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


    自從那天雨中相會之後，杏子再也沒有見到過佟二了。每當圖館的自動門打開的時候，杏子就會情不自禁地看看是不是佟


    “怎麼了?你與那位著名的美容師有約會嗎?”佐千打趣杏子道。


    “沒有啊!”


    “沒事兒的。你們不是在雨中相會過嗎?”


    杏子把雨中相會的事對佐千講過。但是她現在心里想的事卻沒有告訴佐千，不過，佐千看出了她心里有事。


    杏子說道︰“可能不會來了。他明明說想借《氫氧化鈉的特性》這本的，大概現在不想繼續研究氫氧化鈉了吧。”


    “會不會是討厭杏子了?”


    “……你應該懂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喂，佟二來了!”


    “真的?”杏子迫不及待地朝門口望去，可是進來的人並不是佟二。杏子使勁地瞪了坐在一旁的佐千一眼。


    “哦，原來是美山!”


    “是嗎?”杏子又朝門口望去，這次一個人影都沒有。


    “喂，你怎麼盡惡作劇?”


    這時一位身著和服、長得白淨的中年婦女出現在櫃台前，詢問道︰“對不起，請問有一個叫沖島佟二的男士來過這里嗎?”


    “什麼?”杏子和佐千面面相覷。


    “以上倆人晉升為設計師。現在我宣布晉升為頂尖設計師的是……”店長講著話。


    每天營業前HOTLIP店都會召開這樣的例會，員工們全都戰戰兢兢地洗耳恭听店長的講話。


    “對不起，我遲到了!”阿巧沖進來說道。


    “難道你不知道今天開門前三個小時要開例會嗎?”


    “真對不起，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晉升頂尖設計師的是……”店長繼續宣布著名單。


    “設計師的名單已經宣布過了?我呢?”


    “失望了吧?”坐在垂頭喪氣的阿巧前面的阿悟轉過頭來對阿巧說話。


    “你們是不是有疑問?”店長朝有講話聲音的方向問道。


    “對不起!”阿悟用他最得意的諂媚本事向店長表示歉意。


    佟二很想早點知道到底是誰晉升為頂尖設計師了，因此顯得比平時要緊張一些。打從在雜志上發表設計式樣以來，他這耳朵經常可以听到“你表現得真佟”和“大家對你反應不錯”之類的贊美聲。


    “晉升頂尖設計師的是小澤真弓。會議到此為止。”


    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真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接下來新的一天開始了，希望大家好好干活!”店長叮囑道。


    大伙兒一哄而散。佟二也回到自己的工作間，把在上班途中買的漢堡包拿出來吃起來。真弓還站在原處，朝佟二看著。


    “祝賀你!”佟二向真弓恭賀了一聲之後繼續吃他的漢堡包。


    “謝謝!”真弓說完之後也回到自己的工作間。


    “店長，佟二為什麼沒有晉升為頂尖設計師?”阿巧手里拿著《阿，人》的雜志，把正準備走向休息室的店長叫住，“雜志上刊登他做的發型照片比阿悟的多多了。”


    “我們不能把這種雜志當成我們的評判標準。”店長用手把雜志封面拍了拍。


    “您說得對，雜志是另一回事，是不是，店長?”阿悟突然插話道。


    “我沒有跟你說話。”阿巧對阿悟說道。


    “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阿悟氣憤地反唇相譏。


    “阿巧，你到這里來做一下準備工作。”佟二見狀趕忙把阿巧叫過去。


    “佟二!”結果走過去的並不是阿巧，而是店長。


    “什麼事兒?”


    “本月底有一次頂尖設計師的考試活動。你好好準備一下，代表我們HOTLIP店的形象設計。”


    “遵命!”


