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 第七章
“你發什麼呆?”
“啊……”梅惟定了定神,這才注意到身旁有人。“……沒事。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都沒發現……”
“我來很久了。”梅帛寧橫他一眼,非常不爽。“這麼說本少爺剛才講的話,你沒一句有听進去羅?”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
“明明是你沒專心听,憑什麼要我再說一次?”
梅惟識趣的閉上嘴,目光卻被吸引。
再美的美人,發起怒來也會面目猙獰,變得丑陋。但他知道有一種臉,即使猙獰起來,一樣美麗得教人移不開視線。
其實,帛寧長相偏母系的多,像父親的少。他不明白為何“那天”他會有那樣的“錯覺”。
畢竟是真正的父子吧……血脈相連的那種。
“那天”之後,帛寧便隨他一同返家。父親見到多時未歸的二兒子並沒有太多表情,只道“回來就好”,什麼都沒問。過了一禮拜,等帛寧身上的傷都復原得差不多,父親忽然召他進道場。然後,帛寧又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不過多了一人,家里卻突然熱鬧許多,一開始帛寧還為了佣僕遽減後的種種不便,發了好幾次脾氣,通常這時他就會被迫扮演出氣筒的角色。
情況似乎和以前一樣,其實一切都不同了。
人真是很奇妙的動物,惡斗一場、惡言相向後,反而撕裂了原本橫亙在彼此間的厚牆。
帛寧本來從不進他的畫室的,現在幾乎天天都來,一待就一晚上,不斷問東問西、冷言冷語,害他作畫進度嚴重落後。
例如現在。
“喂!這幅畫好眼熟。這男人是誰?”
“你認識的。韓斯梵。”
“韓……?喔,是他啊,沒戴眼鏡一時認不出來。感覺變得……”梅帛寧皺眉思索了下。“……很野。”
“他視力根本沒問題,眼鏡是遮掩眼神用的。”
“哼,你和他好像很熟?”
“一點也不。沒有人能跟他熟的。”
“那你干嘛畫他?”
“我……”
“算了,這不重要。我去道場了,你趕快來,我們打一場。”語畢他少爺轉身就走,梅惟看著他和個性一樣直的頎長背影,擱下畫筆嘆了口氣。
性子直,不代表心思遲鈍。他知道那莫名的一巴掌,帛寧其實一直惦在心上;很多事他冷眼旁觀,應該也會覺得奇怪,只是沒特別說出來擺了。
相較于帛寧,他和父親間的互動幾乎成零。雖然從以前就沒有熱絡過,但也不至于這樣,無話可說,連眼神也不交會。
接送上下學、共進晚餐,都成例行公事。父親始終只是冷冷地待他,而且,一天比一天冷。
逐漸開始有種“什麼”……若有似無的,慢慢的灌注進來,吞噬著這個家的氧氣。有時候,他會覺得呼吸困難。
他是如此慶幸帛寧的歸來。因為還有帛寧在,所以這一切還不是那麼令人難以忍受。如果只剩他和父親兩人獨處在這大宅院,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也許,自“那一天”起,他和父親便墜入了一盤無解的棋局中。局勢錯綜復雜步步凶險,他和父親執子各據一方,楚河漢界,遙遙相對。
那一子,遲遲未下……
“你發什麼呆啊你?”
少女的臉龐在眼前陡地放大,梅惟嚇了一跳,差點整個人向後仰倒。
“抱、抱歉,盧同學,你題目都做完了嗎?”他難掩尷尬的輕咳一聲。
又來了……這到底是第幾次了?沒辦法控制自己心神,一個人呆坐著就茫然發起愣來……
“說過好幾次了吧!叫我佳翎就好。”女孩有些不滿,將寫好的紙卷遞給他。
梅惟大致瀏覽過一遍,有些驚訝。“咦……你答得不錯啊。不到半個月就進步這麼多,看來要在下次段考前趕上進度,應該沒問題。”
“哼!你知道我每天花多少時間跟這堆數字糾纏嗎?我最討厭念了,若不是教的人是你,我才不干呢。”
梅惟臉微微一紅,不知該應些什麼,只好低頭繼續改考卷。
盧佳翎咬唇,黑明分明的大眼直勾勾看著他。“喂!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我答覆?要或不要就一句話,有這麼難嗎?”
