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雪歌  第三章
作者:桑德拉
    “如果有一天世界已改變,當淪海都已變桑田,你還會不會在我的身邊,陪著我度過長夜?如果有一天時光都走遠,負月改變青春的臉,你還會不會在我的身邊,細數昨日纏綿……”


    為什麼又是這首歌?每當她心情郁悶時總會听到這首歌,林清雪感到隱約的頭痛。


    記得第一次見到韓子倫時,她帶著的小錄音機,播放著的就是這首歌。在音樂聲中,他緩緩地向她走來,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的瀟灑迷人。像是一個王子,她的白馬王子。


    “我對你一見鐘情。”他說。


    當時她的反應是怎樣,她不記得了,只知道那時的心跳幾乎跳出了胸膛。她對他,何嘗不是一見鐘情呢。


    她衷心希望那個踏著音樂,仿佛王子般向她走來的男人從此消失在腦海——但是沒有、沒有……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趙曉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或許她們講的故事更精彩。”林清雪淡淡地說,並沒有回頭。


    “是啊,很多版本呢!”趙曉晶坐在她旁邊,攏攏短短的頭發,“相同的一點是——那男人很帥。”


    無聲的笑算是給她的答案。


    “我來是告訴你,準備好了,馬上就要拍照了。”趙曉晶道。


    “我知道。”林清雪道聲謝。


    趙曉晶起身,到飲水機旁接了兩杯水,又坐回原位。


    “知道拍照的人是誰嗎?”她遞給林清雪一杯水。


    林清雪搖頭,“小景只通知今天有工作要我來。”


    “和星期前取消拍照的那對。”


    她輕輕皺眉,“刑先生和楊小姐?”


    喝口水,趙曉晶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言下之意盡在不言中。


    “他們——令人難以相信。”


    “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趙曉晶停頓下來,忽然皺眉一笑,“是誰說過這句話來著?”


    “不管誰說的,反正很正確就是。”她又接著說道,“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厲害的女人!”


    “為什麼不是厲害的男人?”林清雪笑問。


    “她明知道和那種人在一起不會幸福,卻還是飛蛾撲火一般,繼續完成他們的婚禮——女人一輩子最希望的不就是有一個愛自己的男人嗎?!那個男人……”趙曉晶搖頭,笑容中含著苦澀,“他顯然不是。”


    林清雪垂頭,雙手圈捧水杯,眸子沒有焦距地盯著裊裊上升水霧的杯沿。


    “飛蛾撲火?”她咀嚼這個詞,過了一會兒,才道︰“明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依然這樣選擇,即使決定錯誤,也只能怪她自己。”


    “或許,這是她迫不得已的決定。”趙曉晶說,更多的像是自言自語。


    側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林清雪淡然一笑,“曉晶姐,你是個有故事的女人喔。”


    “有人說,千萬不要說女人有故事,說女人有故事,代表那個女人有著相當的年齡。”趙曉晶將水杯放在一旁,“其實哪個人沒有故事呢?生存在這樣一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個故事啊!”


    沉默片刻,林清雪突然笑了笑,“只要不是傷心的故事就好啦。”太多人的傷心,會將空氣都傳染成哀傷的氣氛。


    此時,她覺得她們周圍的空氣似乎也有哀傷的味道。


    趙曉晶看著林清雪,輕輕嘆口氣,“傷心的故事在所難免,但傷心的心情卻是我們可以控制的。”


    謠言不可信,她知道。但是自清雪的眉梢眼底的輕愁,她還是可以看出今天來找她的男人,對她來說,關系絕對不一般……或許他就是那個使她有傷心故事的男人。


    避開她的視線,林清雪道︰“心情確實是可以控制的,雖然並不容易——不過對我來講,我更希望自如地控制手中的相機。我想,我該進攝影棚了。”


    ☆


    攝影對于林清雪來說,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不管拍攝什麼樣的相片,以何種心情,當相片洗出來呈現在她面前時,她是愉快的。她記住了這個瞬間,留住了這個瞬間。雖然這個說法有些自欺欺人,但是也不失為一種方式。


