。”策馬靠近左玲瀟,探手一抓,把她抓到自己的坐騎上。


    “這樣可以了吧?!先睡一會兒,到了我再叫妳。”兩個黑眼圈掛在她愛困的小臉上,看得他心生不舍,手臂圈住她嬌小的身子,讓她在懷里找個安穩的位置補補眠。


    接近山腳,附近樹林繁密,常有猛虎等野獸出沒,除了幾家獵戶和偶爾來砍柴的樵夫,沒多少人敢接近。


    眾人皆提高警覺,密切注意四周的動靜。


    “寨主,前方有動靜!”虎子等人一發現不對勁,便將左衛明和馬靜團團圍住,警戒地看著前方搖動的草叢。幾個人拔出腰間大刀,等著給來犯的物件致命的一擊。


    草叢一陣晃動,一名身穿白袍的年輕男子,滿身血跡的倒在路邊,不省人事。


    眾人互看一眼,虎子收刀,翻身下馬,謹慎地踱到陌生男子身邊,用腳翻過他的身子,只見他雙眼緊閉,臉色白得嚇人。


    左衛明看這男子只身一人,又是一派生的模樣,渾身血跡斑斑,已經失去意識,對他們構不成威脅。


    “救人。”他作下決定。瞧那猙獰的傷口,該是給山里的猛獸傷了。


    大勇向前,幫著虎子抬起男子,熟練地止住汩汩流出的鮮血、迅速包扎傷處,再把他丟到馬背上,一行人加快速度往明雲城行去。


    馬靜從頭到尾,眉毛沒抬一下,反正有這幾個武林高手在,沒她操心的份。


    窩在爹親懷里的左玲瀟則是渾然不覺這場騷動,繼續跟周公下棋,嘴邊甜笑不止,淺淺的梨渦瓖在粉頰上,好不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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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衛明打量眼前的情勢,心想,這受傷的公子需要找個大夫瞧瞧,干脆直接到風家省得他們費事找大夫,于是一行人入了明雲城便直奔風家。


    到了風家大門口,一行人翻身下馬,左玲瀟卻還賴著不肯醒來,左衛明只好抱著她立在門前。


    敲過大門,一個家丁面帶憂色來開門,看了他們一眼便大吼大叫,“啊!你們!少爺!”沒頭沒腦的丟下話,轉身跑進門內,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眾人。


    大勇抓下昏在他馬背上的陌生男子,正要叫人,就見大開的門里跑出一串人。


    “你!放下我們家少爺!”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搶過昏迷中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著,轉眼消失在大門內。


    大勇看著突然空出來的手,再看看寨主,只見寨主“喔”一聲,若有所悟的樣子,接著就鎮定地等人來招呼他們。


    一名總管模樣的老人客氣地迎向前來,“不知各位何事指教?”


    左衛明做過簡單的介紹、報明來意後,老總管領著他們穿過清幽雅致的庭院,來到大廳,躬身一揖。


    “請在此稍待片刻,我家老爺一會兒就來。”說罷退下,幾個僕人奉上茶水,靜靜退至門外。


    “寨主,這是怎麼回事?”大勇疑惑地問道。


    “看來我們救了風老爺子的公子。”真是巧啊,幸好他們恰巧經過那里,不然這風公子曝尸荒野也沒人知道。


    “喔。”大勇愣愣地點頭。他生得一臉精明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傻愣子,所幸他武藝不凡,一身銅筋鐵骨,不然早被人坑死了。


    “玲兒,醒醒!”左衛明拍拍猶在懷中睡得香甜的女兒,“醒醒!”粗指掐住粉女敕的臉頰,往外拉扯,“玲兒!”


    一張粉女敕小臉都變形了,左玲瀟才柳眉微蹙地慢慢睜開眼。


    左衛明見她醒了,松開摧花的手指,放她下地,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裳,殷殷叮囑,“玲兒,妳可要乖乖待在這里,要是偷溜或給人家添麻煩,看我怎麼罰妳!”他嚴肅地說著,卻抹不去眼底的溺愛。


    左玲瀟迷迷糊糊地胡亂點了頭,“爹,你什麼時候來接我?”模模發疼的臉頰,“爹,你干麼捏得那麼用力?我臉腫起來了啦!”紅紅的臉頰控訴著爹親的狠心。爹老愛用這招叫她起床,教她連賴床都不敢,就怕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大饅頭。


    左衛明對她的抱怨充耳未聞,誰讓她這麼難叫醒,他這招屢試不爽,不好好利用怎麼行?


