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板美女  第四章
作者:皇千秀
    “女情聖服務社”辦公室里,副社長林君苓覺得十分滿意,因為她的預感果然實現,那個在街上數落她們的女孩真的登門拜訪了。


    一想到之前對她們那麼無禮,現在卻又向她們求助,岳霜影著實心虛不已,始終低垂著頭不敢抬起來。偷偷瞄了三姊妹一眼,幸好林君苓和林君儀臉上並沒有不屑的神情,至于社長林君虹,更是以充滿關愛的眼神熱切地看著這位盼望已久的客人。


    這位客戶雖然不太會打扮,但學歷和其他條件都比她們上一位客戶要好很多,這次的案件應該是不會太難辦,林君虹兀自想著。


    “岳小姐,總之妳的目標就是那位秦院長吧?”她十分贊賞地點點頭。“真是遠大的志向耶!不過請妳要做好心理準備,光是要嫁醫生就不簡單了,想當院長夫人,難度可是會更高哦。不過只要成功了,妳就會身價百倍,絕對值得的。”


    岳霜影一听便覺得刺耳。這社長怎麼這麼俗氣?滿腦子想著錢,未免太勢利了吧?她應該好好教化一下這個女人。


    “社長,我覺得妳這樣用錢來看男人是不對的,人生最重要的並不是錢。古有雲︰『富貴多炎涼,骨肉多妒忌』,還有,『名利總墮庸俗,意氣終歸剩技』;『千金難結一時之歡,一飯竟致終身之感』,所以我們應該要『崇儉養廉,淡泊明志』……”


    她一背起來就沒完沒了,林君虹的臉都扭曲了,林君苓看情況不對,連忙找機會打斷她,“是是,岳小姐,我們相信妳喜歡的絕對是秦院長本人,而不是他的錢和地位,我們一定會盡量幫助妳得到他的愛,讓你們快快樂樂地上禮堂。”


    岳霜影一听到“愛”和“上禮堂”這些對她而言已是露骨的字眼,頓時全身血液涌上腦際,整張臉則燙得嚇人,舌頭也有些不听使喚了。


    “不……不是的,只是因為……因為我以後要跟他住在同一個家里,我怕……我一看到他就會失常,所以……想請妳們教我……跟他相處……只要,看到他的時候不會緊張得打破東西,也不會講錯話,更不會走去撞牆就好了……”


    三姊妹互望一眼,只覺得這要求實在很可笑。


    林君苓輕咳一聲,“恕我直說,既然妳一看到秦院長就失常,表示妳真的很喜歡他,那妳應該會想跟他結婚吧?”


    岳霜影臉上的紅潮又加深了幾分,咬著下唇想了很久才說︰“但是我姓岳,他姓秦,岳秦兩家不能聯姻,不然對不起岳飛老祖宗……”


    三姊妹不約而同地大聲哀嚎,“拜托!”


    林君苓非常無力地看了保守的客戶一眼。“岳小姐,這是妳的終身幸福,當然要自己努力爭取,難道妳還想要妳的老祖宗幫妳負責嗎?”


    “可是……”伸手搗住發燙的雙頰,她難為情地開口,“要是他知道我滿腦子想著跟他在一起,一定會很瞧不起我……”尤其是她腦子里還裝著更多更多無法啟齒的念頭……啊啊啊啊,真是太可恥了!


    “為什麼?”林君苓義正辭嚴地告訴她,“像妳這樣有教養又有才華的女性喜歡他,是他的福氣,我們就是要讓他知道這一點,但是妳也要有自信啊!”


    “沒錯,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君儀豪情萬丈地說。


    “是嗎……”


    林君虹一臉的信心滿滿,“妳沒自信沒關系,對我們有信心就行了,我們可是專家中的專家,只要有錢什麼事都搞得定……”


    “大姊!”林君苓開始考慮把她老姊的嘴封起來。還真敢說哩,什麼“有錢就什麼事都搞得定”,上次任務出最多差錯的人就是她!


    岳霜影又深吸了口氣。雖然很猶豫,但她自己也很清楚不能再這樣下去,要不就干脆點忘了秦寒濤,要不就勇敢跨出去,但對她而言,前者是她最不想選擇的。


    “好吧。”她下定決心了,“那妳們覺得我該怎麼做呢?”


