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情債  第二章
作者:章情
    「喝了吧。你該上路了。」仿佛地底伏流傳來的聲音!老太婆用一雙青筋浮現的手捧著一碗清澈的湯水。水中漣漪不斷……她連忙搖手︰「呃,不用了!」


    「由不得你。喝吧。」粗嗄喝聲。


    她脖子一縮。這是什麼情況?莫名其妙的跑到這鬼地方來?像冰櫃似的冷颼颼,還有這凶婆婆……怪恐怖的!


    「莫再拖延了,陰界的一日可是人間的一年。若錯過了那人,可莫怪我孟婆啊。」


    什麼陰界人間?她比較好奇的是——「‘那人’他是誰啊?」


    「休再廢言,喝吧。」老太婆拿碗口逼到她唇邊。


    老人家就是小孩子脾氣,難纏呀!她接過碗,面有難色,忍不住還是想問︰「你說‘那人’在等我嗎?」心里有些慌慌的感覺,既然人家等著就別耽誤時間了。但「那人」是誰總要同清楚吧。


    「去了就別回頭。」老太婆說。「人問聚散不過是情債,緣起緣滅,緣聚緣散。總是無奈。今生,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造化?故弄玄虛吧。瞧這老太婆一臉陰森森的,還是快快擺月兌她走人吧。喝就喝吧……好苦!清透如甘霖的水怎麼是苦的?她怕苦呀!


    「苦盡會甘來的。」老太婆說,好像听見了她心里的苦嘆。


    「盂婆。魂魄提來了……」低沉森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回音繚繞宛若催魂曲。


    她嘴里含著半碗湯。打著主意想趁老太婆沒注意吐出苦水,倏然一聲「去吧」,她猛地踩空。大叫——「哇……哇哇……」好吵的聲音——「出來了!」


    「哎呀!寶寶怎麼會吐?!醫生,你快看看啊……」


    ***


    像跌下斷崖……汪寒搗著胸口,心悸未定地赫見對坐的人!


    他?!


    「做噩夢了?」男子抑不住必心地問道。


    她微蹙眉。將桌面上用來趴睡的軟枕扯到膝上,別見吧台邊和客人聊天的阿裴,悶聲問︰「你什麼時候來的?」阿裴應該叫醒她的!


    ‘‘你約我幾點?」他微微一笑。端起精致的瓷杯啜飲一口咖啡。


    三點!她看看牆上的時鐘,三點五十了。如果他準時不早到的話……也已經坐在這等她近一個小時了!


    「我不介意。」他看出她的懊惱,輕聲道。


    ‘我介意。」她不領情的回嘴。誰的時間不寶貴,他何須如此?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她開門見山地問︰「程亮廷呢!不要告訴我他忙得沒空見我。」


    男子靠進椅背里環視著「寒舍」的裝潢。「很特別的一家店,你是常客?」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並不惹人厭呀,但,她沒耐性陪他兜圈子。


    「你問的若是程亮廷那家伙——」他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她的煩厭態度而忍不住自嘲。「我想,他已經坐在你面前了。」


    她的眉頭又蹙緊了。他存心捉弄她嗎?


    她明顯的不悅讓他斂去了笑容,正色道︰「抱歉,昨天我趕著開會。現在,可以告訴我,找我什麼事了?」


    呵!如此年輕的程亮廷,她該驚訝嗎?


    才不。這個教授級的男人也該有四十歲了,竟有張二十來歲的面皮。她可不像那些花痴學生被他迷得團團轉。


    他的年輕外表是用鈔票堆砌出來的吧?她在心里再給他畫個又x,順道送他「膚淺」兩字。冷著臉。直接說出問題︰「我是h大的學生,上學期修了一門‘電影與社會’的課程。請問,程教授的評分標準是什麼?」