    “唉，沒辦法，只好吃咖喱的了。”


    午休時，杏子到圖館的餐廳投幣購買進餐券時，由于自動售票機前面不知道誰放了一紙箱洋蔥，害得坐在輪椅里的杏子怎麼也夠不著她想要的最上面的拉面按鈕。就在這時，佟二突然走了進來。


    “啊……”自己所期盼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杏子一時間驚慌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想要哪一種?是不是大碗的韭菜豬肝配料的?”佟二問投幣之後一直沒有按按鈕的杏子。


    “不是，我想要拉面。”


    “好。”佟二答道，接著把拉面的按鈕按了兩下。


    “兩碗呀?我吃不了這麼多。”杏子告訴佟二。


    “我也吃一碗，你幫我墊著錢，等一會兒我還給你。”


    “哦。”杏子打開錢包，遞給佟二。


    佟二略加思索了一下還要點什麼，然後按價錢投幣進機器里。


    “不用幫我推車，只請給我一碗拉面就行了。”杏子拒絕了佟二的幫助，隨後又對餐廳里的大伯說道，“您應該告訴他們是兩碗拉面才對。”


    他們還在說著話，拉面就端來了。


    杏子將放拉面的托盤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需不需要我幫你端?”佟二主動問道。


    “沒關系，它朝右邊時其實是向左轉，朝左邊時就向右邊轉，這是自然法則，所以要按照順序……”


    “這樣很危險!還是讓我來幫你吧!”


    “沒關系，我自己可以。”杏子堅持道。


    佟二賭氣索性走到前面去。


    杏子總算到達餐桌旁，可是卻沒有辦法將椅子搬走，以便將自己的輪椅推進去。平常總是佐千或者其他同事幫她。


    “近藤先生，勞駕您幫我把這些椅子搬開一下，好不好?”杏子對一位正好路過身邊的中年男士請求道。


    “好，沒問題的。杏子，你別著急!”近藤拉開與佟二隔著一個位子的椅子。


    “不好意思啦!”杏子見佟二在一旁，故意滿臉微笑、嗲聲嗲氣地說道。佟二感覺到什麼，但卻問佐千怎麼沒有來。


    杏子伸手去拿佟二面前的衛生筷，佟二卻假裝沒有看見，自顧自地繼續吃著。他發現杏子想拿胡椒瓶，故意先將胡椒瓶拿到杏子夠不到的地方。


    “你這是什麼意思?”杏子問道。


    “你要胡椒?讓我拿給你吧?”


    “沒有那個必要了!對不起，麻煩借一下胡椒，可不可以?”杏子轉身向鄰桌的人借，使得和佟二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正在這時，佐千走進來了。


    “杏子，對不起，剛才還的人特別多，所以來晚了。喲，你們兩個都在吃拉面呀!”


    “是的。你現在趕快去買進餐券，否則韭菜豬肝的就賣完了。”


    “真的?”佐干眼楮睜得大大的。


    “你看她是不是很討厭我?她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這個樣子。”佟二對佐千說道。


    “那是因為你佟二一直沒有來的原因吧?”佐千坐在佟二和杏子之間。


    “佐千，你說什麼呀?別再說了!這種人誰稀罕?”杏子極力否認。


    “你不一直在等待他嗎?每次只要門一開或者一關有響聲時，你就會探頭張望。”


    “什麼一開一關?”


    “我們圖館的自動門，她總是眼楮盯著那扇門，看進來的人是不是佟二，要是不是，她就會期待下一位……""


    “才不是這麼回事呢!我是……”杏子想辯解。


    “你是什麼?”


    “我是……我是等美山。”


    “不可能!”


    “你真無聊!”


    杏子的辯解無論如何也不能令佐千和佟二信服。


    “你在畫什麼?”


    用完餐之後，佟二拿出一個速寫本在上面畫著，杏子隔著一張座位觀看，佐千離座去取三個人的咖啡了。


    “畫這次的發型式樣。”


    “哇，太佟了!”杏子感嘆道。


    畫上的女孩子很漂亮，發型給人的感覺也相當不錯。杏子心底不由得對佟二佩服不已。


    “這兒應該再蓬松一點兒。”佟二一邊用鉛筆畫著，一邊自言自語道。


    “空氣造成蓬松的樣子，電視、雜志上經常介紹。我的話太多了，吵著你了，是不是?”杏子一時興起，多說了幾句，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聳了聳肩。


    “……說不定我這次可以晉升為頂尖設計師呢!”


    “真的?”


    “你怎麼不對我說"好好慶祝一下"呢?”


    “是不是總是有可愛的女孩子對你說這樣的話?”


