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皇帝(上)  第九章
作者:綠光
    火,由四面八方不斷靠攏,燙,像是要將皮膚給整個卷翻似的,冉凰此渾身發痛,難受地發出低吟,下一刻,涼意隨即覆上,痛楚立刻減少大半,教她舒服得輕吟出聲。


    瞬間,唇,被人堵住。


    她驀地張開眼,對上一雙邃遠的夾長黑眸,那眼像是會勾人,點點滴滴地攝去她的魂,而她甘願失去魂魄。


    “王爺……”她輕喚。


    “疼嗎?”他啞聲問,輕啄她的唇,細柔摩挲。


    “不疼。”瞧見他的頰有處燙傷,他的發散落未束,冉凰此的眉頭狠攢起,不舍地抬手想踫,卻發覺雙手竟都纏著紗巾。


    “妳這傻瓜,竟然用手撲火。”他輕捧她的手,湊在唇邊輕吻。


    “你著火了……因為我無理的要求,你……”她鼻頭一酸,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噓,不哭。”他輕輕吻去她的淚。


    “我和鸝兒是至深的手足情,可我和王爺是永不離棄的夫妻情緣,若王爺葬身在良鳩殿那場大火,我也會陪著王爺的。”


    聞言,李鳳雛目光灼灼地瞅著她,黑眸閃動著潤亮月華。


    他的聲音啞了,藏著鼻音。“不許胡說,往後,本王絕對不會再讓妳遇著這種事。”哪怕是一句謊言,都夠他感動得無以復加,更遑論是她的肺腑之言?


    他緊緊將她摟進懷里,一顆高懸的心這才真正的放下。


    “王爺帶我回府了?”從他的背後望去,全都是熟悉的擺設,是她在王府暫宿的那間房。


    外頭,天色是亮著的。


    “嗯。”


    “雋兒呢?”


    “也在。”


    “……鸝兒呢?”她輕顫著。


    “她早已沒有生息了,本王已下令厚葬她,追謚封號。”


    “人都不在了,封號有什麼意義?”她以為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沒有,再多的心理準備,還是不能讓她忘卻傷悲。


    “本王已下令追查此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以慰鸝昭儀在天之靈。”他黑眸微瞇,迸裂危險妖詭的光痕。


    “就算抓到了凶手又如何?鸝兒又回不來了。”


    “但,至少可以不讓李雋變成另一個我。”


    她一震,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他身受其苦,所以才會要她小心,要她防備,而她,卻沒有做到這一點,只因為她始終相信,她們不會那麼心狠手辣。


    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太天真了。


    “是我不好,要是我別讓鸝兒吃下鵲兒準備的膳食……”她頓了下,突問︰“王爺,知道鵲兒的下落嗎?”


    “宮外有具女尸,幾刻鐘前查證是鵲兒。”


    她掩嘴瞠目。“毀尸滅跡?”


    “沒錯。”眸底冷光從長睫迸出。


    天啊,竟然為了爭奪皇位,可以做到這種地步……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還是宮內的斗爭原本就是如此殘忍?


    看著她驚懼的表情,他將她抱得更緊,“凰此,妳想好往後怎麼走了嗎?”


    明知道這當頭問她太不理性,但他無法再把她送回後宮,就怕下一個鸝兒就是她。


    “我……”她愣住。


    往後要怎麼走?她不知道,還不知道。


    但鸝兒已把雋兒交給她,還有,若是暗殺皇子的凶手不逮著,誰知道雋兒的下場會不會跟已死去的幾個皇子一樣?


    不!雋兒是鸝兒托付給她的,她不能讓雋兒受到任何危險!


    打定主意,她水眸燃起火光,“王爺,能幫我得到權勢嗎?”


    “妳想要權勢?”他黑眸瞇起。“想報仇?”


    他可不樂見她變成另一個自己。但,他不介意由他親自動手,就當是他報答鸝兒曾要李雋攔他救凰此吧。


    “不,我要保護雋兒。”粉拲握起,她已下定決心。“鸝兒自知活不了後,便要我好好照顧雋兒,但我人小勢微,保護不了他。”


    李鳳雛濃眉立即蹙起。“妳知道妳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


    “妳不知道!”他惱咆。“憑妳小小才人,怎麼保護他?一旦踏進後宮,你們就成了人家的俎上肉,任人宰割!”


