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難纏  第五章
作者:蕭磊
    “你明天一早就要去殺了那個……啊,不好意思,如果我說,想請你將大腿擱回去一些,你可會生氣?”困難地輕抽暖被下被纏壓的雙腳,方瞳蜷在窄床內側,有點不安地試探。


    雷續斷在生氣,他知道。自從晚膳前向店家汲了盆水上樓後就沉著臉,說話又凶又狠,動作舉止粗魯不耐煩。究竟發生何事他不明白,只知道若不想被吼得焦頭爛額,說話還是小心點。他是笨,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可……他被雷續斷不小心伸過來覆在身上的重臂長腿勒得實在難過,自願朝地上打地鋪又被一口喝否決,兩個男人只得擠在一張狹窄的床板上,他真的……不得不開口了。


    “續斷……”


    “我收了人家一百兩黃金。”如果是關于明日行程,他認為這個答案足夠表示一切。狀若無意地動了動,霸氣十足又溫度極高的手足並未收回去,反而又朝方瞳平躺的位置過去一些。


    “哎呀,變得更擠了。”方瞳低叫,不得不將原本仰躺的身子側向他,兩人直接面對面,一股熱氣倏地襲上,他只道是房小床窄、空氣不流通的悶窒所致,壓根沒發覺板臉許久的雷續斷早已放松眉頭。


    “擠?會嗎?”他渾然不在乎,突然拉過方瞳閑得沒處放的一只手臂按置自己腰上。


    “哇啊,好怪,這樣好怪!”


    “我說不會,床很小,兩人不貼近些,你存心教我半夜滾下去,是嗎?”眯起眼,口氣隱含威脅。


    嚇得方瞳不敢隨便抽手,滾燙不安也只得放在原處,“不是不是啦。不然,咱們交換,你睡里頭我睡外頭,半夜就算會滾下床,那也是我,這樣……可好?”方瞳急急爭取,哪里瞧得見雷續斷如山體格的背後,留出愈來愈大塊的空處,而兩人所能使用的床面,自然愈來愈小。


    “我喜歡睡外側。”


    “這樣啊……為什麼?”看來是沒希望了。


    “上茅廁喝茶方便。”


    方瞳一呆,“你……大半夜的,要上茅廁去喝茶?”這是什麼怪異的生活方式?瞧都沒瞧過。咋了咋舌,愣愣瞥見雷續斷像是極力強忍狂笑的顫抖,他縮了縮肩。


    狂笑?怎麼可能?他大概是感覺錯了,這般的情形,只有可能是雷續斷已經氣壞……氣到發抖,比較合理。


    輕咳一聲,掩去忍不住偷笑的音調。“是上茅廁或喝茶比較方便,你懂是不懂……嗯嗯,我快朝後翻下去了。”昧著良心又扯出抱怨,龐然巨體話沒說完,便再次向內側壓去,兩個身體在眨眼間近貼得密不透風。


    一股燥熱倏地攀上方瞳莫名微紅的臉。


    “我……不太舒服。”太熱了,悶得他心跳加速,頭昏眼花。


    “是嗎?那,這樣如何?”鐵臂猛翻,瞬間已將方瞳牢牢固定在自己躺平的胸懷上方,一時之間,大眼瞪小眼。


    “我、我我我……挺重……”楞了數秒,方瞳才嚇得回神,倉皇失措地想爬離那片寬厚胸膛。


    雷續斷只手按住他。“不會。”


    “可是,我是男的。沒有兩個男人會成這姿勢睡覺吧……”


    “你又知道了?告訴你,在咱們老家山上,兩個男人抱在一塊兒睡是天經地義、稀松平常,有什麼好大呼小叫?沒見識。”


    啊啊,真是……真是漫天大謊呀。他計謀得逞,開心得想笑,是真的想笑,嘴角卻因月復上的輕扭而僵住,一股深沉流瀉在神色復雜的眼中,他痛苦地閉上眼,耳畔卻闖進方瞳驚訝的呼叫。


