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時光過的特別快，轉眼間，四年的大學生話已經過了三年半了，每個即將畢業的同學，都忙著為自己將來找出路，準備工作的忙著找公司，繼續升學的準備考研究所。


    我很早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未來，今天回家準備將自己的想法和父母說一下，象征式的尋求他們的意見，如無意外，他們一定會支持我的選擇，就好象當初同意我搬出去住一樣。


    對于一畢業就工作，我還比較傾向于繼續升學，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還是比較適合讀讀到某個程度，之後被研究所留下繼續做研究，偶爾發表幾篇學術強的文章，寫寫隨筆，別人認為枯燥無味的學術研究對于我來說最適合不過。


    原因無他，因為工作環境的單純很適合我這種怕麻煩的人。


    作為一個男人，我算是超沒有野心的種類，別人的壯志雄心在我身上完全找不到，沒有為自己定下幾歲之前一定要創造出第一個一百萬如此宏偉的目標，我只希望有一份安定的工作，最理想的情況是自己也能喜歡，有一定的存款，可以不用貸款買的房子，心愛的人陪伴在我的身旁，就這樣平淡地過這一生。


    這種性格，好听地說是知足常樂，但更多人認為這叫胸無大志。


    女人，絕對不會喜歡這類型的男人，主要原因是沒有上進心，但又如何，我身邊不是早已經有了一個他嗎？更何況，我並不喜歡女人，這種性格無形中替我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里，一直潛藏在唇邊的微笑，悄悄的冒出頭來。


    一個男生一面走一面笑，說有多怪就有多怪，沿途不知遇到多少側目的人，管他呢，今天是難得的假日，邊走邊笑犯法嗎？


    “小軒，來來來，多吃點。”一家三口坐在圓形餐桌前，氣氛融洽的進行晚餐，很少見到我的媽媽不斷把菜夾到我已經滿載的碗里。


    “怎麼悠宇那孩子今天沒有和你一起來？”平常回家吃飯，一定會看到藍悠宇，但今天唯獨沒有听到他聒噪的聲音，媽媽看起來有點不習慣。


    “他今天沒空。”我悶頭繼續吃。


    藍悠宇那采取放牛吃草政策的雙親難得回國一次，他做兒子的說什麼也要陪一下，盡一下孝道吧，所以我拒絕他要跟我一起回家的建議。


    “他開始找工作了嗎？”媽媽問，我們已經進入大學的第四年，媽媽會有這麼快的反應也是無可厚非。


    “還沒。”


    “小軒，不是爸爸愛說你，你今年也大四，是時候準備找工作了，不要老是愛理不理的，要是讓其它同學搶先找到工作，你選擇的機會就會變小，明白嗎？”


    “嗯，我知道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太願意和爸媽聊這種話題，打從心里的抗拒讓我隨口敷衍了他們一下。


    老是找工作找工作，為什麼就不問問我還有沒有其它打算呢？


    “不要老是恩恩哦哦，你也不小了，是時候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一下，家里供你上了大學，就已經沒有什麼責任了，難道你要一輩子讓家里養你嗎？找到好工作是你一輩子的事情，不是為了我，為了你媽，是為了你自己，你明白嗎？”


    好偉大的理論，我除了說我明白之外，還能說什麼？父母除了叫你早日獨立，不要再揮霍他們的血汗錢之外，也還能說什麼呢？想快點放下擔子的心情我能明白，如果換成我，也一定會這樣做。


    但是，我的心情他們又如何能懂？


    “好了好了，你不要這麼著急嘛，兒子大了，自己有自己的打算，又不趕時間，慢慢找也行。”為了緩和飯桌上的氣氛，媽媽出來打圓場。


    “慈母多敗兒。”爸爸沒有再多說什麼，繼續吃飯。


    有些東西一旦說破就不是稍稍粉飾太平就能挽回的，剛才溫馨的氣氛隨著話題的結束猶如黃鶴一去不復返，現場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爸爸。”要說的遲早要說，反正氣氛也不會再比現在壞了，我決定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我想繼續升學，我已經去報名研究所了。”


    飯桌上的氣氛有那麼一分鐘停頓了。


    雖然外表上是看不出任何不滿的跡象，但從我認識了他二十多年看來，這個是很好的發怒前奏。


    “你這是商量？”爸爸靜靜地問了一句。


    知道什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嗎？


    這就是了。


    “是。”


