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信情緣  第七章
作者:殷子期
    其實並不用我選擇,有人主動退出了。


    鐘洋在看到蕭飛之後踫的一聲又把門關上。我的心里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像小鳥似的飛進蕭飛懷抱。


    “你怎麼出來的?”


    “如果我想出來,自然有人願意從被窩里爬出來給我開門。”他的表情輕蔑,幫我把行李抬到車上。


    我見他不再提麥世杰的老賬,情緒舒暢了不少,心里涌起一種久違的溫情。于是十分快活的說︰


    “去我家好了。”


    他卻並不急著發動汽車,忽然幽幽的說︰“小安,你為了他可下了不少功夫呢。”


    他?鐘洋嗎?


    我不清楚他又從哪兒得到了什麼情報,只想以後萬萬不可再讓這兩個煞星聚首,否則倒霉的就只會有一個人——我。


    “我對他下功夫干什麼……”我干巴巴的笑。


    “你不是對他說是我強暴你,以換取他的同情嗎?”他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微微笑著,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剛才他還怒氣沖沖的跑到我面前,想為你報仇吶!”


    原來鐘洋氣的是這件事!


    我一听才恍然大悟,沖動得想跳下車去向鐘洋解釋,打開車門的手卻被人按住。


    蕭飛探身將車門重新關上,但並沒有立即坐回去,兩手和座椅形成了沉重的壓迫感,讓我喘不過氣來。


    他深深的,深深的盯著我的臉,深的像凜冽的冬夜。


    “你不覺得應該先向我解釋一下嗎?”


    “我……”我張口結舌,不知該怎麼答。


    他並不期待我的答案,一字一頓的說︰“或者你認為,他的感受比我的更重要?”


    這一次,我連個“我”字都說不出來了,唯一的想法就是後悔,從頭發絲一直後悔到腳趾頭。


    我從來沒有想過,到底鐘洋和蕭飛哪一個比較重要。更確切的說,我其實從未擔心過,蕭飛是否會不再理我。


    不論他怎樣恐嚇我或者真的懲罰我,最後還是會原諒我。


    雖然他對我使用暴力的白色恐怖,卻始終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我。


    我沒想過,真的沒想過。


    結果現在突然要我去想,竟然如此的手足無措。能言善道的巧嘴找不出任何一個自認為合適的字眼來向他辯解。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也不敢讓他自再看我。


    他放開對我的禁錮,啟動汽車,不停的加速,加速,快得讓我以為自己發了瘋。


    我把頭深深的埋在PaPa的肚子上,逃避著如潮水般上漲的傷痛。


    那不是我的傷痛,卻一直無情的拍擊著我心上的礁石。


    車悄然停下,蕭飛把我從車里拉出來。我向左右望望,發現是酒店的門口,于是討好的說︰


    “去我家吧,你還沒有去過——”


    “你家?”他不客氣地打斷我,像听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哪有什麼家,你不是早就被扔掉了嗎?”


    窒息。


    心髒在跳,全身的每一個脈搏都在跳。跳得那麼用力,仿佛就快從皮膚里沖出來似的。可我卻像一條被人從水里撈出來的金魚,奮力的張大嘴。


    周圍都是空氣,我卻要窒息而死了。


    蕭飛的臉上,眼里都蒙著霧,便成模糊的一團。我被他扯著,塞進電梯,再推進屋里。恍恍惚惚,直到他來搶我懷里的PaPa,才猛然醒悟。


    “不,不要!我要回家!”


    我抱緊PaPa,要往外跑,被他抓住,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回什麼家,你的家就是我的床!”


    他冷酷的臉上,幾乎結出冰碴來,又過來搶。


    我死死抓著,拼命大喊︰“你胡說,我有家!我討厭你!我要去找鐘洋!”


