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親……似乎病得很嚴重。”


    應該是更為嚴重的吧，因為怕她擔心而選用了比較溫和的詞語，看到萊斯沉重的臉，凱瑟琳心里忽然升起了這樣的想法。


    斯文從父親口中得知，再轉告萊斯，這期間至少也有半個月時間，那麼……她不敢再想下去。不願多想，不敢多想，只想著如何更快地回到格林，親眼見到母親安然無恙。


    因為奧西安的事，萊斯留在普羅處理善後，而她則由卡利護送回來。


    普羅戰船接近瓦爾貝耶港口使岸上的人一陣慌亂，紛紛做出戒備的舉動，但凱瑟琳無暇顧忌跟隨她的眾多猜忌防備的目光，從船上下來便找了輛馬車直奔格林首都蜜庫。


    千萬……不要有事啊。


    凱瑟琳坐在顛簸的馬車上，默默祈禱。


    “媽媽！媽媽！”


    將僕人遠遠地拋在後面，一進伯爵府邸，凱瑟琳一路狂奔到母親的臥室，將門猛地推開——


    “媽媽？”


    室內一切如舊，華麗的宮廷大床，精雕細刻的家具，花瓶插滿了的嬌艷鮮花。


    伯爵夫人坐在梳妝鏡前，被馬拉服侍著梳頭。因為听到女兒的叫聲而回轉過頭，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笑。


    臉色的確有些不大好，可也看不出“極為嚴重”的痕跡。


    “凱瑟琳，我的女兒！”伯爵夫人顧不得梳到一半的貴婦頭，走過去抱住仍氣喘吁吁的女兒，親昵地撫模那張涼涼的小臉，“都要想死我了，親愛的——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來的呀？一定受了不少的苦了，看你的小臉憔悴的，哎喲，心疼死我了。”


    “小姐！”馬拉跟在伯爵夫人後面淚流個不停，她也好想小姐哦。


    擦掉眼角的淚珠，“來，快坐下，讓媽媽好好看看你。”伯爵夫人拉她坐到華貴的木椅上。


    “您的身體……還好吧？”


    “唉！”伯爵夫人長嘆，“自從知道你被海盜擄走了，我的心就時刻提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博蒙伯爵主動提出交納贖金的時候，我的心才敞亮了一些，沒想到竟還是沒有將你帶回來……博蒙伯爵對你，可是情深義重啊，這些天，天天和你父親在商議救你的事。”


    “媽媽，您身體沒事我就放心了。”她不想再提雅克的事。


    伯爵夫人溫柔地笑，寶石一般的眼眸泛出光華。一看便知是長在深閨中的女人，溫柔、嫻美，有時又故作多情，是個有些裝腔作勢的典型貴婦人形象。


    “我已經沒事了，看到你，什麼病痛都沒有了。”


    “啊……”


    “凱瑟琳！”還不等她繼續說下去，雅克不知何時沖進了房間，露出驚喜的笑。身上穿著最精美的衣服，光鮮亮麗，“僕人去通知我們，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你真的回來了，真的太好了！”


    俊秀的臉上與萊斯同樣的藍色眼眸，卻沒有萊斯的那般幽深、多情。凱瑟琳視線越過已經在向母親道歉不該魯莽闖進來的雅克，後方是一臉嚴肅的父親，終于看見父親笑了，盡避笑起來也給人一種壓迫感，但，還是笑了……


    她終于回到家，可是，為什麼突然間好想萊斯……真的好想好想。


    “去談了兩次都是無功而返，最後一次，是動之以情，說你母親想你已經病得快不行了，想他們能夠多少理解一下，沒想到，竟沒有任何條件地放了你回來。”布洛利伯爵呷一口莓果酒，將杯子放在桌上，犀利的目光掃過桌前正襟危坐的女兒。


    依舊美麗的臉上，少了份原有的野性張揚，而多了絲風雨過後的溫柔沉穩。


    這是……好的變化嗎？


    “下個月，你們就結婚吧。”


    “父親？！”凱瑟琳震驚地抬起臉，絲毫沒有前兆、突如而來的一句，讓她大驚失色。


    “無論如何，雅克已經為你付出很多，他說過，將你救回後馬上就會和你結婚——不論發生過什麼事。”他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父親！不是這樣的，我根本——”


    “不要任性，你不是小孩子了！”布洛利伯爵鷹一樣的眸子注視著她，“你為了雅克才甘願留在海盜首領那里，這點我們都知道，那是因為你愛雅克。”


    “不，我不愛，我不是為了他——”


    “不，你是！我說是，雅克也認為是，那麼，它就是！”


    “父親，您知道我不喜歡雅克的，我對他一點感情也沒有，我和他結婚不會幸福的。”


    布洛利伯爵篤定地道︰“你會幸福的，只有和雅克在一起你才會幸福。”