    透過鏡頭,那對新人擺弄著不知被多少人反復使用的姿勢。


    “!”她記錄下來。


    笑容燦爛的新娘此時在想什麼,她的笑容居然可以如此耀眼?她忘記擁著她的男人前些天正擁抱親吻著別的女人嗎?林清雪感到不可思議。


    不經意間,她看見新娘偷偷地看著正在和招待小姐談笑風生的新郎,目光流露出淡淡的哀愁。那樣的眼神,仿佛欲語還休。


    她選擇繼續婚禮,是因為愛嗎?如果是,那麼她的愛該是多麼深、多麼重!居然可以令她用一生的幸福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新郎凝視低垂螓首的新娘,在她迎著他的目光嫣然一笑之際,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地抱住她,目光中有一絲動容。


    按下快門,林清雪捕捉整個拍攝期間最真情流露的時刻。這個鏡頭是她最喜歡的,大概也是新娘最喜歡的。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林清雪嘴角輕揚,希望她可以贏得那場賭注。


    “清雪。”


    她緩緩回頭,看到一張此刻最不願見到的臉。


    “你的工作結束了嗎?”張任杰問。


    此時,他是隱忍的。他听說有男人來找她,听說那男人有多英俊,听說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他安慰自己不要多心,但是對于一個他追求近一年,仍對他不假辭色的女人,他完全沒有信心。


    “我們可以談談嗎?”他又問。


    她想了一下,“好。”


    “可以出去談嗎?”


    林清雪思索片刻,微微點頭。


    ☆


    “今天來找你的那個男人……是誰?”咖啡廳里,林清雪才剛坐下,張任杰便有些忍不住地問。


    “請問兩位喝點什麼?”侍者微笑上前詢問。


    林清雪想一下,“卡布琪諾。”


    “藍山咖啡。”張任杰迅速說,揮手示意侍者下去,“清雪——”


    “張經理,叫我出來就是問這個問題?”林清雪明知故問。


    “影樓里傳言說,那個男人正在追求你,而且你似乎——”


    林清雪嘆口氣,“其實,不管他是誰,張經理,這……都與你無關吧?也許我這麼說有點不近人情、不識好歹,但是……我不想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張任杰垂下眼,“我只是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張經理……”


    “盡避你對我冷若冰霜、不假辭色,我卻是……十分喜歡你,我一直守在你身邊——我以為有一天會感動你。”


    她明白他的心意,然而愛情里面,不是簡單的一加一,你愛我,我就愛你。


    “對不起。”林清雪輕嘆,“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我、我不喜歡你。”


    “那你喜歡的人是誰?今天來的那小子嗎?”


    “不是他。”林清雪冷淡地說。


    “你有喜歡的人嗎?”張任杰盯著她,她的眉、她的眼——好像啊!


    “不管怎樣,我不會放棄你。”他說。


    看著他,林清雪頓時感到一陣無力,“我只能說你是在浪費時間。”她起身,“對不起,我先走了。”


    “清雪——”他追出去,卻被端著咖啡的侍者擋住,狠狠地瞪一眼,他重又坐回座位。


    冬日的夜空連星星也透著涼意。


    林清雪呼出一口氣,白色的霧狀在空中四散,墨綠色的圍巾隨風的方向舞動,甚至女敕白的臉蛋也被寒風刮得刺痛。


    好冷的天!她有些瑟縮地將臉埋在圍巾里。


    在走到自家樓下時,林清雪看見一輛不屬于這里的車,但是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車,而是靠在車上的人。


    她停住腳,冷冷地看著他,完全沒有上前打招呼的意願。


    韓子倫緩步上前,輕輕發出一聲嘆息。


    一段時間里,兩人中間只有寒風在吹,最終,韓子倫首先打破沉默。


    “我想見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林清雪面無表情,“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非常非常的清楚。”清楚到令他頭腦不停地回憶。


    “那麼你就不該來這里。”


    又一聲嘆息。韓子倫目光深沉地凝視她,“我控制不住想見你的心情,我知道這樣做或許會帶給你困擾——”


    “困擾?不會。”林清雪堅決地否認,她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沒有困擾,你帶給我的只是煩惱、同事間討人厭的議論!”


