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毅雯一回到自己的席桌，安莉莉立刻湊了過來。


    “你實在夠好運的咧，竟然讓你模到我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二日游耶，哇!”安莉莉剛才很專心地在對自己的號碼，根本沒發覺苗毅雯被藍傲給“攔截”。


    “你沒看見總經理很不爽地捉住我嗎?”苗毅雯心里已經夠嘔的了，沒想到安莉莉這個白目到家的女人不停地“恭喜”她。


    “你是說藍帥總捉住你?!那麼他touch到你嘍～～哇，好羨慕喔!”安莉莉做出流口水狀。


    “他說要"處罰"我，安小姐!”苗毅雯胡亂攪動碗里的食物，一點食欲都沒有。


    台上的模彩活動還沒結束，听到隔壁桌有人大聲歡呼，唉，為什麼她就不能如願以償?


    “安啦，總經理只是一時在氣頭上，隨便說說而已啦!你往好處想嘛，可以跟這麼迷人的帥哥出游，等于是中樂透頭彩了。”


    “你可不可以閉嘴呀，我頭好痛。”


    “喔。”安莉莉識相地閉緊嘴巴。


    在對桌的藍傲，恰好看著愁眉苦臉的苗毅雯，這女人，真教他覺得既生氣又有趣，她真的很特別。


    “好了，各位同仁，模彩活動到此結束，但是各位不要氣餒，接下來的活動是歌唱大賽。我們采取現場即興報名，上台演唱的人自選拌曲，只要得到平均分數八十分，就能獲得獎金一萬元，評審是今天主管桌的高級主管們。今天公司可說是大手筆地回饋辛苦的同仁們，現在開始報名嘍!”


    原本郁郁寡歡的苗毅雯，听到這個“不無小補”的大好消息，全身氣力馬上恢復，她馬上舉手。“我要上台演唱!”


    “這位小姐不要急，要先來我這里登記喔。要報名的人請在五分鐘內都來登記，逾時不候!”


    苗毅雯的臉馬上像煮熟的蝦子般，紅透了!


    一旁的藍傲看了忍不住笑出聲，他氣歸氣，但仍是覺得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愛。


    “你真的要上台嗎?”安莉莉懷疑道。


    “雖然不是十五萬，不過不無小補，這是一定要去的啦!”


    “那就快去登記呀!”她動手推著苗毅雯。


    “那還用說!”苗毅雯離座，直接沖向會場最前方的台下，跟主持人報名。


    真可惜，她雖然是第一個舉手，可是不是第一個達陣的人，看來只有先欣賞別人的歌喉了。


    拌曲一首首的演唱著，她在台下安靜地等待上台，她好像是排第五位，已經有兩個人拿到八十分了，這的確給她不小的壓力，她也好想得到一萬元。


    “我們歡迎五號小姐上台演唱，她所要演唱的歌曲是——真心換絕情。”


    有沒有搞錯，唱台語歌?這歌名好像有點悲慘!藍傲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一、二、三、四，麥克風試音。”苗毅雯一上台就做出可笑的舉動，她竟在麥克風試音。


    藍傲的嘴角又不自禁地揚了起來，打從娘胎出來，他從沒在一天里笑過這麼多次，更不可能是因為一個女人而發笑。


    “小姐，我可以放音樂了嗎?”主持人忍不住插嘴。


    “可以，我只是想試一下音，免得影響我等一下的演唱品質啦!”她報以微笑。


    “喔。”主持人馬上幫她放了“真心換絕情”的音樂。


    隨著悲苦的音樂響起，苗毅雯旋即融入歌曲的情境里，哀淒地唱著這首頗能代表她此刻心境的歌——


    “不願相信我的真心～～最後換來一場絕情～～不願相信你的愛情～～彼尼阿冷～～不願相信我的真心～～最後換來一場絕情～～甘講天注定愛你一生～～真心換絕情換絕情……”


    她想起了男友的絕情，想著往後的日子她所要面對的，淚水緩緩地滑過她的雙頰。


    “啊真心換絕情換絕情～～”她閃著淚光的雙眼，因為太過悲傷而顫抖的紅唇，讓人看了都覺得好悲情喔。


    音樂已經結束，可是在場的人都無法理解歡歡喜喜又熱鬧的尾牙，她為什麼非要挑這首可憐兮兮的歌曲唱，而且還唱得慘絕人寰，令人不知該不該跟著她哭。


    “請掌聲鼓勵，唱得很好，非常的有感情。”主持人適時地打圓場，企圖把冷到不行的場子再次炒熱。


    終于台下有了回應，掌聲此起彼落地響起，站在台上的苗毅雯緊張地回以一笑，終于到了評分時刻。


    “好，現在我們請主管們輪流來打分數喔。”主持人說道。


    麥克風在主管桌上傳著，每個拿到麥克風的人都評了分數再將麥克風交給下一個人。


    “八十分!”某位主管說。


    苗毅雯的臉馬上顯露出掩不住的喜悅。


    “八十分!”另一位主管也打了同樣的分數。


    YES!苗毅雯在心中暗叫，祈求分數能再高一點。


    麥克風不知不覺中已經傳了八位主管，每個人都給苗毅雯打了八十分的安全分數，現在輪到第九位主管。


    “八十分。”他干脆地說。


    拜托，多給一分是會怎樣?!苗毅雯眼看成功即將來臨，可是又忍不住緊張起來，因為第十位評分人是藍傲。


    麥克風終于傳到藍傲的手上，每次他都當壓軸，不過他也是有給過八十以上的高分，所以苗毅雯還是對他報著一線希望，更希望他不要公報私仇啊!


