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買子  第4章(1)
作者:綠光
    寒煙閣位在舊金河北岸,和花絛樓隔河相望。


    每每入夜,舊金河畔車水馬龍,花娘在門口迎來送往,不少大爺在軟玉溫香里度過銷魂夜。


    金如秀今晚也是為了銷魂而來,無奈的是,就是沒看對眼的。


    坐在一樓的開放大廳里,他悶得連話都不想說。


    “二少,今兒個是怎麼了,還是沒看中半個喜歡的?”寒煙閣鴇娘絮柳打扮得花枝招展,讓人看不出她的年歲己近半百。


    “真是無趣透頂。”他呷了口酒,冷聲碎道。


    他的是高漲的,可是就是沒有對味的,讓他出不了手。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絮柳眨眨明眸,替他斟了酒布著菜。


    “沒事。”他悶聲道。


    “怎麼,把心底的事告訴我,我又不會告訴其他人。”


    “沒事。”他語氣重了些,卻沒有不耐。


    事實上,他都搞不清楚狀況了,要他怎麼告訴其他人?


    “二少,今兒個為什麼不來找翠蓮呢?”一姑娘身穿粉藕色馬甲,外頭只罩了件鵝黃色的薄衫,那呼之欲出的酥胸在他背上磨蹭著。


    “好了,今兒個讓我靜靜。”他想也沒想地道。


    別再磨了,他的背又不是洗衣板磨什麼?


    翠蓮聞言,識相地走開。


    “哎呀,二少今兒個心情真是不好,要不怎麼連翠蓮都不理了。”


    “我不一直是這樣?”


    “不,二少總說姑娘是寶,是要捧在掌心疼的,不過……倒是听說前些日子你和龍家油行的二千金起了沖突,對方還拿了鞋……”絮柳點到為止,免得臉皮薄的金如秀拂袖走人。


    然,他卻是一怔。


    是呀,娘說過的話他都照單全收地遵辦,對待姑娘家,不論職業貧賤,他向來一視同仁,可是對龍靜,……開始,因為她的傲慢,所以他看她不順眼,而她總是一副從容淡定,讓他很想看她慌亂的樣子。


    可是近來,她露出破綻,讓他想要追查三個月前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對她……別說討厭了,他甚至莫名地想見她,擔心她的身子是否有好些,是不是還吐得那麼慘。


    以往娘有孕時,福泰得很,哪像她不長肉,反倒是雙頰削瘦?


    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找大夫好好地照料自己一番……


    “好吧,說件會讓二少開心的事。”


    他興致缺缺地磕著瓜子。


    “听說龍家油行的油薰死了人。”


    他驀地一愣,口中的瓜子掉落。


    “一批官爺上龍家油行將龍家二千金給押進了大牢。”


    “什麼時候的事?”他急問。


    “听說大概是今天晌午時分。”


    金如秀皺起濃眉,不禁疑惑,不正是他離開之際嗎?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難道說,他那時嗅聞到的刺鼻味果真是燈油出了問題?


    他揣測著,又听絮柳道︰“這下子龍二千金涉嫌重大,听說被押在牢里出不來,不知道這消息有沒有讓二少開心一點?”


    “現在還押在牢里?!”他驀地站起身。


    現在都子時了……從晌午時分被押到現在……天啊,她身子正不適,怎麼受得了這番折騰?


    “二少,你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開心。”他的表情好猙獰呀。


    “我……絮姨,記帳!”不多做解釋,他起身就走。


    不等並成幫他駕車,他在夜色里狂奔,來到府尹。


    腳步聲傳來,兩盞大紅燈籠底下……高一矮的身影同時回頭,其中一人怒氣沖沖的沖向前——


    “別擋著老子,老子有要緊事要辦!”金如秀怒咆著,單手揮開了長治,沖向府尹大門,嚇得看門的小廝趕緊上前阻止。


    “大膽!啊……這不是金二少嗎?”小廝認出他來暗呼了口氣。


    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凶種惡煞……張臉黑得像是被雷打到,嚇得他腿都快軟了。


    “我要見府尹大人!”


