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哥是不是很討厭我呢？


    扮哥不看我，不跟我說話，不擁抱我，甚至就連睡覺的時候都只能看到他的背。


    費洛做錯了什麼嗎？


    費洛也想去游樂場玩，也想吃哥哥喜歡的東西。費洛不是自己想生病的啊！費洛也好想跟哥哥一起跑步、一起上學、一起去游樂園……費洛不想要讓哥哥討厭……


    費洛不要……


    “費洛？費洛？”莫第小心翼翼地搖著正在做惡夢的弟弟。


    費洛發出嗚咽般的哭聲，驚醒了本來就還沒有睡熟的莫第。


    爸爸討厭我，媽媽不要我，就連哥哥都不理我。耳邊的海浪聲好大好大，然而自己只是抱著頭，躲在海邊的大岩石下。


    海浪一波波打在自己的腳上，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周圍好安靜、好安靜……就這樣吧，讓自己就這樣消失吧！這樣一來，爸爸媽媽跟哥哥都會很開心的……這樣一來，他們就會喜歡費洛了……


    “費洛！費洛？”哥哥的聲音在海岸上響蕩著。


    為什麼呢？哥哥不是不喜歡費洛嗎？


    當自己從岩石旁偷偷瞧著哥哥時，哥哥正著急地從沙灘的另外一頭跑來。


    “費洛？你在哪里？”


    為什麼呢？哥哥不是討厭費洛嗎？為什麼……為什麼……哥哥還要找自己呢？


    “費洛……費洛？”


    “……哥哥？”才剛張開眼楮，見到了莫第，費洛哽咽地喊著。


    “好了，不怕喔，費洛做惡夢了對不對？”莫第抱著費洛，低聲哄著。


    “……嗚……”費洛低聲哭著。


    “怎麼了？只是惡夢而已。”莫第低聲說著。


    “哥哥不要討厭費洛……費洛會做乖孩子的……”


    “……好了，沒事了。”莫第輕輕撫著費洛的頭發。“哥哥就在這里，對不對？”


    今天莫第家里來了個意外的訪客。


    一個不屬于人類的訪客，輕輕降臨在莫第的小花園里。


    本來還在拔雜草的莫第，見到了在他面前悠哉悠哉走著的不速之客。


    “喔？你受傷了？”莫第輕聲說著。


    “費洛費洛，你看！”興奮萬分的莫第，雙手包覆著來訪的客人，沖到了客廳對著費洛喊著。


    費比本來在教費洛玩西洋棋，這下子費洛的注意力全被自己的哥哥轉移了。


    “啊？”


    “把手伸出來……對，小心點喔。”莫第小心翼翼地把客人轉移到弟弟的手上，費洛看著手里的小白鳥，眼楮亮了起來。


    “它好像受傷了。”費比低聲說著。


    “嗯，小心看著它，我去拿藥箱。”莫第對著兩個弟弟說著。


    “不曉得能不能用優碘……”莫第小心翼翼地把藥水涂了上小白鳥的翅膀。


    “……它變色了耶，一半變成褐色的。”費比突然笑了出來。


    “敢情您有更好的方法？”莫第沒好氣地說著。


    “干脆全部涂上去了啦，讓它變成小棕鳥。”費比搶過了藥水，就要來實行他的偉大計劃。


    費洛隱隱覺得不太好，不過在兩個哥哥面前又能說什麼呢？哥哥決定的事情一定是對的……哇！


    突然遭受了鳥類的攻擊，費洛嚇得放開了手。


    遭殃的小白鳥帶著有點重的藥水，拍擊著潮濕的翅膀，低空飛出了莫第的家。


    “有沒有受傷？”莫第連忙檢查著費洛的手。


    “沒有……”費洛有點害怕地說著。“對不起，讓它飛走了……”


    “飛走就算了，你那是什麼表情，嗯？以為我會罵你嗎？”莫第香了香費洛的臉頰。


    “不過它好可憐，飛不高的話搞不好還會撞到車子。”費比看著小客人離開的方向。“也有可能被貓抓到，還是被人類烤來吃。更慘的是被車子輾過，然後變成肉醬……”