    她不斷地在心里默禱，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只差沒跳出來，掉到台下嚇死一干人等。


    這關鍵的分數，足以主宰她的一萬元獎金是否能成功入袋。


    拜托嘍～～她以企盼外加祈求的眼神望向藍傲。


    “七十九分。”他微笑地宣布評分。


    原本緊握在苗毅雯手里的麥克風，直線掉落在台上，摔出好大的聲響。


    他是存心跟她作對嗎?連她想憑實力贏取獎金他也有意見，天理何在啊!她臉色灰敗著，想大叫也不是，想痛哭也不是。


    “請……請總經理講評一下，還有為什麼給七十九分這個敏感的分數。”主持人也替台上的苗毅雯叫屈，誰都感覺得出來，總經理是在報一箭之仇啦!


    “因為我不喜歡台語歌，所以扣一分。”他說出“機車”的理由。


    “什麼?”因為失去了麥克風，台下的人只能看著苗毅雯張大嘴，仿佛在無聲地尖叫。


    “還有，你可以下台了。”藍傲用麥克風提醒苗毅雯。


    “嗚……嗚……”苗毅雯乖乖地走下來，卻忍不住像個孩子似的邊走邊哭，像是弄丟了心愛的玩具。


    藍變態，竟然利用這個機會整她，讓她僅以一分之差飲恨，跟白花花的一萬元擦身而過，她真不甘心!


    “不要哭了。”安莉莉見苗毅雯開開心心地沖上台唱歌，卻哭著走回來，也覺得好心疼。


    “我不甘心嘛!”苗毅雯抽來桌上的面紙，不停地拭淚。


    “好啦，算是清消總經理先前的氣，以後他對你做處罰時，也許下手會輕一點。”安莉莉只能這樣安慰好友。


    “嗯。”也只能這樣想了，苗毅雯擦著眼淚。


    第六位演唱者繼續上台賣力地為一萬元獎金而唱，而不只苗毅雯無心欣賞，連藍傲也是。


    他看著她邊走邊用手背擦著臉地走回座位，傷心地拿著面紙擦拭停不了的眼淚，接受同事安慰的模樣，驀地感到萬分的後悔、心疼。


    他發現整她的成就感只維持了一下下，之後，其實一點都不爽!或許他真的太過火了，原本只是想給她一點顏色瞧瞧，沒想到竟令她如此的傷心難過。


    “總經理，該你評分了。”主持人好心提醒沒接過麥克風的藍傲。


    藍傲接過麥克風，煩躁地說了句︰“零分。”


    他別過眼，不敢再看苗毅雯難過的模樣，真希望尾牙快點結束，因為他快要坐不住了，今晚的他太異常，連他自己都察覺自己的心似乎有些失控。


    尾牙過後好幾天，因為藍傲尚未“通知”她，所以苗毅雯沒有如自己所猜想的被炒魷魚，得以繼續留在韋達工作。


    但是她每天心情都很不安，害怕隨時會被“處罰”。


    她那時會心直口快都是為了錢嘛!沒想到獎金沒模到，還模到了一個難搞的男人，再附加一項可怕的處罰。


    “有錢有希望，沒錢就絕望。”


    她是家里的獨生女，就算自己的處境如此不堪又悲慘，但老家還需要她按月寄生活費回去，父親前陣子輕度中風不能工作，母親為了照顧父親，現在只能在家做做手工貼補家用。


    這麼多年來，她一人北上念、工作，從不曾埋怨、絕望過。但這次狠心男友丟給她的難題，真的令她方寸大亂。她月薪兩萬八千，扣掉每個月必須寄回家的生活費一萬、房租八千、伙食費六千，每個月最多也只能勉強擠出四千元還卡債。她真的很害怕利息像雪球般愈滾愈大，把她活活壓死!


    而老天爺還吝于眷顧她，不但十五萬獎金沒模到，連眼看就要到手的一萬元，也硬生生地在她眼前溜走。


    禍起于自己，她也怨不了誰，誰教她誰不去惹，偏偏惹到自己的衣食父母——藍大總。


    他沒當場炒她魷魚就算不錯了，人家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欸!