    “上次我們是從打听對方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開始,這次很幸運,我們已經知道了。”林君虹斬釘截鐵地說︰“很明顯的,那個人有很嚴重的戀母情結,所以妳就處處學他母親就好了。”


    她不由得驚叫,“學他母親?”她向來最受不了倪春紅了,怎麼可能學她?


    林君苓出言糾正自家大姊的話,“不是要妳模仿他母親,是要妳去接近她,觀察她的優點,看她怎麼跟她兒子相處,學得來就盡量學,學不來再想別的辦法。”每個人各有自己的特色,不可能把岳霜影變成小一號的倪春紅,相信她也不會願意這麼做。


    林君虹點頭附和,“沒錯沒錯,而且她是妳爸爸的太太,又是妳未來的婆婆,現在先跟她打好關系準沒錯。”


    岳霜影頓時感到頭痛不已。為什麼“四庫全”沒有教這些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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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公車,岳霜影緩步地走向家,可一想到家中有那個人在,呼吸立刻變得困難無比。這時她想起林君苓的建議︰先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這樣比較不會緊張,于是她決定背詩。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那個……下一句是什麼?哦哦,回眸一笑百媚生……”


    正背得專心時,忽然背後傳來父親的聲音,“霜影,妳要去哪里?”


    一回頭,只見岳百賢、倪春紅和秦寒濤都站在岳家大門口盯著她,原來她只顧著背詩,早就走過頭了。


    她紅著臉,快步走至家門口,這也才注意到門口停著一輛閃閃發光的凱迪拉克轎車。


    “怎麼會有這部車?”她努力地避免看秦寒濤的臉,一方面仍不斷在心里背誦著︰十年生死兩茫茫,百年修得共枕眠……唔……好像背錯了。


    秦寒濤覺得她的問題很可笑,“當然是我帶來的車。”然後回頭便對倪春紅義正辭嚴地警告著,“媽,以後妳出門只能坐這部車,知道嗎?他們家那台老爺車太危險了,趕快丟掉算了!”


    他搬進岳家還不滿一天,就已經把岳家的抽油煙機和電視給換新了。因為舊的抽油煙機太吵,會影響母親的听力,那台老電視又小又破,會傷害母親的視力,而且還會發出過量的輻射線,明天他還打算把岳家的烤箱和微波爐全部換掉,免得那些危險物品傷害母親的健康。


    想想實在也很哀怨,為什麼他得送這麼多東西給岳百賢?不過,為了讓母親在這里住得心安,他也只好認了,只要能順利說服母親回家,犧牲一些身外之物又有什麼關系?


    然而岳霜影並不領情。那台老爺車十年來風雨無阻地載著她上下學,是她心中的頂級跑車,他居然說要丟掉?“什麼老爺車?那台車保養得很好,從來沒出過差錯,為什麼要丟掉?真是暴……暴……”緊張加上激動,她又把話給忘了。


    秦寒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些無奈地想著。這女孩到底怎麼回事?以前不是還挺伶牙俐齒的嗎?怎麼忽然變得語無倫次了?


    他再度好心地開口幫她接下去,“暴殄天物。”


    “謝謝……”她真想找個洞鑽下去。


    倪春紅想了一下才道︰“老實說,我也覺得那台老車很可愛,它載著百賢和霜影那麼久,就像是這個家的吉祥物一樣,既然是吉祥物,當然不能放在一邊生銹,總要找個人開一開比較好。”


    “好啦好啦,我來開那台車就是了。”秦寒濤感到無力地說。


    這時岳霜影注意到一件事,雖然秦寒濤表面上霸道專橫,其實根本就被他母親耍得團團轉。


    岳百賢則是鄭重地向他道謝,“秦醫生,非常感謝你。”


    秦寒濤哼了聲,心里頭卻想著,你不要太得意,早晚我會親手抓到你的把柄!


    等新車進了車庫,倪春紅拉起丈夫的手說︰“好了,賢,我們去油漆吧。”


    “什麼?”秦寒濤不禁蹙眉。“要油漆做什麼?”


    “我跟賢要把臥室跟房全部改漆成藍色呀,我最喜歡藍色了。”


    “媽!妳怎麼能做那種粗活?”他高聲抗議,“而且油漆里面有多少毒素妳知道嗎?萬一妳中毒怎麼辦?”


    “可是賢一個人做不完,我得幫他呀。”


    “我來做總行吧?”他氣呼呼地說︰“刷油漆是男人的事。走吧!”