    他听到鐘洋的名字,更恨的咬牙切齒,拎起我的領子,正正反反狠狠摑了十幾個耳光。打得我一陣眩暈,PaPa就被他搶走了。


    我感到懷中一空,一下子緩過神來,撲上去要搶回來。他一腳踢開我,拉開窗子就把PaPa扔了出去。


    “不——”我淒厲的尖叫著,往窗邊過去,被他扯住頭發扔到床上。


    “你殺了PaPa,我恨你!我恨你!”


    我撕心裂肺的喊,拼命掙扎,腳下不停的亂踢,雙手在他的脖子上抓出道道血痕。


    他見按不住我,干脆騎到我身上,拽下領帶把我的兩只手綁起來。一面用力撕開的我衣裳,一面猙獰的笑︰


    “等我真正強暴了你,你再去找他哭訴吧,說不定他會更加可憐你!”


    疼!


    比第一次的時候還要疼。


    那時的蕭飛溫柔的像一汪水,現在卻像一片尖利的刀,不斷的撕裂我的身體,無情的戳上我心里最深的那道傷口。


    慢慢的,我什麼也听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其他的感覺都喪失了,只有那一點的疼痛清晰的歷歷在目。


    我心里數著那每一次的悸痛,像數綿羊,漸漸沉入夢里。


    在夢里,PaPa痛苦的對我說︰“我要死了,要死了……不要丟下我……”


    我伸手去抓它,一下子把它踫成了灰,落了我滿臉滿身,卻什麼也沒有。


    “不——”我驚叫著醒來,滿臉淚水。


    蕭飛想按住我,被我用力擋開。


    我踉蹌著撲到窗邊,清晨有霧,底下灰蒙蒙的一片好像空中樓閣。


    我的PaPa,我的寶貝。


    我掙扎著穿上衣服,跑出房間,沒有受到阻攔。


    酒店的後面是一池死水。


    我繞著堤岸仔仔細細的尋找,可什麼也沒找到。


    PaPa死了。


    它和我一起生活了五年,陪我說話,給我溫暖,趕走寂寞。


    我想起小時候在教會里養的小鴨子,小金魚,小貓咪,金絲熊,小麻雀,它們總是很快就拋棄我自己去死了。


    所以我養了PaPa,因為它沒有生命,它會一直陪著我。


    可是現在,連沒有生命的東西都會離開我,我還能相信誰?


    誰答應了永遠不變?


    誰又能守住誓言?


    我臉上青腫成幾塊丘陵,眼淚像兩條小小的溪,蜿蜒著,交錯著,頑強的流到它們的終點。我不敢去擦,因為只是輕輕踫倒就會刺骨的痛。


    天大亮起來,暴露出我的丑陋。路上的行人紛紛看我,我只想揀沒有人的巷子里鑽,不管它是通往哪里。


    小巷里陰惻惻的,前面明晃晃的出口,卻像怎麼也走不到。


    每走一步,都會牽動兩腿之間的傷口,我走得很慢很慢,慢得讓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之路,而前面那天堂的入口,總是離我那麼那麼的遠。


    我想,我大概會死在途中吧。


    我在心里暗暗許下一個咒,如果我能走到那出口,PaPa就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陽光那樣刺眼,在那陽光里沒有我的PaPa,我看見鐘洋正在發動他的機車。


    原來我是走到他家來了。


    他的家,曾有那麼一段日子,被稱作我的家呢。


    我閃身又躲回小巷里,做到地上等他離開。


    他見到我這副模樣會怎樣呢?是不是會哈哈大笑著說︰


    “小安,你又在玩什麼強暴游戲?”


    我把臉埋在袖子里,真疼啊,不知道蕭飛打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手疼?


    有個人擋住了我面前的陽光,他蹲下來問︰


    “小安,你坐在這里干什麼?”


    我不敢抬頭,怕他笑我,悶著聲說︰“我來跟你道歉,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氣了。”


    他笑了起來︰“那件事啊,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


    我不信,蕭飛氣的那樣厲害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消氣?