    “看妳什麼時候有點長進啊!”他故意這麼說,好逼她用心學習;其實他哪舍得放她一個人在外太久?頂多一個月,他就會來接她了,但這可不能給這丫頭知道,不然她哪有心思學習。


    “什麼?!那我不就永遠回不了家了!”她摀著臉大叫,把候在門外的僕人嚇得抖了下。


    左衛明撫壓額角,“妳就這麼確定妳會沒長進?”深吸一口氣,“好吧,只要妳把字練到『清晰可辨』的程度,讓人送到寨里給我,我就來接妳。”她的字在寨里號稱“鬼見愁”,她不羞,他這做爹的都快沒臉見人了!


    “啊?又要練字喔?”她最討厭練字了!坐在椅子上不能亂動,就為了抓支筆畫來畫去,這有何樂趣可言?她苦著臉,好像天快塌下來了。


    “對!這最簡單了。不然妳做篇好文章來也行。”左衛明不疾不徐地說。這更難了,他不信她有這份能耐。


    丙然──“好啦!”左玲瀟不情願地回道,做文章她更不行,爹明知道,還故意這麼說,看來她只能咬緊牙關練字了。


    “這才乖,妳要好好用功,不可以惹事喔!”他不放心地再次叮嚀,女兒實在太會瞎搞了。


    “人家才不會惹事!爹,你就這麼不相信人家嗎?”她明亮的眸子盯著爹親,好不委屈。


    這下子,不只左衛明,連一旁的幾個人都鄭重地點點頭,表明他們對她惹事功力的肯定。


    “靜!連妳都點頭?!”左玲瀟不敢相信地大叫。她承認她偶爾會出點小差錯,可是連好友都吐她槽?!這還有天理嗎?


    馬靜無奈地搖搖頭,“那妳說說看馬廄怎會少了三匹馬?”


    左玲瀟小臉漲紅,頓時說不出話來。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吃烤蕃薯,又想到馬廄里茅草最多,就到那里堆茅草、生火,怎知馬兒怕火,嚇得沖破柵欄,她攔也攔不住,轉眼間,整個馬廄的馬全跑光了,她呆呆坐在地上想著,完了!爹就出現把她罵了一頓,還罰她抄《大學》十遍,害她幾天出不了房門。


    後來大家數數找回來的馬,發現少了三匹,其中還包括她自己的愛駒“追月”。她也很傷心啊!可是爹又氣得罰她再抄《中庸》五遍,她才是最可憐的人耶!


    眾人見她說不出話來,又是一陣搖頭。


    “我──”左玲瀟不服氣,想說點什麼來挽救她所剩不多的名譽,一道和善的聲音打斷了她。


    “左寨主。好久不見。”


    左衛明起身對來人拱手一揖,“風老爺子。”


    年近六十的風承統,微微發福的身子看來健康硬朗,臉色紅潤,眉宇之間帶著濃厚的卷味,言談之間充滿儒雅之氣。左衛明是他多年前偶然識得的朋友,他佩服他盈胸的浩然正氣,管他是不是盜匪,都樂意與他相交。


    “多謝諸位救小兒一命。你們是在哪兒發現他的?”他感激地對眾人笑笑,躬身行個禮。他就這麼個兒子,要是有個萬一他就絕後了!


    “旗山山腳,我們正好下山來,踫巧救了令公子,風老不必客氣。”左衛明有禮地回答。就算不是朋友之子,在外見到有困難的人,幫上一手也是應該的。“令公子還好嗎?”


    “受了點傷,得靜養一陣子。”風承統掩不住擔憂,神情憂郁。他舒口氣,緩下憂心,轉頭看看偎在左衛明身邊男子裝扮的女娃,“這位是?”


    左衛明拉拉左玲瀟的衣袖,“這是小女,要麻煩風老一陣子了。”他日前已寫信取得風老爺子的同意,拖了多時,總算把女兒送到風家。


    左玲瀟收到爹親的暗示,乖乖福身行禮,模樣端莊嫻雅,“風老爺子好。”裝裝樣子她還會,哈哈。


    虎子咕噥,“這會兒倒像個大家閨秀了。”平時在寨里可是粗魯得很。


    這話傳進左玲瀟耳里,氣得她咬牙切齒,又發作不得,撐著笑臉,“虎子哥,你想喝我炖的雞湯嗎?”聲音甜美可人。


    虎子一听,臉都白了,連忙搖頭,大腳向後猛退一大步,“多謝小姐好意,虎子身體好得很,不用進補了。”


    左衛明受不了地再拉拉她的袖子,“玲兒。”


    風承統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這嬌小的女娃挺有趣的,小臉紅通通的充滿生氣,晶亮的大眼閃耀著光彩,古靈精怪的模樣煞是可愛。


    “讓您見笑了,”左衛明歉然一笑,“這孩子調皮得很,還麻煩風老多多教了。”


    風承統和善的臉上滿是笑意,“哪里,我家里沒女兒,看見這麼可愛的女娃,高興都來不及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說罷,微笑地問左玲瀟,“小女娃,妳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啦?”


