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里的音樂緩緩地流淌著，客人們低聲交談。孟家將方糖一塊一塊放進咖啡里，然後拿著小勺慢慢地攪拌，仿佛這是世上唯一值得關注的事。


    坐在對面的何淑愛臉色不好看，皺著眉瞅她旁若無人的加工那杯可能快成毒藥的咖啡。


    孟家的耐性向來很好，一個宅習慣的人，自然也習慣保持安靜與沉默，對面的人不開口，她就能當自己是個啞巴。


    “孟小姐就不好奇我找你出來要說什麼嗎？”到底還是何淑愛沒能沉住氣。


    眼皮都沒抬一下，她淡淡地開口，“我在等何小姐說啊。”


    “你知不知道最近昌達的情況不太好？”


    孟佳搖頭。


    何淑愛的目光忍不住帶了些責備。“你既然跟江總在一起，為什麼都不關心他的事？”


    “他不需要。”


    “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他的身邊。”


    “難道何小姐就配了嗎？”孟佳很有求知欲地問。


    “當然，”何淑愛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帶著幾分得意之色地說︰“只要江總娶我，我們何氏就是他最大的後援。”


    孟佳恍然大悟，“哦，原來讓他賣身啊。”


    “你胡說什麼？”


    她一臉不解，“我有胡說嗎？明明何小姐就是這個意思呀，要學長娶你，你們家才會幫他，這不就是拿他自己做交易嗎？也就是變相的賣身。”


    何淑愛用力地將手里的咖啡杯放回桌上。


    孟佳慢條斯理地繼續攪拌自己的咖啡，怡然自得的神情強烈刺激了對面的人。


    好不容易才壓下自己的怒火，何淑愛道︰“既然你沒能力幫他，就別賴在他身邊，否則你等于是毀了他。”


    她面露沉吟之色，沒搭話。


    何淑愛再接再厲，“如果你只是要錢，我可以給你。”


    孟佳瞥了她一眼，垂眸。錢啊——從她周歲起，每個月都有大筆金額不小的零用錢匯進她的戶頭，後來大哥也加入匯款行列，她從小的時候就是個富婆了呢。她也許擔心過別的事，可從小到大還真沒擔心過錢的事。


    見她不吭聲，何淑愛不由得冷笑一聲，“你纏著他不放，不就是圖他的錢嗎？還有霍執行長，不是也被你勾到手里？”


    听到她提到霍清嵐，孟佳忍不住蹙緊眉頭。她現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這個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引起的。


    “我跟霍清嵐沒有關系。”她的神情冷了下來。


    何淑愛怔了下，馬上接著道︰“那是你的事，我只問你現在放不放手？”


    “什麼？”她明知故問。


    “從江總身邊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錢。”


    孟佳皺著眉想了下，“分手費的話，還是學長給我比較名正言順。”


    “你——”


    “我拿何小姐的錢不太合適，畢竟我不是同性戀，真拿了你的錢，對我名聲也不太好。”她一臉誠摯地說。


    聞言，何淑愛氣得直發抖。


    “呵……”倒是旁邊听到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何淑愛神情一驚，慢慢地回過頭去，就看到後面盆栽遮掩的雅座後，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臉微笑地看過來，看的卻不是她。


    孟佳偷偷翻了個白眼。


    “何小姐。”


    “江總——”她有些驚慌失措。


    江以誠面色一整，客套冷淡地說︰“我的私事就不勞何小姐費心了。”


    “我……我先走了。”此時此刻何淑愛沒辦法再待下去，只好離開。


    她一走，他就堂而皇之地坐到她原來的位子上。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孟佳端起杯子啜了口咖啡，臉色頓時五味雜陳。


    真是太特別的味道了！


    江以誠毫無同情心地笑開，招來服務生拿杯開水來。


    幾口水下肚，總算稀釋了那股無法形容的味道，解救了她的味蕾。


    “小佳。”身子往桌上一探，橫過半張桌面，江以誠的表情帶了點莫測高深。


    “干什麼？”孟佳頭皮一陣發麻。


    他抓過她的一只手把玩著，漫不經心地問她，“你腦子里除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外，還能有點別的嗎？”迷戀BL，涉獵GL，專職畫BL圖稿，她的愛好實在讓他無語。


    孟佳馬上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委屈了？”


    她搖頭，然後趴到桌上，湊近了他小聲地說︰“我腦子里也有你啊，果然是亂七八糟呢。”最後她換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江以誠啼笑皆非地看著她。


    “走吧，看你喝咖啡簡直是受刑，以後跟人約茶藝館吧。”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率先起身，到櫃台結賬。


    孟佳不滿地揉著自己的鼻子，拎了包包跟上。


    兩人除了咖啡廳，並未急著去提車，而是沿著路慢慢走著。


    “公司狀況真的很困難嗎？”她忍不住有些擔心。


    扭頭看了她一眼，江以誠握住她的手，然後摟過她的肩將人半攬在懷里，絲毫不在意路人的側目。


    “那是我要煩惱的事，你不用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了，現在的困境不過是個假象，不過，她的擔心還是讓他很高興的。


    “可……”總覺得麻煩事她帶來的，有點罪惡感呢。


    “真要過意不去的話，就嫁給我吧。”


    “那你不是要傾家蕩產？”話一出口，她馬上就捂住嘴。


    他哭笑不得的睨了她一眼，最後只能搖搖頭，嘆道︰“對我有點信心不好嗎？”