    “你挑戰啦?”


    “我才不挑戰呢!”杏子說話的口氣不好。


    佟二索性繼續畫他的設計圖。他涂改設計圖後想拍掉橡皮擦上的橡皮屑時不小心將橡皮擦掉在杏子座位的後方。


    “啊……”杏子想撿起來，可是又夠不著。


    “不用麻煩你了，我自己來撿。”佟二站起身來。


    雖然東西近在咫尺，杏子卻沒有辦法幫佟二撿起來。


    “你設計的這種發型真是美極了!”杏子為了改變眼前沉悶的氣氛，再次稱贊起佟二的設計圖來。這次她不再想顯得太咄咄逼人，而想溫和一些。“真的?”佟二問道。


    “嗯。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一樁事。前幾天有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來我們這里問你是不是常到這里來。”


    “哦。”佟二嘴上顯得不熱情，心里卻很想知道到底這人是誰，想問又把話吞了回去。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佐千的咖啡還沒有端來。


    下班關門之後佟二照著模特兒人型練習設計。


    真弓也沒有回家。她拿起燙發時用的彩色橡皮筋朝佟二的背心飛射去。


    “你在于什麼呀?”佟二問道。


    “看射的準不準。”


    “射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心唄。”


    “虧你還這樣說，都什麼時候了?”佟二頭也不回地繼續干自己的。


    “听阿巧說你最近經常到圖館去。是不是為了那個坐輪椅的姑娘?”真弓索性到佟二的身邊坐下。


    “不是的。”佟二說道，“我房子里亂糟糟的，沒辦法搞設計，便到圖館去了。”“唉，如果能夠引起佟二的注意，就是缺一兩條腿我也願葸。”


    “你別這樣說話!”佟二責備真弓。，“喂，我說佟二，你還是像阿悟一樣多去討好一下我們的店長吧!無論什麼事情都應該事先和店長談談。”真弓不知不覺地把詁題轉開了。


    “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店長也是一個人，人不都是喜歡受到別人的尊重嗎?”


    “所以你就經常對他講枕邊話?”佟二直率地說道。


    最近真弓一有空閑就跑到休息室去，與店長泡在一起。不是佟二看不過去，是他們做的太明顯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怎麼樣了?”


    “這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呢?戀愛自由嘛。”


    “你吃醋啦?你嫉妒啦?”


    “我為什麼要吃醋嫉妒?別說這些了，來看看我的設計，怎麼樣?”佟二把速寫本遞給真弓看。倆人間一下子又像一對戀人一樣親熱。


    “嗯，這張可不可以?”


    “不，這張好一些。”


    “喲，所有的設計都是同一個人的臉呀!好像是五月喲!”


    “剛才我說你老是往休息室跑不好，盡避這與我也沒有關系。”听真弓提五月的名字，佟二一瞬間不知道如何應答，語無倫次地想把話岔開。


    “反正你也不打算和我談戀愛，你有別的計劃了。我成為頂尖設計師你有意見，對嗎?”


    “這是你的想法，我沒有這樣想。”


    “佟二，你別這樣無情。哎，我好累呀!在這樣的大都市中，苧這種充滿競爭的美發行當里，再怎麼努力，總有一天會被別人追上的。我一點自信也沒有了……我好害怕呀!”真弓猛地從後面把正在收拾東西的佟二緊緊抱住。


    佟二能夠理解真弓的心情，因此沒有拒絕，任憑真弓那樣抱著自己。


    “請吧!”正夫手拿啤酒和水果點心走進杏子的房間。


    “打擾了。嘿，啤酒?一起喝點啤酒，好嗎?”佐千兩眼生輝。


    “哈，哈，別客氣，我們家有的是啤酒。喝點啤酒，一起開開玩笑，好玩!”


    下班之後佐千到杏子家來玩。


    正夫端上啤酒之後一就坐在了杏子的床上不走了，講了一大堆無聊的笑話。


    “你總愛講一些無聊的話，所以老找不到媳婦。老哥子，拜托了，行不行?”