    岳百賢忍著笑,跟在他後面進屋,只剩下新婚妻子和女兒站在外面。


    倪春紅掩著嘴輕笑,“我有這麼體貼的兒子,真是幸福呀,妳說是不是?”


    岳霜影想起三姊妹的囑咐,鼓起勇氣輕咳了聲才開口說︰“呃,倪阿姨……”


    “什麼事啊?”她甜甜地笑著。


    “妳上次不是說過,改天我們一起去逛街……”


    她顯得非常興奮。“咦,妳想去了嗎?好啊好啊,我們現在就走吧!”


    “現……現在?”岳霜影質疑地問道。


    “那當然!反正現在男士們正忙著刷油漆,我們女生正好可以去逛街啦!我終于能幫妳好好打扮一下。好了,走吧!”


    那天晚上,當了一整天油漆工的岳百賢和秦寒濤正累得癱在沙發上時,倪春紅也非常驕傲地向家中兩位男士展現她這一天辛苦的成果。


    “兩位紳士,請歡迎改頭換面的岳霜影小姐!”


    岳霜影緊張得全身冒汗,低著頭從房里走出來。


    說真的,她這天過得可真是苦不堪言,先是被拉進發廊,又染又燙又剪地折騰了大半天;然後又去配了隱型眼鏡,將陪了她好幾年的粗框眼鏡收了起來;接下來倪春紅又帶她去買衣服,還專挑最貴最花稍的買,她根本不敢想會有穿出家門的一天;最後是做臉,還得拔眉毛,痛得她慘叫連連。


    現在她頂著新發型,穿著新衣,全身上下忸怩不安。而且她感覺到秦寒濤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害她只能更努力地背詩了。


    柄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呃,下一句是……


    岳百賢贊賞地看著女兒,“啊,真漂亮!春紅妳真有品味,霜影簡直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秦寒濤蹙了蹙眉頭。她這樣打扮雖然好看,但就是看不習慣,別的不說,這女人根本不適合化那麼濃的妝,還戴著閃閃發光的項鏈,最重要的是,像她這種保守到家的人,讓她穿上貼身又畫著鮮艷花紋的洋裝,不是等于要她的命嗎?


    最後他終于下了評語,“是啊是啊,化腐朽為神奇嘛。”


    “寒濤,你真是的!”倪春紅責難地望了他一眼。


    然而岳霜影對他這句刻薄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一徑地蹙眉沉思,然後忽然一拍掌,“想起來了!『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她很高興終于記起來了,隨即轉向秦寒濤問︰“呃,你剛剛說什麼?”


    “……沒事。”他忍不住覺得跟她說話實在不是普通的累。


    岳百賢感動地握住愛妻的手,“春紅,謝謝妳把霜影打扮得這麼漂亮,我一個男人不懂得帶女兒,都忽略了這些事,讓霜影一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孩卻不曉得要打扮,真是對不起她,多虧有了妳。”


    “還不只這樣呢,”倪春紅笑吟吟地道︰“霜影還說,她要跟我學作菜插花,還有彈琵琶哦!我一定會把她教成一個標準淑女的。”


    岳霜影緊張地咳了一聲。為了依照三姊妹的指示觀察繼母,她只好豁出去地向她討教了。


    秦寒濤輕哼一聲,“哎喲,終于想起來妳是女人了呀?”


    這話岳霜影可听不下去,馬上回嘴,“這跟男人女人沒有關系,我只是想陶冶身心增加修養而已,畢竟可不能像某些人一樣,當到醫院的院長卻還一點禮貌都不懂,教養滿分,知識零分!”


    他疑惑地看著她,“妳應該是要說『知識滿分、教養零分』吧?”


    “哦哦,沒錯,”岳霜影懊惱得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卻還是努力維持著尊嚴說︰“反正就是這個意思啦!”


    秦寒濤卻一副不屑地道︰“妳連話都講不清楚,還說什麼教養啊?拜托妳,下次要跟我吵架,至少先打個草稿好嗎?我不想再提示妳了!”


    “誰希罕你的提示啊?”她又氣又惱。


    岳百賢欣慰地摟住倪春紅的肩頭說︰“妳瞧瞧,兩個年輕人感情真是好啊!我們越來越像一家人了。”


    只見兩人異口同聲地反駁,“誰跟她(他)感情好啊!”