    “肯定是我太重了,瞧瞧,壓得你喘不過氣了是不?不行不行,我還是別趴在你身上的好……”又手忙腳亂開始想要離開。


    “你煩不煩?!”粗咆迸出,雷續斷瞠開眼,兩掌定定鎖在方瞳的背脊上。“動動動!你就不能安靜些嗎?扭來扭去誰睡得著?”這等來勢洶洶的猛烈欲火,大概會折騰他一夜不能成眠了。王八蛋!他是罵自己。


    方瞳眨眨疲累的眼,顯然誤解他的意思。“啊,是,我這樣喋喋不休擾你睡眠,的確會影響你明日體力,沒了體力等于沒了精神,沒了精神也就失去打斗意志,失去打斗意志相當于……”


    “安靜,睡覺。”雷續斷揉揉額側,腦子有些隱隱作痛。再不出聲制止,他這一夜非但得熬欲火焚身之苦,順帶耳根還不得清靜。


    合上嘴,方瞳最後答了一字。“是。”


    “很好。”滿意地拉整被子,唇角帶笑看著胸前那張無瑕臉龐上的羞赧與不安,雙手一攬,結實又溫暖地將人摟在懷中,無視方瞳毫不具影響的輕微掙扎。


    夜風在吹,吹動了窗框,喀啦聲傳來,方瞳終于宣告放棄想爬離他的念頭,安靜趴在大片厚實的胸懷上頭。其實,他承認,這般姿勢睡覺是很舒服的。


    “續斷……”雖然舒服,可卻有一小小缺點。方瞳小小聲喊道,沉重的眼皮已經快合起。


    “干嘛?我不是叫你快睡嗎?”


    “我知道,可是……”呵——先打個呵欠再說。動了動,確定腿間的確有個突起令人頗感不適。“只是想問,你腰間可有短匕忘了取下,就在咱們這間,抵在我腿上……”又呵了一聲,來不及等雷續斷回應,沉睡的規律呼吸已經回蕩房中。


    雷續斷笑了笑,將他獲得更緊,稍嫌紊亂的氣息中透露出憐惜。雖然欲火中燒,急切渴求地心癢難忍,卻只是把唇輕緩印在上方瞳額際,暖暖的、柔柔的……陶醉其中,竟也平息了下月復的熾焰火苗,深深一呼吸,直覺不再疼痛難熬,


    只是這般擁摟懷抱,他便滿足了?!雷續斷微訝,隨即了然釋懷地微笑,環握的掌心,多了分溫柔。


    從輕掩的小窗望出去,可見明月點星,晚風涼颯,輕掃樹影拂晃,搖搖蕩蕩,映在小窗半透明的糊紙間,映出一片交錯橫縱的陰影,繁疏自致,就像畫。


    難得暫且忘卻身負一寨子的重責壓力,正想閉上眼,屋瓦上傳來的細碎腳步聲,燃起才正放松的警覺。


    俐落緩柔地放下方瞳,他下床抄起劍。


    “你就是雷續斷?據說元鎮王府派來解決我的小角色?”屋瓦上,一名表情邪氣森冷的刀疤面男子執刀陰笑。


    雷續斷淨顧拭劍,單足立于檐角。“是角色。小不小卻由不得你評論。還有,注意你的措詞,我不是被"派",人家出錢相托而來。”平靜的臉上沒有喜怒,只有一層薄薄殺氣。


    刀疤男子狂妄口氣再度喝道︰


    “小角色,你收了人家多少錢?”


    “一百兩黃金。”


    “什麼?”刀疤男子甩動利器,冰涼的刀面映上月輝,刺目冷光抖射在兩人對峙的客棧瓦上。“元鎮王府吃過老子不少虧,竟還敢這麼小看我。折兵損將又賠了密函,就值那麼點金子?”


    “是我覺得你就值那麼點。”收起拭劍的軟巾,雷續斷開始步向對方。“倒是你挺合作,等不及便自個兒親自送上門來受死,不錯。”


    “呸!”刀疤男子不屑地射了口唾液,抹抹嘴,揮起大刀。“老子是提早來解決你。”重重踢踏雙腳,引來雷續斷含怒透狠的眯眼。


    “勸你,足下放輕,我可以考慮讓你去得痛快。”該死,方瞳在下面房里睡得正熟,數天來好不容易能安睡,他可不希望又被吵醒。


    男子抖著丑惡刀疤,哼哼邪笑。“憑你也配勸老子我?別說沒提醒你,我這把刀砍過生人無數,你識相的跪下來給老子磕三個響頭,保你來不及叫痛就頭落地,怎……嗚啊——”一聲痛呼慘叫,驚懼地對上雷續斷閃著殘酷的眼。他、他是幾時靠近的?