    “還不都是你害的。”莫第捏了捏費比的臉頰。


    “我哪有……欽？鳥叫聲！”費比突然喊著。


    “……八成還沒走，我去看看。”莫第跳了起來。


    “哥哥，小心啊！”


    坐在輪椅上看著的費洛，擔心地喊著。


    小客人此時正棲息在花園的樹上，在陽光下張著翅膀，似乎正想曬干不知名的液體。


    為了留下這位客人，莫第正嘗試著想要爬到樹上。


    費比守在圍牆外接應著，如果客人逃走了，他還能抓到。


    抬起頭，同樣也是擔心著的費比，正好面向著陽光。


    莫第的臉跟身體因為陰影的關系只見到一團模糊的影像。


    “表哥，抓到了沒有？”費比用手稍微遮著陽光，著急地喊著。


    “快了快了．……好！唔，還差一點點……”


    在樹上小心翼翼移動著的莫第，一步步靠近了正用懷疑眼神看著他的小棕鳥。


    “好！”


    一舉就擒，莫第小心翼翼地抓著正不斷掙扎著的小棕鳥。


    “費比費比，來，換手。”從樹上，莫第招呼著費比。


    費比伸出了手，同樣也是小心翼翼地接過了客人。


    已經認命的小棕鳥，在輪到費比手上後，放棄了掙扎。


    在手里的小生命，軟軟的身體，粘粘的觸感……嗯……哈哈，好可愛！


    一邊走回花園，費比一邊驚喜地看著手里的小生命。


    “喜歡嗎？那就給你照顧好不好？”爬下樹的莫第對著費比笑著。


    “嗯！”對著莫第笑著的費比好開心。


    “要好好養喔。”莫第著眼，寵溺地看著費比。


    “嗯……謝謝表哥！”費比開心地抱住了莫第，在他臉頰上一直親著。“我好喜歡你喔！”


    “不是說要叫我莫第了？老是這麼健忘。”莫第嘆了口氣，抱住了費比有些哀怨地說著。


    “……討厭，只是稱呼而已嘛……”費比低聲撒嬌著。


    “感覺差很多呢……”


    “嗯……莫第，我好喜歡你……這樣好不好啊？”費比低聲說著，接著就輕輕吻了一下莫第的唇了。


    “……好一點了。”莫第喃喃說著，用著一種沙啞而低沉的聲音。


    “那這樣呢？……莫第，我好愛好愛你……”費比意亂情迷地吻上了莫第的唇，于是莫第的擁抱加重了。熱吻著的兩人，舒服地幾乎是同時輕聲嘆著氣。


    于是，費比也忘了手里的新歡。


    重獲自由的客人，拍著沉重的翅膀停在了費洛腿上。


    歪著頭看著費洛的客人，似乎是無法理解為什麼看著兩人的費洛不說話。


    “……真棒。”離開了費比的唇，莫第低聲說著。


    “……我也這麼覺得。”費比著迷地回答著。


    “……啊！”莫第想起了費洛的在場，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費比也想了起來，跟著莫第看向了費洛。


    “糟了……”費比吐著舌。


    “……他應該不懂吧……”莫第安慰著自己。


    “啊，小鳥飛去費洛那邊了呢！”費比故作開朗。“還好，剛剛沒抓穩，我還以為它飛走了。”


    費比走向了費洛，而費洛則是慢慢回過了神。


    費洛雙手小心地包住了小棕鳥，而這位小客人也正好奇地看著他。費洛看著莫第，又看了費比，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雙手把小鳥送了向前。


    “費比哥哥，給你。”


    “好……謝謝。”有點被中氣十足的費洛嚇到，費比接過了小棕鳥，結結巴巴地道著謝。


    怕鳥兒飛走，所以莫第買來了一個鳥籠。在兩個弟弟“玩”膩了的時候，讓小白鳥可以休息。


    平和的日子過了幾天，麗娜沒有來尋找費比，除了家里多了有點吵雜的鳥叫聲外，也沒有其它事情。本來以為事情就這樣平靜下來的莫第，開始勸著費比回家一趟。


    “我不要。”費比模著新寵物，立息興闌珊地說著。


    還在鬧脾氣？看著費比的莫第輕嘆一聲。


    “……那你是決定一輩子留在這里？”