    “沒關系的。你老哥子不過偶爾講講，對不對?”正夫這樣解釋只是想博取佐千的認同。


    “來，杏子，喝吧!還有三瓶呢。”正夫催促道。


    “老哥子，拿走，這是你的啤酒!”杏子將一瓶啤酒遞給已經走到走廊上的正夫，然後又說道，“我和佐千要講悄悄話，不想讓你听到。”


    “喲，是這樣，打擾你們了，真對不起!”正夫往外面走去。


    “要是能經常到你們家來玩就好了!”佐千說道。


    杏子準備送佐千到車站，正陪佐千穿過夜晚的商業街。


    杏子的家人都要一起送佐千，被杏子拒絕了。


    杏子向佐千解釋道︰“這麼多人太鬧了，實在沒有必要讓他們都來送你。”


    佐千說要回家時，杏子全家人都要送她。杏子的母親還蒸了一些地瓜送給佐千。


    “哇，好燙手呀!每次來都得到你們的照顧，真不好意思!”佐千一邊說著，一邊把裝地瓜的袋子放到杏子的膝蓋上，然後走到杏子的後面幫杏子推輪椅。


    “你能夠上我家來玩我特別高興。你是我到圖館上班之後結交的第一個朋友，知道嗎?我父母親老是為我擔心。”


    “杏子，你最近身體狀況如何?”


    “老樣子吧。每個月去醫院檢查一次，三餐飯後都吃藥，其他都還好。我不太多想生病的事兒。”


    “哦，是這樣。喂，我們就在這里把地瓜吃掉，好不好?”走進公園之後佐千停下來建議道。


    “贊成。”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準確地說是佐千坐在長椅上，開始吃起熱乎乎的地瓜來。


    “喂，這種發型好漂亮，很適合你。”


    “什麼?怎麼突然說這?”杏子被佐千突然間的贊美搞得差一點噎著了。


    “我覺得你們兩個很般配的，就是那個喜歡氫氧化鈉的家伙。”


    “佐千，我沒有談戀愛的計劃。我已經決定不談戀愛了。”


    “真的?你真的決定了嗎?你不是非常喜歡他嗎?”佐千一本正經地問杏子。


    “說實話，我即便真的想談戀愛，也會極力掩飾的，已經成習慣了。哎，其實還是喜歡的。”杏子極力不讓自己顯得太嚴肅，所以臉上有意掛著微笑。


    “為什麼要掩飾呢?”


    “佐千，換個角度講，如果有一位坐輪椅的男士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和他談戀愛嗎?”


    “這種事情我沒有遇到過，所以不好講。”


    “你也會考慮很多的，對不對?”


    “是的，會考慮很多的。”


    “我不想為難對方，也不想為難我自己，怕受傷害。以後他再到圖館來的話，你不要再開玩笑了，也不要再說我對他有意思之類的話了。”


    “真的會受傷害嗎?”


    “嗯?”


    “試都沒有試怎麼會知道呢?”


    “你腦袋里在想些什麼呀?”


    “杏子，你每次都是還沒有試之前就先否定了。”佐千眼里淚光盈盈，“你的意思是一輩子都不該談戀愛，永遠都不能去愛啦?”


    “佐千……”


    “杏子，你長得漂亮又可愛，雖然有缺陷，但卻很風趣，我一直以你為榮呢。不過，我可不喜歡一談到感情問題就自卑的你呀。”


    杏子從荷包里掏出手巾遞給哭泣的佐千。


    杏子在心里琢磨︰也許佐千講的就是家里人想的，包括父母親和哥哥，只是他們沒有講出來而已。佐千講的杏子都能夠明白，只是自從雙腳再也不能走路之後，整個人就像一只斷了翅膀的鳥兒，沒有立起來的勇氣，變得膽小怕事了。


    “你們好!快午間休息了吧?”


    “是美山呀。”在櫃台里操作計算機的杏子抬起頭來，看見美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給你買來了午餐。”美山將從面包店里買來裝在袋子里的東西舉得高高的。


    杏子和美山坐在圖館外面的長椅子上一起吃面包。


    “你看，這是最新開發出來的產品。這樣用，試一試吧!”美山一邊說著，一邊用一根長佟子將自己汽車上使用的咖啡罐墊圈綁到杏子的輪椅上去。


    “行，裝好了!你可以把咖啡放在這上面了，你還可以這樣。我打算對這個裝置再進行一些其他的改變。”美山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哦，我為上次把你的善意說成你強人所難向你道歉。”杏子一邊吃面包，一邊說著。


    “不，都是我不好。當時說什麼志願者之類的話只是想找個借口接近你，完全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美山體貼地解釋道。


    美山突然站起來做了一個立正的姿勢，然後又說道︰“杏子，我喜歡你。願不願意試著和我交交朋友?”