梅惟嘆氣,抬眼迎上女孩晶亮的瞳眸——
前天,她突然跟他說,“我喜歡你”。
“為什麼?”
“現在還太早了,我想先專心念,等上了大學再說……”他說著已反覆思量練習過無數遍的言詞。
“這理由太爛,我才不接受。”盧佳翎冷冷打斷,表情倔強,眼眶卻有些泛紅。“什麼嘛!現在連小學生也會談戀愛,都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了,交男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吧?你不喜歡我,還是有別的喜歡的人就明說,讓我直接死心最好!”
梅惟靜默了會,才道︰“我不討厭你。”
“可是也不喜歡我?”
“我不知道。”
“『不知道』?喂喂,你連自己喜不喜歡都搞不清楚?”
“你為什麼喜歡我?”梅惟突然反問。
“這個……喜歡就是喜歡,這種感覺的事還需要理由?”
“那,『喜歡』又是什麼?”
“啊?”
“老實說……我真的不大懂。『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跟喜歡家人、朋友不一樣嗎?”
盧佳翎傻了。這、這家伙還在念幼稚園啊,居然問她這種白痴問題?真不敢相信,就算他完全沒有戀愛經驗,但沒吃過豬肉,好歹也看過豬走路吧!
“拜托你好不好……當然不一樣!舉例來說,我喜歡我爸媽,喜歡我那群死黨哥兒們,但我不會一想到他們就心跳加速、胸口酸酸悶悶的,更不會想跟他們牽手接吻。光想我就要吐了!”真是的……為什麼她還要跟他解釋這些啊!
“接吻……”梅惟握筆的手一顫。這個陌生的詞對他來說,有些棘手。
“廢話,kiss當然是只有情人間才能做的事!喂,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都幾歲了,愛情和親情、友情,難道你還分不清楚?”
盧佳翎沒轍的瞪著他一臉呆相,不明白為何胸口那股心悸感反而更深了,她喜歡的型明明是那種經驗豐富的成熟男人啊……
梅惟垂下眼睫。手輕顫不止,幾乎快握不住筆。
“那……如果假設……我是說假設,有個人忽然吻了你,可是你和他根本就不是情人關系呢?”
盧佳翎一愣,眨了眨眼。
“吻嘴巴嗎?”
“……嗯……”
“用強的?”
梅惟搖頭,自然而然的回道︰“……在睡覺的時候。”
“喔,偷親啊……那就是暗戀羅。”
“『暗戀』?”梅惟呆呆重復,又自顧自出起神,連筆掉落桌面都沒察覺。
對話至此,兩人忽然都沉默下來。空氣靜寂了數秒鐘。
“為什麼突然這樣子問?難道是你被吻了?被誰啊?”盧佳翎月兌口而出。
“不,沒有……”梅惟聞言猛吃一驚,霍然站起的同時撞倒身後椅子,發出轟然巨響。“沒這回事,你、你不要亂猜!”
“那你干嘛這麼激動?別想騙我。”盧佳翎眯起眼︰“那個人是誰?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她趁你睡覺時親了你?為什麼她能有這個機會?你該不會也喜歡上她了吧?”
“不是啦……拜托你別再問了……”
女孩眼神一黯,盯著心上人紅白交錯到幾近狼狽的臉。她不知道原來他的臉也可以這麼紅。那張略微蒼白的臉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至少對她是如此。
她也跟著站起,踮起腳尖,上身越過桌子傾向他。
“不公平。”
“什麼?”
“你已經完全被迷惑住了。你現在一定滿腦子都是那個吻、那個人,對不對?她太卑鄙了,她一定知道你醒著。”
“就跟你說沒有,沒有……”在女孩咄咄逼人下,梅惟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那,我也寧願當個卑鄙小人。”
“?”