    掏出軟巾擦了擦劍面血漬,冷冷瞥向被他一劍劃出大血口的刀疤男子手臂,雷續斷發出輕笑。


    “王八蛋!”對方爆出狂吼,提著大刀迎面朝他劈來……


    連陣刀光劍影疾閃,對方實力不可小覷,身一側,他皺起眉。


    “我再說一次,足下放輕。”


    “我去你媽的輕不輕,看刀!”


    刀疤男子闊刀直砍橫掃,次次注入置人于死之力。雷續斷不耐煩地一旋身,瞬間利劍已擱在那人喉頭之上。沒心思和這刀疤男子纏斗,一劍斃命省得浪費時間,也省得離開太久被方瞳發現。


    劍光倏閃,手勁又下重了些。


    刀疤男子吞咽下口水,冒出冷汗瞪住逼抵在咽喉部位的利刀,血線已經滲出。


    “續斷?”黑風冷冷,忽爾揚起清脆嗓音,驚得雷續斷手斜劍偏。


    劍下男人趁機跳下屋檐,拉住正莫名其妙地揉著眼的方瞳。


    雷續斷跟著躍下,胸下直喘一口氣。


    “放開他!”


    “可以,把你手上的玩意兒丟過來。”沒了劍,看那王八蛋還能拿他如何。媽的,手臂、脖子都見了血,此仇非報不可。


    “續斷……”方瞳瞪圓眼,瞧向那把擱在自頸上的大刀。這夜半三更,怎麼回事?


    “你沒事跑出什麼?”白痴,就會壞事。心驚肉跳望著那柄大刀,生怕不小心便刻出血紅。


    “我說丟過來!你耳朵聾啦!”


    刀疤男人叫一聲,差點震破方瞳耳膜。怔了怔,他微轉過身。


    “大叔……”


    “你他媽叫誰大叔?”大氣一喘,緊張兮兮瞥向雷續斷是否將長劍扔下。“還不丟?”


    方瞳因夜風微寒打了個哆嗦,跟著說道︰“大叔,挾人威脅是不對的行為,我是無所謂,反正該死,倒是這樣一來,豈不壞了你名聲?”


    雷續斷狠狠倒抽口氣。


    “狗屁名聲!”能宰了那個姓雷的小子才是要緊,誰在乎那些不實際的鬼東西。


    “可是大叔……”


    “你閉嘴!”


    發出咆哮的是雷續斷。想都沒想,單掌一揮,長劍眩出亮閃,如銀線拋落地面。鏘一聲落地,惹來刀疤男人哈哈大笑。


    推了推方瞳,架著刀命令他向前拾起。“把那家伙的劍給老子撿起來。”


    “……那又不是你的……”


    “不要羅嗦。”刀枘一砸,捶向方瞳固執不動的身體。


    “不要動他!”雷續斷赤手空拳就要奔前。


    那人刻意舞動闊刀,威喝︰“你再向前一步,保證他人頭落地。”


    “別過來……續斷。”方瞳被擊得頭暈目眩,伸手一撫,模出一掌黏濕。哎呀,原來是流血了。多虧月色不明,雷續斷瞧不見。“他拿刀,你沒劍,靠近來多危險……大叔,你就直接把我人頭落地吧,反正我這命是他的,代他死也心甘情願,動手吧。”


    “你要死我會成全你。先去把地上的玩兒給我撿過來!”刀疤男踹了下方瞳雙腿,方瞳踉蹌了下,差點整個人撲倒在地。看得雷續斷怒火中燒,皆且狂叫。“撿給他!你該死的不要再廢話,快撿給他!”