    但一直坐在這里咳聲嘆氣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快快化悲憤為力量，最近部門多出一個行政職缺，或許她可以試著跟經理爭取看看，再多兼個差，希望能快點“錢”途似錦。


    打定主意後，一向是行動派的苗毅雯立刻朝經理室走去。


    “我有事想跟經理談，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她請示正在忙碌中的經理。


    “十分鐘不成問題。”陳臣成對她微笑著。“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也知道我向來最討厭人拐彎抹角。”


    “經理，我最近急需用錢，我們部門不是對外在招募新員工嗎?我想我能勝任兩份工作——”她面露無比的決心。“把那個職位也交給我吧!我會盡全力做好兩份工作，不會有失誤的。”


    “這不可行吧!畢竟一個人的能耐有限，你真的可以嗎?況且接下兩份工作後，你很快就會累垮的。”陳臣成自有顧忌。“到時很可能連你本來的工作都做不好，公司不就同時空出兩個職缺了。”


    “經理，你就讓我試試吧，反正我打字和做表格的速度很快啊，這部分的職務內容是我在行的，而且昨天你也看到了，我很缺那十五萬。”苗毅雯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陳臣成先答應她。“如果我做不來，會跟你說的，公司隨時可以再請人。”


    “如果你真的這麼缺錢，我就答應你吧，等會兒我就要人事部停止對外招募新員工。”陳臣成溫柔地對苗毅雯笑笑。在他眼里，苗毅雯就像是他的女兒一樣，活潑有朝氣，可惜現在失去了那股元氣。“但是千萬別太逞強喔!”


    “我知道，謝謝經理!”苗毅雯如願以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為了她無債一身輕的美好將來，她拚了!


    日子還是依舊忙碌，依舊死板不變。即使工作再忙，身體再疲憊，藍傲卻發現，他常常想起苗毅雯那張氣忿不平的小臉。


    他訝異地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她，而且竟然很想將二日游的獎項趕快兌現。


    是她的膽大妄為挑起了他想整她的決心，還是她身上那股與眾不同的“活力”，令他死寂的心有了波動?


    他只知道自己的厭女癥因她而獲得改善，因為他竟然能毫不猶豫地捉住她的手，一個美女的手!


    想起她白皙手臂的溫潤觸感，他不由地眷戀、回味著。


    想到她輕易地便消除他多年來對美女的厭惡感，而且讓他升起一股想了解女人的渴望，益發覺得她的特別。


    而他竟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在財務部……


    他沖動地按下內線，直撥財務部經理陳臣成的分機。“你進來!”這是他慣有的命令口吻。


    約莫過了兩分鐘，跟他分屬不同樓層的陳臣成，沒命似的快步趕來。


    “總經理!”陳臣成站在門邊，伸手朝未掩的門板輕敲幾下。


    “進來吧!”藍傲下令道。剛才林維科已經內線通報過了。


    “總經理，請問有什麼事要我處理?”陳臣成戰戰兢兢，因為他向來最保守也最乖，很少被藍總傳喚的。


    “財務報表什麼時候可以給我?”藍傲以慣有的冷傲口氣問道。


    他很想直接問他有關那位女員工的一切，但是，這好像有失身為總經理的身分。


    “已經在我那兒做最後的審核了，OK之後就可以呈上來。”


    “那……那位得罪我的女員工，她叫什麼名字?工作情形如何?”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


    這實在太不像他了!竟然會對一個美女感興趣，而且還是個得罪他的美女。


    可是不問陳臣成，他還能去問誰?


    “總經理，你是要處罰她嗎?其實她是個好員工，上班認真從不曾遲到或早退，對同事親切有禮，我們大家都很喜歡她，她那天會這麼沒分寸，其實是有苦衷的，你就大人有大量——”


    “你說完沒?”藍傲挑著眉，臉色微怒。


    這個向來對他最唯唯諾諾的陳臣成是怎麼了，才一提到那位女員工，就一副深怕他會欺負她似的，一直幫她講好話，這麼護著她，讓他覺得很不是滋味。


    “總經理，對不起，其實你要處罰她我是沒資格過問的。”陳臣成被藍傲這麼一問，頓時冷靜了下來。


    “你是越權了，你只要把我想知道的，明白說出來就好。”藍傲緩下口氣，等著听有關她的資料。


    “除了剛才說的，她是個好員工以外，她的名字叫苗毅雯，最近還接了另一份行政工作，因為工作量有點大，所以比較常加班。”陳臣成恭敬地報告。


    “沒事了，財務報表快呈上來，你可以出去了。”


    “是，總經理。”陳臣成模模鼻子走了。


    藍傲坐在皮椅上陷入沉思——


    她加了好幾天的班了?多兼了一份差?都是為了錢嗎?


    想起她在台上鬼哭神號的那一刻，說什麼她需要錢，不要他這個獎項，或許她真的非常缺錢，竟然有一絲後悔爬上他向來冰冷的心……


    隨即又想，有沒有搞錯啊，是她先惹火他的，那一萬元因他而lost掉也是應該的，他在自責什麼呀?


    她要兼幾份差不關他的事，要加幾天班也不是他的事，那……他找陳臣成問那麼多做什麼?


    對了，只是為了想把獎項兌現，盡到義務罷了!


    應該只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