    原本以為可以藉這個機會讓她遠離後宮,讓她無憂地待在他身邊,豈料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所以、所以找才說我要權勢,我……”


    “辦不到!”撇開頭,他要自己不能心軟。


    “王爺……”冉凰此眸底的淚翻涌著。“你知道嗎?進後宮時,鸝兒待我最好,她要我在良鳩殿待下,教我好多規矩,若我做錯了什麼,總是她替我向其他娘娘道歉,很多事都是她替我承擔的,而今日……我救不了她就算了,但若連雋兒都救不了,你要我有什麼臉去見她?”


    李鳳雛冷硬的線條剛烈地跳動著。“所以,本王替妳把鸝兒的尸體取出了,不是嗎?妳還要本王如何?”


    “王爺,你也知道鸝兒幫了我好多,若不是鸝兒,我現在不會往這兒……”她淚如雨下,粉顏楚楚可憐。


    “……本王知道。”


    若不是知道鸝兒對她疼愛有如,他豈會冒著葬身火海的風險去搶救她的尸體?


    “王爺,你一定可以幫我的,對不?”她跪在床榻上乞求。


    “凰此,妳可知道,若妳回到了後宮,雋兒會首當其沖,這場皇位爭奪戰的戰火,妳就迷不掉了。”他軟聲說,拭著她怎麼也拭不干的淚。


    他知道她想報恩也想報仇,但要他如何親手將她送回後宮那個人間煉獄?


    “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雋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去。”


    “所以,妳就要任本王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王府?”他不滿的質問,長指轉而輕撫她蒼白而干裂的唇。


    “王爺和雋兒不同,雋兒是個無足輕重的大皇子,其他小皇子都能欺負他,但王爺不一樣,放眼皇朝,有誰動得了攝政王?”兩者相較之下,她自然是擔心雋兒多一些。


    “妳真以為本王能夠呼風喚雨?”他掀唇,笑得自嘲。


    攝政王,可不是一開始就是攝政王的,他可是靠著心狠手辣才打出屬于自己的江山。


    “我認為王爺會為了我呼風喚雨。”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再哭了,在這個不堅強就活不下去的年代里,光是哭,成就不了什麼大事的。


    她必須要堅強,替雋兒撐起一片可遮風蔽雨的天地。


    李鳳雛霸氣傲慢的眸直瞅著她半晌,低頭失笑。“冉才人,是妳太瞧得起本王,還是吃定本王了?若妳自以為能吃定本王,妳想,本王會放妳回後宮嗎?”


    “我會沒事的。”


    他嘲諷地一哼。“妳這句話已經說過好多次了。”每次都有事。


    “王爺——”


    “妳讓本王想想。”李鳳雛緩緩閉上眼。“本王,會想出個好法子。”


    眼前首重的是她的安危,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就只想與她平靜度過每一日,但把她送回後宮,變數太多,他不見得能夠全盤掌握。


    即使他在宮中如魚得水,無人能出其右,但她不同,她單純善良,他好怕她會和母妃一樣。


    她,成了他的致命傷,他唯一的弱點。


    “只要將雋兒安置好,我就沒有責任了。”看出他已軟化,冉凰此趁機再丟出誘餌。


    丙然,李鳳雛驀地張眼,濃眉微揚。“凰此,妳是在給本王承諾嗎?”


    “嗯,我現在只想和王爺在一起,不希望王爺再為了我受到任何危險……”


    偎向他,她吻著他燒焦削短的發,吻著他燒傷的頰,吻著他紗巾包覆的臂。


    “王爺,疼嗎?”


    嘆了口氣,他認栽了。“不疼,有妳的吻,哪兒還疼著?”


    “王爺,若我任性要求你給予權勢,會不會又讓你受傷?”


    李鳳雛笑得倨傲狂放。“凰此,就讓妳看看,本王如何呼風喚雨。”想讓他受傷?不是每個人都傷得著他的。“但妳要答應本王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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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後,皇上即將駕崩的消息傳遍宮中,後宮上演的皇位爭奪戰也愈演愈烈,就連懷有身孕的崔昭允都無故上吊自縊了。


    議事廳上,百官議論紛紛。


    “啟稟攝政王,後宮近日來接二連三出事,該不會是與前些日子在宮內樹上系上絲帶招了冤魂所致?”宰相很不怕死地提出他的疑問,壓根忘了這件事已經炒爛了。


    李鳳雛興致缺缺地瞅著他。“喔?要處決系絲帶之人嗎?”