    寧願這又打又踹全數落在他身上。利眼一抬,他咬牙冷道︰“放了他,我隨你處置。”


    “我不是白痴,放了他,拿什麼制住你。”長眼的都瞧得出,手上這小子是姓雷的致命傷。


    “你想怎樣?”


    想了想,臉上刀疤開始得意冷笑。“很簡單,我改變主意了。你,把劍撿回去,朝自個兒心口上刺上一刺,只要刺得夠深,老子瞧起來爽快,見血放人。”


    “好,沒問題。”


    “續斷!”方瞳聞言,驚叫出聲。


    雷續斷恍若未聞,筆直朝劍躺的方向走去,一伸手執起閃耀銀光的冷劍。


    “刺,快刺!”刀疤男高聲催促。


    “不要不要,續斷,我讓他抹了便是,你可別為我送了命。該死的是我,你千萬不要——喂喂,你停手,停手,听我說話呀。”方瞳急得揮汗如雨、尖叫狂跳。還是見雷續斷高手一舉,刀尖不偏不倚對準左方胸口。“不要啊!你死了,我怎麼辦?”


    “你會難過?”


    “那是當然。”鼻頭微酸,他點點頭。“你要死了,我得再找其了人殺我才成……”


    “就只是這樣?就只是為了這原因?”口氣難掩失望。


    “就……就是這樣……”好象還不只這理由,可眼下情況太過復雜混亂,他根本來不及細想理清,只知道倘若雷續斷死了,倘若真死了……那麼他一定會很難過,就如同現在一般,心痛揪得他控制不住地淚如雨下。


    這分明不僅只單純一個原因該有的合理反應。


    他哭得抽咽哽嗆。


    雷續斷痛苦地合眼。“我落劍,你放人。”


    “快點!”


    “好。”雷續斷一睜眼,使力,長劍一落,淺淡色澤的衣衫上方漸漸染出殷紅。“你……放人……”


    “續斷!”方瞳利用刀疤男人驚喜之際倏地掙月兌箝制,淚眼模糊地沖向氣虛跪地的雷續斷,雙手一握,緊抓住長劍利刃。


    “笨蛋……放手……會受傷……”


    “不行、不行啦,劍要不小心掉出來就完了。走,我扶你進房,說


    什麼也要試試急救。”方瞳鑽至雷續斷腋下,拼了命想把魁梧龐大的身軀支撐起來,無奈力薄氣弱,只見紅血愈滲愈多,人卻未曾移動半步。


    他的淚,愈掉愈急。


    “不準哭……”


    “對,上閻王那兒再繼續也不遲。”陰險的聲音從背後飄來,男人臉上的刀疤在月色下再現猙擰。“等我一刀解決你們,再去向閻王老頭哭訴去吧。”


    “你、你背信?”方瞳轉身大喊,張開雙臂企圖護住血流一地的雷續斷。


    “信?那是個屁玩意,老子听都沒听過。”大步踏近,就著薄弱月光,首次正眼瞧清方瞳涕淚橫縱的麗顏。“啊,你這男娃長得還不錯,讓老子爽快爽快再殺不遲。”一把揪過方瞳衣領,重腳踹倒已昏厥的雷續斷,快手猛撕,扯攔了方瞳胸前衣襟。


    “你這是做什麼?做什麼!好無恥!”方瞳連連掙扎,還不躲不過野蠻的大掌。


    刀疤男人警覺漸失,大刀一丟,落至身後,揮著雙手就要朝方瞳褲帶扯去。“嘻嘻,真沒想到世上還有這般長相比娘們還美的小家伙,哈哈哈。”


    “放手,你放手啦!”方瞳又踢又咬,緊緊勒拄褲帶。“你這背信卑鄙的小人,欺騙續斷……放手啦你,我要去救他,再遲就來……嗯……唔……嗯?喂喂,喂!大叔,你、你怎麼啦?”對方忽爾沒了動靜,瞪圓令人害怕的凸暴雙眼,動也不動,嚇得方瞳連忙點點他的肩。


    這一推點,人竟然直如死尸倒了。


    背後,是那把興奮之余被扔掉的刀。


    “續斷……”方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瞧見雷續斷半跪起身子。“嗚……哇……續斷!”他奔了過去,哭得傷心。


