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客  第四章
作者:嫣子危
    回到家里,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


    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明天的事自有明天來擋。


    早上醒來時第一節課已經結束,我坐在床上發呆,我在想我要不要去上第二節課?


    我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乏力。


    姚曦在大廳里不知在干什麼,弄得砰砰作響。


    終于忍無可忍,我沖出客廳,這姚曦到底在搞什麼鬼,就算他有驚世大發明,也不應挑這種時候擾人清夢。


    大廳里的場面何等壯觀,姚曦不知從何處撿來一堆破銅爛鐵,在那里堆砌航空母艦。


    “你又在干什麼?”我問。瞪著滿地的雜物工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咦,你醒了?”姚曦看見我似乎很高興,他說︰“快來看我改造得如何?”


    “改造?”我揉了揉眼,指著面前的東西問︰“請問閣下這不成形的佳作前身原為何物?”


    “你看不出來?”姚曦失望︰“有兩個輪子當然是自行車啊。”


    “自行車?”我諷刺地笑︰“有兩個輪子就可以管這叫車,街上隨手抓過來,十個有八個是女人,你不管她叫娘親?”


    “貝文帆,你不要小看這車子,”姚曦對我的嘲笑極為不滿︰“這不是普通的車子。”


    “是是是。”我說︰“這車子放在商場里展示的時候還只是普通的,它悲慘的命運自被你拆斷肋骨開始變得不平凡。可憐的車子不會叫,才可被你如此為所欲為。”


    姚曦不理會尖酸刻薄的我,繼續發揮那超乎常人的破壞力。


    我坐在一旁觀看,但頭一跳一跳地痛起來,顯然是宿醉未醒。


    姚曦興致勃發,象極淘氣的小孩,把完整的玩具拆開來又砌回去,最後總會得發現多出幾個零件不知來自何處。


    “那個是什麼?”我指著車子後面的裝備問。


    “發動機。”姚曦答。


    “在自行車上裝發動機?你打算拿這東西去參加格蘭披治方程式大賽?”我覺得好笑。


    “不,”姚曦頭也不回,說︰“我打算拿它去爬喜瑪拉雅山。”


    想不到這小子還有點幽默感,我忍不住要揶揄他說︰“同志,你忘記了我們的敵人是恆古不變的大自然,不如再裝兩只翼上去,我們好去飛越黃河。”


    “啊是,我怎會想不到?”姚曦知道我不懷好意,要挖苦他。


    我的房客繼續在那里施展天才的偉大構思,我痛苦地捧著頭問︰


    “姚大俠,請問這作品何時可以完成?”


    “快了快了。”他說。


    “快了快了即是幾時?”我又問。


    姚曦轉過頭來看我,笑笑說︰“快了快了。”


    真想沖上去掐死他,但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頭又痛得厲害,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安置自己脆弱的靈魂。


    去上課吧,第二節還沒有開始,我記得今天是趙先生的課,那位趙先生是個奇人,一上他的課全場學生皆似中了催眠,全部倒睡在夢鄉里,遠看象中了機關槍,全軍覆沒。


    下定決心,我抓起本逃也似的趕去課室。


    趙老先生不負所托,我在他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下睡得天塌下來也不曉得。


    下課的時候,一位以前的學長找到我,坐了下來。他問︰


    “小帆,你最近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下課就趕回家,可是在家里藏了可愛的女孩子?”


    可愛?那家伙算可愛?簡直是惡魔。


    “是,”我胡亂地答︰“怕你們搶了去,不敢帶出來見人。”


    “呵,平時一副拒人于千里的貝文帆也會為情所困?本世紀大新聞,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將為此而黯然神傷?”