    “可是大人己經睡了。”


    “我要見他!”


    小廝不得已,只好請府里的官爺通報一聲,硬是把胡村守叫醒,再讓金如秀進胡村守哪有這麼簡單放人,畢竟是一條人命事關重大金如秀只好和他談妥了條件,奉獻百兩銀子,才讓他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


    進了地牢……陣腐臭味迎面而來,讓金如秀皺起眉頭。


    提著油燈,在獄吏的帶領下,來到囚禁龍靜的牢房前。


    他看見她蜷縮在一片干草上頭,里頭又髒又亂,教他又氣又急地催促著,“快開門。”


    獄吏趕緊開了門,金如秀彎身進牢房,蹲在她的身旁,輕喚道︰“龍靜。”


    她看起來好狼狽,披頭散發,就連衣衫都染上了髒污,夏暑之中,她身上卻透著一股教他心驚膽跳的寒意。


    龍靜疲憊地張開眼。“你……”


    牢房里有些昏暗,她感覺得到油燈的光,但卻不足以讓她看清楚眼前的人。


    “是我,金如秀。”


    她一愣,立刻動手推開他。


    沒有防備的金如秀被推得跌坐在地,不能理解她為何這麼對待自己。


    “你在搞什麼,老子好心到牢里救你,你竟然不識好人心!”以為他是會日行一善的人嗎?!


    “你混蛋!”


    “我又是哪里混蛋?!”他應該生氣,可他不能,因為她該是怒罵的聲音好虛弱,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發出了蚊鳴般的聲響。


    “你陷害我……”她抿著嘴,淚水在眸底打轉。


    虧她還試著想相信他的,可他一走,官爺馬上上門。


    “我又是哪里陷害你?我說過,就算我要行凶,我……”


    “那批燈油是用你送來的伯仁榨磨的口”


    金如秀不禁怔住。“不可能……”那批貨雖說他沒親自點算過,可是他並沒有嗅聞到不對勁的氣味。


    “那個去世的姑娘前兩日來我店里買薰香燈油,听說聞了一夜已覺不適,但沒細想,昨晚又點燃,豈料一連聞了兩夜之後……早家人怎麼喚都喚不醒,才知道她已經死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就算你要陷害我,你也不該拿人命玩……我寧可死的是我,而不是不相干的姑娘!”


    被押進大牢前,她還特地委請官爺帶她到那姑娘家,那燈油看起來和往常所制的沒兩樣,而且是她親自監督的,可偏偏鬧出了人命,若說問題不是出在柏仁,又會是在哪個環扣上。


    “你在胡扯什麼?我沒有!我不敢說自己是個善人,但至少我也不至于拿人命出氣!”


    “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要解釋什麼?”


    “我發誓,我沒有,如果有,我不得好死!”


    龍靜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除了柏仁,她想不出還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我們先離開這里,然後我會證明我的清白。”他一字一句說得再清楚不過,透著不容置嚎的霸氣。


    “我可以離開?”她氣若游絲無力地問。


    “當然,有我在,沒有任何人能夠困住你。”說著,他輕柔地將她打橫飽起。


    她掙扎著。“不,你……”


    “至少替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你已經太虛弱了。”他將她抱進懷里,低聲問︰“他們沒有給你東西吃?”


    “有,可是我一吃就吐。”


    “無妨,回去我再差人替你準備一些吃的。”他抱著她腳步放得極輕,緩緩地舍級而上。


    “你要帶我去哪?”


    “金府。”


    “不,我要回龍府,我沒有理由去你府上。”


    走出晦暗的小徑,來到府尹朱門外,她才驚覺他的臉色冷鶩得懾人,嘴唇抿得死緊,仿佛不知道為了什麼而氣惱著。


    “隨便。”他看向路邊,瞧見並成已經駕著馬車在外等候……見他出來,立刻跳下,為他開了馬車門。


    而原本就守在府尹外頭的忠心僕碑也沖向前來。


    “小姐……”巧瓶早已經哭腫了雙眼,小嘴抿得死緊。


    “巧瓶。”龍靜虛弱地笑著。


    長治向前一步,想要將龍靜抱過,卻被金如秀閃開。


    “放開我家小姐。”長治咬牙低咆著。“我們自己有馬車,不需要勞煩金二少。”


    “她現在身子不適……”說話的同時他嗅聞到一股鐵銹味,頓了下,低喊著,“並成。”


    “在。”


    “離這里最近的醫館在哪里?”