“我喜歡你,梅惟。絕對絕對,不會輸給那家伙。”語落,她闔眼,貼上了自己的唇。
“盧……”梅惟整個人傻掉,過度的驚愕讓他一時做不出任何反應,四肢凍結。
被……吻了……?
有股陌生的香氣。他心一顫,怔怔的思索起來。
靶覺滑滑的……好像也比較軟、比較涼,不若——
“啊!”一聲短促驚叫,先被推開的反而是處于被動方的梅惟。
他茫然看著少女緋紅的臉,茫然隨著她驚嚇的視線望去。
“咚!”他听見自己心髒重擊了下,然後,仿佛就這麼停止跳動了。
門外走進了一個男人來。
“爸……”
“那是你爸?好年輕,而且好帥喔!”
女孩壓低聲音,湊在自己耳邊竊語。視線游移間不小心撞見的深沉眼神,令梅惟心髒又漏跳一拍,連忙將頭側開了些,避去過度貼近的溫香氣息。
心慌意亂。
究竟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盧同學……”
“叫我佳翎,不然不理你。”
“……好。”他忍耐的閉了閉眼。“佳翎,你先回去。”
“可是我還想……”
“快點。”
盧佳翎嚇一跳,想不到這溫吞男生也有不假辭色的時候,感覺到氣氛確有怪異,她嗔怪的瞪了梅惟一眼,說道︰“好吧,那我們明天繼續喔!”乖乖收拾包離去。
少女的馨香氣息走遠,但仍殘留了些在他唇上,如芒在背。梅惟忍住抬手擦嘴的,更不敢用舌舌忝去。
空曠教室內,只剩他們父子兩人。
“爸還在想,”梅宸罡輕輕打破一室寂然。“怎麼時間都超過半小時了,卻還不見你出來。原來,這就是你所謂的『課後指導』?”
“對不起……”
“爸記得你說過,你教的轉學生是個男的。為什麼要說謊?”
為什麼要說謊?梅惟認真思索著。盡避這問題他已自問過無數回。
“……不知道。”他習慣性的將深層的思緒鎖起,照實說道。但顯然,這答案並不能讓發問者滿意。
“好敷衍的回答。惟,你最近變得有些奇怪。”梅宸罡逕自跨出教室。走了幾步後,他回頭瞥眼仍呆站著的梅惟。
“過來啊。時問不早了,你不回家?”
“……喔,喔。”梅惟連忙回神,快步走出跟在父親後頭。
夕陽西沉,兩人工叫一後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映在放學後冷清的長廊上。
“明天開始,爸四點半就來接你下課,把你那個『課後指導。停掉。”
“停掉?”梅惟驚訝。“這……不行……”末老師根本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不行?因為太可惜了?”
可惜?
“你足指導那女孩數學,還是指導別的?思?”
案親的聲音相較於平日的冷肅,顯得溫而輕淡,漫不經心。梅惟一愕之後臉色微白,垂首瞪著地面不語。
“難怪你要隱瞞了。你那老師也很有趣,讓你們孤男寡女放學後留在沒人的教室里獨處,還安了個這麼冠冕堂皇的名義。他是真相信你,還是在湊合自己的學生?”
“……只不過足接了吻而已。”
梅宸罡步伐戛然而止。
“只不過……什麼?”
“現在連小學生都會談戀愛,我已經是高中生了,交個女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吧?況且,學校也沒禁止學生彼此交往。”
梅宸罡緩緩側過眸,目不轉楮看著兒子垂落在眼睫上的發。
“剛才的話再說一次。聲音太小了,爸沒听清楚。”
“我的聲量很正常。”
“我沒听見。頭拾起來,再說一次。”
“好。”梅惟深吸口氣,迎上父親視線。“我說……”
“住口,惟。”梅宸罡忽然掉回眼,拿出手機按了數下。
“……喂?沈司機,是我。我臨時有事走不開,你馬上出門,去學校把老大接回家。”
什麼?梅惟一陣錯愕,瞪著那輕握機體放在耳側的五只修長手指,覆著齊整墨黑短發的後腦勺,這世上最適合亞曼尼訂制西裝的寬闊挺直肩背……
爸在說什麼?他明明在這啊!