    “不要哭……想我死得更快嗎?”雷續斷唇間血盡失,喘著急促短氣,整個人顯得搖搖欲墜。


    方瞳見狀,淚落得更凶猛厲害。


    “咱們快進房去,我是大夫,可以治好你的……”瞥見一地血濕,難過得咬著下唇。“怎麼這樣……你為何這樣,我該如何回報你,為你做什麼呢?”原來該是自己被殺,沒想到他竟肯為救他而死,沒理由、實在沒理由


    ,雷續斷沒理由犧牲自己來救他啊。


    “想回報?”蒼白臉色,雷續斷倚著方瞳艱難站起。


    “你說你說,只要你開口,做牛做馬我都願意。”哭得嗓子都啞了。


    “不用做牛做馬……”氣虛重喘一口,差點痛得昏過去。“……吻我……”


    “啊?”方瞳停下腳步,滿是錯愕。


    “我說……吻我……”老天,痛死了。再不快點,他就要暈了。


    方瞳愣住。他真的沒听錯。“可是,我是男的耶……”


    “你不願意也沒關系……反正……咳、咳……”腳下顛簸了會兒,語調飄浮。“反正……我也不奢求有所回報……小瞳,我死了後,好好照顧自己……”雙眼微閉,感覺方瞳不顧一切攀上他頸子。


    “我答應、我答應。”哭喊著印上自己薄唇,略顯冰涼,卻在貼住雷續斷的之後開始加溫暖和。


    兩行淚,滑在雙唇之間,咸咸的。


    東方初白,旭日方上。


    等到方瞳松開手,雷續斷早已不省人事——昏厥了。


    “你就粗魯點,干脆痛死我算了。”昏迷數天數夜,醒來就得齜牙咧嘴應付換藥的痛楚,額頭猛冒熱汗,雷續斷張口大吼。


    方瞳不置一語,靜靜捧著水盆走向房門。


    “是,我是不對,我是不好,沒事先知會你我的心髒生在右胸,可是,听著,”他忍痛跳下床,一把扯住方瞳衣袖,淺盆內的水猛濺出一地。“我承認自己有所缺失,但你也別忘了,這也為了他媽的你!”


    “你這是做什麼?”方瞳急急退後,忙著輕推他回到床邊,檢視他胸前傷口。“你傷勢挺重,快躺下。”雙手為他拉上被子,一個不小心觸到赤果胸膛,臉頰再度燙紅。


    又想到那個要命的吻……


    雷續斷半躺半倚在枕上,雖重傷仍不減霸悍。“我知道你在生氣,可休想我會道歉,非常時期有非常做法,當時我若不刺向自己,刀下亡魂就是你!”


    “我不是氣這個。”為了掩飾持續紅透的臉,只得捧起水盆轉身。


    “那麼,是什麼?”不是這個?


    “是……是……”不用回頭,就可以感覺身後那道灼人目光,幾乎燒燙他的背。


    “轉過來,告訴我,是什麼?”


    “是……是……”天,他如何啟口?


    “如果是為了那個吻,”久等不到答案,雷續斷索性自己接道︰“告訴你,我更不會道歉。”


    “為什麼?”方瞳猛地回身,疑惑一瞪。


    “理由很簡單,那是我應得的。回報,你忘了嗎?”不敢笑得太大聲,怕扯動傷口會很痛。勾起剛俊臉上的笑容,滿意萬分看著方瞳刷紅的臉。


    “可是,那是……”那是他以為他將死才這麼做的。要早知道雷續斷的要害根本不是在左胸上,說


    什麼也不要同他兩個男人接吻。好怪異、好緊張、好令人心浮氣躁……“我可是男的。”末了,只得低低喊出一句。


    雷續斷拉直眼。“看得出來。”


    “那你……你還……”


    “我怎地?”


    “你還……你還……”吞吞吐吐,就是湊不齊一段完整句子。


    微領首,雷續斷利眼直逼上他。“我只問,你討厭嗎?”