    左玲瀟听風老爺子稱贊她可愛,正對眾人擠眉弄眼,忽聞問話,臉一變,又是乖巧的模樣,“風爺爺,人家的名字很好听喔,玲瓏的玲,瀟湘的瀟,今年十七歲。”


    她嘴甜地喚一聲“風爺爺”,叫得風承統心花怒放,樂得呵呵直笑。“好!好!好名字!”


    唉,看來風老爺子也要拿她沒轍了。左衛明暗嘆口氣,這丫頭就會裝乖拐人!“虎子,大勇,你們留下來看著小姐。靜,麻煩妳多擔待了。”


    左衛明轉身告誡左玲瀟,“不要又胡鬧!不然罰妳抄《論語》!”


    左玲瀟小臉一皺。《論語》很多耶,爹是想要她的命嗎?“我會乖的啦!”


    左衛明和風承統又聊了一會兒,留下虎子、大勇、馬靜和左玲瀟四人,帶著其余幾人向風承統道別,便回寨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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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和日麗的午後,鳥兒快活地在枝頭上朗聲啼鳴,春風吹拂花園里嬌艷的花朵,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景致。


    左玲瀟跟馬靜在房里努力寫作業,滿桌子的紙張、滿地的廢紙團。


    “唉!怎麼這麼多啊!寫都寫不完!”左玲瀟抓著被她寫到掉毛的毛筆,小臉滿是哀怨,走到小幾旁倒杯茶潤潤干渴的嘴,開始閑聊,“靜,東廂為什麼老有大夫進進出出啊?風爺爺生病了嗎?”


    她們和虎子哥、大勇哥住在西廂的客房,每隔一天風爺爺會到西廂的房,花一個上午教她們吟詩作對,然後交代下兩天份的習字帖。


    她看風爺爺健步如飛,臉色紅潤,不像有病在身,怎麼老看大夫提著藥箱來來去去?進出東廂的僕人也都憂心忡忡,那凝重的神色讓人看了就難受。


    馬靜持筆的手頓了一下,“母”字成了“毋”字,她懊惱地瞪了無辜的筆一眼,“小玲,妳真不知道?”她真懷疑她在裝傻,就算她在路上睡得不省人事,不知道她們救了風公子,在大廳里也該听到寨主問候風公子的傷勢啊。


    “知道什麼?”左玲瀟一臉茫然。她又漏听了什麼嗎?


    放下停在半空中的筆,馬靜轉身面對她,正色說︰“風老爺子的獨生子在旗山被老虎給咬了,我們剛好經過救了他,現在人還昏迷不醒呢!”


    “咦?我們救了他?我怎麼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這麼刺激的事?


    “妳忘了妳賴在寨主懷里睡了大半的路程嗎?”馬靜瞪她一眼,給自己倒杯茶,她需要平定心神。


    “喔。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左玲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笑得心虛。她那天實在是累了嘛,爹寬大的懷抱又暖烘烘的,她當然睡得好沉。


    “靜,我們去探望風公子!”左玲瀟小嘴一張,害馬靜嗆了一下。


    “風公子還在昏迷,我們去了也沒用,妳還是乖乖在房里把字帖寫完。”馬靜冷靜地否決她的提議。她怎會不知她心里打什麼鬼主意?就是想出房去玩嘛!說得這麼好听。


    左玲瀟知道被看破了,也不好再說,看看窗外優美的景色,無聊地抓過馬尾放在指間拉扯,“不然我們去花園走走嘛!天氣這麼好,待在房里太辜負老天爺的好意了!”


    馬靜看她期待的神情,想到這幾天都關在房里寫了又寫,也難為她了。“好吧,只能一下子,妳還有很多字帖沒寫,明天交不出來看妳怎麼辦!”