    說不定是打算從此和我陌路,才不想生不相干人的氣。


    “你罵我吧,別對我客氣。”我哀求。


    “你怎麼想挨罵?”他有點奇怪,“我是真的不生氣了,昨晚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當初是我逼你去蕭氏,你想報復報復我也是情有可原,不過你這個小腦袋還真厲害,想出這種折磨人的鬼主意。”


    “我……不是想報復你……”我說的吞吞吐吐,“我只是想你不要只是利用我,我想你能更重視我一點兒……”


    “我現在真的很重視你,別想太多了。”他模模我的頭發,說,“起來吧,地上太涼。”


    我哪敢起來,只好說︰“你忙你的去吧,我走的累了,坐一會就走。”


    “要坐也要到我家去坐,坐在這兒算怎麼回事?”


    他伸手拉我,我只好起來,一直低著頭,一味的推辭︰“不不不,我還有別的事,再見。”


    說罷,轉身往回走,卻被他瞧出破綻,一下子把我拉到近前。


    “怎麼回事?你的臉——誰打的?!”他驚詫的問。


    我把臉扭到一邊,要著嘴唇不說話。


    我怎麼還能說是蕭飛?


    我現在就是那個喊狼來了的孩子,誰還會信我?


    “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他不容分說就快步的拉著我走,我急急向前邁出一步,卻一下子撕裂了傷口,申吟了一聲跪到地上。


    “你——”


    鐘洋也來不及多問,把我抱回家里。


    “是蕭飛干的吧?”他一邊給我處理傷口,一邊問。


    我惴惴不安的問︰“你還會相信我?不怕我再騙你?”


    他微微笑著用棉花擦我的臉︰“我發現了一種鑒別你的謊話的方法。”


    “是什麼?”


    “等你下次說謊的時候再告訴你。”


    “洋,我再也不會騙你了。”


    “這一句不是謊話。”他笑呵呵的幫我蓋上被子,“不過等你一覺醒來可不要給忘記了。”


    我拉住他的手︰“不要走好不好?”


    “我要去上班呢。”


    “不要走,PaPa沒了,沒人會陪我了。”


    “PaPa怎麼了?”


    “它死了,摔死了,或者淹死了。”


    “好吧,我陪著你。”


    我看著他給同事打電話請假,然後坐回我的身邊來,才安心睡去。


    不知為什麼,只要鐘洋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做夢。


    一覺起來,已經是下午了。


    他給我端來吃的,問︰“PaPa的事是怎麼回事?”


    我給他講述經過,他便起來穿外套︰“PaPa不會死,我去給你撈出來。”


    “我也要去。”


    “你要好好休息。”


    “我沒事了,你用機車載我去,沒問題的。”


    他想了想,說︰“好吧,等你吃完一起去。”


    當我們倆從家里出來的時候,赫然看到蕭飛正等在門口,面無表情的靠在他的車上。


    不知等了多久,地上積了一大灘水,還有水不斷從他的身上和手里拎著的一個東西上滴落下來。


    鐘洋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迎面就是一拳,沒想到蕭飛連躲都不躲,咕咚一下向後仰倒。我嚇得慌忙跑過去,鐘洋也下了一大跳,蹲下去扶他。


    蕭飛緊閉著眼楮,我一邊哭著搖晃他,一邊對鐘洋說︰


    “你把他打死啦?!”


    鐘洋制止我再晃他,說︰“我根本還沒踫到他呢,他在發高燒,所以昏倒了。”


    我們倆七手八腳把他抬到車上,鐘洋坐在前面開車去醫院,我抱著蕭飛的頭坐在後面不知所措的哭。


    他的胳膊搭在座位下面,我去拾,發現他手里拎的,是我的PaPa。


    看那個小護士往蕭飛手上插吊針,我就氣的想罵人。一根針在那根並不是很細的血管周圍扎來扎去,好像永遠也插不進該插的地方去——故意的都沒有她這麼準!


    眼看蕭飛的手背上青起一大片,我真想沖過去指著她的鼻子,厲聲說︰


    “你,被開除了!”