    “討、討厭什麼?”方瞳嚇一大跳。


    “咱們接吻。”


    “我……我……”教他如何回答?就是不討厭才讓人迷惑、讓人生氣呀。再怎麼說,他們同為男兒身呀。


    雷續斷露出一絲笑意,堅定自信地抓過他,無視盆水灑了一身。“不討厭?那就是喜歡。”


    “哪有人這樣說的?!”方瞳慌忙以布袖吸取水濕,嘴里胡亂辯解︰“誰說不討厭便等于喜歡?正如同不喜歡不等于討厭是同個道理。話不能說得太過極端絕對,所有事情僅一分為二,太籠統、太含糊,怎麼能夠……哎哎,我究竟在胡扯什麼?真是。”擰著濕袖,發覺雷續斷眼底滿布有趣地凝視他。心猛一跳,臉一紅,又是那種奇怪的感覺……難道自己患了什麼昏亂怪癥。


    “不繼續?”雷續斷挑起眼角,開口問道。


    “不了……”輕氣一嘆,有點無力。


    “讓我告訴你,笨蛋。”神神秘秘地欺近,雙唇附在方瞳耳畔。“你根本是喜歡我。”


    像是青天霹靂,方瞳驚得跳離床鋪三尺遠。“你你你、可別胡說,你不男的,我也是男的,什麼喜歡不喜歡,不要說出來嚇人。”


    “嚇人?我有嗎?”信心十足,大膽假設。“模著你的良心,想著咱們唇踫唇的感覺,你敢說,你不是喜歡上我?”


    是有點卑鄙,這樣算是強迫,不過反正方瞳就是好騙,能夠騙他把心交出來也是不錯。經過那一晚的挾持事件,他更明白確定自己就是要他。


    “你敢說,不是喜歡我這男人?”


    方瞳思緒紊亂地連連後退。單純的腦筋,如何也理不清一堆混亂問題。


    “我是不敢說……”標準的呆子反應。


    雷續斷樂得差點飛上天,一擊掌,乘勝追擊,“那就對了,管他男男女女,喜歡就是喜歡,勇于承認。”


    “是……這樣嗎?”


    “當然。”收起拳,他斂住表情,神態緊張,“我再問一次,你可喜歡我,小瞳?”


    “我……”還是不妥吧,這男人和男人……來不及細想,思緒又被截斷。


    雷續斷存心不讓他考慮。“快說,說你喜歡我,說方瞳喜歡雷續斷,快說。”


    “說……”險險咽不下口水。“說方瞳喜歡……雷續斷……”


    “還有。”


    “我……喜歡你……”


    “很好再一次。”


    痴痴傻傻的,像是陷入雷續斷懾人的深眸。“方瞳喜歡雷續斷,我喜歡你……”


    冷不防地,雙臂一扯,整個身體直直落入雷續斷的懷中。方瞳回神驚叫︰


    “你的傷口!”


    “犯不著理它。”垂首一俯,狂熱的唇瓣貼上方瞳的,細細輾轉,緩緩品味,像極想要嘗出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他不是沒有過女人,卻不曾有令他如此火熱失掛的。而這人,竟是個男的。只手探上夢寐以求的細致臉龐。如雪如絲,更勝女人,他幾乎要屏息。“……還痛不痛?”再往上,粗糙大指溫柔地貼撫在方瞳後腦勺上。


    “你……你知道?”方瞳昏亂又紛亂的,好不容易才迸出聲音。後腦的傷,是那夜給刀疤人砸的。


    “這傷,我記住了。”單手一探,鑽入方瞳的罩袍底下,扯開中衣系帶。


    方瞳抱著瞬間光果的赤身,嚇得跳離床畔去整衣。


    “不成不成!說什麼也不成!你……你別以為我傻鈍,什麼都不懂,該……該明白的事我還是知分寸的。”有些結巴,頰上有的是火熱與僵硬。


    “哦,說來听听,你知道什麼分寸,明白接下來我不能做什麼?”雷續斷冷眼斜看他,口氣不屑,輕蔑一笑。


    “你……誰不知道你要像男人對女人那般對我,可我根本不是女人而是男人,所以你自然不能像男人對待女人般對待身為男人的我……”