    我幾乎睜不開眼楮,還要听這個混帳在這里口沫橫飛,亂用成語。


    如果不是看他還算得上是半個前輩,早從這八樓的窗子外把他丟下去。


    “有人看見你與本校名人出雙入對。”那學長說得意味深長,別有居心。


    “名人?什麼名人?”我問。


    “姚曦啊。你不知道?”學長似乎很驚異︰“貝文帆,你到底是不是這個學校里的學生?那姚曦在本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啊。”


    為什麼那麼出名?那小子又干了什麼壞事?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我不認識姚曦。”我說,企圖擺月兌這個煩人的學長。


    “不認識?”學長顯然有備而來,他並不相信我的話︰“有人見你與姚曦在失落天際跳舞直至凌晨。”


    失落天際?原來那家舞廳叫失落天際。


    “那是巧合。”我說︰“有人給我很多錢,叫我陪他跳舞,我便陪他跳舞。”


    那學長嚇了一跳,見我又想睡馬上抓住我,問︰“小帆,你竟做這種生意?”


    我幾乎要大笑起來,我不知道有哪個白痴會相信這種鬼話。于是我說︰


    “是,難道你是行家?”


    學長知道我在開他玩笑,生氣了。


    “我只是好心來提醒你,那姚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學長扔下一句,站起來,想了想又說︰“有人說你們還住在一起,可是真的?”


    我奇怪,這人為何這樣關心,我已經全醒,盯著對方的眼楮,我認真地問︰


    “你到底是看上了我,還是看上了姚曦?”


    那學長終于被得罪了,拂袖而去。我坐在那里想,真可惜,早知如此,一開始便應用這種方法打發他走。


    這個世界便是這樣子,你自己的事情總有旁人比你本人還要關心。大家都在等好戲上演,為何每個靈魂都這樣寂寞?


    第一次听人在我面前說起姚曦。感覺怪異。


    他們說姚曦是個名人,姚曦也說我是個名人。


    名人招惹名人,呵呵呵,真好笑,物以類聚。


    我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繼續夢蝶。


    夢里見到自己穿著一身的華服,站在禮堂里,身邊站著美麗的新娘子。


    我在牧師的祝福下為自己的新娘許下終生的諾言。


    牧師問︰貝文帆,你是否願意為自己的妻子放棄金錢,放棄名譽,放棄理想,放棄所有你皆認為值得追求的一切?


    我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娶她就要放棄這些?我與某人結婚,金錢名譽理想還有追求,這之中有矛盾的地方嗎?


    但在夢中,這都不重要,我只想用我最真摯的誠意感動站在身旁,那個將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我的女孩。


    于是我說︰我願意。


    那個牧師不相信我的真心,他問︰貝文帆,你可已想清楚?


    我不耐煩,轉過頭去,著實嚇了一跳。


    那個牧師為何這樣面善?


    我指著那個牧師,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來,大堂的那一邊有人大聲地說︰


    “我反對!我反對這場婚事!”


    我驚恐地看向來者,這來人大踏步向我的新娘走過去,一手便把佳人拉了過去,擺明是來搶婚。


    “你是什麼人?”我問,真是欺人太甚,我貝文帆的新娘也敢染指?!


    那人並無懼意,指著我說︰“貝文帆,我不會祝福你的婚姻。”


    誰要你這個程咬金來祝福我,我生氣地瞪著他,剛才背光沒有看清楚,現在視線穩定下來,我定楮一看,為何這來人也象在哪里見過?


    我的心突然一緊,連忙回頭看向站在上面的牧師,又轉過頭來看著站在我面前要與我搶婚的人,為什麼我面前會有兩個姚曦?


    形勢對我不利,當下我並顧不得思考,我出其不意,拉著新娘的手,突圍而出。


    我的新娘步履輕盈,隨著我一路狂奔而去。


    終于月兌離了那間古怪的禮堂,回頭一看,並不見有人追出來。我放心停下,但又覺得不妥,到底是哪里不對勁,我倒也說不出。


    身邊的可人兒裙裾翻飛,白紗飄揚。一直看不清她藏在輕紗後面的麗容。


    不知為何突然有不好的預感。我看著面前的人,下意識地向後退。


    丙然,那麗人輕輕地把面紗撓上去,與此同時,我失聲尖叫起來。


    “貝文帆!”我听見現實里有人大聲地叫我︰“起來!起來!貝文帆你這小子快給我起來!”


    我驚醒,滿頭滿臉的冷汗。


    惡夢。


    夢里面,除了我之外,所有角色皆由姚曦扮演。牧師,搶婚者,觀禮的人,路人甲路人乙,甚至……簡直嚇死人。


    “你見鬼?”把我推醒的人仔細地端祥我,問︰“作了什麼虧心事,把你嚇成這樣?”