    這女孩是他的學生!程亮廷掩不住驚奇和好笑︰「既然是我的學生。何以不認識我?」


    「我並不是你的學生。」她很快的反駁。她沒上過他的課怎麼算是他的學生呢?他可別誤會她是他的仰慕者之一。


    「哦?」他揚眉。


    「我是說,我不認識你,那是因為、因為……」她急急說著又忙咬住下唇。哎哎!怎麼說……不能說呀,「因為你翹了整學期的課。」他灼燦的眼盯著她驀地緋紅的臉。


    她別開頭。哎呀!被他捉住小辮子,尷尬了。


    「沒什麼,學生翹課難免,講課的人無法引起你的求知欲,確實無須浪費時間。」他輕松說道。


    此話當真?她懷疑地瞅他。


    「想了解被當的原因,是嗎?」他也不想迂回,這話說得直接但溫和。


    唉!竟然有點失望。他該端出威嚴來教訓她這個翹課學生才符合腳本嘛,她也才能繼續對他反感呀,這、這?…-?這麼好脾氣的他,讓她不禁心虛了。她一堂課也沒上耶。


    ,「汪寒,是嗎?」他記得她的學期報告,洋洋灑灑的兩萬字令他驚嘆,也讓他對這位見解獨特的學生產生了好奇。可惜,直到期未考,她都沒現身。


    「你怎麼知道?」她沒告訴他名字啊!


    「你很有個性。」他嘴角一揚,眼神透著欣賞。


    諷刺人?她忍不住又懷疑了。


    「你不屑上課我無話可說,但不參加期末考卻質問我為何當你,你自認合理嗎?」他也想听听她的解釋。


    「你說我沒有參加期末考?」她瞪大眼楮,不可恩議的反問,他老兄說的是哪國語言啊?


    「你參加了?」他眉一挑,將問題丟回。


    「我有。」如果不是他的課排在星期一的第一堂,是她每個禮拜最累最懶的時候,她也不至于翹了整學期的課。所以她記得很清楚,期末考那天她是如何抵抗賴皮瞳睡蟲的,沖進考場的時候鐘響都敲過了,她拿到試卷埋頭就寫,根本來不及喘口氣呢。可那些題目壓根兒不用動大腦就能作答了,害她忍不住直打呵欠,第一個交上考卷,當然又趕回家去繼續睡大覺嘍。


    「確定?」他眼楮帶笑。


    「我更確定的告訴你,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早上八點十分,考試地點是中央大樓一。二教室。」她向來是滿不在乎的,但踫到這件事、面對他竟變得異常在意了。有些些跟他卯上了的意味。


    「你見到監考老師了?記得題型嗎?」


    「當然。那個禿頭老先生是你助理吧?長得又矮又胖的。」呵!靠臉皮吸引學生就了不起了,還問她體型。找個老助理襯托他的年輕嗎?無聊!


    他猝然發笑。強調︰「我問的是考試題型。」


    她又臉紅了,急忙說︰「就、就只有四十題選擇題嘛。」毫無深度的考題還敢問她,課名應該改叫「動物世界」吧。


    他還是笑,像她長得多可笑似的。


    「怎麼了?」她忍不住模模臉頰,懷疑自己多長了一個嘴巴、還是鼻子了。


    「我們整學期都在一?一上課,期末考也不例外,我親自監考。」他無意教她難堪,但確是如此。


    「你是說……我跑錯教室了?」她的臉火燒般漲痛起來。


    中央大樓的一?一和一?二教室是通識課專用的視听教室,兩間教室的門相對,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跑錯教室,她怎麼沒想到呀!


    他點頭,笑意汜濫。「你說的那位‘老先生’是動物系的名師喔。」


    她兩手支著額,將蕃茄臉垂得低低的。糊里糊涂的寫了別科的考卷,還敢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唉……糗了啦!


    「你還有何不滿?」


    她一震,他的語氣多輕松啊!


    混亦有道,糊涂被當是應該的,但她的隱私絕不容侵犯,教授也不行!她猛地抬頭,繃著臉道︰「將被當同學的成績公布出來,你不覺得很不道德嗎?」


    瞬間,他退去了笑容,嚴肅道︰「我不可能如此做。」


    「同學都知道誰被當了,難道是我吃飽撐著拿我的不及格成績到處宣傳的?」一世混名被毀了,她當然不開心了。


    他神情凝肅的思索一會兒,才道︰「送成績到教務處的工作我交給了助理處理,也許是他疏忽了。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了?」


    不是他做的好事?她很懷疑,但見他一臉誠意,這懷疑很快轉成了諒解,不禁擺擺手,恢復她的無所謂了。


    「算了。」她不想浪費時間在既定的事實上,能搞清楚狀況就夠了,沒必要背負得理不饒人的罪名。


    「這麼說,我們和解了?」他的眼神在她臉上探索著。嘴角緩緩上揚。


    她凝睇他,瞧他笑起來分明像個大男生,哪像大學教授啊。


    「不和解又怎樣?「存心挑釁他的好脾氣。


    「我會盡全力取得你的諒解。」她希望他如何做?他莫名的在意了。


    「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干嘛要我諒解?」她輕道。在他柔和的語句里迷惑了。


    「你對我不滿,不是嗎?」悄悄地,一雙亮眼在她臉上找尋著答案,他的目光會在此滯留?!