    “你名都報了，現在才跟我們說，說這是商量，你打算先斬後奏我們也不好反對你什麼，對吧？”沒有激烈的語氣，只有平靜得讓人害怕的聲音。


    “不是。”因為再不報名就來不及了，我才想先報名再來得到同意，不過他這麼反對的反應是我始料不及的。


    “該做的你都做了，這叫通知，不是商量！”


    爸爸發火了，我知道。


    “不要說我看穿你，你要繼續讀只是一個借口，一個不想出去工作的借口，是不是？不想工作，就讀啊讀的，讀完碩士，還有博士，那你就永遠不用去工作啦？你打這個如意算盤，以為我不知道嗎？”


    爸爸早已經把所有東西認定好了，哪怕我說不是，他會接受嗎？


    我不知道之後要怎樣接下去，所以選擇沉默。


    “以為不說話就可以了嗎？”


    因為我的沈默，爸爸更加的生氣。“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以為什麼都可以不和家人商量，對嗎？”


    “不是。”


    “不是不是，嘴上說不是，做的完全不是那回事，不是嗎？”雖然年過半百，但爸爸在盛怒中給人的威嚇不減當年，銳利的眼神仿佛真的可以將我剖開。


    我很想解釋，很想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不過在現在這種氣氛里，就算我說，會有人願意听嗎？


    爸爸要我說為什麼，但實際上並不看重為什麼的答案吧，就好象寒暄的時候，問人家最近過得怎樣一樣，重點根本不是要知道最近怎樣，這只是一句客套話而已，問了出口，答案是怎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之後要說的話。


    “你說話啊！現在玩沈默是金嗎？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你在想什麼？繼續讀抱的又是什麼目的？”


    “目的？”有點茫然。從來不知道讀會抱著什麼目的的，口號是喊多了，什麼要做一個有用的人，學成之後報效國家之類的話從小就听過很多，不過面對面直接問你讀的目的是什麼，就真的沒遇到過。


    讀了這麼久的，現在才來問這個，似乎晚了十幾年吧。


    “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想讀。”


    “想讀？”爸爸看著我，從他眼神中我可以看出輕蔑，“是不想工作吧？”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為什麼想繼續深造就等同不想工作？我不明白，不過想歸想，我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輕捋虎須。


    “你不要這樣說兒子，也許他有自己的想法呢？怎麼不能好好說非要用罵的不可？”媽媽插嘴進來，企圖讓氣氛緩和一下。


    “就是你在維護他，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沒有維護誰，只是想讓你好好談而不是用罵。”


    “從小到大他就是這樣讓你給慣壞的！”


    “疼兒子你沒有份的嗎？為什麼遇到不好的事就推說是我的責任？你就真的沒有責任嗎？”


    “我教兒子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插嘴！”


    爸爸的注意力從繼續升學轉到孩子的教育問題上，直說現在我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媽媽溺愛造成的，將所有事情都歸咎到媽媽頭上，這個做法會讓人聯想起遷怒這個詞。爸爸的性格比較大男人，喜歡什麼事都是他說了算，現在兒子和老婆幾乎站在同一陣線上，跟他對立他當然不高興。


    現場氣氛猶如置身于山林大火中，這邊紅紅的烈火還沒撲滅，那邊似乎又點燃了另外一個火苗，就要一發不可收拾。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來，爸媽之間激烈的討論絲毫沒受到影響，在場三人中唯一算得上有空的我自然肩負起听電話的責任。


    會是他嗎？我突然有種期待。


    “你好，請問找誰？”標準而有禮貌的詢問。


    “我找凌風。”


    不是他！


    “請等一下。”用手摀住話筒，轉頭對因為稍作休息而停下來的爸爸說︰“爸，找你的。”


    爸爸望了我一眼，起身走到電話旁。


    “喂……哦，是老李，呵呵，對對，恩……最近怎樣了……”


    電話中，爸爸似乎聊得很開心，愉悅的笑聲頻頻傳出，剛剛的不愉快好象沒有發生過，至少看起來像，媽媽似乎也很習慣這樣的狀況，看了看爸爸之後，若無其事地收拾吃完的碗筷。


    “媽，我幫你。”難得回家一趟，在良心和孝心的驅使下，我也站了起來，幫媽媽一塊收拾碗筷。


    媽媽滿足的笑了笑，並沒有阻止我。


    “今晚會在家嗎？”媽媽問。


    “嗯，會住一晚，明天才回去。”