    我瞪了來者一眼,不作聲。


    “你還真會睡,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那人笑︰“貝文帆,你要睡不如干脆到家里的床上去睡,干嘛要這樣子折磨自己,難怪要作惡夢。”


    我生氣,對他說︰“姚曦,你可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被逼來這里?”


    姚曦見我不高興,想了想,說︰“因為我吵到你?”


    明知故問。害我作了這樣可怕的夢,以後都不敢睡覺。


    “你來這里干什麼?”我問。


    “看你啊。”他說,理所當然。


    “看我?”我皺眉,他當我是什麼,關在籠子里的任人觀賞的珍稀動物?看我是要收錢的。


    “是,”姚曦說︰“今天我們去哪里?”


    “今天哪里都不去。”我說︰“我要回家。”


    “那麼今天要吃什麼?”姚曦問。


    吃什麼?是啊,要吃什麼。兩個不會做飯的現代人,真是現代的悲哀。還可以吃什麼,自然是西北風。


    “不如去吃日本菜。”姚曦說。


    “不如到日本去吃。”我說。


    “這種時候來不及買機票。”


    “買什麼機票,”我說︰“去買架飛機。”


    姚曦笑了起來,他說︰“貝文帆,你是個怪人。”


    敝得過你?我沒好氣地想。


    “你很喜歡錢,卻又討厭有錢人。”姚曦說︰“貝文帆,沒有人比你更矛盾,又清高又市儈。”


    真討厭被人這樣評論,還一針見血。


    我對他說︰“不是說去吃日本菜嗎?你請。”


    姚曦又笑了。他低了低頭,風吹過他額前的發絲,夕陽灑在那淡淡的發色上。


    如果我的心被牽動,那也是因為夕陽的關系。


    姚曦是個清秀儒雅的孩子,但那也只限于他安靜的時候。


    今天你會買什麼給我?姚曦打趣地問。


    我看了看天上,指著那個過早掛在黃昏天空上的淡色月亮說,不如這個。


    姚曦今天特別愛笑,他說,貝文帆,你越來越小氣。


    我也笑。說,姚曦是你越來越貪心。


    姚曦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你想要什麼?我問。


    姚曦沉默,他也不知道。因為他什麼都有,已經沒有欠缺。


    慢慢想,我說,想好了就自己去買。


    吃完飯,我與姚曦散步回家。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我們看見站在門外的那位婦人。


    我認得她,她曾問我是不是姚曦的朋友,同學,綁匪。


    她已經看見我們,站在原地耐心地等。


    我細心地留意姚曦的反應,這小子真是深藏不露,竟沒有任何反應。


    走近了,我向那婦人打招呼。她也禮貌地向我點頭,但目光一直停在姚曦身上。


    姚曦也向那女子點頭,叫了一聲︰“蘭姨。”語氣十分客套。


    那女子站在門外,姚曦低下頭來,似有所逃避。


    “你還好嗎?”蘭女士問。


    “還可以。”姚曦答。


    “回家嗎?”蘭女士又問。


    “再說吧。”姚曦也十分勉強。


    兩人似多年失散的舊情人,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一來一往,簡單扼要。我站在一旁觀看,正以為有什麼事情快要發生,這兩人卻又突然沉默起來。真是受不了。這街頭的好戲發生的地點與時間都不對,你拉我扯,你推我撞,旁人不知如何插手。


    熬人風度何等雍容,她象來時向我點頭示意,一語不發地離去。


    我站在原地,不可置信。


    就這樣?


    她來去匆匆,仿佛只是確定一下姚曦是否還活著,如此簡單。是責任,還是關心?


    姚曦目送婦人離去,松了口氣。我與這小子相處這許時日,未見他這樣緊張過。


    真是讓人感動,這婦人獨自站在這漆黑的街頭,苦苦等候,不知花費了多少時間,只為問姚曦一句︰你還好嗎?然後淡然離去,還不帶走一片雲彩。


    反觀之下,這姚曦象是吃了超合金,郎心如鐵。


    那一晚,我又失眠。


    我輾轉反側,都覺唇干舌燥,心緒不寧。


    走出大廳,只覺黑暗中有人坐在那里。


    “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去睡覺?”我問,順便倒了杯水。


    姚曦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人生短短數十年光陰,你用來睡覺?”