    “……也沒什麼不好吧，反正媽媽也不要我了……”費比嘟著嘴。


    比對好采購的清單，費比留在家里負責看家，而莫第則載著自己的弟弟去醫院進行復健。


    當復健進行的時候，莫第就趁這些時間去附近的賣場買些日常用品。


    苞以前是一樣的行程，然而在他回到醫院後，卻是發現了自己的弟弟並沒有在以前的地方等他。


    本來以為是復健時間臨時延長的莫第，直到找著了一向負責著的醫師才發現復健的時間並沒有增加。


    “那我弟弟去了哪里？”莫第著急地問著。


    “之前……我記得還有看過他坐在大廳椅子上吧。”醫師說著。“你找過了嗎，”


    “找過了……”莫第抓著自己的衣服。


    “……有可能是去上洗手間？”醫師提議著。


    “……對，我去找找看，搞不好是滑倒了還是怎樣……”莫第說著，接著就連忙動身了。


    然而，就算敲遍了廁所的門，也沒有見到自己的弟弟。


    莫第把希望寄托在全院廣播，然而等了兩小時也沒有消息。


    眼見天已經黑了，莫第才先打了通電話回家給費比。


    “費比，費洛不見了……我要留下來找他，你幫我在家里等一下好不好？”


    “還好你打來了。”費比的聲音有些不對勁。“沒事啦，剛剛費洛打電話來說他跟媽媽去我家里玩，怎麼，沒有人通知你？”


    “……怎麼可能，他是給她綁走了！”莫第喊著。


    “媽媽不會對他怎麼樣吧，再說是費洛自己說的啊……”費比低聲說著。


    “他會不會是讓人逼著講的？”


    “不會吧……費洛的聲音听起來很高興啊。”


    “……我去接他回來，你早點睡，曉不曉得？”


    “喔……”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才到大門口就讓警衛擋住的莫第驚愕地說著。


    “夫人交代過，表少爺已經搬出去了，沒有她的許可，不能隨便進屋。”警衛也是為難地說著。“我們立刻就去通知夫人，請您稍待一下。”


    “……我弟弟在里面對不對？能不能請她順道帶我弟弟出來？”莫第著急的說著。


    “好的，我們會替您轉達的，請稍待片刻。”


    “他是在我這里，又怎麼了？”麗娜親自來到了門口，對著莫第說著。


    “……您放了他好不好？有什麼事情，對著我來就好了。”莫第著急地說著。“費洛他心髒有病，很危險的。”


    “我已經替他請了醫師跟護士，相信甚至會比醫院還更安全，你大可放心。”麗娜淡淡說著。“再者，你們沒有接到電話？我沒有限制他的自由，就連電話也隨便他打，你弟弟是我的客人，但是你的語氣卻好像是我綁架他了一樣？”


    “難道不是嗎？”莫第說著。“不然，讓我進去帶他回家。”


    “……這是我家，我不想讓誰進來是我的自由啊。你拐誘了我的兒子，我為什麼還要讓你進來我的房子！”


    “……我懂你的意思。”莫第說著。


    “我想對你來說應該已經是很公平的事情，我的兒子在你家受苦，你的弟弟卻在我家享受上賓般的禮遇。”


    “……至少，讓我見他一面……”


    “他的身體不好，貿然的移動我無法確定他的健康。”麗娜說著。


    “……讓他明天打個電話回家好嗎？”


    “這是當然的。”麗娜說著。


    莫第咬著唇，轉過了身，然而卻讓麗娜叫了住。“這是給你的東西。”麗娜給了莫第一個紙袋。“你可以好好考慮，我一點都不急。”


    莫第打開了紙袋，里頭有兩張往法國的單程機票以及面額高達兩億法郎的支票。


    麗娜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你以為，地球會照著你的意思運轉？”莫第低聲說著。


    “難道不會嗎？”麗娜冷冷說著。


    滿腔的怒氣以及無力感無處發泄，莫第回到了家里，見到的卻是還一副天真模樣看著電視的費比。


    莫第很想對著費比吼。母親做出了這種事情的他，為什麼還能彷佛是置身事外的模樣？然而，臨到要出口，卻也只能緊握雙手，默默忍了下來。他曉得，這不是費比的錯，一開始就不是。他不能牽連到無辜的費比身上。