    “清雪!”他瞪著眼楮,“為什麼對我如此冰冷?我們不是仇人——我們曾經相愛!”


    “為此我感到後悔!”


    “你……這話令人傷心。”


    她嗤笑,“你想我怎麼說?揚起一張歡迎光臨的笑臉,感激涕零地接受你所謂的愛。”他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覺得胸口被一堆說不清的東西堵住,堵得她心煩。


    “這樣你是不是就會傷心了?”她盯著他,目光俱是冷然。


    這是清雪嗎?韓子倫愣在原地,仿佛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從來沒見過的女人,“在你心里,我只是這樣的人?”


    他陌生的眼神令她心頭一震。


    “不是這樣嗎?”她反問,“八年前,你一句話也沒有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八年後,你再度出現,說要重新開始——你是什麼樣的人?你告訴我!”


    她直直地瞪視他,“你以為我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供你耍玩的女人嗎?你以為,只要你勾勾手指,我就得立刻點頭撲到你懷里?”


    “不是這樣的。”韓子倫目光沉痛,“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你,你在我心里一直是美好的……而且,當年——”


    “不要再說了!”


    “清雪。”他深深凝視她,“听我說,好嗎?”


    “我不想听。”她別過臉,望向別處。


    “清雪,對不起。”他繼續說,“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我沒想到這樣會傷害到你。我以為慢慢斷了對你是好的,我們之前一直有爭吵……我以為,你已經明白……”


    “你以為?什麼都是你以為,你很自私你知不知道?自私地認為你做的都是對的,自私地要重新開始一段感情!”林清雪搖頭冷笑,“我明白,我當然明白!在我苦苦找尋你一個月之後;在你鄰居告訴我,你搬走了之後;在你同學告訴我,你休學了之後;在我等了半年,仍沒有一個電話,一封信之後……是的,我明白了!”


    她的一番話令他呆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那麼痛苦、絕望。在他們分開後,他急于在美國聯系學校,尋找住所,忙得不可開交,他甚至只在偶爾空閑時才會想起她……


    直到韓子倫溫暖的大手覆上她臉的那一刻,她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劃滑的淚滴。


    “清雪。”他的眼神充滿憐惜。撥開冰冷的外殼,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


    林清雪擋開他的手,迅速擦干淚水。


    嘆口氣,韓子倫上前緊緊抱住她,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放開我、放開我!”林清雪掙扎。


    “對不起。”韓子倫埋首在她肩頭,“對不起……”他重復著,聲音令人心痛。


    “對不起?”他在說對不起?林清雪咬唇,淚水滑落。


    “清雪!”抬起臉,他看見一張梨花帶淚的容顏,一雙細長的美眸如夢幻般,朦朧淒美。頓時,他產生一股窒息的感覺,不能自已地吻上她的唇。她的抗拒並沒有止住他的吻,反而令他更深地吻她,直到無法呼吸。


    寒風繼續,離開他懷抱的林清雪頓覺冰冷刺骨,她的心也顫抖起來。


    “啪!”林清雪狠狠地甩了韓子倫一巴掌。


    五個指印清晰地印在臉上,韓子倫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沉,“你說得不錯,我是個自私的人,極度自私,而且傷得你很重,但是,”他抓住她的肩膀,“我會補償,用我一輩子的愛去補償。”


    林清雪定定地看著他,然後推開他的手,臉上已經恢復她慣有的淡然,“不必,一切都過去了。”


    “我的愛沒有過去。”


    “我的已經過去了。”她決然離去,不作絲毫停留。


    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背影,韓子倫的視線始終沒有移開。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像現在這般孤獨——孤獨地看著另一個孤獨的背影。