    “我不會的！”為什麼一定要她嫁給雅克呢！


    “你們才是天生的一對。”


    “總之，”他一字一字地道，“不論過去那一段時間發生過什麼事，你都要忘記它——重新開始！”


    應該已經到了吧？


    或者，已經見到了她的母親……


    望著凱瑟琳時常趴著看星星的窗邊，萊斯輕輕地嘆口氣。從不知思念一個人的感覺如此痛苦，想象著她可能有的悲傷，卻徒然坐在距離她遙遠的方向無法安慰，哪怕一個小小的擁抱也不能給予。


    飄泊征戰了許久，沒想到第一次有女人進駐他的心便是永恆。


    第一眼起，他便被她迷住了心神啊！


    提著劍，威風凜凜的模樣，棕色的發絲飛揚亂舞，竟是那般的美好。


    “……我一定會回來的。”臨上船時，她堅定地承諾。


    也許她永遠不會知道，當時他的心里是多麼的感激，對上天充滿了感激，對她也充滿了感激。


    他的凱瑟琳，只屬于他的凱瑟琳。


    海爾卡敲門，走進來，“親愛的，都準備好了。”


    “你要……多保重身體。”


    “我知道的，媽媽，您也是。”


    暴雨狂風中，萊斯的戰船抵達拉夫羅島，即便是這樣的天氣，也有相當多的人前來迎接。


    “首領。”到了家里，卡利機靈地端上熱水。


    “最近有什麼事嗎？”萊斯接過木制的水杯坐下。問得實在有些敷衍，因為知道斯文會處理好一切。


    “一些鎖事都由區庭處理了，沒什麼重要到要送到這兒的。”斯文沉吟，“倒是听過往的商船在談論萊爾的事。”因為交通的不便，他也只不過零星听到傳聞，講身為海盜首領的萊斯回國後便殺了國王寵妃的哥哥，至于之後的發展，他一無所知，直到卡利送“那位小姐”回來之後，他才多少听到些內幕，“奧西安沒有難為你吧？”


    “國王陛下又有了新歡，被迷得神魂顛倒，連政事都顧不上了，哪還會有工夫管他！”萊斯嗤笑，“賠兩百磅金幣了事——雖然難免有些忿忿不平，但我相信他不會再做出格的事。”


    這也是他留在普羅的原因，他不能惹出事後，將麻煩丟給自己的家人，他必須確保家人的安全。


    “嗯，那就好。”斯文頓了頓，“可是，那個女禍……”


    “女禍？”微一怔，是斯文上個月所說的真言者留給他的話吧。


    也許女禍指的並不是凱瑟琳，而是……西格利德，還有艾娃吧，畢竟事情的起因是因為她們。他忽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應該沒事了吧？”斯文擔憂地問，淡眉緊攏。


    “當然沒事了……卡利，你送凱瑟琳回到格林有幾天了？”


    正琢磨著斯文所說的“女禍”究竟是何意，被萊斯一叫，卡利嚇了一跳，“啊？啊，有……快半個月了。”


    “嗯。”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派人去格林，看看有沒有什麼事發生。”


    “是，首領放心，保證一定完成任務。”卡利拍胸脯保證。


    “斯文啊，我們似乎也要開始新的航行了……”


    陽光溫暖和煦，黃澄澄的金子在太陽下十分耀眼，眯起了眼，卻沿著眼角溢出思念的情緒。


    “永遠不許摘下來。”


    看到這只手工精美的金鐲，耳邊他的霸道聲音便會一遍一遍地回響，好令人討厭，好令人……懷念。


    “小姐。”馬拉推門進來，將一小盤櫻桃放到桌上。


    小姐回來後，似乎變得奇怪了，比以往沉穩得多，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想事情，偶爾會盯著腕上精美的鐲子看上好半天，邀請的宴會也全部推掉不去參加。


    “夫人吩咐我送來，很新鮮，您多吃些吧。”


    放下抬高的手腕，銀色的盤子，一粒粒鮮艷的紅色圓粒，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凱瑟琳拿起一顆放在嘴里，吐出籽。


    “還好嗎？”馬拉問。


    “酸酸的。”


    “小姐，博蒙伯爵在和伯爵大人打招呼，馬上就過來了。”


    像是印證她的話，門外穩重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是兩聲清脆的敲門聲。


    “凱瑟琳！”


    凱瑟琳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望向面前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你好，雅克。”


    俊美斯文的雅克一向是貴族小姐們的最愛，不懂為何偏偏就纏著她不放，任她如何解釋要與他解除婚約，他都無動于衷，打定主意認為她是因為有他完全可以理解的難言之隱才拒絕他，並聲稱不會介意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她是因為他才會自願留在拉夫羅島上的啊，她還記得他講這句話時激動的神情。


    天，他們實在沒有辦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