    把碗筷放在洗碗槽里，我卷起袖子，準備分擔一下家務。“媽，讓我來洗吧，你去休息一下。”


    “洗碗就不用了。”媽媽以溫柔的微笑阻止了我。


    “你也累了，趕快洗個澡休息吧，你也不想呆在這里吧？”媽媽的視線朝爸爸那邊稍微停留了一下。


    “呵呵，謝謝媽。”怪不得人家說知子莫若母，我情不自禁地在媽媽臉頰上留下一個親吻。


    “媽媽都老了，你還灌我迷湯？恐怕沒用哦，帥哥！”


    沒料到媽媽會這樣說，我呆住了。


    “媽……”明明是很幽默的話，為什麼我突然覺得眼眶發酸，很痛很痛？


    “好了好了，快點上去吧，爸爸要來了哦！”


    “那我先上去了。”丟下這句話，我慌忙轉身，不讓媽媽看到我突如其來的失態，跑上自己的房間。


    心頭漲滿了那種是什麼感覺？酸酸的，澀澀的，就要滿溢出來了。


    洗了個澡，本來覺得疲累的身體得到放松，舒服了很多，身體上的緊繃是解除了，但沉甸甸壓在心上的那份沉重的感覺呢？


    一個比較容易累積壓力的人，一點的風吹草動也會成為壓力的來源，而且我不擅長排解壓力，所以每當壓力累積到了某個臨界點的時候，我會顯得不知所措。


    知道心底累積的壓力需要舒緩，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怎麼辦，是等待他的爆發，還是……


    口袋的輕顫引起了我的注意，隨之傳來的鈴聲，不用看號碼，就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


    “喂。”我淡默的出聲。


    “發生什麼事了？”可能是听到我沒神沒氣的聲音，藍悠宇的回答有點著急。


    “什麼發生什麼事？”我裝傻。


    听到熟悉的聲音，心底的不安得到了舒解。


    “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沒有。”我淡淡的回答。


    “真的？”完全不相信的口氣。


    “我……”想見你，這句話始終說不出口。


    “我想見你！”他說。


    “什麼？”不太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我很想見你，現在。”


    “你瘋了，現在已經很晚了。”雖然很高興，但嘴上仍然習慣性的和他唱反調。


    “我就是想見你，等我！”


    沒等我的回答，藍悠宇匆匆的把電話掛了，我看著嘟嘟響的電話，說不出話來。


    時鐘快指向十二點，心想從那里到這里，路途並不近，就算是晚上自己開車，也差不多要一個小時。花一個小時來，然後再花一個小時回去，真笨！


    不可否認，從藍悠宇說要來到現在，我都處于一種等待的興奮中，不單單因為可以見他一面，也不僅僅因為他看穿了我的軟弱，而是一種被放在心上呵護而感到窩心，也是一種被在乎的安心，被撩撥的心湖，冒出了令人醉倒的泡沫。


    收到手機傳來的簡訊，知道藍悠宇已經到了我家樓下，悄悄地打開房門，等眼楮適應了四周漆黑環境後，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進，生怕途中踫到什麼東西弄出聲響吵醒熟睡中的父母，在順利出了家門後，繃緊的肌肉終于能夠放松，屏住的呼吸也得到解放，我二話不說往樓下跑去。


    “軒！”剛出現就讓藍悠宇抱個滿懷。


    “你……”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四下張望，看看我們過火的舉動有沒有讓別人看到。


    “別怕，我就是看到沒人才對你這樣做的，因為你臉皮薄嘛。”藍悠宇調侃道。


    丙然，血液馬上毫不留情的涌到臉上。


    “你真得很可愛！”藍悠宇吻了我一下，說，“還好我來了。”


    “你還說，忘記現在幾點嗎？還要來！笨死了！”我口氣不善的數落著他，但還是抑制不了心中那份悸動。


    “我擔心你啊。”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又不是出國。”臉埋在他頸窩處，呼吸著那熟悉的味道，聲音悠悠的飄出來。


    “讓我看看你。”說罷，藍悠宇松開了環抱著我的手，改扶住我的肩膀，認真的審視我臉上的表情。


    我不知道表現在臉上的是什麼表情，也不知道該把怎樣的表情表露在臉上，只是靜靜的讓他看個夠。


    “你不開心！”