    倪春紅掩嘴嬌笑,“哎呀,還真有默契呢。”


    “不是啦!”


    情況很明顯,這個家以後一定會更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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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濤,你搬進那姓岳的家里已經一個星期了,有沒有查出什麼來?”


    院長辦公室里,秦偉雄憂心忡忡地問。


    秦寒濤搖頭,“還沒有,那老頭很會做表面功夫,完全看不出漏洞。不過日子久了,他總會露出狐狸尾巴的,不用急。”


    其實說真的,要不是岳百賢娶的是他母親,搞不好他也會很喜歡這位博學又幽默的長輩,只是,對他母親出手的男人都是他的敵人,這是他根深柢固的觀念,不可能輕易拋開。


    “你不是還搬了一大堆的家電用品去他家嗎?連剛買的新車也讓給那個姓岳的開。”秦偉雄不滿地說︰“到時候你可得全部拿回來,千萬別便宜了那對父女。”


    秦寒濤笑而不答,心里卻在嘆息。叔叔也太小家子氣了吧?他到底是在擔心母親,還是擔心那些財物?


    因為對他叔叔有著一份感激和親情,加上他自認為很了解這個親戚,所以有件事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的——秦偉雄也是覬覦他家產業的人之一。


    從小活在優秀的兄長陰影下,不管再怎麼努力都無法超越他,久而久之秦偉雄就開始灰心喪志,只想待在兄長創辦的醫院里混口飯吃,對他既依賴又嫉妒,當秦偉清過世後,他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出頭,便開始把目標放在貌美的嫂子和兄長的龐大遺產上。


    沒想到倪春紅雖然嬌滴滴的很好騙,卻就是不上他的當,而當時才十九歲的秦寒濤整天守在母親身邊,也讓他很難出手,本想借著擔任代理院長的機會侵吞了醫院,偏偏又惹出一堆事讓他忙著焦頭爛額,所有的精心算計全成了一場空。


    他計劃了十年都不能得逞的野心,居然被那個岳百賢以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先馳得點,怎麼不讓他氣結?因此他發下重誓,要不擇手段地破壞這樁婚事。


    照理說,佷兒應該是最有力的盟友,問題是他搬進岳家後,跟岳百賢父女朝夕相處,萬一真的培養出感情,豈不是萬事皆休?


    秦偉雄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他跟岳家父女處得太融洽。


    “我說寒濤,如果你真要拆散你母親和岳百賢,可得積極點,他們現在才剛開始,就算分開了傷害也不會太大,要是等到他們真的穩定下來,你母親一定更離不開他,情況也會更復雜的,所以還是速戰速決的好。”


    秦寒濤嘆了口氣。叔叔說得也沒錯,這件事還是早一點解決的好,不只為了母親,也為他自己。


    這一個星期以來,岳霜影天天跟在母親身邊“修行”,學習如何彈琵琶、煮菜和插花,而他就成了實驗品跟受害者。


    由于她們每天都要插兩盆花,客廳、飯廳及房很快就被放滿了,多余的便全堆到臥室里,光是他的房間里就放了三盆花,各種不同的香氣互相干擾,燻得他險些休克,滿地的殘枝落葉也讓他舉步維艱,有一次不小心踩到掉落的玫瑰剌,疼得他連眼淚都快飆出來。


    而且岳霜影每天都要練彈兩個小時的琵琶,練來練去卻都是同一段,再加上初學者技術欠佳,把他的听覺神經磨得差點斷線。


    至于作菜,她倒是學得很快。很快就把母親的拿手菜︰辣子雞丁、超辣咖哩、紅油抄手和辣魚卵拌面都學會了,以前家里有廚子,母親只是偶爾下廚,他雖然不愛吃,還是會硬撐著吃下去讓母親高興,現在卻得天天吃兩倍的辣椒,實在是苦不堪言。


    奇怪的是,那女人幾乎每次看到他就一定會撞翻東西,搞得家里人仰馬翻,他原本以為她是故意的,但是著她事後那慌張歉疚的表情卻又不像,讓他反而有種錯覺,好像一切全是他的錯一樣。


    他暗自搖頭。不行,非得早一點帶母親搬出那個家不可,不然他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最後他想出了一個主意,“這樣吧,我到他們學校去打听一下岳百賢的風評,應該可以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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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霜影坐在桌前翻閱著她由圖館里借出來的一大堆資料,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幾乎每隔三分鐘就嘆一次氣。


    她真的快煩死了!