    “不能去醫館。”龍靜虛弱地扯著他。


    “再不去醫館你肚子里的孩子會保不住。”他壓低聲音附在她的耳邊說。“難道你沒有覺得不對勁?”


    龍靜驀地瞪大眼……她沒有說,為什麼他會知道?“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醫館。”原本她是打算撐回府,再讓巧瓶去請朱大夫過來一趟的,但金如秀說得沒錯,她的肚子確實是抽搐得很不尋常。


    金如秀輕點頭,看向始終跟在身側的長治,不悅地道︰“你家小姐身子不適,我要送她到朱醫館,你要是擋在這兒,耽誤了時間,後果自負。”


    長治當然知道自家小姐身體不適的原因是出在哪里,只好退開一步,眼睜睜地看著他將龍靜泡進馬車里。


    “並成,去城西麒麟路尾的朱醫館,讓馬兒跑快,但不要顛簸。”


    “……是。”並成搔了搔頭。


    這不是在為難他嗎?到底要怎麼駕駛馬車,才能讓馬兒跑得快,又讓馬車平穩前進?


    一路上,金如秀沉默不語,但躺在他懷里的龍靜卻能感覺到他輕輕將她護住,不讓她受到半點顛簸之苦。


    那動作很細微,很貼心,而且他摟著她的力道很輕很柔,仿佛用盡方法的保護著她……


    難道說她真的錯怪他了?


    半夜三更,大夫早已經歇息,可金如秀哪里管那麼多,直接瑞門把屋里的人嚇醒,再指名找大夫。


    朱大夫睡眼惺忪,然而一瞧見金如秀那張神鬼退游的凶惡嘴臉,嚇得睡蟲都跑光了,趕緊替龍靜把脈。


    這脈一把,朱大夫的臉色微變,立刻要他把龍靜抱進醫館的廂房里頭。


    “她怎麼了?”金如秀將她擱置在床上,雙手環胸沉聲問著。


    “她氣急攻心,血脈相沖,像是……橫豎是傷到肚子里的孩子。”朱大夫皺緊了眉頭。


    “該怎麼做為”


    “我開藥方先讓她安胎,至少要服個十二帖,而且暫時別移動她……就算要動,也得要等到明天。”


    “既然如此就趕緊去處理。”


    “可是……”


    金如秀不耐煩地從懷里取出十兩銀子。“抓藥,熬帖藥,夠了吧。”


    朱大夫一看到銀兩連忙接過,點頭心花怒放的退下。


    “你再忍忍,等一下喝了藥就沒事了。”他垂眼看著她,替她將被子蓋妥。


    龍靜忍著不適,微眯眼瞅著他。


    金如秀想了下,干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問︰“要不要讓你的丫鬟回去幫你帶替換的衣物過來?”


    “……我搞不懂你。”


    他的眼充滿擔憂,看起來好像很擔心自己,可她跟他非親非故,甚至是冤家死對頭,他沒必要幫她的。


    金如秀皺起眉。“你放心,我說過了,我一定會洗刷我的冤枉,讓你知道本大爺行事光明,不干暗事。”


    “你為什麼要幫我?”


    “那是個孩子,不是嗎?”他反問。


    泵且不論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但那終究是條人命。


    “我以為你很討厭我。”每次踫頭時,他那囂張的神態總是讓人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拿他沒轍。


    “是你看我不順眼吧。”他哼了聲。


    這是什麼日子,三更半夜的,他居然陪她在醫館里開誠布公地把話說開。


    “我沒有。”


    “還沒有,你每次遇到我,瞧也不瞧我一眼,明明就是個小泵娘,卻老氣橫秋得很,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你皺眉頭。”那模樣怎麼看都覺得她瞧不起他,要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所以你耍手段是想看我皺眉頭?”