    五年前蕭飛就是這麼干的,不過那是我是躺在他開的醫院里。


    在這里誰會听我的?說不定立刻被送到隔壁的大樓,那里是精神病區。


    當我在想象中解雇那個護士一千次之後,鐘洋叫來了護士長,要求換人。這個中年婦女見有人對自己的得意門生不滿,白眼一翻︰


    “目前人手不足,不能換人。”


    鐘洋見她態度惡劣,只好亮出殺手︰“我是警察,這個人是很重要的證人,耽誤了公務誰負責?!”


    護士長見多識廣,毫不畏懼,脖子一梗︰“我管他是什麼人,就算是我父親來了也要照章辦事!”


    “你——”


    鐘洋被噎得說不出話,我趕緊上前,指著床上的蕭飛冷笑道︰


    “你知道他是誰?他可是蕭氏集團的總裁蕭飛!”


    護士長的黑臉立刻發生了化學變化,飛奔著出去招呼人來。不到五分鐘,蕭飛就被從三人一間的標準病房轉移到獨立的貴賓病房,並由護士長親自出馬,為他上吊瓶。


    姜還是老的辣,護士長一針既準,我捂著嘴強忍笑意。


    原來蕭飛比她爹還親哪!


    鐘洋的臉色從剛才到現在就沒有正常過,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我替他說出心聲︰


    “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沒有立刻應和我,反而低頭沉思,半晌才抬起頭說︰“錢和地位難道真的就這麼重要嗎?我倒覺得能夠做自己喜歡的工作才是最快樂的。”


    問我這麼深奧的問題?我倒真要好好想想。


    我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說︰“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反正我既沒錢也沒地位,只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


    小偷。


    我心里說完後半句。


    “那麼,你認為他快樂嗎?”鐘洋指著蕭飛問。


    “他可快樂了!”我撇著嘴說,“錢和地位就是他的畢生追求。”


    “真是這樣?”鐘洋有點懷疑。


    “當然,我最了解他,他就只是個賺錢機器。”我積怨已久,終于得以發泄,“在他的心里,功名利祿永遠擺在第一位,別人只不過……”


    蕭飛真是個可怕的人,我的壞話還沒說兩句,就看見他“啪”的睜開眼楮,嚇得我連忙閉嘴,小心的察言觀色,不知他听到了多少。


    還好,似乎一句也沒有听到。


    他眨了眨眼楮,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在鐘洋身上定住,微微張開嘴,聲音有些嘶啞︰


    “是你送我來的?”


    鐘洋點點頭,我見他視我為無物,干脆自己擠上去邀功︰


    “還有我,他和我一起送你來的。”


    蕭飛只看鐘洋︰“這個人情我會還你,我不想欠你任何東西。”


    鐘洋搖頭說︰“你不欠我人情,我只想你快點兒好起來,我才好痛痛快快揍你一頓。”


    蕭飛並不生氣,只是頗有深意的說︰“鐘警官,恐怕最近你會很忙,沒空再管這種小事了吧?”


    鐘洋愣了愣,不再說話。我在一旁看著他倆,不知在打什麼啞謎。


    這時鐘洋的移動電話響起,他掛斷之後對我說︰


    “小安,我有急事要趕過去。”


    啊?不要啊!你走了我怎麼辦?難道要我和蕭飛單獨相處?他萬一又獸性大發怎麼辦?