    自從秦寒濤搬進了家中以後,她每天神經都繃得老緊,不斷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總算才減少了突槌的機率,從第一天差點拆翻全家,到現在頂多一天打破一個茶杯。


    現在她跟秦寒濤還是每天一見面就斗嘴,雖然她講話流利多了,卻仍然常常講不贏他,這讓她覺得非常氣悶。


    林君苓勸她要往好處想,要是她吵贏秦寒濤,反而讓他討厭她就糟了。但是她就是氣不過,她自認不是個好強的人,卻不知何故,就是不願見到他得意揚揚的臉孔。


    最氣的還是兩位長輩,每次她和秦寒濤唇槍舌戰時,他們總是一臉悠哉地在旁看戲,還說些“年輕人真有活力”之類的風涼話,也不想想他們兩位正是吵架的導火線,還表現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年紀一把了,還這麼不負責任!


    除此之外,跟著倪春紅修行也讓她快發瘋了。每天早上光是護膚跟弄頭發就要花掉她半個多小時,另外再花半小時選擇當天要穿的衣服,好不容易打點完畢走出家門,她卻覺得腦筋已經癱掉一半,更別提那些插花作菜的東西,不禁讓她深深覺得,要當個淑女真是個艱巨的任務。


    這也就算了,跟倪春紅相處的時刻越多,她越覺得不自在。倪春紅在父親和秦寒濤面前總是輕聲細語,溫柔得不得了,但骨子里卻非常強悍。有一次搭她的車出去,卻差點被她的飆車速度嚇死,而且跟別人發生擦撞的時候,倪春紅更是扯開喉嚨跟對方互罵,端莊的貴婦氣質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在旁邊的她嚇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她真的覺得倪春紅好虛偽,父親和秦寒濤都被她給騙了。她試過向父親揭發她的真面目,誰知父親居然只是笑一笑,回答說︰“這就是春紅可愛的地方啊。”听得她差點吐血。


    難道她也得變得跟倪春紅一樣,才能吸引秦寒濤的注意嗎?


    唉!


    “嘿,霜影!”劉美妍興匆匆地在她身旁坐下。“最近很多人都說妳變漂亮了耶,我剛剛還听到兩個學弟在講,霜影學姊忽然變得好辣……”


    正在為情所困的人聞言,卻忍不住皺眉,“拜托,別用這種字眼形容我。”好粗俗!


    劉美妍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想,這家伙外表改變,內在卻還是個老古板,真是沒辦法。


    “不過說真的,妳的確變化很大耶,有什麼特殊理由嗎?”她好奇地問。


    “這個,也不是啦……”岳霜影當然說不出口,只能支支吾吾。


    此時背後又傳來令人生厭的聲音,“這還用說,不就是為了追男人嗎?”


    劉美妍嘖了一聲。“張奇,別人講話你別老是動不動冒出來插嘴好不好?”簡直像個背後靈!


    張奇無辜地說︰“我是說實話呀!岳同學上次不是還專程買參考嗎?真是用功啊。等一下!”他露出一副興奮的表情,“霜影,妳該不會真的付錢去找那個丑女服務社吧?怪不得妳最近身材越來越好,莫非也塞了水球嗎?”


    “張奇!”劉美妍不禁勃然大怒。


    “我只是好奇,我們學者要有探究真相的精神啊!”他仍在強辭奪理。


    面對兩個同窗之間一觸即發的情勢,岳霜影卻不為所動,只是天真無邪地問︰“什麼水球?”


    “妳……”劉美妍被她的“不知不覺”氣得快要昏倒。“就是上次那篇『女情聖服務社』的文章啊,她們不是叫女孩子在衣服里塞水球?”


    “哦。”她終于想起來了,不禁在心中暗自感謝林君虹她們沒叫她也塞水球。“我都忘了呢。每天光是記注釋、押韻跟修辭,腦子都塞爆了,哪還有空記那些東西?張同學,真羨慕你耶,那麼久的東西還能記得這麼清楚,腦子里空位一定很多哦?”


    “什麼叫腦子空位多?”簡直就像在說他是白痴一樣!張奇大聲反駁,“我天生腦容量比妳大,記的東西當然比妳多啊!”