    他哈了聲。“把油價壓到沒利潤,讓客人都不上別家油行買油的人是你吧,是你逼我的。”


    龍家油行的油價低到根本是打壞行情,難怪一直沒有其他油行能與之競爭,讓龍家油行多年來獨佔鱉頭。


    “我哪有。”


    “還說沒有,你龍家油行的水油一斤才一兩銀,其他的不用我多說,你自己心里有數。”


    “去年各種油材都豐收,所以今年不管是買柏仁還是蘇麻,價格都比往年便宜了三成,我不過是順便便宜了三成給客人罷了。”


    “有人這樣做生意的?”他沒好氣地問。


    材料降價,那就是他們生意人多出來的利潤,為什麼要把利潤白白地給別人。


    “只要一點利潤讓油行可以生活就好了。”


    “那就干脆關門大吉算了。”所以說,把她龍家斗垮他也算功德一件。


    “你做生意就只想到要賺大錢?”她微皺眉問。


    “不然呢?”


    龍靜倦乏地閉了閉眼。“我爹說,他希望可以讓每個人都用得起油,可以讓每個家里都點得起一盞燈。”


    金如秀嗤笑了聲。“也難怪你龍家無法大富大貴。”


    “富又如何,貴又如何,人生返轉一世,來也空去也空,要富貴做什麼?”


    她的答話教他不由得一愣。


    明明就還是個丫頭,可听听她說的是什麼論調,根本就像個老太婆般……“不要富貴,你要什麼?”


    “我爹說一盞燈就是一個希望,我希望……有一盞屬于自己的燈。”她啞聲喃道,淚水在眸底打轉。


    她的爹爹是個良善之人,做買賣不求富貴,而是想要助人,想要傳承龍家這百年招牌,可是這樣的爹……為什麼從來不肯疼她?就因為她不是兒子?


    金如秀皺緊眉,覺得她說話像是元宵猜謎一般。


    垂眼,發現她水眸擒著淚水教他心底一顫,張口便道︰“真足的,你這是怎麼著,我還是比較習慣你傲慢的態度。”還是跟她斗著嘴比較好,至少她不會哭。


    “你……我什麼時候傲慢過了?”


    “還說沒有,三年前府尹大人生辰祝壽時,我笑著跟你打招呼,你卻跌得跟什麼一樣,瞧也不瞧我一眼。”


    “你在胡說什麼,明明就是你惡狠狠地瞪著我,哪時笑了。”金如秀不禁哼笑一聲。“龍靜,你這真的是睜眼說痞話了,容我幫你恢復記億,那一天,你站在蓮池畔,我對著你笑,可是你抬眼看我時,神情冷漠,然後傲慢地從我身邊走過。”


    龍靜發惱地瞪著他。“胡說,那天站在蓮池畔的不只有我,還有我姐姐和她的姐妹淘,她們說你正對著我姐姐笑,然後我抬眼時你凶惡著臉瞪我。”


    那天的事她記得很清楚,因為他的眼神很凶惡,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得罪了他。


    “我……”他不禁疑惑了。


    那天不是只有她站在蓮池畔嗎?


    他記錯了?不可能,他明明只看到她呀……


    “而且後來我去寒煙閣時曾遇過你,看見你在寒煙閣的大廳和人喝酒作樂,左擁右抱,笑得好不開懷……可一見到我,那神色就變得凶惡。”說到底,她的脾性算是很好了……直沒跟他計較,要不是他耍賤招,逼得她無路可走,她也不會找他講道理。


    “真的假的,我干麼瞪你?”


    “問你啊。”她沒好氣地道︰“是你看我不順眼,否則你為什麼要對龍家油行使出絕命的手段,我到底得罪你什麼?”


    “什麼得罪不得罪?我……”


    他正要開口之際,朱大夫剛好走進門來,他抬眼問︰“藥熬好了?”有沒有這麼快?


    “不是,是外頭有個家丁說要看他家小姐,可是二少的貼侍擋著,兩人像是要打起來了……”朱大夫神色緊張,就怕一個不小心會殃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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