    「我有嗎?」她迎視他,意志不禁動搖了他是靠面皮吸引學生的偶像教授?不是吧……呀!豈只意志動搖了,她受誘惑似的要回應他的笑容!


    他專注的凝視教人心慌呢。她心跳噗通噗通地,卻壓低聲音故作鎮定地問︰「唉。可不可以告訴我,其他四個人為什麼被當?」


    她沉靜的氣質帶有獨特的清冷味道。這分獨特,極自然的讓他的眼神為之著迷,甚至熟悉得教他的心悸動奠名了!


    他驚訝心底的答案,表面仍是一徑的沉穩,回道︰「思考的開端是質疑,有本事的學生大可缺課,但報告和考試若無法表達出個人思想,我不認為同學有僥幸拿學分的資格。懂嗎?」


    有原則的!不睦有面皮沒大腦的教授?她偏頭微笑。從她的不屑、質疑列釋懷,他的態度始終坦然,怎能不教她欣賞呢,「好,從現在開始前嫌盡釋吧。」她不禁說道,前所未有的慷慨呢。


    「我們有前嫌?很嚴重啊!」他不可思議的揚聲。


    哎,應該感謝他的好度量的,可她說不出教自己難堪的話來。隨他的朗聲,她露出了編見皓齒,誠心說︰。程教授受學生崇拜不是沒道理的,我心服了。」


    「調侃我嗎?」她的笑容輕輕地觸動了他心里的某根弦……我呀,從小到大沒挨過老師的板子,沒見過不及格的分數,都自以為無敵了呢。原來呀。還有人當得了我。」她說得很自信、也很服氣……哈!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自戀?」


    「謝謝你告訴我。先生。自戀之人必有長人之處呀。」


    他笑著,不自覺地露出了寵溺的神色,打商量地說︰「要不你下學期再來修我的課,我讓你崇拜個徹底,也好讓我深入了解你的長處,如何?」僅是短短的交談,不足以滿足他對她的好奇,也不足夠她認識他。


    認識?!他再次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這是什麼心態?他們頂多是無緣的師生,需要進一步認識嗎?


    「不必了。」她連忙搖手,尷尬的笑笑。要她乖乖上課比登天還難呢,不小心再被當一次……呵!免了吧。


    阿裴換上一張唱片,取代了原來的鋼琴演奏曲。汪寒一听前奏便月兌口︰「astioesb!」


    「‘北非諜影’的主題曲。」程亮廷有默契的接說。


    她驚奇的眨眨眼,這年代喜歡老電影的年輕人不多了……不!他不年輕了吧?而且他開了一門與電影相關的課程。


    他炯然的限鎖住她的每個細微表情,那分熟悉感越益肯定了,仿佛……認識她許久了!連她不自知的寂寞,他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在她還沒出現前……「第一次見面是偶然、第二次是機緣、這次是約定,假若有第四次……我們可以算是朋友了?」


    他滿是磁性的嗓音輕竄進她的耳朵里,然,那字字片語卻沒能傳達至腦海獲得組織,忘情地凝望著他的笑容,她驀地傍覺——這男人,有著坦然又開朗的魅力呀!


    她無法想像他鎖眉的模樣,他燦亮的笑容是她見過最動人的風景呢。


    ***


    像電影的鏡頭,第一幕——飄雪的夜。


    她推開了大宅院的後門,奔進雪夜里……夜已沉、天寒冷,她來到拱橋上,雙手按著胸口,抑不住晴息,焦灼的眼尋找著、張望著……人呢?


    他人呢?她忍不住顫抖著。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按上她的肩頭,她猛地旋身,乍見溫柔的笑臉他道︰「以為你不來了。」


    「嗯,差點出不來了呢。」她吐吐舌頭。


    「怎麼?」他在她眼底找尋著答案。


    她將唇邊的話咽下。不願告訴他那指月復為婚的人今兒提親來了,爹娘開心得不得了,而她好不容易才進了出來。


    「如果我真的不來了,你還等嗎?」她仰著臉,發■問的金步搖增添了她的嬌柔。


    他眼神透著微醺,手指輕握那搖蕩的珍珠墜子。等啊……怎麼不等!