    方瞳羅哩羅嗦一大串,說得活像繞口令,听得雷續斷笑僵嘴。


    “嗯,听來有理,但卻復雜又深奧,如果你能說明解釋得淺顯易懂些,我可以考慮接受。”抱胸斜倚在枕上,嚴重的傷勢讓他微感疲憊。


    方瞳面紅耳赤。“兩個男人討論這題是很奇怪……我要說的是,我既非女人家,自然不會生孩子,所以再接下去的步驟應是可以免的。”


    “什麼步驟?”佯裝無知,明知故問。


    “就是……就是……哎呀,樓下廳里不知在鬧什麼,好吵……”話鋒突然一轉,他沖向房門,手背急揩熱汗。還好有這躁音猛起,要不還真不曉得該如何解說那等尷尬之事。還好!


    拉開門,正巧踫上提熱茶進房的店小二。


    “兩位客大爺,小的給您送茶水來,還有沒有需要其他服務呀?”店小二拎著抹布東擦西抹,熱切招呼。


    “樓下在吵什麼?”恢復了冷色,雷續斷問道,其實他對其它閑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為了方瞳刻意跳開話題的爛手法,不得不跟著敷衍一下。


    “啊,樓下嗎?”店小二興奮地比手劃腳,順便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是這樣的。有客人剛從北邊下來,帶了消息,據說咱們城里一位大爺前些日子請人押鏢一批古董珍玩上北方,半路卻教土匪山賊給劫了,平白損失大大一筆財富。”


    “被劫?損失財物?”方瞳好奇地跟著坐下,瞧見店小二的茶杯空了,連忙再斟滿。“可是,你瞧起來挺高興呢。”他可不懂了。


    “那可不。”店小二得意地甩動手中髒兮兮的抹布,“兩位大爺有所有不知,那被劫之人,是咱們城里出了名的貪吝惡霸,平日只會欺壓佃農、百姓、無辜小良民,這回栽在山賊手上,簡直替咱們出一口氣。”


    “可是,劣民固然可憎,奪人財物的賊寇也是不對。如此做為,是犯了官府,會被剿的。是不是,續斷?”


    “嗯……”悶哼出聲,算是回答。合上眼楮不是想睡,而是灼辣的傷口教他有些昏眩;重傷初醒,的確仍氣虛體弱。


    “哪里不適?”方瞳憂慮地站起,敏感地瞧出他微皺的眉頭。


    店小二望了望,也懂得要退下。“大爺有傷在身,請好好養息,小的先下樓去了。听說官府已派出剿寇兵馬前往把果嶺,我得再去探探最新消息……”


    “慢著!”雷續斷撐開原本幾已合攏的雙眼,迸出兩道寒光,射得店小二腿一軟,方瞳也大吃一驚。“你說……把果嶺?”


    “是……是啊,就……就那群山賊出沒的地方嘛……”天、天哪,他又沒說錯什麼,這客倌大爺干嘛象要殺了他?


    雷續斷掙扎爬起。“把果嶺?!”又再次不確定問道。


    “小二哥是說把果嶺呀。”方瞳死命按下他的肩,不讓傷口再裂。“快躺下休息,你又開始發燒了。”不明白分明已經控制穩定的體溫為何突然升高,一時間竟燙得駭人。


    “休息個鬼!沒時間了!”厲聲怒吼,嚇得可憐的店小二臨出房門之際竟跌了個狗吃屎。“收拾收拾,咱……咱們……立刻上路。”再耽擱,那群該死的笨蛋就全玩完了。混帳!居然違背他的命令擅自行動,等他回寨,一個個有得賬好算了——如果,他們還有幸活著的話。


    “續斷?”


    “听著。”他兩掌箝住方瞳縴弱的雙肩,以鐵般的意志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又暈了過去,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背也好、扛也罷,用車拉買牛拖,什麼什麼都好,就是……非得送我到把果嶺不可,懂了沒?”


    雷續斷急促淺短的呼吸喘在熱氣之中,震住方瞳。


    “為……為什麼?”


    “不要問廢話!東西收拾好了沒?”捂著疼痛胸口步下床,即刻一陣天旋地轉。“記……記住我的話……記住。”


    伴隨方瞳愕然的叫嚷,還來不及伸手去接,粗魁高壯的身體便已垂直朝他倒下,暈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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