    “啊，表哥你回來啦？”費比對著莫第笑著。“怎麼樣，費洛有沒有跟你回來？”


    “……他說要在那里待一陣子……其實沒有什麼事，只是阿姨突然要接他回去，我嚇了一跳……”


    莫第輕松地說著。


    “……你曉得為什麼媽媽要接費洛回去嗎……”費比的聲音其實也有些不對勁，然而此時的莫第想必是不會察覺的。


    “……沒事。阿姨說她一直沒能好好照顧費洛，所以才接他回去享福一陣子。”莫第的聲音有些僵硬。“等到費洛想回家了，她自然會送他回來。”


    “……媽媽接費洛回去，是不是因為我離家出走的關系啊。”費比喃喃說著。


    “當然不是！”莫第連忙說著。


    “……我真的沒有人要了呢。”費比嘆了口氣，對著莫第笑著。


    “……啊？”


    “我都知道……媽媽一定不會原諒我……”費比低聲說著。


    “費比？”


    “我都知道……”


    “費比，你在亂想什麼呢？”莫第摟著眼前的表弟，低聲說著。


    “媽媽真的不要我了，她一直不來找我，她只要有費洛就好。”費比低聲說著。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費比。”莫第親著費比的臉頰。


    棒天晚上，費洛打來了電話。


    听著費洛愉快的口氣，費比將電話交給莫第的時候，表情不是很快樂。


    費比是不是想錯了方向？然而這又伺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來，他就不用解釋為什麼費洛願意留下來，以及為什麼麗娜突然要接回費洛了。他就不用告訴他，因為他母親要他心甘情願地回去，所以用費洛威脅自己。他就不用告訴他，他母親綁架了體弱的費洛……


    他們真的會好好待他嗎？費洛是這麼的脆弱……他是必須要小心翼翼放在手掌心上保護著的……


    “喂？哥哥嗎？我是費洛。”然而，費洛的聲音真的是很輕快啊。


    輕快得過了頭，除了幾次費洛真的開心極了的時候，莫第沒有听過這麼愉快的聲音。


    “費洛你還好嗎？有沒有不舒服？”莫第低聲說著。


    此時，走回樓上房間的費比，已經意興闌珊地坐在床上逗著小白鳥玩了。


    “不會啊，好得很喔。”費洛笑著。


    “……過得開不開心？”


    “嗯！而且我還在復健喔，哥哥。等你看到我的時候，我搞不好就可以跑、可以跳了呢！”


    “……她們有沒有不讓你出房間，費洛……她們有沒有限制你什麼事情？你吃得好嗎？睡得好嗎？衣服夠不夠暖，她們有沒有罵你還是打你，你……”說著說著，莫第捂住了自己的眼楮，因為不爭氣的眼淚就要掉了下來。


    “討厭啦，哥哥，說這些做什麼……”


    “費洛，我好想你……”


    “……”對方雖然沒有再說話了，然而莫第卻是听見了費洛啜泣的聲音。


    “……我……才不想你，在這里我有好多的新朋友，還有好多的僕人服侍我。哥哥……不要擔心費洛，費洛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了，想回來的時候說一聲好不好？”莫第哽咽地說著。“要記得打電話回家，不然的話我會很擔心的……”


    “……好。”


    “如果不舒服的話要立刻跟阿姨講，曉得嗎？哥哥不在你身邊照顧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放下了電話，費洛趴伏在床上低聲哭著。一旁的僕人收起電話，也只能靜靜地離開。


    費洛沒有說謊，他有許許多多的僕人伺候著。他住在莫第的房里，沒有被限制行動，然而費洛之前的輪椅卻是讓人收走了。沒有輪椅就不能行走的自己，就連去個洗手間都要讓人扶，更何況是回家！


    “費比在你哥哥那里對不對？叫你哥哥讓費比回家，我就讓莫第來接你。”


    “你哥哥怎麼還不來？你再打電話去催。”


    不行……他不能讓哥哥為難……不行……哥哥好喜歡費比哥哥，如果費比哥哥離開了，哥哥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的……自己怎麼樣都不要緊，他不能讓哥哥為了自己難過……不然的話……不然的話，哥哥就會討厭自己了……就會跟以前一樣地討厭自己了……