    渾然不理會他怒氣的岳霜影還認真地問︰“那你為什麼要把多的腦容量拿來注意『女情聖服務社』呢?莫非你希望她們盯上你,然後拿你當對象,還是希望她們擴大服務,也幫你改造一下呢?張同學整天抱怨追不到漂亮美眉,一定很需要戀愛服務的。”


    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劉美妍拍手道︰“原來是這樣啊,早說嘛!”


    “才不是!”張奇氣急敗壞地否認,“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劉美妍歪著頭說︰“可是,就算去找『女情聖服務社』,她們要怎麼改造張奇呢?”


    岳霜影竟一本正經地答,“大概是在他腦袋里裝水球吧?”


    “哈哈哈哈!”這笑聲並不是出自研究室里的人,而是來自門口。


    一轉頭,看到門口的人,她馬上嚇得腦中一片空白,因為那個人正是秦寒濤。


    為了打探軍情,他專程跑到學校里拜會文學院的院長跟系主任,借口說要請他們到醫院演講,然後再跟辦公室的職員聊天,最後甚至還出賣男色找女學生搭訕,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查明岳百賢的風評,想看看他有沒有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很可惜,所有的辛苦都是徒勞無功。


    正當他意興闌珊地準備打道回府時,無意間經過一間大門敞開的研究室,瞄到那個熟悉的背影,忍不住便停下來多看了幾眼,結果卻听到這番搞笑的對話,把他郁卒的心情趕跑了一大半。


    岳霜影一躍而起沖出門外,連忙將他拉到一旁。“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秦寒濤若無其事地說︰“我來吸收文化氣息呀。倒是妳,原來妳還挺伶牙俐齒的嘛,怎麼在家里就整天語無倫次,活像舌頭抽筋一樣?”


    還不都是你害的!她在心里大罵,嘴里卻仍氣勢洶洶地問︰“你說!你到底來做什麼?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他眉一挑。“陰謀?大小姐,妳天天纏著我媽,我都沒說妳有陰謀了,妳居然好意思說我?”


    “……”她咬緊下唇,只得再度認輸了。她接近倪春紅的確別有目的,但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這時,劉美妍走出研究室出聲喚她,“霜影,手機響了。”


    從好友手中接過手機,她走到秦寒濤听不見的地方才接了起來,“喂?”


    “霜影,我是君苓。”這是她每日的例行聯絡。“妳今天過得怎麼樣?有什麼進展嗎?”


    “他來了!秦寒濤跑到學校來了!我該怎麼辦?”岳霜影慌了,這是她始料未及的情況。


    林君苓卻非常興奮,“那很好啊,叫他載妳回家!”


    “不要啦,好難為情!”她的心早已慌成一團,這種要求她哪說得出口啊?


    “妳啊……”實在受不了她的龜毛,轉念想出一個主意。“這樣吧,妳在他面前假裝暈倒,要是他有良心就會主動開口載妳了。”


    “要……假裝?”她的頭真的有點暈了。“不行啦,君子不欺暗室,我怎麼能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想搭理她即將出口的長篇大論,林君芩斷然地大喝,“快去!不然他就要走了!”說完便毫不留情地掛上電話。


    岳霜影欲哭無淚地走向秦寒濤,心里面思考著要怎麼樣才能假裝暈倒。如果像電視里一樣,嚶嚀一聲就癱在地上,會不會太假了點?而且,一下小心可能會撞到頭,變成腦震蕩。


    “那個……你要回去了嗎?”


    “怎麼?這麼想趕我走?妳要知道,我也是很忙的,可不是我喜歡在這里晃來晃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心中暗暗叫苦,忍不住在走廊圍欄上拍了一下,不料圍欄上的瓷磚破裂,在她手上割了道口子,頓時血流如注。“哎喲!”


    秦寒濤快要受不了她隨時隨地都能突槌的狀況,但又關心她的傷勢,于是便藉由惡毒的消遣來掩飾自己心中的著急。“大小姐,妳還真不是普通的笨手笨腳欽!餅來我看看。”


    他用手帕幫她壓住傷口止血,再帶著她到醫務室,誰知道里面一個人都沒有,顯然是校醫偷溜出去喝茶去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徑自打開急救箱,拿出針線便開始幫她縫起傷口。


    “真是的,請問妳有哪天不打破東西的?不是打破花瓶就是打破杯子,再不然就是手上破一個大洞,再這樣下去,我看妳連頭都要打破了!”叨念了頭天,一抬頭卻發現她臉色發青,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于是他才暫緩數落地問︰“……妳怎麼了?”