    她卻一把摘下簪子擲進雪地里。他很快地握住她的雙手,驚問︰「怎麼?」


    「不喜歡。」她蹙眉。那金步播是未婚夫帶來的定情物,娘要她為那人做了打扮呢。千金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上啊,眼前的他可知?


    他的手指輕點了她的翹鼻頭。「是啊,你這野丫頭難得像個姑娘家的。」


    ‥你真是了解我。」她賭氣的別開頭。他真了解,就不該再讓她煎熬啦。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強迫她面對自己。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她霍地推開他。轉身。


    在她轉身的瞬間,他的心仿若凍結了!他擒住她的手肘︰「說清楚。」


    「不說。」她倔強的不看他。


    「說!」命令的語氣帶著一絲請求。


    她猛地旋身環住他的頸項,雙唇輕輕吻過他,仰著一張堅決的臉說︰「我喜歡你。」


    他怔著。他視她如同手足、是摯友,但……他沒想過逾越這情份。


    他錯愕的表情令她寒了心,難過得只想逃。


    見她難過得紅了眼眶欲走,他反射地將她扯進懷里。唉!不自覺地早對她動了心,竟如今才驚覺自己的幸運啊!一個像至親、是好友的情人,他早該緊緊把握了。


    「我該怎麼做?」他的氣息在她耳邊廝磨。


    「讓我當你的妻子,我們一輩子不要分開。」她將羞紅的臉蛋埋進他的頸窩里,心里有了踏實。


    答案在他有力的雙臂上。不好的預感卻籠上她的心頭。除了漫天的飛雪和彼此的心跳,大地仿佛靜止般。在他懷里的她真希望時間就在此刻停擺了。


    ***


    「睡豬!」阿裴坐在汪寒對面,見她醒來就給她一個鬼臉。


    這晚。「寒舍」一個客人也沒有,兩個人閑到全身關節都快生銹了。


    「阿裴。我又做夢了。」汪寒單手托腮,慵懶的語氣有著求救的意味想想辦法阻止她英名其妙的夢吧。


    「老太婆又逼你喝湯了?」同樣的夢可以傲一整年,阿裴見怪不怪了。有次,阿裴問汪寒,那孟婆長得像不像冉姑姑啊?汪寒呵呵笑。說她想像力太豐富啦,不過……還真有點像哩,都是黑衣服,有鼻子有眼楮,而且……是她來到「寒舍」後才開始突發奇夢的。


    「不是。」汪寒一臉困惱的搖搖頭,那夢境像要傳遞給她什麼訊息似的,她不想知道不行嗎?


    「哦?那你夢見什麼了?」阿裴好奇的瞪大眼楮。


    她微蹙眉,回憶著夢境︰「嗯……有一對男女。他們穿著古代的衣服在下雪的晚上見面、擁抱……」


    「私會?有奸情!哦……春夢喔。」阿裴怪叫起來。


    汪寒白她一眼。「他們喜歡彼此,可是女生跟別人有婚約了。」


    「編故事啊?」阿裴揚揚手上的本子,汪寒將孟婆的夢和現在說的情節都寫在筆記本上了。


    汪寒繼續說︰「我昨天娩上熬夜打報告,後來……電腦螢幕突然閃爍了一下,好像電影的畫面,故事就在螢幕上搬演起來,也不管我想不想看……」


    「靈異事件啊!」阿裴驚嚷,汪寒是不會亂開玩笑的。


    「不是啦,我以為我還在打電腦,原來我睡著了。」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相愛咧?還有什麼指月復為婚的家伙哪來的?」阿裴懷疑汪寒和「寒舍」的另一位「怪卡」阿珂得了同一種癥頭——小說和現實不分,听者不被搞「轟」才怪咧。