    我拽著他的衣角,小聲哀求道︰“不要走,不要走,我怕……”


    鐘洋于是把鑰匙給我︰“這樣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我跟著他出去,走下樓梯,忽然想起忘記拿PaPa,忙回去取。剛一推開病房門,就發現蕭飛正站在窗邊,不知在看什麼。


    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不禁暗自後悔。


    沒想到他竟然起來了!如果讓鐘洋陪我一起回來就好了……


    他听到聲響,轉過身來,蒼白的臉色打上陰影,變成了一種令人心痛的死灰色。


    看到我時,他的眼楮亮了亮,我低下頭,指著晾在窗台上的PaPa,支支吾吾的說︰


    “我……我來拿PaPa……”


    他的眼楮又暗了,拿起手邊的PaPa,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終于遞給我。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飛快的拿回來,又倒退著退到門口,時刻堤防著他會不會再撲上來。


    房門關上的剎那,我看見他閉上了眼楮。


    到樓下,我對鐘洋說︰“你先走吧,我過一會兒自己回去。”


    他看了看我,嘆了口氣,說︰“好吧,你自己小心一點兒。”


    我點頭,他想了想又說︰“如果他又想對你……你就大聲喊,這里是醫院,不用怕。”


    我又點頭,他模了模我的頭發,轉身離開。我抱著PaPa,站在病房門外,猶猶豫豫的不敢進去。正在思想斗爭之際,門忽然打開了,蕭飛從里面跑出來,一眼看到我,不容分說就拉進屋去。


    他用力將我壓在牆上,不停的親吻。


    他的體溫高出我許多,炙熱的像在燃燒。


    我的傷被他激烈的動作弄得疼出眼淚來,昨夜的慘痛似又回來了。我拼命的抬腳,踢中他的小骯,他悶聲跌到,我轉身便跑。


    身後傳來可憐兮兮的聲音︰“小安,我為了你生病,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回頭,看見他正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揉肚子,立刻氣沖頭頂,沖到他的面前,指著自己臉上身上的青紫破口大罵︰


    “你這算什麼!你看看你把我打的!你不是人,只會欺負我!混蛋!王八蛋!”


    我一邊罵一邊哭,最後罵不出來了就只是哭。他站起來,把我攬進懷里。


    “小安,如果不是你先激怒我,我又怎麼會這樣對你?”


    “我知道最開始是我不對,可你為什麼不能學學人家鐘洋?鐘洋總會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就只會怪我一個人!自大狂——”


    我正痛快的控訴,眼見他的臉色又變綠了,連忙住嘴,向後倒退兩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生怕他又暴跳如雷。


    沒想到他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笑得我有點兒發蒙。他趁機又將我拉近,輕柔的撫著我的傷,問︰


    “還疼嗎?”


    “當然疼!不信你打自己一頓試試?!”


    我見他竟然不生氣,心想,榜樣的作用還真大!


    蕭飛太暴力,鐘洋又稍嫌嗦,看來以後要讓他們倆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


    我正暗自計劃,哪知蕭飛的手卻忽然向我的下面模去,語調十分︰


    “我是問你這里還疼不疼了?”


    “你!”我滿臉通紅,猛地推開他。


    真是孺子不可教!


    他愈發嬉皮笑臉起來︰“看你肯棄暗投明,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


    我呸!什麼棄暗投明!我是被你裝可憐給騙了,白白浪費這麼多同情心!


    你這麼過分的對我,我才不會被你輕易收買呢!


    我把臉一扭,做出不屑的表情,蕭飛誘惑的話語在我耳邊不斷回蕩︰


    “下個月我帶你去夏威夷度假,去看草裙舞,還有海龜呢……”


    “海龜?!”我騰的把頭轉回來,“你說真的?能看到海龜?”


    “當然!”他見計謀得逞,笑得愈發得意,“可不是海洋館里關在籠子里的海龜喲,你可以在沙灘上抱著它睡覺呢。”


    護士重新給他插好吊針,我坐在一旁生悶氣。


    可惡,又來這一套!


    雖然我是很想去夏威夷啦,可說一句“對不起”能要你的命呀!


    死要面子!


    然後我又罵自己,怎麼這麼沒氣節,為了一只海龜就輕易原諒他!他可是對你下了那麼重的手啊!


    還是鐘洋好,那麼溫柔,脾氣又好……


    可他什麼時候才能想到帶我去看海龜呢……他連听到“動物園”三個字都要念個不停,什麼你不是小孩子啦,不能總想著玩啦,要做點兒正經事啦……煩都煩死了!