    “沒有！”我習慣性的否認，也開始閃躲他那似乎要把我看穿的目光。


    “不要想對我有所隱瞞，我可是你肚里的蛔蟲。”仿佛是要印證他的話似的，藍悠宇的頭在我頸窩四處攢動，磨擦的搔癢引起我輕笑。


    “有沒有人說你這樣做很惡心？”


    “你覺得我可愛就好了，別人我管不了那麼多。”說完，又吻了我一下。


    “你干嘛。”我沒好氣瞪了他一眼，他特地前來不是為了那個吧，虧我之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感動。


    “告訴我吧。”突然，藍悠宇嗓音一沉，說︰“你的聲音在電話里听起來很沮喪。”


    “恩？”


    “你心煩的原因，我應該有權利知道吧？”


    就這一句話，之前平靜了的情緒又開始翻滾，眼眶有點發熱，原來我一直期待著有那麼一個人，耐心的詢問我沒有說出來的話，不厭其煩的一問再問，而不是他覺得是怎樣就非得怎麼樣。


    “我……”


    藍悠宇沒有接話，靜靜的等我說下去。


    “如果發生什麼事，你會站在我這邊吧？”


    “當然！”


    “呃……”听到堅定的回答，猶豫的人居然是我。


    “這時候不是應該說『我會支持你，但先看看你要做什麼』嗎？”我問。


    “為什麼要這樣問呢？”藍悠宇輕輕撩起我額上被風吹亂的劉海，“因為我相信你，你絕對不會做出一些常理之外的事，既然如此，我為什麼還要多此一問？”


    對啊，堅定不移的堅持自己所相信，藍悠宇一直都這樣，為什麼我還要多此一問呢？有夠傻的。


    “謝謝。”謝謝你相信我，謝謝你給我這樣的回答。


    “我們都已經這樣的關系了，你還謝什麼？”藍悠宇不滿的彈了我額頭一下。


    對于我的道謝，藍悠宇真的不高興，看他這麼用力就知道，額頭立刻紅了一片。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小聲的說了一句只有自己才懂的話︰“你知道嗎，我很討厭那個標準答案。”


    “說來听听看。”藍悠宇自然而然地搭著我的肩膀，一起抬頭看著今晚顯得特別明亮的月光。


    “我會支持你，但先看看你要做什麼？有前提條件的，還算是支持嗎？如果對象是其它人，我無話可說，但要是最最親密的人問這個問題，答案還是一樣，這也顯得他們的默契稍嫌不足。”


    “在這個關鍵時刻，最重要的人卻不能給自己最堅定的支持，會不會有點可笑？稱得上最親密，自然會很了解彼此的為人，知道什麼他會做，什麼他不會做，但到最後還淪落到一句『但先看看你要做什麼？』，這太諷刺了。”我淡淡的解釋著。


    “這就是人的本性，嘴上說很相信，實際上，要是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疑心生暗鬼。常見的！要做到真正的信任，不容易哪！”


    “嗯。”我低頭贊成他的話，我何嘗也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呢。


    如果說藍悠宇花一個小時來這件事令我有一點感動，那他現在這番論點無疑是讓我十分激動，能夠毫不猶豫的說支持我，他是第一個，這讓我聯想起愛情故事里最容易引用的橋段──男女主角站在懸崖上，男的問女的，如果我現在跳下去，你會選擇和我一起嗎？女的羞澀的點了點頭，然後一男一女的身影消失于懸崖邊。


    好土的情節，不過往往最讓人心折，所以歷久不哀，只要看看歷來多少觀眾被騙下眼淚，就知道她的厲害之處。


    女人比男人容易感動、掉淚，這不代表男人不會感動，不能掉淚，在面臨決策的重要時刻，男人，其實也很脆弱的。


    輕輕合上眼簾，企圖阻止眼里的刺痛繼續蔓延，靠在他懷里的臉露出了一個釋懷的笑容，這個男人啊……


    “軒。”藍悠宇的聲音從上方傳來，“看，我多相信你啊，感動嗎？”


    “呵呵。”悶笑在我嘴邊溢出。


    這個男人啊，真笨！般不好最不解風情的人是他咧。


    原來咖啡配女乃茶，調出來的鴛鴦味道也是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