    這天晚上，鳥叫聲很煩人。即使是睡在樓下，莫第還是被吵得不能成眠。


    快要天亮了，鳥叫聲還是很吵。莫第掀開了棉被，有些心浮氣燥地來到了放著鳥籠的客廳。


    那只鳥不在這里，聲音好像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樣子。


    莫第沿著聲音走上樓，果然鳥叫聲是從費比暫住的房間傳來的。


    莫第有些遲疑地輕輕打開門。有些出乎意料的，費比還沒有睡。


    側躺在床上的費比，還在逗弄著在他面前跳來跳去的小白鳥。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莫第訝異地問著，打開了燈。


    費比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眼楮。


    本來一直被“玩弄”著的小白鳥，歪著頭、疑惑地看著費比。


    “……你怎麼了？”莫第問著。


    “……沒事啦。”費比不耐煩地說著。“你不要進來啦。”


    “……一整晚沒睡，真的沒事？”莫第走了近。“這鳥是怎麼回事，只顧著玩不睡覺是不是？……我把它送回鳥籠，你快點睡。”


    “……你生氣啦？”


    “我能不生氣嗎？好好的不睡覺，你當你是鐵打的？”


    “……我好煩哪，表哥……我不該跑出來的……”費比哽咽地說著。“我不該這麼任性地跑出來，對不對？媽媽生氣了，現在你也生氣了……我不知道為什麼媽媽喜歡費洛，可是媽媽把費洛帶走不是我的錯啊……就算我現在回去，媽媽也不一定就會讓費洛回來的啊……現在她只要有費洛就好，也不一定就肯讓我回去……嗚……怎麼辦……我現在好討厭費洛……好討厭……你們都想要費洛，卻都在怪我……嗚……如果表哥也不想讓我留在這里，我走就是了……反正我是沒有人要的孩子……”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終于察覺到事態嚴重，莫第連忙說著。“你想太多了，我恨不得你一直留在這里啊，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你今天一直都不跟我說話！你明明就因為費洛的事情在怪我！”


    “那是因為我也很煩……你媽媽把費洛帶走是因為她要我讓你回家！”


    “……騙人……媽媽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我真希望我是在騙你。”莫第苦笑著，坐在他的身邊。“我也很煩哪，今天一直睡不著覺。”


    “……那我回去好了，然後費洛就可以回來了。”費比小聲地說著。


    “不只這樣，她還要我們分開，費比。”莫第苦笑著。“她要我跟費洛回去法國。”


    “……我先回家，然後再跟著你去法國不就好了？”費比小聲說著。


    “事情如果這麼簡單，我就不會煩惱了。”莫第喃喃自語著。“我的一生都在你母親的陰影之下，我一直一直想逃出，然而沒有一次能成功的。她像是生來就與我有著仇恨，無論我怎麼討好她，她始終不曾給過我好臉色。她對我有恩，我沒有辦法報答的，我也曉得……好幾次，我希望自己能去愛她，然而我還是憎惡著她。她有錢又有權勢，擁有我沒有的力量，我對她卻只能有憎恨。你曉得嗎，費比，這是一種很無力的感覺，也許我曾經以為我自己有足夠的力量，然而現在才曉得，與她相較，簡直就只是螳臂擋車。”


    “……你討厭媽媽對不對？”費比小聲地說著。


    “我連跟她呼吸一樣的空氣都感到窒息。”莫第看著房間的天花板。


    此時，天已經亮了，從身後的玻璃窗，大片的柔和日光靜靜灑了進來。


    “很奇怪，我竟然會跟你說這些。”莫第輕嘆著。


    “……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討厭媽媽……”費比的聲音帶著一些些的懇求。


    “……我已經試過了，很多很多次……當她求我放你回去的時候，我竟然還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意。我是怎麼了？我難道不想讓費洛回來嗎？為什麼要有這麼多的事情糾纏在一起，我只想跟你還有費洛一起生活，就算你總有一天會厭煩，就算費洛總有一天會離開……到了最後，我也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嗎？”