    杏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得不知所措，說不出話來。美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等待著杏子的回答。


    杏子拿出極大的勇氣說道︰“美山，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女孩子，你應該找正常的女孩子，可以和她正常地約會……”


    “請不要再說下去了!”美山索性跪在杏子的面前。


    杏子低下頭去注視著美山。


    “我不知道你這樣說是害怕傷害我還是出于你的本意。如果是出于你的本意的話，我就請你最好改變一下你的想法，這樣更好。”美山說道。


    午休結束的鈴聲響了。


    “午休結束了，你快去上班吧!”


    “嗯?”


    “快去吧!”


    “那我走了。”杏子推著輪椅離開了。杏子好幾次都想回頭看美山一眼，但心里又告訴自己還是不回頭的好，因此使勁地轉動輪椅，可不知道為什麼，越想快越快個起米。輪椅滑動幾米之後，美山在後面一聲“杏子”把她給叫住了。“嗯。”杏子回頭輕聲回答道。我還可以再來借嗎?《基度山伯爵》我才看到第三本，還想繼續看下去。”


    “哦，可以的。”


    “太好了!”美山立在原地未動，臉上浮出發自內心的微笑。


    杏子也報以怡然的笑容。


    “嗨，你好紅呀!”


    “嗯?”下午上班後不久，佟二跑到櫃台前面來，調皮地說道，“杏子，我還可以再來借嗎?《基督山伯爵》我才看到第三本……喂，《基督山伯爵》是什麼呀?”


    為了尋找發型設計的參考資料，佟二到圖館準備借一些與女性有關的雜志看看。他手里拿著《大世界》的雜志，俏皮地模仿美山的講話。佟二並不是有意偷听他們的談話，而是到圖館的時候無意中踫見美山叫住杏子了。


    “嗨!”杏子刷著雜志上的條形碼和借閱卡對佟二打了一聲招呼。


    “什麼?”佟二回應道。


    “你取笑別人的誠意，我看你最好還是改變一下這種態度。”杏子說道。


    “是嗎?那我就對不起了，謝謝了。”佟二誠懇地反省道歉之後，拿著借的向外走去︰


    “喂!就這樣走了?”杏子急忙想叫住他。


    佟二並無嘲笑的意思，只是性佟比較直爽罷了。杏子大概還不十分了解佟二的這種個性。


    “佟二!”一位身穿和服的女子把剛出大門的佟二叫住。她就是上次到圖館來找過佟二的那位中年女子。


    那女子說道︰“佟二，方不方便?”


    佟二在一瞬間里表情不同了，非常緊張地帶著那位女子往餐廳走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是不是有什麼秘密?”佐千小聲地問杏子。


    “你的意思是說那位年紀不小了的女子是他的女朋友嗎?”


    “不知道。不過那家伙好像不懂得什麼節操呢。”


    “他很有女人緣?”


    “也許他很有女人緣吧。”佐千很坦率。


    這話讓杏子听了後有點難受。


    “對不起，不知道誰把這拉下了。”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把一個透明塑料盒放到櫃台上。盒子上貼有“HOTLIP美發店”的標簽，里面裝有發型設計圖。


    “哦，準是那個家伙的!”杏子說著把盒子接了過去。


    “給他送去吧!”佐千說道。


    杏子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計劃去送還給他。


    “來杯紅茶，好嗎?”佟二在自動售貨機中取了一杯紅茶放在他母親織江的面前。


    “我到你宿舍去找你，結果你不在；到美發店去找你說你休息；後來別人告訴我你可能會在這里。”佟二的母親說完話之後靜靜地望著兒子。


    佟二受不了這種沉寂的氣氛，便把煙取出來抽。


    “我看過這個了。”母親突然拿出《啊，人》的雜志說道。


    “哦，這事我本來打算告訴您的，後來一想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就算了。”佟二快活地抽著煙，臉上浮起微笑。