“不要跟上來。”冷淡不耐煩的語氣,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梅惟一僵,依言停步,愣看著那朝前疾行始終不曾回頭的男人,很快的拉開他們之間距離,很快的自他眼前消失。
十二月的台北已是寒意濃重。他動也不動站在原地,直到沈司機驚訝的叫喊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看了看四周,嚇了一跳。大概是晝短夜長的關系吧?不知何時,天色早巳全黑,他竟然……都沒察覺。
其實,那些都是女孩的論調,並不是他的真心話。只是面對突然變得無理的父親,不知怎地,就這樣月兌口而出……
“奇怪,爸去哪了?手機也打不通。”梅帛寧放下電話,坐回餐桌前。“……喂!爸接你回來時,有說他今晚不在家吃飯嗎?”
梅惟搖搖頭。“剛才是沈司機載我回來的。爸他好像……臨時有事。”
“臨時有事?爸早上還說今天楊婆會回來,要我早點結束社團返家的,怎麼反倒是他不見人影?”難得孫媽和楊婆兩人各展廚藝,作出這麼-大桌菜說。
“沒關系,先生大概有事在忙。”楊婆痾淒著身子慢慢走過來,端上最後一道飯後甜點。“既然這樣,少爺就先用吧,以免飯菜涼了。”
“好吧。那楊婆你也坐下來一道吃啊!今天你可是主角。”
“多謝少爺。只是我老人家心髒不好,醫生交代只能吃清淡的東西,等會兒我自己喝點粥就好。少爺,還需不需要再切點水果?”
“夠了夠了!快下去休息。”梅帛寧揮揮手。“年紀大了身體要保重,別太勞累,還有,趕快再多請幾個人來幫忙吧!”
“少爺放心,這我會盡快安排。”楊婆點點頭,躬身退下。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朝梅惟那邊瞧去一眼,彷佛在那座位上的只是一團空氣。梅帛寧看了看對面沉默扒飯的悶家伙,聳肩,也跟著舉箸吃將起來。
當夜,兩個酒足飯飽的少年沒進道場,而是窩在客廳電視前打了數小時的格斗游戲。梅惟全無經驗加上心不在焉,一整晚都處於挨打狀態。
餅了十一點,月復部的飽脹感終於消退大半,已經耽誤平日睡眠時間的梅帛寧於是起身進房。梅惟對著螢幕又恍恍惚惚的按了一小時按鍵,才關機並熄掉全部燈火,模黑走上二樓。
洗完澡躺上床時,他依稀听見樓下大廳的鐘聲敲了一下。他閉起眼,開始數羊,想像它們一只只的跳過柵欄……
當兩下鐘聲響起時,他嘆息,睜開眼來。
今晚大概別想睡了,去畫室吧……念頭才動,細微的異聲便隱約鑽人他耳里。
門板闔起的撞擊輕響。心猛地一抽,梅惟整個人霍然坐起,汗冒了滿額。
喀、喀、喀、喀……
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優雅,卻穩健不再。
他彷佛依附於那雙足上,在腦里細致描繪著,那人略顯沉重凌亂的軌跡。慢慢的越過玄關,換了室內拖鞋踏上大廳厚毯,然後步人廚房……再無聲息。
他還以為爸要徹夜不歸了。
就這樣埋藏起恐懼,裝成若無其事的去道個歉吧?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如果只要說聲對不起,一切就能重回到以前……
梅惟悄悄下樓,來到廚房門外,局促的窺視里頭正持著水杯靜立的身影。
西裝外套褪下來隨意挽在手上,沒有領帶束縛的領口,敞開至胸骨下緣,起皺的襯衫和卷至手臂的衣袖,散落額前的黑發。父親陌生的樣貌令他有些怔忡,不禁微張嘴傻傻的看著。
“不要只穿睡衣就下來。”梅宸罡淡淡掠來一眼,長睫很快又垂下,將杯中水啜飲而盡。
梅惟聞言低頭,才發現自己身上僅著一件單薄睡衣。難怪他覺得冷。
“穿上。”梅宸罡將外套拋給他,高大的身軀越過他走出廚房。
梅惟慌忙接住,正想道謝,忽然一股幽微的暗香在身固化了開來。
香水味……?