    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向調皮愛玩的她竟對風老爺子沒轍,安靜的听課、認真的習定,以前就沒見她這麼乖。這下寨主可以放心了。


    想起風爺爺,左玲瀟僵了下,縮縮肩頭,小嘴嘟得老高,“我知道啦,玩一下就回來寫嘛。”


    真不知她是哪根筋不對勁,明明風爺爺人很好啊,老是笑咪咪的,可她就拿那溫和的語氣、和善的笑臉沒辦法,以前跟爹吵的氣勢全沒了,只能任風爺爺擺布,認命地寫著一堆又一堆的字帖。


    馬靜動動僵硬的身子,拉起哀怨的左玲瀟,“走吧,妳不是要去玩?”深知她有苦難言,她也不多說,用她最喜歡的“玩”激勵她。


    丙然,左玲瀟一听到玩,馬上把所有煩惱拋在腦後,開心地抓著馬靜沖到花園,享受得來不易的自由。


    午後陽光和煦,和風徐徐,她們徜徉在百花競放的庭院中,放松心情享受這舒適宜人的天氣。


    馬靜恬靜的臉龐綻放文雅的笑容,悠然地欣賞百花齊放的美景,回憶適合此情此景的詩詞篇賦;左玲瀟活力十足地沖來沖去,烏黑柔亮的長發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美麗的圓弧,一會兒爬到樹上看鳥兒築巢,一會兒趴在地上看螞蟻大軍行進的隊伍,又伸手在潮濕的草地挖掘,不知發現什麼東西,小臉散發驚喜的光芒,不時發出豪放的笑聲。


    狂放的大笑自花園傳來,幾個經過的僕人不由得停下腳步觀看眼前的奇景。


    這不是左姑娘的聲音?她趴在地上干麼?就算她穿著男裝,這也太夸張了吧?!轉頭看看一臉平靜愉悅的馬姑娘,她似乎習以為常?


    這兩個氣質迥異的姑娘看似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協調,形成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面。


    被兩人營造出來的氣氛眩惑了心智,僕人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不知不覺被她們的歡樂氣氛感染,臉上浮現朵朵笑靨。


    “靜!妳看我找到什麼寶貝!”左玲瀟滿是泥土的小手抓著一塊白白的東西,猛地湊到馬靜眼前,小臉笑得開懷,大眼閃動著驚喜。


    馬靜已然習慣她沖動的個性,她先沉穩地退一步,再看向她手中,“咦?白玉?妳在哪里找到這東西?”上好的白玉要價不菲,怎麼讓她隨便就撿著了?


    左玲瀟小手一指,“在那邊的草地上。我看那里閃著光就去挖,結果就挖到這寶貝了!”小手忙碌地抹去白玉上的泥土。


    白玉除去塵泥,現出原本的樣貌,鵝蛋大小的白玉雕著栩栩如生的竹子,散發溫潤聖潔的光輝,上頭有個小孔,像是給人穿繩佩帶的飾品。


    “怕是有人掉在這兒了。白玉可貴著,明天問問風老爺子吧。”


    “不要啦!這可是我發現的,既然有人把它丟在那里,我撿到就是我的了!”


    左玲瀟愛不釋手地模模白玉,這些竹子雕得真像,拿衣袖再擦擦,發現背面淺淺刻著一個字,“靜,這里有字!”


    兩顆腦袋湊在一塊兒,努力想看出是什麼字。


    “好像是沄?”左玲瀟用眼神詢問馬靜,她讀不精,常有認錯字的時候。


    “是沄沒錯。妳有進步嘛!”這字不常見,她還知道,算是有長進。


    左玲瀟被稱贊,小臉仰得老高,“哼!我可是有下功夫的!”她這三天寫的字可比以前加起來還多,也學了不少新字。


    馬靜笑笑,“真的進步不少喔,寨主一定會很欣慰的。”一頓,“差不多該回房了,都快用晚膳了。”


    “這麼快?!”左玲瀟看看天邊艷麗的彩霞,怎麼才玩一下子就快天黑了?難怪她肚子咕嚕咕嚕地叫。


    “快快!我們回房換衣服!”左玲瀟把白玉塞進懷里,拉著好友往房里走。


    馬靜看著衣袖上的黑手印,苦笑連連,的確是該換衣服了。


    兩人途中踫見在一旁看她們看到忘記工作的僕人,馬靜有禮地點點頭,左玲瀟腳下沒停,朝著他們就是大叫一聲──


    “你們好。”再送上開朗的笑臉,繼續走向房間。


    幾個人被她叫得震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想︰這姑娘的嗓門真大遂有禮地回禮,振作精神回工作崗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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