    “我只是覺得何小姐這個時候找上門來，大概也是有些內幕消息的。”好歹何淑愛也是何氏企業的千金，商場上的風吹草動極有可能馬上得到第一手消息。“你別怕我擔心而不肯說實話。”


    收緊了手，他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口，低笑道︰“放心，總不會餓著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


    “真沒良心。”


    “我多听話啊，你說往東我就不往西。”她無辜的笑。


    “那叫你嫁給我，你怎麼不听？”


    “這個問題太過嚴肅，還是需要慎重考慮的。”


    “……”


    兩個人笑著越走越遠，看在旁人眼里就是一對幸福情侶。


    陳秘在一邊看傻了眼，怎麼也想不到上司口中的"貴客"一上來就上演全武行，一拳掄在上司那張俊臉上，他都替他疼了。


    “這一拳是我替佳佳揍得。”李濟華陰沉著臉甩甩自己的右手，大有再來一記的意思。


    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江以誠若無其事地笑了下。“她知道你來台灣了嗎？”


    “先打完你再通知她。”他可不想妹妹心軟饒了這個臭男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惹到這位未來大舅子，但是他也不會笨到去踩他的地雷，“中午叫她一起出來吃頓飯吧。”


    “我比較喜歡吃佳佳做的飯。”


    “那我打電話跟她說。”


    “不用，我自己打。”李濟華臉色很不好看，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更欠揍了。


    江以誠也不強求，“李先生今天來昌達是有合作的意思嗎？”


    他非常干脆地回答，“听說你公司狀況最近不太樂觀，我專程過來欣賞你的落魄的。”


    陳秘的臉色微變。


    唇線輕揚，江以誠語氣輕快地說︰“恐怕要讓李先生失望了。”


    “我不介意雪上加霜的。”


    “真的？”他問得極不正經，甚至還有些調侃。


    陳秘有些狐疑地打量頂頭上司跟這位背景顯赫的李先生。瞧樣子像是舊識，看氣氛卻著實詭異。


    “先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李濟華從特助手里拿過一張光碟甩給他。


    江以誠臉色微變，“到我辦公室談吧。”


    李濟華點點頭，對特助吩咐，“你在外面坐一會。”


    不出江以誠所料，那張光碟的內容果然就是孟佳曾經讓他看過的。


    辦公室里的氣氛很低。


    未來大舅子的臉色很臭。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在空氣中。


    “我當時生病住院，那天睡得很沉。”最後，江以誠一字一字地吐出來。


    李濟華面色不見松動。“佳佳知道嗎？”


    “她知道，也拿給我看過。”若不是他後來病情惡化，只怕這事是有得解釋了，每每思及，他都不禁冒出一頭冷汗。


    “即便你是被人設計，但是大意至此也不值得原諒。”李濟華冷冰冰地說。


    江以誠沉默地垂下眼，悄悄握緊拳頭。


    “這次她相信了你，不表示她次次都相信你，會原諒你。”他聲音微頓，“而且，我不希望佳佳受到任何傷害。”


    “我也不希望。”


    “你們——”李濟華的聲音突然有些壓抑的怒氣，“住在一起？”


    “是。”他有些尷尬的點頭。


    “佳佳從來不會想太復雜的事，但我希望你能考慮得全面一點。”


    江以誠了解的點頭，“我求過婚，可她還有遲疑。”對于這事他自己也有些抓狂，總不能敲昏了人拖去登記。


    李濟華面露沉吟。


    他耐性地等。


    “佳佳有心結，她嚴重缺乏安全感。”過了好一會，李濟華吐出這兩句話。


    江以誠點頭，這個他知道。


    “她從小餅繼給舅舅家，舅舅跟舅媽在她四歲時就因飛機失事過世，六歲時，我母親也因病餅世，外婆身體也一直不是很好。外婆過世後，我就發現她總是有意無意跟人保持距離，我知道她害怕失去，不過多牽扯，就不用怕失去時會難過。”


    他抿緊了唇。原來是這樣！


    “我不要求你能一直對她好，”未來大舅子的眼神狠利了起來，“但一旦你對不起她，我不會放過你。”


    江以誠認真地說︰“我知道誓言並不能保證什麼，我會以自己的行動來證明我愛她的心。”


    “那樣最好。”


    “但她不肯嫁給我。”他有些沮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既然來了，她就一定會嫁給你。”


    他眼神一亮。


    李濟華看著他的眼神卻相當不友善。“如果不是擔心她未婚先有，我是不會這麼幫你的。”


    江以誠別開了眼。被準大舅子這麼當面說，的確是令人有些不自在。


    “大哥！”孟佳驚喜地看著出現在門外的人。


    “不請我進去坐？”看到寶貝妹妹，李濟華的心情就變得很好。


    “啊？快進來。”她一邊往旁讓開身，一邊忍不住向門外張望一下，有點擔心一會學長回來兩人踫到的情形。


    “在找什麼？”


    “……沒有。”孟佳趕緊關上門，往客廳走。


    不過，一看到大哥正襟危坐的樣子，她的頭又開始疼了。


    “佳佳，過來坐。”


    不過去行不行？她在心里哀嚎，乖乖地過去坐好。


    李濟華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醞釀情緒或是琢磨措詞。


    孟佳很有耐心的等著，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