    宰相聞言,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二話不說,跪就對了。“臣惶恐,臣無不敬之意。”


    “那是惡意挑釁嘍?”


    “不不不,臣不敢、不敢!”救命啊,他說錯話了。


    “不敢?”他哼笑,欣賞著宰相嚇得屁滾尿流的蠢樣。


    “昨兒個良鳩殿大火,有人瞧見那狂燃的火上恍若有冤魂團舞。”御史大人趕緊護持進言,轉移注意力。


    “你瞧見了?”慵邪的嗓音懶洋洋的。


    “不……下官怎麼能踏進後宮?”


    “喔,那你是拐著彎在數落本王的不是嘍?”黑眸妖詭冷厲,高深莫測的眸光精綻,無人看得出他的心思。


    撲通一聲,御史大人也跪下了。“臣惶恐,臣的意思是說,若是攝政王能夠表明立場,也許可以省去後宮斗爭。”


    “表明立場?”他狀似咀嚼的話意,隨即冷凜起臉。“你是要本王造反?”


    “臣不敢!”御史大人暗恨自己接下壞差事,但還是咬著牙繼續,“臣以為,攝政王驍勇善戰又足智多謀,又是當今陛下的皇弟,若是願意登基,必定可平定後宮無謂的爭奪。”


    “御史大人,誰跟你說,本王是皇上的皇弟?”他支手托腮,狀似漫不經心,微瞇的黑眸卻迸射出危險光痕。


    御史大人瞪大了眼,很想說︰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只是沒人說出口罷了……“這是臣、臣認為,攝政王『恍若』是皇上的皇弟,輔佐著皇上,頗得民心,若願意登上帝位,是百姓之福……”


    “喔?照你這麼說,放任後宮爭奪,是本王的錯了?”


    聞言,御史大人超想哭的。到底是哪個混蛋要他出來說話找死的?!“……若、若是攝政王能表明心意,後宮嬪妃就會明白皇子非儲君,也不會再生無辜傷亡。”忍著淚,他豁出去了。


    “是嗎?”李鳳雛低低笑開。


    想當年,他初入朝廷,這班人可不是這樣的嘴臉,想不到十年後,居然會拱他帝,真是可笑!


    “攝政王繼承皇位,是臣等所望。”說著,文武官員皆跪了下來。


    “眾卿忘了,本王娶了個男妃?”若他真成了皇上,則影可就是皇後了。


    “攝政王可擬詔廢除祖宗規矩,男妃又如何?只要是攝政王心之所愛,是男是女不是問題。”


    “真當本王是個專廢祖宗規矩旳狂妄之輩了?”他笑得邪魅,渾身上下散發著原始而尊貴的傲氣。


    “臣等,不敢。”


    “那好,本王就狂妄到底。”他低喃,黑眸掃過底下文武百官。“本王,冊封冉才人為冉貴妃,鸝昭儀之子李雋轉為冉貴妃義子,明日吉時,入住玄雀宮,本王要在玄雀宮大開筵席,眾卿可有異議?”


    底下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逼出最想要的答案,但攝政王都開金口了,有異議也得沒異議。


    “臣等,心悅誠服。”


    心悅誠服?他冷笑,甩袖離開議事廳。


    顛覆朝綱的,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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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鳩殿燒成焦土,不復當初的富麗堂皇,梁柱頹圯,瓦片粉碎四落,找不到那晚他們五人談笑的融洽景致。


    淚盈在冉凰此眸底,強忍著不落下。


    李雋站在焦黃的樹前,看著庭園里的一草一木全成焦土,神色木然而平靜。


    “走了,到玄雀宮吧。”站在外頭等待的李鳳雛淡淡啟口。


    今天,是她榮升貴妃,入主玄雀宮的好日子,早已大擺筵席,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他們移駕。