    “你可得小心一點!”母親帶著不太高興的神情警告佟二，“我不知道什麼人會看到這本雜志，幸虧你父親這次沒有看到，鄰居看到這本雜志後特地拿來給我，我才知道了這件事。”


    “原來我當美發師的事情您還瞞著老爸呀。”


    “記住，你可是沖島醫院院長的長子。你不上大學卻去當什麼美發師，這事傳出去不得了。從今以後你可得小心一點!”佟二的母親說完後站起身來，一口紅茶也沒有喝。紅茶變冷了，似乎半也在以此否定佟二的所為。


    “媽媽，我們這麼久沒有見面了，怎麼盡說些這樣的話?”


    佟二的這句話好像使母親遲疑了，步子略微停頓了一下，可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佟二只得無可奈何地拿起背包和頭盔向門口走去。他雖然看見了杏子，但卻沒有吭聲，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真好吃!”


    “是嗎?”


    那天晚上，杏子和佐千到佟二曾經帶杏子吃過的拉面館里吃面。這家拉面館其實就像一般的小攤點一樣，擺著幾張小桌子，店堂呈一種開放的狀態。


    下班之後杏子和佐千一起喝了一點東西，後來又感到有些餓了，杏子就帶佐千來到了這里。


    “喂，這是我免費送給你們的。”店老板一邊說著，一邊往她倆碗里拈叉燒肉。


    “哇，，漂亮的姑娘就是討人喜歡!”佐千略帶醉意地說道。


    “你說誰呀?”杏子友善地瞪了佐千一眼。


    正在這時，他們突然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干”，轉過頭一看，原來是佟二站在那里。


    “老板，這兒可以坐嗎?”佟二看見了杏子和佐千，卻有意挑了一處距她們遠一點的地方坐下。


    “他干嗎要這樣?”佐千說道，“兩個人坐在一起約會不好一些?”


    “你說的對。他帶她來過，不過，他每次都帶……”店老板無意中多說了幾句，說漏了嘴，令杏子心里不是滋味。


    店老板趕忙又說道︰“喲，佟二，對不起。”


    “不要緊，沒關系。來點啤酒和拉面，味道大點。”


    佟二這般說話，更是令杏子心里難受。她把頭一側，看見旁邊的佐千正大口地猛吃著。


    “我吃飽了。哈哈，現在歸你們兩個年輕人好好地呆在一起啦。我太愛吃拉面了，所以一口氣就吃光了。先走了，失陪了。”佐千一個人起身走了。


    “喂，等等!”杏子大聲喊道。


    “哦，小姐，您還沒結賬呢!”店老板攔住了想走的佐千。


    “杏子，麻煩你先請這餐，發工資的時候再同你結賬，拜托了。”


    “怎麼?”佟二驚訝地抬起頭看著佐千。


    “味道不錯，吃吧!”杏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繼續吃著，吃之後結了賬離開了。


    還剩佟二一人坐在店里。


    杏子自己推動著輪椅，只是感覺寒氣不斷地襲上心頭。因為推動輪椅的緣故，她的手也變得冰涼，只得不停地往手上哈氣。她想舒緩一下呼吸時，突然感到想大哭一場。“呵……”


    伴隨著這聲音，輪椅轉動起來。杏子回頭一看，原來是佟二在後面推。


    “不用了!”杏子拒絕道。


    “為什麼?”


    “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當然可以，不過有人幫著推不是更好嗎?”


    佟二說的沒錯。


    為什麼佐千和美山幫她就可以，佟二就不可以呢?“你要到車站附近的那個停車場?”


    “我的車停在路邊。”


    “你又停在路邊了?”


    雖然佟二從背後責備著她，但是她感到背後很溫暖。


    “喂，往那里，往那里!”杏子喊道。


    “怎麼啦?”


    “對不起，我想看看那個櫥窗。”


    “是那個嗎?”佟二把輪椅推著返回到杏子指的商店前。


    “那雙鞋子漂不漂亮?”杏子指著櫥窗里一雙紅色高跟鞋，帶有鞋帶，看上去非常可愛。


    “是不是喜歡?”