    我氣絕,現在三更半夜,人生與睡覺有何沖突?


    “啊是,人生的確苦短,不用睡覺,坐在這里冥想空靈浪費生命也是一大樂事。”


    “哼。”姚曦不悅,問︰“那你又為何不睡?”


    “因為睡不著啊。”我說。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難道睡不著還得要寫報告,申訴不得以的理由?”


    “我知道,你失戀。”


    “失戀?”我驚奇︰“我與誰相戀?”為何就連我本人都不知道?


    姚曦笑得不軌,他說︰“貝文帆,不必否認,已有人見到你與該女子親密地走在大街上。”


    “何時?在何地?誰是目擊證人?”


    姚曦呆住,沒想到我會這樣問,一時也答不上來。


    “你到底是听誰說?”我問,哭笑不得。


    這小子不是天生的情報站,道听途說,起碼听漏一半。


    “每個人都這樣說啊。”


    我已知道誰是元凶,看來看去都是那個被我得罪了的學長最可疑。


    流言這種東西實在厲害,一個傳一個,人人都那麼有創造力,加油添醋,多除少補,兜了一個大圈之後再度傳至當事人處,屆時蒼蠅已經變成大笨象。


    包絕的是,就連當事人也不知道這正是本人的故事,听在耳里還與旁人一同哈哈大笑。誰說不是,能與我親密地走在大街上的還有誰,自然是姚曦。


    但姚曦這小子毫無這種自覺。


    我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姚曦問,皺著眉瞪著我,當我是個神經病。


    是,此人曾答應要與我廝守一生,無論貧窮疾苦——在我的夢里。


    我想起了那天牧師還沒來得及問的問題,于是我繼續問︰


    “姚曦,你可願意嫁予貝文帆為妻?”


    姚曦用奇怪的眼神望我,要是在平時,我比誰都要介意這種玩笑,今天不知是撞了哪門子的邪,就連姚曦也害怕起來。


    “貝文帆,你有什麼問題?”姚曦問。


    “答錯了,”我說︰“你應該回答願意,或是不願意。”


    “你去死。”姚曦說,他生氣了。


    我想起了姚曦曾用這種方法作弄我,突然童心大發,我抓著姚曦,認真地說︰


    “姚曦,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姚曦受了驚嚇,一雙眼楮瞪著我連話也說不完整︰


    “貝文帆,你,你,你……”


    “我,我,我什麼?”我笑得不懷好意,欺身向前一下子把他按倒在沙發里︰“姚曦,不要懷疑我對你的一片真情!”


    姚曦無法應付這突如其來的境況,大叫著︰“小帆,不要!”


    他推開我,想逃,我一伸手把他抓了回來,他再度跌入我懷中。


    “貝文帆,快住手!”姚曦拼命阻止我︰“你要干什麼?!”


    我一定是迷失了心智,面前的人越是掙扎我越是興奮莫名,我說︰


    “姚曦,你也說過你喜歡我,不如就依了我吧!”


    姚曦眼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光茫,他突然冷靜下來︰“貝文帆,玩夠了,不要逼我對你出手。”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指著他哈哈哈大笑︰就憑你?


    不過現在我卻笑不出來。


    他是個危險人物,雖不曾親眼目睹,但那一次絕不可能是意外。要打架的話,我可打不過他。我雙手一松,懷里的人馬上逃了開去。


    黑暗中,姚曦目光閃爍不定,他一直看著我,我被看得渾身不自然。


    “貝文帆,”姚曦看著我說︰“不要再與我開這種玩笑,否則後悔的人會是你。”


    就算生氣也不用恐嚇我吧,我對他笑得十分無賴,我說︰


    “不,姚曦,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對你的心意,你會愛上我,你一定會。”


    姚曦渾身一震,並不欲與我爭辯。他安靜地退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


    那一夜,我依然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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