    “好。”冉凰此乖巧地點頭。


    由攝政王夫妻主持加冕,無文武百官觀禮,但這筵席上的每道菜色,全都是百官挖空心思,極力討好的杰作,所有後宮嬪妃也全都聚集而來。


    冉凰此身著彩斑金紅色紗綾,里頭黃金色的馬甲雕塑著她誘人的腰線,下著同色千片絲裙,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金冠上,捻絲羽翎如柳枝輕擺,懸上玉葉,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她粉顏細琢,輕點而不艷,五官精致月兌俗,不是絕美,卻教人望而駐足。


    到了玄雀宮,她回眸望向斜倚在屏榻扶手上的李鳳雛,他身著玄朱色大禮服,頭上金冠閃耀著光澤,卻比不上他俊美無儔的容顏,他像是極無趣地坐在一隅,冷眼看著殿內熱鬧的筵席,就一個人坐在那兒。


    此時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唯我獨尊的攝政王,反而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他遵守承諾,在後宮嬪妃面前絕不會與她過度親近,所以就一個人自處著。


    看似乏味透頂,但精銳的眸光從垂斂的長睫迸射,他聚精會神地留意著出入玄雀宮的人,靜靜地守護著她。


    她要求什麼,他便為她做到,這個寵她寵到無法無天的男人,用他每個舉動告訴她,他有多愛她,但她最終還是選擇回到後宮……好像,她一直在辜負他。


    但她發誓,只要雋兒的事處理好,她一定會遠離後宮,乖乖待在他的身邊,就算名份只是個丫鬟也好。


    她想陪他,想听他大笑,那感覺,很美好。


    “冉貴妃。”


    冉凰此回頭,瞅著不知何時到來的賢妃,隨即欠了欠身。“冉貴妃見過賢妃娘娘。”


    “這丫頭何時變得這麼多禮了?”賢妃笑吟吟地瞅著她,狐媚的眸上下打量著。“真是美,風韻和姿色都強過前貴妃呢。”


    她只能干笑,沒有回話。


    “怎麼不見大皇子?”


    “八成是到後頭曲橋散心了吧。”她淡道。


    “也對,畢竟才喪母,要他參與這等喜慶筵席,心里肯定難受。”賢妃嘆了口氣。“得要小心點,別放他單獨一人。”


    “我知道。”


    “這兒有點悶,妳陪本宮到外頭透口氣呢。”


    “是。”冉凰此乖順地久了欠身,看著賢妃離去的身影,視線轉而尋找李鳳雛,卻見他已不在屏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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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雀宮三殿一宮,三殿中央是座花林,而主殿後、是濃綠的湖泊,上頭架著玉雕欄柵蜿蜓的曲橋。


    河面倒映著天際的一輪明月,也倒映著一人的身影。


    他一身玄紅色皇子裝束,坐在欄柵上頭,垂眼看著平靜河面,突地——


    箭翎急切破空的聲響襲來,他頭也不回地反掌收劍,再反勢送出。


    “啊!”行凶之人沒有防備,立即從樹梢墜落河底。


    然,偷襲並非就此結束,一眨眼工夫,近乎靜謐無聲,但他卻已被四個身著勁裝、武藝極高的男人包圍。


    “大皇子,別怨咱們。”開口的人抽劍出鞘,冷冷銀光迸現在月色底下,更顯銀青而猙獰。


    “誰派你們來的?”他開口,仍舊背對四人。


    “臨死前,不妨告訴你,是阮采女。”


    忽地,遠處飄來極輕且魅的笑聲。“本王不信阮采女有本事使得動皇宮的右威副將。”


    四人猛地回頭,不知李鳳雛何時出現在曲橋的另一端,他形影若魅,輕點在欄柵上而來。


    “仇副將,是誰允許你率眾踏進後宮的?”他似笑非笑地問。


    被稱為仇副將的男人見苗頭不對,立即點地躍起。


    “則影,給本王拿下!”李鳳雛笑意褪盡,黑眸展露騰騰殺氣。


    “是!”