    “表哥……”費比抱住了莫第。


    “……我很愛你們啊，我自己曉得。但是，我的心里還是好空好空……我一定得要抉擇嗎？我能跟你在一起卻讓費洛為我強顏歡笑？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表哥，你不要這樣……我答應你，回去以後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去找你們的。”


    “……我真希望你能跟以前一樣。”莫第說著。“要是以前的你，一定是哭著鬧著不肯回家，然後我求著你回家吧。”


    “……表哥……”


    “你想回去，真的是因為要讓費洛回來，對不對？”莫第問著。


    “……當然了啊！不然還會有什麼原因！”費比突然喊著。


    “那麼就不行。”莫第說著。“我不能讓她如意。”


    什麼如不如意的，媽媽是媽媽啊……第一次，費比覺得自己的表哥無理到了極點。明明就只是他乖乖回家就能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弄得如此復雜？


    表哥根本就是在賭氣！


    莫第走了以後，費比還是睡不著。在自己房間里走動著的費比，因為心煩意亂而一直跺著腳。就連費洛都帶了走，媽媽一定真的急壞了吧。都怪自己出門前說的是什麼話……


    ……事實上，發現媽媽並不是不要他後，他還真的有點想回家了。可是，表哥不許，那要怎麼辦呢！


    為什麼莫第還不來？難不成他就連自己的弟弟都不要了？


    當麗娜上樓時，費洛正在與自己的哥哥講電話。臉色蒼白的費洛，卻是發出了愉悅的笑聲。“嗯！今天費洛要去花園散步……對啊，費洛已經可以一讓別人扶著走一點點路了……”


    她還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原來是這個小表給她玩把戲？


    “叫他來接你，快點！”


    費比多待在莫第身旁一天，就是多了一份危險。音訊斷了才三天，她晚上就連睡都睡不穩。


    “……沒有啊，沒有人說話。”費洛裝著沒有听見，繼續跟哥哥聊天。


    麗娜火了，一把捏上了費洛的手臂。費洛痛得縮了一子，畏懼地看著麗娜。


    “沒有事……真的沒有……哥哥，我要掛電話了，好，再見。”費洛直到掛掉了電話，才哭著想要掙月兌麗娜的手。


    然而，費洛就連想拉開麗娜的手都沒有辦法。


    “夫人……夫人！”一個女僕實在看不過，連忙擋在了費洛面前。“您饒了費洛少爺吧。”


    “我饒了他，誰饒我的兒子。說不定，費比受的苦是他的一百倍。”說是如此說著，麗娜也是住了手。


    “您也了解的，夫人。表少爺這麼疼少爺，少爺又怎麼會有事呢？少爺離家，本來就跟費洛少爺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我已經夠客氣了，只要莫第肯換人，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夫人，我會勸費洛少爺的，求求您……”


    “不用了，你現在就可以回去。以後會有人來接替你。”


    “夫人！塔蕾她不是故意的，塔蕾家里就她一個人賺錢，夫人！”另外一個女僕也求著。


    “你們一起走。”麗娜說著。


    麗娜依舊讓費洛吃飯，讓他喝水，然而，她不再讓僕人帶他去散步。唯一能講流利法語的女佣被換了走，其它的女僕也奉命不能與他交談。


    費洛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听著床旁的時鐘一秒一秒地走著。


    時間，其實過得很慢。


    “費洛少爺，表少爺在外頭看你。”一個女僕低聲說著。


    聞之，喜形于色的費洛連忙扶著牆，走向了窗戶旁。


    莫第站在圍牆外，靜靜看著他。


    所有人都拒絕伸出援手，不是不願的，就是沒有能力。”他一個人，又要怎麼跟麗娜斗？


    “夫人讓費洛少爺下樓見莫第少爺。”女僕低聲說著。


    “……真的？”


    “哥哥……”


    遠遠見到了自己的哥哥，費洛一時一高興便要邁步跑著，還好被眼捷手快的女僕扶住了。


    “費洛。”莫第走到了費洛面前，有些難過地說著。


    扮哥，你不要難過啊……費洛抬頭看著眼前的莫第，接著慢慢笑了起來。


    “哥哥，你看，費洛會站了！”費洛喊了出來。“你看！”