    「我就是知道。那感覺……就像發生過的事情一樣。我還知道它會像孟婆的夢一樣一直‘重播’呢。」汪寒有氣無力地說。


    「好吧。相信你嘍。」阿裴愉快的找出剪刀和包裝紙。


    汪寒捧著沉重的腦袋發起呆。有人說夢是種預言,也有人說夢和夢者的潛意識有關。但她的夢就像電視劇一樣,連自己是不是主角她都不太肯定,就像被迫看了一場教人驚奇的戲碼。


    「你就繼續給它夢下去吧,夢到完美大結局再告訴我。」阿裴雙手忙碌,嘴上說。


    夢下去!是啊,她的夢像連續劇呢。雖然汪寒沒有夢見「他們」的過去,但,她竟然知道了「他們」的歷史。就像是她的記憶似的清楚——她,原是官家千金,為了解救受好人誣陷的父親,女扮男裝赴京面聖。


    他,是小王爺。屢次伐亂有功,糊涂皇帝賞識他,但也防備著他勢力強大威脅自己的江山寶座。


    她赴京途中。救了被皇帝派出的高手暗殺的他,兩人患難結拜,他帶她住進府邸,幫她洗刷了父親的冤情。而後,他得知她是女兒身。來不及傾訴愛慕,那個與她指月復為婚的尚書之子卻早一步求皇帝賜婚了!


    汪寒震驚不已,她甚至知道夢里的他來不及去提親了!結果……「發什麼愣啊?」阿裴喚她回神。


    汪寒看著阿裴,想著夢里模糊的身影……鄢男人,感覺好熟悉呀!


    「看。」阿裴將包裝過後的本子給汪寒看。


    「寒夢手札?」汪寒念出封面上的飄逸題字。原本平凡的筆記本,經過阿裴的巧手貼上了粉藍的碎花包裝紙當封面,就像精致的日記本。


    「把你的夢統統寫進這里面,感覺就不一樣了吧?」阿裴將本子交到她手上。


    汪寒掩不住歡喜的看了又看,愉快地點點頭,她要把夢境全寫下來。


    「阿裴,你真好。」阿裴不但長得俊俏可愛,潛藏的才華和優點更是常教汪寒感到驚奇。


    「那還用說。算你有眼光。」阿裴故作得意樣。


    汪寒伸長手輕捏阿裴的鼻子,阿裴握住汪寒的手,斜睨她,意味深長地問︰「唉,那個程亮廷好不好咧?」


    怎麼突然問?汪寒微偏著頭,想著昨天和她坐在這兒的男人。


    阿裴打量汪寒不自覺的微笑,故意寶里寶氣的說︰「後!那個程教授連我們‘寒舍’的鎖店之寶‘大塊冰山’也能迷惑喔,很厲害唷。」


    「什麼啊?」汪寒抽回手,笑瞪她。


    「那俊家伙干嘛教書咧,去當明星包管紅。」阿裴又說。


    明星?才不匿,明星是經過商業包裝的,程亮廷是實在而有內涵的人。雖然,汪寒不懂得欣賞男人的外表,但,那男人所散發的明朗氣質確實吸引了她。


    「陶姑姑說的‘債’大概就是這個吧。」汪寒的夢境和現實生活有著極大關聯吧?阿裴相信自己的直覺……嗯?」汪寒不解。


    「告訴你喔。」阿裴微傾身,神秘兮兮地說︰「陶姑姑啊,本來有個當醫生的未婚夫,可後來那個醫生到菲律賓去義診發生了船難……」


    「死了嗎?」汪寒驚訝。阿裴每天待在「寒舍」,且住在冉姑姑之前住的閣樓,有時听老客人說說八卦,有時從陶姑姑留下的東西發現蛛絲馬跡,對陶姑姑的過往總比她們清楚一點。


    「失蹤了。陶姑姑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開茶藝館,一等就是二十年,後!她以為她是林默娘啊。」


    「這地方有什麼特別?」難道陶姑姑和她的情人曾在此山盟海誓嗎?


    「能看見海啊。如果她的未婚夫葬身大海了,她就在這里陪他;如果他只是失蹤,她可以在這等他。一種心理作用啦。」


    「那她把‘寒舍’給我們,表示她放棄等他了嗎?」


    「誰曉得啊。」阿裴聳聳肩,不太認真地說︰「大概更年期到了,看待感情的態度比較現實了。所以說‘欠債的人很辛苦,討債的人更辛苦’。」


    「我還是不懂?」汪寒微蹙眉。


    「情債嘛。」汪寒的聰靈腦袋一旦遇上感情的事就遲鈍了,阿裴了解得很。


    情債呀……汪寒失神的點了點頭。唉!二十年的痴心等待,到頭來仍是一場空,不是情債是什麼!