    則影跟著躍起,四名殺手這才知道他非大皇子,而是假扮大皇子,刻意閃避人潮,守在幽暗處,等待對手上門。


    “你們,誰都不準動。”李鳳雛冷眼瞅著還站在原地的三個人。“右威營,該是知道本王殺人如麻的狠態。”


    三人望著他,果真不敢輕舉妄動,片刻,則影已將仇副將生擒而回,押跪在李鳳雛面前,長劍則落在腳邊。


    李鳳雛抽出腰間錦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搧著,狀似漫不經心。“仇副將,本王向來愛才,若非真犯下滔天大罪,本王是不會降死罪的,你若是告訴本王,是誰下令要殺大皇子,本王保證,全數從輕發落。”


    “王爺所言屬實?”仇副將有些動搖了。


    “怎麼,要本王起誓嗎?”他低低笑開。“你以為本王不知是誰差使的嗎?本王要你說,不過是要你在刑部上指證罷了,你若是夠爽快,本王還可以給你一筆賞銀。”


    “是賢妃娘娘。”聞言,他二話不說地招了。“賢妃娘娘的父親是右威將軍,若不是他想讓賢妃娘娘的四皇子坐上皇位,又怎會派咱們來?”


    “那麼,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崔昭允、鸝昭儀,全都是死在你們手里?”收下錦扇,陰鷙黑眸冰薄如刃。


    “鸕昭儀的事,是將錯就錯,賢妃收買了鸝昭儀的貼身宮女,在飯菜上下毒,豈料用膳時,王爺卻與大皇子入宮覲見,于是她便一不作二不休地令我們一把火燒了良鳩殿,以為可以瞞過飯菜被下毒之實。”


    “你知道得可真詳細呢。”李鳳雛緩聲說。


    “末將是右威將軍的心月復,這點小事自然清楚,就連追殺小爆女亦是將軍的主意,末將不過是迫于無奈,不得不為虎作倀,還請王爺明察。”仇副將拱拳伏首。


    李鳳雛垂眸瞅著他,低語,“本王,最討厭火了。”


    “嗄?”他驀地抬眼,瞥見李鳳雛腳下錦靴點上他身旁的長劍,劍刃立即朝上斜過他的咽喉,他瞪大眼,難以置信。“王爺,你騙我……”話未完,身子便無力軟倒,銳刃橫過他的咽喉,血濺數寸。


    “本王何時騙人了?本王說的是若你未犯下滔天大罪,然而你殺了三個皇子、兩個嬪妃、一個宮女,難道還罪不致死嗎?”看似面無表情,然而他的黑眸卻燃著肅殺之氣。


    “喔,那麼攝政王反復朝綱,一手遮天,難道就半點罪都沒有?”


    賢妃尖銳的嗓音響起,李鳳雛懶懶探去,瞧她現身在曲橋一端,一旁還有人架著他心心念念的人兒,黑眸微微瞇起,不怒,反笑。


    “不是跟妳說了,得要有所防範?”他微笑嘆氣。


    “王爺……”


    他是說過,但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賢妃不會是那種人,今晚的筵席是為了引君入甕,但她真的沒想到幕後黑手會是賢妃。


    “攝政王,你染指後宮才人,依律,是死罪。”就連右威將軍都出現在賢妃身上,方臉大耳看似凜然正氣,但在這腐敗的皇朝里,再多正氣也禁不住權勢的腐蝕。“本將軍算是替天行道!”


    說罷,竟有不少右威將領已將整個玄雀宮團團包圍。


    “替天行道?”李鳳雛笑得險些岔氣,恍若眼前陣仗或是他說的話有多可笑。“就憑你?右威將軍,你率軍私闖玄雀宮,這是造反,你可知罪?”


    “李鳳雛,你死到臨頭了!”賢妃沉喝。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他輕聲說,回頭朝著空曠的湖泊對岸問︰“宰相大人、驃騎將軍、刑部尚……這罪,該怎麼論?”


    驀地,整個林園雀飛鳥啼,急竄出林,踏地聲震耳欲聾,整列軍隊竟列陣守在對岸。


    “右威將軍,還不退下!”驃騎將軍大喝。


    右威將軍見狀,整個閃神,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原以為趁著這場筵席,偷偷將李鳳雛和李雋殺了,明日的皇位就無人爭奪,他的孫兒可以坐上九五至尊之椅,豈料……竟只是一場夢!


    他千算萬算,就忘了算整個朝廷幾乎是攝政王一派,盡避攝政王心狠手辣,但卻偏是最具帝相的男人……


    “爹?!”賢妃不解地瞅著父親將長劍丟開,右威營所有將領也跟著棄劍。


    “女兒,行不通的,現在收手,還有一條命。”


    “我要一條命做什麼?如今事跡敗露,你以為攝政王會饒過咱們?”賢妃豈會不知攝政王的可怕?不過,慶幸的是,她手上還有一張王牌。“冉才人,本宮要個墊背的當陪葬,妳應該不介意吧!”