    “我怕針……”還還未說完,她的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喂喂喂!”


    二十分鐘後,岳霜影已頭昏眼花地坐在車上,听著他一面開車一面抱怨。


    “針有什麼好怕?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會看到針就昏倒?那妳打預防針怎麼辦?看牙醫怎麼辦?將來生小孩要打止痛針怎麼辦?太不象話了!我醫院里還有一堆事要忙,居然還得載妳回家,時間都浪費在這里了,我又不是司機……”他回頭便看到她臉色還是很蒼白,于是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有沒有發燒?”


    岳霜影感覺到他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額頭,頓時全身發燙,急忙坐正身子。


    “沒……沒有,我很好,不用擔心。”


    秦寒濤收回手,一臉不屑地說︰“誰在擔心妳啊?”但過沒兩秒又補上一句,“我看妳有點貧血,回去記得多吃點豬肝。”


    “嗯。”她低聲應著。早在加拿大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個男人是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對人講話雖然毫不留情,其實卻相當熱心助人,所以不管他再怎麼抱怨,她都不會放在心上,反而對他無意間流露出來的關心加倍感動,忍不住有些慶幸自己的手被割傷。


    她知道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可是,她真的有辦法得到他的心嗎?


    岳霜影忍不住在心中向天上的母親祈禱。媽媽,妳一定要保佑——


    想到母親,她忽然猛地坐起身驚叫,“啊!”


    秦寒濤的頭差點吻上擋風玻璃,回頭便是一陣咆哮,“妳干麼亂叫啊!很危險欸!”


    她慌張地說︰“我忘了,今天要去給媽媽掃墓的……”


    “今天是妳母親的忌日?”


    “不是。”


    “那改天再去不就得了,緊張什麼?”他又翻了個白眼,繼續駛向岳家。


    沒想到卻听聞她說︰“麻煩你,在這里讓我下車,我要去墓園。”


    “拜托,妳不要這麼死腦筋好不好?”秦寒濤不耐煩地道︰“今天去跟明天去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她一臉嚴肅,“二十一年前的這一天。媽媽她拖著病重的身體,和爸爸一起帶我出去玩,結果第二天她就住院了。她的遺言就是要我跟爸爸以後都要在這一天掃墓,因為這一天代表我們家最後的快樂回憶,尤其是今天,我非去不可。因為,”她的聲音漸低。“我想爸爸是不會去的……”


    秦寒濤一聲不吭地在路旁把車停下,她慘白著一張臉下了車,卻發現他也走出車外,將她拉往另一個方向。


    “你……你要干麼?”


    “去買花,”他指指路邊的花店,“掃墓總要帶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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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偏西,金色的余暉把寂靜的墓園染得更加肅穆,岳霜影單膝跪在母親的墓碑前,對著母親溫柔的遺照輕聲地說話,而秦寒濤買的美麗花束就放在她腳邊。


    “媽,妳好嗎?我來看妳了。我過得很好,大家都說我變漂亮了,妳覺得呢?對不起,今天只有我一個人來,爸爸他……很忙,可能要過幾天才能來。他最近結婚了,他的新太太,呃……”小心地望了旁邊的秦寒濤一眼,才接著說︰“她人不錯,跟爸相處得很好,可是我相信他心里最愛的人永遠是媽媽,請妳不要難過。”


    秦寒濤看著她的側臉,只見她專注地看著墓碑,臉上沒有悲傷或埋怨,只有對母親的強烈思慕,顯得無比的溫柔純潔,不知為何,在他心里引起了一陣疼痛。


    他也跟她一樣,同樣懷念過世的父親,還有以前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幸福時光啊!


    “啊,對了,”她忽然伸手把他拉到墓前,“媽,這位是秦寒濤,是繼母的兒子,這束花就是他買的。媽也跟他打個招呼吧?”語畢,轉頭對他說︰“你要不要也跟我媽媽說句話?”


    “……我要說什麼?”


    “隨便。”


    他感到有點頭痛,因為他向來最怕這種真情流露的場合了。想了又想,于是他對著遺照說︰“伯母,我想令千金應該是嫁得出去,請您不用擔心。還有,希望您勸勸她,走路要專心看路,不要再動不動打破東西了……”


    “你在講什麼啦!”岳霜影嬌嗔地拍了他一下,被他大笑著躲開。


    也許真是亡母的保佑,兩人間的氣氛驀然輕松不少。


    秦寒濤問道︰“妳母親過世的時候,妳不是還很小嗎7應該不太記得吧?”