    但,陶姑姑應該是欠債的那方嘛,怎麼會認為討債的人比較辛苦呢?


    抑或,兩情若是糾葛時,就分不清是誰欠誰了?


    「說真的,如果你的情債來了,你想逃嗎?」汪寒習慣拒絕人,當然算是感情上的逃兵啦。阿裴料準了汪寒會腳底抹油——逃。


    「不要。」汪寒搖頭。「我會很爽快的還債,最好誰也不要欠誰,既然是情債,能愈早算清楚愈好嘛。」


    「你以為欠債還錢啊。沒那麼容易還啦。」阿裴翻白眼。答案不但出乎意料,還像外星人的邏輯咧。


    汪寒偏頭一想。「容易啊,要我給他愛,好哇;要我愛他,抱歉,很難。有感覺就是有債務。要結婚也可以。沒感覺就拜拜嘍。」


    阿裴搖搖頭,開始同情「那家伙」了。「沒心的女人,愛你的人辛苦啦。」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招惹情債。」汪寒笑。


    「你不招惹,可是人家還債來啦。」真想一捶給她敲靈光點。


    「誰啊?」汪寒覺得莫名其妙。


    阿裴扯開嘴角。嘿嘿,等著瞧吧!


    ***


    h大的話劇社屢次在全國性比賽中月兌穎而出。新學期一開始。無須宣傳。大批菜鳥紛紛涌進了話劇社專屬的小劇場。和往年一樣,由于報名人數過多,不管新生舊生一律得通過測驗,才能成為正式社員,且全體社員以五十人為限。


    汪寒對團體活動向來興趣缺缺。但話劇社的指導老師是她的小說課教授程瑛,兩人結緣在汪寒進h大的第一學期,程瑛看過汪寒交上的一份小說報告後,建議汪寒到話劇杜「看看」,汪寒倒也不排斥。程瑛開通灑月兌得不像中文系的老古董,她喜歡。


    因為程瑛的護航,無須測驗,汪寒便成了話劇社的社員。


    這學期的首次社員聚會在開學後的第二個周末舉行。午後,汪寒姍姍來遲的走進小劇場——「各位學長姐大家好,我叫廖筱桐,是農經系一年級的……」一個瘦黑的女生正在台上緊張的自我介紹,因為汪寒的出現,廖筱桐停下了無新意的介紹詞。緊接著,狂妄的擊掌聲轉移了眾人的注意——舞台前方,一個長發男生站了起來,沖著汪寒調侃道︰「搞劇場的要則之一是遲到早退、低配合度嗎?大編劇?」


    「哪是呀!」尖細的女聲接口。「學長,你不要誤導學弟妹,話劇社的紀律是全校社團最嚴格的,除了汪學蛆,誰無故缺席遲到可要取消社員資格的。」


    底下的新社員七嘴八舌起來「真的假的?遲到就要取消社員資格啊?」


    「好嚴喔,她憑什麼有特權?」


    女聲又響,更為犀利的︰「咱們上年度的比賽能拿到全國性的首獎都是飪大牌的功勞。汪大牌有教授當靠山,沒實力又沒靠山的人就認份點,千萬別遲到啊。」


    「蔣佳艷,你有自知之明最好。說話那麼酸。小心嘴巴爛掉。」另一個女聲哼道。


    「劉亦涓!什麼叫我有自知之明?你把話說清楚!」蔣佳艷提高音量、扭頭瞪視圓臉嬌小的女生。


    「你都承認自己沒實力了,還要我說啥?」劉亦涓仰起下巴,杠上了。


    「我擔當的是女主角的重任耶,你咧?啥,打雜跑腿的敢說我……」


    「今天的戲碼不要是撥婦對罵,ok」調侃汪寒的男生及時阻止了一場女人戰爭。


    蔣佳艷哼了聲,扭身坐好。劉亦涓不甘示弱的朝她的後腦吐吐舌頭,再向汪寒招手,示意旁邊的保留座。


    汪寒筆直走去。即使成為眾人的焦點,她亦坦然。但,即將轉身落坐之時。她驀地一震,令人忽視不了的溫煦目光教她怔了——男子好整以暇的交插雙臂,嘴角微揚,與她目光交會的剎那濃眉一挑像問候。


    程亮廷?!上學期的客座教授到話劇社來看戲嗎?