    “賢妃娘娘……”


    “攝政王,本宮在這兒失手,死不足惜,但就算要死,本宮也要拉一個當陪葬!”她撿起父親的劍,撗在冉凰此的頸項上頭,緊密貼靠,削鐵如泥的劍刃立即使她的頸項逸出一抹怵目驚心的紅。


    李鳳雛眸色微黯,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心上人,她沒有呼救,只是用飽含歉意的眸看著他。


    這傻瓜,以為她連累自己了嗎?


    “妳要本王怎麼做?”


    “本宮要你死在本宮面前!”賢妃說著,猖狂大笑。“能夠摘去你這顆毒瘤,本宮也算是替皇上出了一口氣了。”


    “不準!”冉凰此立即阻止,水眸清篤而沉亮地看著李鳳雛。


    “喔,妳想要看本王怎麼個死法?”他卻突地心情大好,朗聲笑著。


    這一笑,笑得眾人一頭霧水,不懂怎麼火燒眉毛了,他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本宮要你自刎!”


    “會不會太便宜本王了?”他哼笑,以靴輕點劍柄,再踢,長劍立即落人他手中。


    “等等!別讓他拿劍!”開口的是右威將軍。兩人曾在戰場上共事過,他對李鳳雛神乎其技的劍術記憶猶新。


    “那本王要怎麼自刎?”把劍丟開,李鳳雛眸色鄙夷地看著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女,視線再轉到冉凰此強忍淚水,楚楚可憐的容顏上,心驀地軟了,軟得勾起笑。


    在場闢員全都被他莫名其妙的笑給搞得一頭霧水。怎麼,死,有這麼開心嗎?


    “攝政王,你死到臨頭,還在那兒笑什麼!”


    “怎麼,臨死前,笑都不能笑?”他語調極輕,不著痕跡地緩緩接近。“你們倒是先說說,眼下要怎麼處置本王吧。”


    “爹,你去砍他一只胳臂。”賢妃馬上說。


    “這麼狠?”李鳳雛做作地驚問,隨即低低笑開,笑得極富興味,壓根不懼,反倒是期待極了的模樣。


    “王爺!”冉凰此急得跺腳,壓根不管頸項上正淌著血。


    “凰此,本王心情真好。”他還在笑。


    “我心情糟透了!”她吼回去,掉下兩滴淚。


    李鳳雛聞言,更是仰天大笑。


    右威將軍猶豫了下,心想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橫豎都是死,若能摘除攝政王這顆毒瘤,不再讓他左右朝綱,也是百姓之福。


    就此決定,他握緊長劍,大步朝李鳳雛直去。


    略垂眼,李鳳雛暗算著十幾步的距離,抽出腰間錦扇,再抬眼瞅著已近在眼前的右威將軍。


    “攝政王,別怨本將軍。”揚高長劍。


    他長睫微斂,沉聲道︰“凰此,看著本王。”


    “不要……”她扁著嘴,不想哭,淚水卻自動成串掉落。


    看著他做什麼?看他被人砍斷胳臂?她才不要!


    為什麼她會這麼沒用?根本幫不了什麼忙,就只會扯他後腿!明明說好要防備賢妃的,卻因為她的一念之差……


    “看著!”他嗓音突沉,強硬命令。


    冉凰此扁起嘴,瞇眼直瞪他,卻發現他的眸色沉篤深斂,充滿力量地直視她,恍若在告訴他,相信他。


    她怔忡了下,電光石火之間,鏗的一聲,欲往李鳳雛肩上落下的長劍不知被何物擊中,從旁削過,同一時間,他輕震錦扇,冷鋼打制的扇骨竟月兌出,朝賢妃凌空飛去,正中眉心。


    “跑!”他大吼。


    賢妃水眸瞠得快要突出,身形往後軟倒,冉凰此立即拔足狂奔,然而才跑了兩步,便已經撞進熟悉的堅實懷里。


    “來人,給本王全都拿下!”李鳳雛將她打橫抱起,立刻換了個方向躍去。“則影,去守著大皇子。”


    他下著命令,迅即消失,兩方人馬各自行動。


    後宮爭奪,自此劃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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