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你要不要喝水？”坐在子夜的身邊，陌輕輕問著。


    子夜只是默默地別過了頭去。


    “博士，午飯送來了。”一個窈窕的護士推來了藥品跟豐盛的餐點。


    “擱著就好。”眼楮沒有離開螢幕，子夜快速地敲著鍵盤。


    “那麼，我就放在您右手邊的桌上。我先走了，請慢用，要收走的時候請叫我。”


    “嗯。”子夜應了聲，繼續敲著鍵盤。


    “唔……”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子夜捶了捶自己的肩。


    難怪他忙成這樣，光設計交通警察人力的調度就夠自己忙了。不過，說真的，這種麻煩事是真該抓幾個專家來幫忙的，輪得到自己在這里傷腦筋，求救無門……


    唉，總而言之，真是個多疑的男人。


    開動了開動了，再不吃就要餓扁了。子夜抓起了筷子，開始大快朵頤了起來。


    “子夜？親愛的小子夜？”


    媽啊。子夜一口飯險些就要咽不下去。


    唔，不是說她是他的媽，而是，她最近好像真的變成他的媽了。


    才對她和顏悅色了一點，就黏了上來。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也把她一腳踢開。


    “什麼？現在才在吃中飯？玩電腦玩得太瘋，子夜。”碧華一坐在了子夜的床上。


    昨天他誰也不理，可是見到了碧華卻是忍不住抱著她哭了起來。從此就種下了禍根。


    “乖……是兩個大哥哥欺負你了，對不對？來，告訴姊姊子夜是哪里生氣了，大姊姊去罵他們喔。”碧華哄著。


    我真要能說，怎會弄到現在只能自己難過到內傷。


    不過，也幸好現在有東西可以做……雖然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唯有藉著工作，才可以讓自己不去回憶起他們的事情了……


    “乖，子夜，別哭了……有什麼委屈跟大姊姊講喔。”碧華看著子夜又在擦眼淚，也何嘗不是心里一陣的難過。


    “我不要見到他們……”也許是因為一直扮演著小孩子的角色，自己的淚腺，只怕是越來越發達了。


    “發生了什麼事？你問我，我是要問誰去？”無奈的，陌對著碧華苦笑著。


    “當天只有你跟葉大哥在，不問你們，我是要問誰……不然，你跟我講，你們該不會是做了什麼小孩子不能看的事情，所以把他嚇壞了？”碧華神秘兮兮地問著。


    “！……碧華！你想到哪里去了！”陌羞得整張臉都紅了。“就算是……就算是跟塵，我也不可能會在小孩子在的時候做這種事情的啊！”


    “唔……這可很難說，你是不會的，塵可會。”碧華暗示著。


    然而，听不出碧華的暗示，陌只是紅著臉。他想起了，在兒童公園的草叢里……


    “……葉如風真的上了？”誤會了陌的表情，碧華一聲驚呼。


    “……不是啦！”陌連忙揮著手。“碧華！你不要一直想到那邊去好不好！”


    “不然是要怎麼想，生日的晚上氣氛這麼好，現在子夜又嚷著不要看見你們兩個，是誰都會這麼想的。”


    “只有你會這麼想。”陌瞪著碧華。


    “誰怎麼想？”葉如風拎著外套，像是剛剛才從公司趕了來似的，跑到了兩人面前，大汗淋灕地問著。


    哼哼，還說。兩個人的唇都破了，就算真只有親親嘴，給這個不曉得是戀兄還是戀父情節的小表頭看見了，可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也虧得你們真的做得出來，不先清清場的嗎。


    “我去喂子夜吃梨子了，你們在這里繼續相親相愛吧。”碧華不是滋味地離開了沙龍。


    真是的，雖然是自己也在旁邊推波助瀾的，然而，看見了他們已經找到了伴，心里卻還是有點不是滋味的啊。


    三人行……唔，四人行，現在就只剩下她跟子夜了。唉唉，等到他長大，又要幾年了。她是不介意養他啦，只是不曉得他在不在意自己掉光光的牙齒了。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十二個小時。