    ☆


    躺在溫暖的床上,林清雪翻來覆去仍是睡不著覺。過去種種景象紛亂地躍入腦中,一幕一幕,甜蜜、悲傷、歡喜、哭泣……擾得她的腦袋像要炸開一般。


    她努力地想將他們全部拋開,永久性地驅逐出她的記憶,但是不行,無論她怎樣努力,那些畫面依然縈繞著她,使她不得安心。


    輾轉反側許久,在她剛剛蒙起睡意之時,外面開門的聲音響起,不到一分鐘,門外又傳來摔破東西的聲音。


    她打開台燈,看看床旁的鬧鐘——十一點三十分。輕嘆口氣,她緩緩下床,打開門卻听見顏伶在黑暗中低聲咒罵。


    按下門旁的開光鍵,直到燈光驟亮,她才看清楚——顏伶坐在地上正準備抓起碎掉的玻璃杯,臉上紅紅的,一副委屈的小媳婦樣。


    “連你也跟我搗亂。”顏伶嘟囔。


    “怎麼喝這麼多酒?”林清雪上前搶過她手中的碎玻璃杯,三下五除二地收撿妥當。


    “嗝!”顏伶打個酒嗝,雙眼幾乎眯成一條縫,“你……你,清雪!我到家了?我到家了……你眼楮怎麼紅紅的?讓、讓人欺負了嗎?”


    林清雪笑著搖頭,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我送你回房間,你應該休息一下。”


    “不、不。”顏伶推開她,“我要喝水,我好渴……好渴。”


    “好,我去拿水,你先坐下……坐這兒。”林清雪將顏伶安置在沙發上,然後進廚房取水,待回到客廳,顏伶卻已不在。找了一圈,才發現她正捧著馬桶吐個不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清雪心疼地拍打著顏伶的背。


    擦擦額頭的汗,顏伶一把搶過林清雪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


    “哇!這是什麼?好酸!”她的俏臉皺成一團。


    “醋。”


    “清雪——”


    不到兩分鐘,顏伶又開始大吐特吐。


    折騰到將近一點,她的酒倒醒了不少、洗了個澡,然後窩進了清雪的被子里。


    “和丁居吵架了?”黑暗中,林清雪的聲音溫柔低沉。


    “那個混蛋!”顏伶悶著聲音說,“他居然把我一個人扔在大街上,理都不理我……唉,頭有點暈!”


    林清雪驚訝地側過頭,“他把你扔在街上不管?”難怪她會生氣。


    “嗯。”顏伶繼續面向天花板,“我不過是開玩笑說從來沒考慮過和他結婚嘛,至于那麼生氣?”沒有風度的男人!


    “小伶……你這是自作自受!”明明喜歡人家,還口無遮攔,講一些有的沒的。


    顏伶長長地嘆口氣,“可是,我真的不想這麼早結婚。你知道,結婚之後要承擔許多責任,收拾家務、伺奉公婆,還要生小孩——我一點也不喜歡小孩……很討厭小孩。”


    “你想丁居和別的女人結婚?”


    “不想。”


    “那麼,你想自己和他結婚嗎?”


    “如果不用承擔那麼多責任的話。”


    “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兩全其美的。”


    “我也明白,人生下來做每件事都是要承擔責任的——可是至少晚一點嘛!”


    空氣中浮著淡淡的酒氣,聞著聞著,林清雪感覺自己也有些燻燻然。


    每個人對每件事都要承擔責任。韓子倫八年前的出走是要逃避這個責任嗎?現在,他回來了,而且信誓旦旦地要重新追求她——他要補償——他要承擔晚了八年的責任嗎?


    不可遏制的,她的頭腦又浮現令她心煩的韓子倫。


    “……我的想法應該不算錯吧?”


    “嗯?”她想了一下,“只能說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想法……丁居大概氣壞了,不然怎麼這麼晚將你一個人丟在街上?小伶,錯過一個那麼愛你、你又愛他的男人,你不會後悔嗎?”