    「汪寒,你背對舞台罰站嗎?」又是那調侃的聲音。


    汪寒猛地旋身。冷眼瞥過顏士禎,坐下。


    顏士禎,話尉社的最大贊助人、第一男主角,吟詩作畫、歌舞戲曲全懂個皮毛,憑著家境優渥,自以為是人人想高攀的翩翩貴公子。汪寒對他的觀感卻只是……哈!


    可笑!「看殺衛班」他懂不懂呀?


    長得唇紅齒白的男人,她以為只在魏晉六朝時期才有太太歐巴桑喜歡這型的女乃油男呢,偏這二十一世紀竟還有人迷戀這種潘安型的「蟀」哥!低調點也就罷,但人家公子自戀得很,用那張「粉面」四處招蜂,還領巾、低腰褲打扮跑到學校來引蠊。壓根兒不怕被人看死呢。


    若不是她視而不見的功力超強,準會因為這家伙倒盡胃口。


    顏士禎饒富興味的目光緊鎖著汪寒這女的,特別喔!嘿。她擺張撲克臉給他看,是埋怨他沒早點注意到她吧!


    蔣佳艷嗔嚷︰「學長,今天的戲碼也不是再見鐘情吧?」


    幾個小女生跟著蹬上汪寒——搞什麼啊!顏士禎是財經系的風雲人物,盡避風流花心,但人家老爸是建材商,公子哥兒長得俊美,搶著當備胎情人的女生多得是耶。不是說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嗎?汪寒都是沒人要的年級了。顏士禎會看上她?哼!笑話。


    汪寒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換了好幾種姿勢,挺直坐正肢體好僵硬,刻意放松又好懶散。她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但正後方的那雙眼楮呀……令她好不自在!她的心跳因而不穩了。


    怎麼會這樣呀?!


    ***


    「喂,你神游到天國去啦……劉亦渭硬是把汪寒拉起來。


    散會了?汪寒回神。發現老鳥們大多走人了。她微微地側頭。心跳噗通噗通地——唉……像失落什麼似的悵然,人家早走了。


    這不符合她的期待嗎?她期待……期待程亮廷等在那兒,汪寒迷惘的眼不經意地對上顏士禎。他邪氣的眼直勾勾地瞅她,撇下愛慕他的小女生朝她走來。


    汪寒忍不住用鼻子哼聲,甩上背包跟上劉亦涓。


    顏士禎當他的第一男主角,她高興就編她的劇,不高興大可走人,她不團結又怎樣,他能找她麻煩不成?


    ***


    汪寒頓下,跟身旁的劉亦涓確認︰「教授去美國進修了?」


    「對啊。其實程亮廷跟程瑛不只是師生關系,他們還是姑佷。程亮廷這回可是賣自己姑姑的面子喔,否則人家既然是b大的專任教授,干嘛來帶我jh大的小社團啊。」劉亦涓說的得意,她老爸也是h大的教授。她知道內幕是當然的啦。


    汪寒眼露懷疑,程亮廷跟程瑛是師生?還是姑佷!教人意外呀。


    「不信啊?喔對,你遲到嘛,所以你沒听到那群馬屁精全叫他學長啦。」直率的劉亦涓扯開大嗓門說。「他十年前是我們學校醫學系的高材生喔。你猜他現年貴庚?」


    「四十?」汪寒不經思索的回答。


    「虧你上學期編的那出愛情大悲尉讓我們獲獎咧。寫故事的人要善于于觀察人嘛。」劉亦涓是中文系最罩汪寒的人,這話不是虧她,而是提醒她別與世隔離的太離譜了。


    汪寒走人,料準了劉亦涓會追上來滿足她的困惑。


    丙然,劉亦涓存心要汪寒跌破眼鏡的大聲說︰「告訴你啦,人家才三十歲。」


    「三十?!」滿肚子的疑惑在發酵,她不愛八卦,但……那程亮廷令她忍不住好奇了……以為我唬你啊?」劉亦涓等了一會兒。听不到汪寒的回應。又逕自說︰「十九歲以h大資優生的身份插班進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然後是耶魯醫學院的碩士博士,還在什麼醫學中心實習一年,去年回國,受聘到b大的心理學系。這種人啊,亂恐怖的,一不小心會招天忌人怨,太傻了嘛。」


    「你調查他?」汪寒覺得奇怪。劉亦涓不是沒頭沒腦愛追逐偶像的花痴學生吧。


    劉亦涓翻翻白眼。「有空上網去逛逛吧。程亮廷不只在h大跟b大炙手可熱,好幾家大醫院都搶著要他咧。」


    為了他上網去!有必要嗎?汪寒失神了,鄢優質男人與她何干呀?