    費洛推開了女僕的手，現寶似地自己站著。


    “……好……很好……”莫第低聲說著。


    “阿姨對我好好，大家都很親切喲！”費洛說著。


    “……那你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蒼白？”莫第心疼地說著。


    “……費洛身體本來就不好啊。”費洛還是笑著。


    “……對不起，費洛，哥哥不會讓步的。哥哥馬上再去找人，哥哥不相信沒有人可以幫我們。”莫第握著費洛的肩頭，咬牙切齒地說著。“你等著，費洛，就算用哥哥自己的力量，哥哥也能把你帶回家，再等哥哥幾天就好。”


    “嗯。”費洛點了頭。


    “你就只要再待幾天……再待幾天就夠了……哥哥保證……”


    “哥哥，你不要這樣嘛。費洛在這里過得也不錯喔。”費洛笑著。“費洛一點都不急啊，費洛甚至想多玩幾天呢。”


    “……我真希望他們真的會好好待你。”莫第泛痛地說著。


    一旁的女僕悄悄別開了眼楮。


    “有啦，你看，費洛變胖了，對不對？”費洛還是開開心心地說著。


    “……這樣就好，對不起，費洛……因為哥哥的任性……”莫第抱著費洛，低聲說著。


    啊，是哥哥的體溫跟味道……


    在自己哥哥的懷抱里，費洛總覺得胸口的煩悶在突然間就消失了。哥哥的擁抱總是如此的結實，如此的……讓他曉得哥哥的心情。哥哥真的是好喜歡好喜歡費洛啊，費洛好高興……好高興……


    “費洛真的很好，哥哥……哥哥不要擔心……費洛好喜歡、好喜歡哥哥…真的好喜歡……”費洛回抱著莫第。


    強顏歡笑送走莫第後，費洛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笑容也慢慢消失了。其實，寂寞才是最難過的。沒有人陪自己說話，沒有人對著自己笑。這里總是陰沉沉的，在他身邊的人總是心驚膽戰的，就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下次……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再來呢？


    就算明明知道莫第已經走遠了，費洛還是呆呆望著莫第離去的方向。


    其實……他好想好想回去……真的……費洛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他好想好想回家去，好想好想回去……真的……就算費比哥哥必須要回家，他也好想回家去。他好想哥哥……好想……


    “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求他？”不曉得何時來到的麗娜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費洛?瑟雷尼，你究竟是要怎麼樣才肯求他。”


    “……我不會求哥哥的。”費洛抬起了頭看著麗娜。


    盡避面前是麗娜?法利納，費洛還是無畏地看著她。


    “……不要以為我用這種方法是怕了你們，逼我到了極限，我會動手的。莫第?葛蘭尼再會迷人，死了之後就只是腐爛的肉塊。”感覺受到了冒犯，麗娜生氣了。


    “不要以為你們三個結成同盟我就莫可奈何，今天是尼奧不肯，不然的話，你們以為莫第葛蘭尼活得到今天！”


    “……阿姨，您不要生氣，費比哥哥一定還是很喜歡您的。”費洛說著。“雖然費比哥哥跟您吵架了，費比哥哥還是很喜歡您的。”


    “……喔？”麗娜惱羞成怒地笑了起來。“既然如此，讓他回家想必就不會是這麼為難的吧。”


    “……哥哥只是在生氣而已，等到哥哥氣消了……”


    “他算什麼東西！我還要等他氣消了？追根究底，一切不都是他的錯，是他迷得費比團團轉，再放任下去會成什麼樣子？眼睜睜看著他毀了費比不可？”


    “阿姨……”


    “……”麗娜只是瞪著眼前的費洛。“這是最後的通牒，叫莫第換費比回來。”