    “也不是很晚,我們七點鐘分的手。”


    林清雪啞然。


    “然後我一個人去逛商場,看見一對年輕夫婦正在逗弄他們的小孩,看起來很幸福——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小孩。逛到很晚,他也不打電話道歉……”


    “他是個沒風度的混蛋,對吧?”顏伶側過頭,又轉了回去。


    林清雪仰臉對著天花板。她的眼楮已經適應了黑暗,幾乎可以看清懸吊的燈飾,“你的話很傷人,什麼"從未想過和他結婚"——如果一個不真心愛你,只想玩玩的人,你大概不會喜歡吧?”


    她有些羨慕,同時也有些嫉妒。


    很長時間,她們沒有交談,房間里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


    “回來時,我看見一個男人。”顏伶輕輕地說,“靠在車旁,吸著煙,偶爾抬頭望望上面——如果丁居也像他一樣在樓下等我,我一定馬上撲進他懷里。”


    “一個男人靠在車旁?”


    “在樓下。”顏伶說,“高高的個子,半長的黑色外衣……看上去感覺好像很落寞。”


    是他!


    為什麼他還在那里?林清雪心情復雜地嘆口氣,她覺得心很亂、很煩……


    “我听說韓子倫在紐約念建築。”


    “他寫信回來說,他在國外過得不錯。”


    “子倫……似乎交了新的女朋友。”


    她無法忘記從別人口中得到他消息時的那種心痛,甚至比接受他們同情的目光更令她難堪。


    他的同學……應該向他提過她吧?


    可是他仍然沒有消息,連一句正式分手的話也沒有拋給她。


    “也許他和丁居不一樣……”林清雪輕輕的聲音拋在黑暗中,沒有任何回音。


    ☆


    “叩!叩!”韓子倫垂下頭,長長地嘆口氣。


    “請進。”


    “子倫!”韋西看看坐在床上神情疲憊的兒子,他連外衣也還沒有換。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她坐到對面的沙發上,“今晚的宴席你突然離開,你爸很生氣。”


    “媽。”韓子倫嘆息,“之前你們並沒有征求我的意見。”


    “可是你這樣做讓你爸很難下台!”雙方商議好的相親,男方竟然坐不到半小時便先行離開。雖說他有重要的事情,但這無疑令人尷尬。


    韓子倫有些心煩地撥亂頭發。


    “子倫?”韋西奇怪地看他,“你到底怎麼了?”


    “沒事……”韓子倫苦笑,“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可以嗎?我的心很亂,需要整理一些事。”


    “你遇到什麼事情嗎?”為什麼一貫灑月兌的子倫會露出這麼落寞的表情?


    “媽……”


    “好,我離開。不過,你最好想清楚明早怎麼對你爸解釋。”


    韋西走了,屋子里只剩韓子倫一個人,可是他並沒有感覺到安靜,他的心讓他無法安靜。


    清雪……他真的做錯了嗎?


    ☆


    七點鐘,韓子倫被佣人叫起來吃早餐。


    “昨晚怎麼回事?”他才坐下,韓繼園便沉著臉問。


    韓子倫抬頭,“昨晚我突然想起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對不起,爸。不過以後這類事可不可以先和我打聲招呼?”


    “非常重要的事?”韓繼園皺眉,“你現在是休假,又不是在工作中,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爸……”


    韓繼園打斷他︰“你給王家打電話道個歉,然後再約個時間見一面——電話里要好好說,知道嗎?”