    唉,他們兩個人怎麼就不能中和一下呢?既有鐘洋的溫柔,又有蕭飛的浪漫……


    啊!簡直幸福死了!


    我正想著,一個護士進來為蕭飛測體溫,我轉而忿忿的盯她。


    般什麼呀,十分鐘之內測了八次體溫,光輸液的速度就有不下十個人來查過!


    我看這個醫院里不論未婚的還是已婚的,只要有美貌,或者自認有美貌的女醫生女護士,都快來齊了。


    最郁悶的是,她們看我的時候總是面帶嘲笑!


    哼,要不是我被這個病床上的禽獸給“毀容”,你們誰都別想比過我!


    可是現在只有我自慚形穢的份,偷偷溜到診台去,買了一個大口罩帶上,只露出兩只眼楮在外面瞪人用。


    你,測體溫就測體溫,拋什麼媚眼呀,小心眼球扭傷!


    還有你,明明來查吊瓶的,模他額頭干什麼!


    然後我又瞪蕭飛,你燒成植物人啦?就這麼老老實實讓她模?


    還笑!笑什麼笑!大色魔!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等從夏威夷回來的!


    好不容易等到醫院的美女檢閱完畢,蕭飛的下屬不知又從哪得到了消息,一窩蜂的涌向醫院,慰問的,送禮的,請示指示的,報告工作的……病房儼然變成辦公室。


    我在蕭飛旁邊,想一個大石頭似的擋著,他們嫌我礙事,不停皺眉。我只好識趣的搬起椅子坐到遠處去。


    蕭飛一會兒講電話,一會兒下指示,忙得不亦樂乎。


    什麼嘛,要我留下來陪你,現在又忙自己的事,把我丟到一邊!


    看來我還是不如賺錢重要!


    我氣得站起來,打算找我的鐘洋去。


    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人。我一見來人,又立刻坐回椅子上去。


    我得看著蕭飛!


    眾人見岳詩紋進來,紛紛行禮,退了出去。她坐到蕭飛身邊,關切的問︰


    “飛,你怎麼好好的突然生病了?你父親很擔心你,又有事情走不開,特意叫我來看看。”


    蕭飛笑了笑,用眼角瞥了我一下,說︰“怎麼,難道你不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你看看,臉色這麼蒼白,要多休息。”她說著,取出手帕來為他擦汗。


    她的這種舉動在我看來無疑是公然的挑逗!


    我看得兩眼幾乎冒出火來。


    婬婦!沒節操!竟然勾引繼子!別踫我的蕭飛!


    蕭飛卻是一幅很享受的樣子,更加教我生氣。


    狽男女!奸夫婬婦!


    岳詩紋又說了幾句話,便轉身告辭,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奇怪的看了兩眼。


    看什麼看!


    哼,還好我有先見之明,戴上了口罩,否則給你看到我這張“丑臉”,還不被嘲笑死?!


    我也瞪著她,一直把她瞪出門去。


    等她一走,蕭飛就開始笑︰“小安,我的繼母特意來看我,你怎麼不為我高興?”


    我一把扯下口罩,怒氣沖沖的說︰“什麼特意來看你!她明明是收到了我——”


    糟糕,差點露餡!


    我忙閉緊嘴巴,蕭飛狐疑的看我︰“你說她收到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我一面敷衍著,眼珠轉了幾轉,說,“說不定她是來和警方接頭,出賣蕭氏機密!”


    蕭飛搖了搖頭︰“小安,我說過了,岳詩紋不可能背叛蕭氏。”


    你說得這麼肯定,一定是被她的美色給迷住了!


    我干脆做出嫵媚的表情,深情款款的望著他,發誓比過岳詩紋。


    蕭飛看著我,突然說︰“小安,我下次再也不打你的臉了。”


    混蛋!你再惹我,我可真要毆打病患了!


    我怒目而視,他肆無忌憚的捧月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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