    “……我不會這麼做的，阿姨。”費洛倔強地說著。


    “……好，既然你們三個意志已定，想必也只有莫第?葛蘭尼的死亡才能改變了。”麗娜走了回去。


    “……等等，阿姨！”費洛連忙想要追去，然而才走了幾步路，就再也走不動了。


    眼見麗娜越走越遠，費洛著急地看向了身旁的人。然而，幾個女僕只是低下了頭。


    咬著牙，費洛重新站了起來，艱難地往麗娜的方向走著。


    斑高站在了樓梯頂端，有如女王般尊貴的麗娜?法利納用著冰冷的表情看著費洛。即使只是短短的幾百公尺，對于費洛而言，卻又是多麼漫長的一段路。


    他們兄弟倆都是一個樣子！瞧瞧他們那是什麼眼神？


    就與他們的母親一樣……說走就走，不管多麼辛苦都不肯回頭。


    到了最後……回來了，卻是抱著一個病懨懨的孩子。她為的不是對于自己的思念，為的也不是對于這個家的眷念……她是為了錢的……為了能夠救她孩子的錢……她之所以回家，只是為了錢……


    盡避因為憤怒而紅了眼眶，麗娜還是沒有讓自己的淚水掉了下來。自從她成年後……不……嚴格的來說，是自從自己曉得自己的身分後，她就再也沒有讓眼淚流下過。


    爸爸死了，叔叔的背叛，再艱難的時候她都咬著牙走過來了。愛蓮娜走了，愛蓮娜死了，她還有費比?爾斯。當他出生的時候，看著那小小的臉蛋、小小的手腳，還有安詳的睡臉，她就發誓要給他全世界的幸福了。他想要什麼，自己都能給他的。然而……她不能眼睜睜看他走上不歸路……


    成年後的第一場痛哭，竟然是在莫第?葛蘭尼面前。她哭著、求他把費比?爾斯還給她，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堅強地與他談判，然而她卻直到那時才知道，她的堅強是來自于費比?爾斯，她的孩子。當他被奪走後，她的整顆心都亂了……然而……莫第?葛蘭尼做了什麼？他……他卻只是冷冷看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宣告著費比爾斯的所有權︰


    他究竟以為自己是誰！


    她可是……可是堂堂的麗娜?法利納，費比?爾斯的母親——他有什麼權力擁有費比?爾斯！


    想到了這里，麗娜?法利納回復了以往冷漠中帶有威嚴的表情。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看著費洛拖著腳步，艱難地走向了自己。


    “求求您，阿姨……”


    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全世界都愛著莫第?葛蘭尼？尼奧、費比、還有費洛……全世界都愛著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為什麼自己總是只能孤軍奮戰？為了什麼全世界就是要反抗她！


    “求求您，阿姨……”費洛難過地喘著氣。“求求您，阿姨……”


    “我一定要殺了他……”麗娜喃喃說著。“一定要！”


    “阿姨……”


    麗娜轉過了身體。費洛攀著扶梯、掙扎著想要走上樓卻屢試屢敗的樣子讓她實在再也看不下去了。


    “算了，費洛，算了吧，你已經夠盡力了。這是莫第應得的……至于你……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畢竟你也是我的外甥。”


    沉默了幾秒後，麗娜下定了決心往前走著。


    “阿姨……阿姨！”


    隨著自己袖子受到了拉扯，麗娜詫異地回過了頭。費洛做到了……他越過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跟高度，那長長的車道以及有兩層樓高度的樓梯，拉住了她的袖子！


    “阿姨，不要傷害哥哥！”


    “放開！”麗娜大喝著，揮開了費洛。


    隨著女僕倒抽的一口涼氣，費洛就要跌下了樓梯！


    “不要啊！”女僕尖聲驚叫著。


    然而，麗娜卻是即時拉住了費洛。麗娜的手臂，有力地捉住了費洛的衣領。


    “喔……感謝上帝……”女僕在胸口畫著十字。


    “阿姨……”費洛蒼白的臉在麗娜眼前顯得是如此的無助……卻又是堅強得讓人心驚……


    ……麗娜放開了手。


    麗娜松開了手，本來快要站穩了的費洛揮舞著雙手，用著驚愕的眼神看著麗娜，然而卻是連一聲驚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地向後墜落著。


    可怕的撞擊聲在幾秒後響起，女僕嚇白了瞼，用著顫抖的手捂著自己的嘴。費洛的臉貼在地上，鮮血從嘴邊流了出來。蒼白的臉彷佛已經沒有了生命。


    “找醫生來，順便告訴莫第他弟弟摔傷了。”麗娜說著，以著無情的語調。“……如果他還是不肯答應……我也允許他來看他，不需要先帶費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