    “昨晚不是道過歉了嗎?”韓子倫放下手中的杯子,從上桌開始,他還沒吃過一口東西。


    “子倫。”韋西出聲阻止他,然後遞給韓繼園一片涂好果醬的吐司,“繼園,吃完早餐再說吧,子倫還沒吃東西呢。”


    “是啊,爸,以後再說嘛。”韓子俞也出聲勸說。他看得出子倫的不情願,也看得出爸爸的勢在必行。


    他的妻子柳雲則悶頭喝著牛女乃,不出聲。


    “好吧,吃過飯再打電話。”韓繼園說。


    “爸,我回來是休假的,不是回來相親!過兩個月,我還是要回去的。”韓子倫知道韓繼園一直期望他留在身邊,參與管理公司的事,但是當年他離開,也就是不希望父親像對待子俞那樣也控制他。


    “現在公司越做越大,很多時候子俞難以分身顧及……工作的事你最好能考慮一下。而且在國內你學的不是金融嗎?多幫幫家里!”韓繼園雖然為兒子在國外闖出名聲而感到驕傲,但是心里最想的,還是希望兩個兒子在自家公司施展拳腳。


    韓子倫望著桌上的早餐,突然間沒了胃口,“我喜歡建築這一行,我想,我是不會改行的。”


    “這件事情可以慢慢商量,不過王家你是一定要去的。”韓繼園放下手中的吐司,看著他,“你大哥在你這年紀早就結婚了!你也該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不能總這麼混下去。”


    “王家我會去道歉。”韓子倫嘆息,目光中有一絲無奈,“不過終身我想要自己掌控。”


    “什麼叫自己掌控?如果任由你隨心所欲,不知你還會胡鬧到幾時。”盡交些外國女朋友,看著都別扭。


    “子倫,先交往看看,然後再作決定也不遲啊。”韋西沖他使個眼色。


    韓子倫看她一眼,沒作表示。


    “爸,我記得您要收購"建平"的,對嗎?”柳雲突然出聲,“近日它似乎要進行改制,我連夜做了一份建議,您要不要先看一看?”


    “是嗎?我以為"建平"沒意向出賣的。”韓繼園面露喜容,似乎將子倫的事忘在腦後,“快,拿到房讓我看看。”


    “好的。”柳雲笑笑,看了韓子俞一眼,然後和韓繼園一同上樓。


    ☆


    “哥,你和大嫂的感情看起來似乎不錯。”韓子倫道。


    韓子俞笑笑,“小雲她是個好女人。雖然外表上看起來好像很冷,可是她心地很好,工作上也幫了我不少忙,大家也都很喜歡她。在爸面前,很多時候她講話比我還有用。”像是剛才,他知道柳雲是故意岔開話題,將韓繼園帶上房。


    “看來你們的感情真的不錯。”韓子倫微微一笑,然後眉頭微皺,“我記得有一陣你們鬧離婚鬧得非常凶?”至今他仍記得子俞那時的痛苦表情。


    “是啊……大概是因為听從父母之命結的婚,下意識對小雲很排斥,覺得她什麼都不好……”回想當年的歲月,韓子俞有種說不清的酸澀。


    “你知道嗎?哥!就是因為看到你的痛苦,我才下定決心離開的。”韓子倫擺弄手中的牛女乃杯,“從小到大我都很崇拜你,因為無論做什麼,你都是做得最好的,得到最多夸獎的也是你,所以我一直想學你,做個好兒子……所以我念爸替我選擇的金融系,為畢業後進入公司作準備。”


    “爸一向最疼的就是你。”韓子俞微笑著,這個弟弟也是他最疼的。


    “我知道。”韓子倫目光幽遠,“不過,我看見了你因為選擇一個不情願的婚姻而痛苦,看著你和大嫂互相折磨……那時,爸又要為我選擇相親的對象——當時我才二十二歲啊!”


    “所以你暗地里準備好一切,一聲不響地去了紐約?”這些年他第一次听子倫提起過去的事。


    韓子倫點頭,“我要自由,我要掌控自己的生活,我不想……”


    “不想成為第二個我。”韓子俞接下他無法說出口的話。


    韓子倫看向他,“知道你一直過得很好,我真的非常高興……哥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


    “其實……爸這幾年改變了很多。”韓子俞嘆息,“相親的事,你慢慢向爸好好說明,我想他不會強迫你的。就像工作的事,他也沒有要你一定回來做。”


    扭動嘴角,韓子倫淡淡一笑,“我會好好向爸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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