    把交通人力部署計畫修改完畢，按了上傳鍵，傳送完成。


    看著螢幕，子夜的眼楮睜了大，然後，就是高聲地歡呼著。倒在了病床上，子夜一邊捶著床、一邊尖叫著。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十個小時。


    “博士，還有東西沒帶的嗎？”


    防彈轎車上，隨行的人員問著葉如風。


    葉如風只是微微搖了頭。真要說，就是少帶了一個沈陌心。


    他始終不跟著自己走。


    不過，至少勸到了他讓自己送進了善良居民避難所。


    他肯乖乖地就範，真要多虧了子夜這個小孩子。


    葉如風嘆著。


    為了他，小陌甚至也肯離開那個房子了。那間把他鎖了三年的房子。


    那麼，有沒有可能，因為這個孩子，也讓他走出了塵的陰影？


    一個牢牢纏住了他三年的陰影。


    ……不過……子夜這個孩子是真的夠神秘了……


    要不是他還這麼小，光看他當時瞪著自己的眼神，他真以為……真以為他是塵了。


    要是塵知道了他們的事情，一定也是這樣的反應吧……是，他知道，子夜也許就是因為听到了他的求婚所以才生氣了。


    塵啊……說起來，他還真像塵的，像塵小時候一樣。唔，可能沒這麼聰明，可是簡直是長得一模一樣……他還記得，剛見面的時候以為他是女孩子，驚為天人之下莫名其妙地就跟他求了婚，結果被他用拳頭打斷了一顆乳牙。不過，也因此結下了一輩子的友情……當年，他十一歲，而塵大概只有六歲吧……也難怪自己會被他叫變態了……


    是了，他為什麼這麼像塵？葉如風一驚之下，差點撞到了車頂。


    “博士？怎麼了？”隨行人員問著。


    “……不，沒事……”葉如風懦懦地說著。自己是怎麼了，這麼多疑……唉，簡直就要比塵還多疑了。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九個小時。


    “葉大哥載你去避難所了？唉，真是太好了，我還在擔心該怎麼說服你呢……”


    “博士！快來！”遠遠的，兩個年輕小伙子喊著。


    “好好，我等一下再打給你喔。什麼？連基地台也要換？收歸中央而已，又不是要換國家！他們到底是在搞什麼鬼！”碧華氣得破口大罵。


    “博士！我們要下樓了！”


    “喊喊喊，喊什麼喊！我就在這里等他！看是有洲際飛彈還是什麼，二十樓也不能待的！”


    “……好好，我去避難了。說的也是，我那些蛋可是寶貝。噗，要是提早孵化了，可真是應景了，洲際飛彈大戰噴火龍，哈哈。”


    “……天，我忘了……我忙壞了！扁是監視他們搬東西我就昏了頭了！不，我沒帶子夜過來！天！怎麼辦！”碧華嚷著。


    “博士！”


    “閉嘴！”碧華回過了頭喊著。


    “這樣吧，我這就去接他過來……不行！小陌！你不能去！”


    “博士！”


    碧華看著手上的話筒，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行，我不能讓小陌自己去接他……”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八個小時。


    “真是的，這麼大陣仗。”拉開了窗簾，看著地面上荷槍實彈站崗著的衛兵，子夜微微皺了眉。


    “博士，請您下樓去地下室吧。”一個背著槍的衛兵說著。


    “……我討厭地下室，那里沒有陽光。”子夜喃喃說著。


    “……權宜之計，請您務必跟著我們走。”


    “……等一下，把電腦給我。”


    “博士？”


    “還有八小時，別這麼窮緊張好嗎？”子夜瞪著他們。


    “……抱歉，我們真的是好緊張。”那個隊長有些發窘。


    “真是的，又不是第一個城了。”子夜喃喃說著。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七個小時。


    “這些是……”看著幾百個從卡車上魚貫走下來的年輕人，守在市中心大樓的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揉了揉眼楮。