    「拜啦。我先走了。」劉亦涓擺擺手,朝校門口的重型機車奔去,那兒一個年輕人斜倚著車身。


    劉亦涓緊緊接著男友的腰,機車急速的飄離汪寒眼前……本來就是呀。誰都與她無干,誰都可以急速抽離她的生活。


    那程亮廷呀,是炙手可熱、還是燙手山芋都不干她的事!


    ***


    汪寒回憶著十五歲那年——她剛考上五專,提著行李要前往外地學校報到時,父母難得站得那麼近,難得關心起同一件事。


    在人潮擁擠的月台上,她面對著微窘的一對父母,有了荒謬的感覺;他們的婚姻是場錯誤,從她五歲就成定局的事實。何必再自欺欺人?


    「你們離婚吧。」上火車前,她冷淡平靜的送他們這個禮物。他們的冷戰不合她早麻木了,更厭了他們拿她當擋箭牌。與其給她一個假象的美滿,她寧可三個人各自擁有自由。


    丙然,她的一句話讓一對怨偶結束糾纏,成就了另外兩個幸福的家庭。


    現在,她的父母「各自」擁有一個家,各自給她添了弟弟和妹妹。


    這麼說,她不也等于有兩個幸福的家?她自問、又自嘲的笑了——與她何干呀!


    從專科開始自食其力,生病了不麻煩老媽照顧,窮斃了不勞煩老爸救濟。母親說她倔強,父親說她無情,誰曉得她只是怕了麻煩。


    連自己的父母都不願麻煩。難怪阿裴說她得了缺心癥,沒有心,所以無法愛人、也無法理直氣壯的接受關心。除非關心她的人像夏天天那麼死纏著、像阿裴那麼了解她,否則縱使是她的父母。最後還不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而放任她自生自滅了。


    —個人獨自生活了幾年,孤獨越益順理成章了。除了「寒舍」外,她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許,她會這麼孤獨下去……「吱!」緊急刺耳的煞車聲將她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汪寒猛頓下,側頭瞪視時髦的紅色跑車。


    「上車。」一個自信到臭屁礙眼的男子倚在車門邊。


    她忍不住又從鼻孔哼氣,別過顏士禎甩頭就走。


    不過幾秒,他霸氣的五指扣上她的手腕。


    「我哪里得罪你了?」顏士禎蜃邊噙著笑。這種矯情擺高姿態的女人不就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都來到她面前了,她還裝什麼?


    汪寒懶得回嘴、懶得掙月兌他的爪子,但忍不住可笑——他自以為是誰?想得罪她也得是她在意的人吧。


    見她揚起嘴角,顯士禎哼哼笑出聲。壞男人就是迷人,她哪能逃過他壞壞的致命吸引力啊。


    他拖著她到車門邊。拉開車門,伸展出一只手臂恭迎她上車。


    汪寒臉色一沉,冷眼別過他死抓住自己的魔挲。


    「信不信,我告你騷擾。」冷淡的口氣,不耐的眼神。


    顏士禎以夸張的速度縮手,嘻皮笑臉的叫︰「好嚴重的威脅啊!」女人就愛裝模作樣,他不介意陪她玩啊。


    般不懂他想干嘛,汪寒懶得多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顏士禎盯著她的背影放聲警告︰「我允許你小裝一下矜持,但磨光我的耐性,到時候我找別人去,你會後悔啊。」


    矜持?她笑。天大的笑話。自以為魅力驚人的家伙,太可笑了,是誰給他如此臭屁的自信的?


    自作賤的笨蛋女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月兌窗秀逗了才惹上壞男人,小說戲劇里的壞男人會增添劇情張力,現實中的壞男人只會增加愛滋病靶染力。


    壞男人的獵艷守則之一——欲擒放縱。顏士禎將油門一踩,自以為帥氣十足的飛車而去。


    汪寒不屑的想︰趕著去投胎也不會低調點。去!超級厭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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