屬於成熟領域的嫵媚香氣,自從他離開那問公寓,就幾乎不曾再聞到過。
當然,這味道和韓斯梵身上的不同。但,他知道發生了一樣的事。
他幾乎傻了。從來……不曾想像過……
“怎麼了?快點披了衣服上樓睡覺。”
“不……不用了,我不覺得很冷。爸,還是還給你好了。”
梅宸罡接過兒子硬塞回來的外套,若有所思盯著他垂落的發心。
“不用想太多,我沒有再婚打算。”
梅惟渾身一震,抬起頭瞠視神情平淡的父親。
“你很介意?獨身男人,有那方面需求也是很正常的吧。我……不是聖人。”
梅惟只能看著父親,說不出一句話。不知緣由的胸悶……
“抱歉,爸收回今天下午說的話。你十七歲,已經算大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以後你想怎樣都沒關系,爸不會再管。”
梅惟還是沒辦法答腔。他不是打算要來道歉的嗎,怎麼先被父親說去了?
“下個學期,爸就會回日本。”
什麼?
“現在還來得及,惟。”梅宸罡閉眸揉了揉眉心。“原來從一開始,我就錯了。而且,一錯再錯。”
案親吊詭的連說三個“錯”字,梅惟卻已听不入耳。回日本……爸又要回日本了……他的腦里只充塞著這句話。
“不要……去……”
胸口又悶又酸。呼吸困難。心髒已不在它原本的位置上,急速向下沉淪。他听見自己的喉嚨發出不成調的低啞聲音,懇求那人不要這麼殘忍。
“惟,你究竟是真不懂呢,還是在裝傻?”梅宸罡背過身,環視一室精心布置。“放心,你還足可以繼續在這個家待下去。它永遠都是屬於你的。該走的人……是我。”
“不要……”
“睡吧,惟。”
以淡漠粉飾一切的男人額角地一抽,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他取下眼鏡朝櫃上擱去,轉身直往道場。
當梅宸罡換好道服,推開繪著梅花圖騰的日式紙門,便看見少年仍身著睡衣,獨自靜跪於楊榻米上。
“梅惟。”他低喚,沉冷的聲音終於克制不住怒氣。;
“請比一場。”梅惟站起,躬身朝父親行了個禮。“如果我贏了……”
“那定不可能的。”梅宸罡冷冷打斷。“況且,我也拒絕和你打。”
梅惟垂著頭,捏緊了睡衣的下擺。“那爸……要我怎麼做……”
“怎麼做?這句話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梅宸罡忽然用手覆住臉,掩蓋其上進開的一小道裂痕。這張面具跟隨他許久,早巳破舊不堪,而今晚的它,似乎又格外脆弱。
“我到底該怎麼做?你告訴我啊,惟。”
“爸?”父親奇異的語氣令他心頭一顫。
“哪兒都別去,一直待在你身邊當你『最親愛的爸爸』?看你結交同齡的女孩子,看你結婚生子?惟,你真殘忍。”
平板無起伏的音調,緩緩從攏起的指縫間淌出。梅惟茫然看著眼前這個舉措詭異的男人,強烈的陌生感讓他無所適從,彷佛又回到爸強行將他帶回家的那一天……
“爸……對不起……今天下午那些話,我不是有心要這麼說的……”
見父親始終掩著面一動也不動,他忍不住走近幾步,微探出手。“爸……?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不要踫我!”梅宸罡猛地格開他的手,面具又崩落了一塊。“如果你還想用那個字來稱呼我,就離我遠一點!”