    “我們是中央派來的，今日過後擔任維持治安的勤務。”


    說來說去，就都也是警察了。


    “好……你們……你們隊長呢，我跟他談談。”警察小隊長問著。


    “我們的隊長……唔，我們現在沒有隊長，只有發言人。”那年輕人指了指自己。


    “那，你們是什麼時候會有？”


    “唔，十二點以後吧。”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六個小時。


    天已經暗了。走在馬路上，陌擦了擦滿頭的汗。


    不曉得為了什麼，那守著避難處的衛兵就是不肯放自己離開。


    逼得自己動用了好久沒用過的柔道，差點就要扭傷了自己的腰。


    可是，地面上通往其他城區的道路，都是滿滿的、出城的車子。不願意繼續留在這座城區的人，中央也根本不會想去留。只是，這樣要他怎麼去叫計程車。


    政權交接之際，是治安與交通的黑暗時期。零零星星的槍聲跟玻璃碎裂的聲音，讓陌不免就要想到，跟電影劇情一樣離奇的場面了。


    沒想到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陌走過了交通處，五輛卡車的人還坐在車上，用自己的頭盔扇著風。


    其實，看來也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無情，這些中央的人，可也是肉做的心。他們，也是會覺得熱的。


    陌走過了行政中心。距離中央醫院，還有兩小時的路。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五個小時。


    “他離開了？你再說一遍？”子夜對著一個衛兵吼著。


    “對不起，博士，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領，我就……被摔了出去。”那衛兵低下了頭。


    陌又跑得很快，不準開槍的他們，除了干瞪眼以外，還能有什麼辦法？


    子夜也知道，然而，他卻也只能跺著腳了。


    戒嚴時期，輕業城區是管進不管出的。然而，偏偏就是有人闖了進來。


    嚴刑逼供之下，只知道他們是要找一個人。


    而這一點，就讓子夜起了極大的疑心。


    餅來之前，到了陌住的地方看了一下，門鎖被撬了開，里頭亂得跟什麼似的。


    真是該死的，他們監視我倒是挺利害的，輪到了陌，卻是一下子就給跑了。


    其實，這是太過嚴厲的指控了，這個慌亂的時期，是誰也顧不得誰了。


    所以，才需要C計畫。


    直升機上，子夜看了看恍如世界大戰的街道，以及警鈴大作的名店街。疲于奔命的警察，四處救火的消防隊員，從高處看了下去，只像是一團無頭的蒼蠅。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倒數四個小時。


    陌遇上了麻煩。他舉起了手，三個毛頭小伙子拿著槍指著他的胸膛。


    “把錢拿出來。”


    陌掏出了錢包。


    里頭只有幾張零。，中央為了市民的安全，提供了戶頭給他們，等到了明天，才能憑著指紋跟虹膜認證去領。


    “嘖。”一個小伙子取出了錢，塞進自己的口袋里。順道，把皮夾丟到了失火的樹林里。


    陌變了臉色。


    “不要！”他連忙躍了出去。


    隨之的幾聲槍響，在這樹林間響起。


    “笨蛋！怎麼可以開槍！被抓到了怎麼辦！”


    “我以為他要搶回錢……”


    “還不快跑！”


    睜開了眼，左腿中彈的陌，掙扎地爬出了血泊。


    爬到了樹林中，就著黯淡的月光，他那燒黑的皮夾子正靜靜躺在灰燼里。


    拖出了一條血痕，他伸出了手，把皮夾拿了回來。顫著手打開了，里頭原先被折得整整齊齊的淡藍信紙，被燒成了灰。


    夜風一吹，便飄散在了樹林里。


    沙啞的哀鳴在喉嚨里響著，陌緊緊捏著皮夾，無聲地哭泣著。


    距離輕業城區轉換行政權，還有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