    她點頭。“對呀,只有一點點模糊的印象。不過呢,爸爸教我有煩惱的時候,都可以在心里跟媽媽說,這樣就像她一直在我身邊一樣。”


    他不禁苦笑一聲,“我爸剛去世的時候,我媽也這樣教過我,但我認為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完全听不進去。”


    看著他的側臉,她小心地問起,“那麼你總該記得你父親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呀,非常能干,也很有威嚴,只要醫院里或家里出了任何問題,總是他一出馬就搞定。他過世的時候,我跟我媽根本就不曉得以後該怎麼辦才好,尤其是我媽,我爸向來把她照顧得好好的,什麼事都不讓她操心,所以她根本就不知人間險惡,一個不小心就會被騙。”


    岳霜影實在很想告訴他,他母親絕對不像他想的那般柔弱,卻又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得回答,“所以你必須加倍努力,代替他保護你們家。”


    “是啊!”他聳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啦,男子漢大丈夫,這些小事算不了什麼。”


    看著他偉岸的身影,岳霜影忽然覺得有些心酸。雖然他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討人厭德行,但一路走來,一定也承受了不少壓力吧?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想來想去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字句,絞盡腦汁後終于擠出一句,“辛苦你了,你爸爸一定會很高興的。”


    秦寒濤有些驚訝,回頭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臉孔,忽然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


    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岳霜影漲紅了臉氣呼呼地說︰“笑什麼啦!”


    “我說……哈……妳干麼那麼嚴肅啊?好好笑……”


    “我……我……我……我是很真心地在鼓勵你耶!”她氣得直跳腳。


    蹦勵?她當他是三歲小孩嗎?最後好不容易止住笑,他才得以繼續說話,“是是,我了解了,謝謝妳的鼓勵……哈哈……”這時他才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了。


    直到剛才,只要一想到父親的忽然離世,他還是會覺得非常難受,甚至有些怨恨,父親怎麼可以丟下他和母親自己走掉。


    然而此刻,他忽然覺得這些負面的想法都不見了,想起父親時,心中只有滿腔的思念和崇拜。


    見到她仍然嘟著嘴,他一時玩心大起,伸手拉扯她的臉頰。


    “哎喲!吧麼啦,會痛欸!”她抗議。


    “別再嘟嘴了,妳的嘴都可以吊豬肉了!”那柔軟的嘴唇,好像很適合接吻。


    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撫她的唇,這個舉動讓她大吃一驚,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他的眼神有如巨大的磁鐵,將她的心思牢牢吸住,仿佛下一秒整個人就會被他那雙深幽的眸子吸進一般。兩人就這樣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相對無言,忘了周遭的一切。


    忽然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賢!快過來!”出聲的正是倪春紅。


    兩人同時一震,飛快地分開。


    看著松了口氣的她,秦寒濤只覺一陣迷惘。他剛才到底在干什麼?


    岳霜影心口兀自怦怦地跳,覺得有些失望,卻又覺得松了口氣。要是事情再發展下去,她可能會真的昏倒吧!


    看到岳百賢和倪春紅並肩朝他們走來,兩人同時都感到相當不悅。岳霜影不滿父親居然連掃墓也把倪春紅帶來,秦寒濤則是受不了母親跟岳百賢那麼親熱,方才愉快輕松的氣氛,頓時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岳百賢沒注意到兩人臉上的烏雲,開心地說︰“霜影,妳果然來了,我就想應該可以在這里踫到妳。不過,真沒想到連秦醫生也在呢。”


    秦寒濤冷冷地說︰“別誤會,我只是太閑,當一次免費司機兼散心而已,你們家的掃墓,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倪春紅笑著說︰“有什麼關系?來了就是來了嘛,姊姊看到這麼熱鬧,一定會很高興的。”


    今天明明是我們一家三口相聚的日子,妳硬是跑來插花,媽媽才不會高興呢!還有,誰是“姊姊”啊?真肉麻!岳霜影在心中咕噥著。


    秦寒濤哼了聲,轉頭便對她說︰“妳跟妳爸一起回去就行了吧?我先走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他那孤傲的背影,她感到一陣寂寥。剛才明明氣氛還那麼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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