“爸?”被拒絕的手一股辣辣的痛感擴散開來,和心髒一樣。離遠一點?還不夠遠嗎?梅惟呆看那道起伏明顯的背脊,手掌不由自主又輕輕的貼了上去。
好燙!怎麼會這麼……還沒從怔愕中回復,手臂就被驚人的力道抓住了。
“攤牌吧。”
他听見一聲嘆息的低喃,隨即眼前的景象整個翻轉過來,天花板躍至眼前,後腦撞上地板,引起一陣暈眩。一張明明熟悉卻又萬分陌生的臉頃刻佔滿他的視線,在下一秒,迫至最貼近的距離。
“不——”梅惟嚇得張口欲喊,但來不及了,暴雨般壓下的侵襲奪走他所有聲音尸他腦里霎時抽離成一片空白。;
等他想起要掙扎,嘴唇已經痛到快沒有知覺了。痛,熱,麻,膩,幾乎不能呼吸,好像連他的心髒都要從喉嚨中吸出一並吃進去的吮砌、咬噬……反覆的輾磨,粗暴的翻攪。
他全身顫栗不止,連指尖都開始顫抖。他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接吻法,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這樣子對待另一個人的嘴唇……那個他喚了十幾年“父親”的男人,甚至纏住他無處躲閃的舌用力吸吮,伴隨的疼痛令他蹙眉悶吟。
“……為什麼不反抗?”突然,侮宸罡松開了箝制,抬起臉一瞬也不瞬的凝睇他。“你可以甩我耳光,可以狠狠揍我一頓,我不會還手。”
“我……”少了鏡片遮蔽的黑眸里火簇劇烈跳動,像是在冰地上焚燒的烈焰。梅惟承受不住這樣的直視,喘息著別開臉去。“我沒關系……”只要爸能夠留下來,他無所謂……
“沒關系?”梅宸罡喃喃重復,眼露荒謬。“你是認真的嗎?看來你……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你真以為這樣就能滿足我了嗎?你知不知道,我究竟為什麼要去日本?︰一
梅惟茫然的回視一臉諷意,幾乎讓他快認不得的父親,搖了搖頭。突然,猶壓在他身上的高大軀體略為朝旁移動,一樣堅硬炙燙的物事頂住了他大腿。
“看到自己十三歲兒子只穿短褲睡覺,就能的男人,你覺得他還能繼續留在這個屋檐下嗎?這可不是接個吻,或找別的女人就能解決的……”
不可思議的字眼,從男人優雅的唇辦里吐出。梅惟呆呆看著那唇一開一闔,臉上仍是懵然,雙腿卻不由自主的細細打起顫來。
“別動……”梅宸罡悶哼一聲,額上青筋幾乎要綻出皮膚,低喘難抑。底下壓著的少年軀體卻哆嗦得更厲害了,單薄的睡衣衣襟敞開,蒼白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淡紅色。他瞪了一陣,像被迷惑般的緩緩低下頭去,張口用力一咬——
“嗚!”梅惟痛得眯起眼,驚叫聲到了喉頭,又強咽回去。
那火焚般的熱辣痛感反覆侵襲他的脖子,一路往下,延燒到了讓他無法想像的地方……熱滑的濡濕物體抵住平凡無奇的小小凸起,一下一下的舌忝弄著,這比粗暴的啃咬還要令他戰栗,鄰近的心髒瘋狂的搏動著,幾乎快躍出胸口……
“不要!”
靈活的濕熱感觸被微痛的堅硬刮搔感取代,感覺男人的吮吻又繼續下移,滑過因身軀弓起而一根根突出的肋骨,平坦小骯,隱密的肚臍眼……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拒绝任何涉及政治、黄色、破坏和谐社会的内容。书友如发现相关内容,欢迎举报,我们将严肃处理。
作品《父與子》内容本身仅代表作者阿徹本人的观点,与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立场无关。
阅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确有与法律抵触之处,可向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举报。 如因而由此导致任何法律问题或后果,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均不负任何责任。
古代言情小说_琼瑶小说,亦舒席绢于晴典心古灵小说全集_翅膀猪言情做最专业的言情小说网,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你,请记住我们的网址http://www.cbzy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