    “我每次路過這里都看見這鞋子。”


    “那就買唄。”


    “可是我沒有勇氣坐在輪椅上進商店。算了，謝謝你，我們走吧!”


    “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來到附近的公園之後，佟二坐在長椅上抽起煙來。


    “早上讓你看見那件見不得人的事。那個人是我母親。”


    “哦，是嗎?”


    “我們三年沒有見面了，也就是我祖母辦完喪事之後就沒見面了。他們對我當美發師的事情不太理解。唉，你也都听見了。


    “我們家是醫生世家。”


    “可是我腦子不好使，連續三年都沒有考上醫學院。”


    “醫學院挺難考?”


    “是挺難考的。其實我第一次就考上了，第四年我放棄了，然後就進了美容美發學校學美發。不知道為什麼，我這個人不會為人看病，但把人搞得漂亮倒是挺可以的。”


    “是嗎?”杏子微笑著。


    “可我們家的人並不這樣認為呀。”


    佟二的煙抽完了，坐到兒童玩耍的馬上面問杏子︰“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麼?”


    “你是不是有意在諷刺我?”


    “怎麼了?我為什麼要諷刺你?”佟二又點燃一根煙，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


    “坐在輪椅上哪能有什麼夢想?”


    “我絕不是這種意思，絕對不是!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你時而因為自卑把自己隱蔽起來。今天我听見你和美山說的話了，不過只听到了一部分。”


    “我講的是真心話，和普通正常的女孩子交往才對。”


    “為什麼這樣講?”佟二從馬上下來，坐在杏子面前注視著杏子。


    “我有過這方面的經歷。我曾經和普通正常的男子交往過，約會、出去玩，但很累。踫到樓梯、上下車、或者進餐廳，到處都遇到問題，心里覺得很對不起對方。實際上，雙方都感到很尷尬。”


    “哦。”


    “你能理解這些嗎?”


    “能理解一點兒。”


    “難道你不覺得和我在一起是件麻煩事?”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你的意思是說連像普通朋友那樣與你開玩笑、聊天都不行?”


    佟二因杏子直率地表達了自己的內心世界臉上掛起笑容，杏子也報以微笑。


    “走吧?”杏子問道。


    “好的。”佟杯二站起身，推著杏子的輪椅離開了公園。


    “很對不起!”


    “怎麼啦?”杏子問道。


    “初次與你相識時我曾經說過從輪椅這樣的高度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說出這樣的話真是神經不正常。”


    “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你端一碗拉面都很艱難，我過去卻不知道。”


    “你那句話卻讓我很開心，坐輪椅的人從她的視角里也會看到美好的世界。”


    “是嗎?”


    “是的。我從現在開始尋找吧。”


    “好極了!”


    “啊，夢!我想起了這個夢!”


    “夢?”


    “你剛才不是听到我講這個夢嗎?夢!”


    “我知道了。”


    “與自己喜歡的人肩並肩前進，直到永遠!不是在後面推，而是與自己喜歡的人肩並肩地前進!”杏子今天對佟二傾訴了許多心里話，突然一下子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又解釋道，“不過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喜歡上誰。”杏子突然自顧自地推動起輪椅來。


    落在後面的佟二突然跳到杏子的輪椅背上坐著︰“喂，上次那小伙子怎麼樣?可要抓住機會呀!哇，好冷!好冷!冷得要命呀!”


    伴隨著杏子的歡聲笑語，輪椅在青山大街上快速前進著。


    流動的夜景像海市蜃樓般從身邊掠過，心兒也隨之興奮起來。她在心靈最深、最明亮處訴說著……當她離去的時刻，我的心將隨之破碎。


    “你回來了!”真弓在佟二的門口等著佟二。


    “什麼事兒?”佟二一邊取下頭盔，一邊吃驚地問道。


    “我知道你關掉了手機。今天店長、雜志社編輯和模特兒一起討論過做海報的事情，打不通你的電話，所以特意過來通知你這件事情的。”


    “你專程過來就是為了這事?”


    “我，我想……”真弓擺出一副媚態，幫佟二取下了太陽鏡。真弓的超短裙里露出兩條性感、勻稱而修長的大腿。


    “你想怎麼樣?我們不是說好了分手的嗎?”


    “偶爾在一起也沒有關系，別那麼僵化!”


    佟二想，同真弓上床也不會有什麼後顧之憂，于是，下巴點了一下，示意真弓進他的房里去。


    後來，自己就變得很污穢……


    第二天早上杏子剛到圖館，佐千就將塑料盒子猛地扔在櫃台上，問杏子︰


    “你昨天忘了把這盒子給他，他急著需要這個，你不知道嗎?為什麼不去送給他?”


    “哦，我?”


    “你們昨天兩個人不是一起去吃拉面了嗎?昨天你還說要記著呢!他那里距這兒不遠，你趕快送去吧!”佐千幾近強迫地硬是將盒子塞給杏子，護送她出了圖館。


    “啊，放假了?”杏子在美發店前看見門口掛著“休息”的牌子，但是看見阿悟在里邊。杏子伸頭往里面看時阿悟正好走出來了。


    “你就是上次的那一位吧?”阿悟問道。


    “請問佟二在不在?”


    “對不起，今天休息。我正在為我們的貴賓剪頭發，是一位明星呢。她要在大河電視連續劇中當主角，听說過嗎?你找佟二有事情?”“是的，他把這個盒子掉在圖館了，麻煩您轉交給他，行嗎?”


    “行，你放心!”阿悟熱情地答應了，看了一眼盒子，收下盒子後走進店里。


    阿悟看見透明塑料盒子里有佟二的設計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克制不住打開了。幾張新穎漂亮的設計圖迷住了阿悟，打動了他的心。


    阿悟對女明星說道︰“對不起，請稍等片刻。”


    阿悟慌忙朝休息室跑去，在自己的袋子里取出小照相機，對著佟二的設計圖一張張地拍起照來。


    “喂，請等等!”杏子來到表參道的車站附近時阿悟在後面追上來喊道，“我想他很急著要這東西，你還是直接送到他家去好一些。他家距這里很近，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哦，我開車。”杏子隨即用手指向停在停車場的車。


    “那我現在就給你畫一幅地圖。”


    “……所以我現在得把設計圖送到他家里去。”杏子在車里給佐千打電話。


    “哎呀，難道你不知道他的手機號?沒必要跑去送吧。”


    “我沒有打過。”


    “你別這樣說話。對了，他不是一直都在考慮發型設計圖嗎?去買一點像午餐之類的東西慰勞他一下。下午你回來晚一點不要緊。你倆在一起吃一頓飯吧。”


    “喂，你不要一個人在那里指手畫腳呀，我把電話掛掉的。”杏子掛斷了電話。


    “哎，陽台應該都裝著玻璃……對了，就是這里。”杏子照著阿悟畫的圖找到了佟二的住處。


    “有階梯呀!唉，算了吧!”杏子自言自語著。


    一直到佟二的門口全是階梯，還是先下車再說吧。杏子先把輪椅放下去，然後把身體從駕駛台上慢慢地移到輪椅上去。她對著鏡子把頭發稍稍整理了一下，再打開車後門，將準備慰勞佟二的裝著牛肉快餐的塑料袋拿出來。正在這時，杏子突然看見一對男女說著話從樓梯上往下走。


    “怎麼樣?想不想去喝意大利紅葡萄酒?”


    “現在還沒開門呢。”


    原來這對男女是佟二和真弓。


    將二看見真弓沒有穿外套，說道︰“穿上吧!”他將外套遞給她，倆人便一起接著往下走。


    樓梯下了一半，他們看見了紅色汽車旁的輪椅上的杏子。一瞬間，佟二與杏子四日相對，杏子匆忙移走視線，恨不得馬上回到駕駛台上去，可無論怎樣行動也快不起來。


    “啊!”焦急的杏子一下子將手中的塑料袋掉落到地，里面的牛肉和米飯撒落出來，這場景與燦爛的陽光照耀下的高級公寓顯得十分不協調。杏子面對這混亂的局面毫無辦法。杏子瞥見佟二下樓梯時的慌張神情，可她不敢抬起頭來正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