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號入座守則(上) 第九章
枕頭才飛出去,室內立刻揚起絕望的慘叫聲。
是侍女的聲音。反射性的將臉抬起,揉著眼楮的騎士還來不及開口問“花生什麼事”,原先緊閉的木門忽然踫的一聲被端開。
“學長!這個是我在購物頻道直營店買的神秘水晶球,廣告上說這是我們世界的縮影,可以一次看到整——片大陸里的所有人喔!你看你看我們大概在這個位置——”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從騎士的所在位置,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在場其它三人,而是女魔法師手上那個看來像是精致豪華版世界地理模型的水晶球。
而且那個玩意似乎精致過了頭,在騎士要眨眼的瞬間,水晶球里的雲霧緩緩流動,緊接著沖進騎士眼簾的,是密密麻麻像牧草種子一般的細小顆粒——
……不,那是人的影像。
什麼神秘水晶球,這根本是靈異水晶球吧!
還來不及發出慘叫,騎士忽然覺得全身發軟,整個人再度倒回床榻。那句冷冷的詛咒在腦袋里轟然作響,力氣彷佛一點一點的從指尖流失……
“等等。一次看到整片大陸上的所有人,這意思是說……他……會對這大陸上的所有人都……不舉?”
緊抓著騎士微微顫抖的手指,魔法師平時的輕佻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切的憐憫。
顫抖著別過臉去,背對著難掩同情之色的魔法師,侍女抱著被枕頭打落的紙箱,兩行清淚無聲地從頰邊滑落……
***
“……老師……楊老師。”
有人在搖自己的肩膀。
靶覺和精神一連上線,雲玠的意識立刻從半夢半醒間被拉回現實。
反射性的伸手擋住從天花板直射而下的刺眼光線,認出眼前驚慌失措的人是博士班的學生們,他莫名其妙的揉揉眼楮。
“……怎麼啦?”
般不清楚狀況的反問馬上引起學生不滿,站得離雲玠比較近的學生,更是受不了的大聲哀嚎。
“你還問怎麼啦?不舒服嗎?你臉色好糟糕!”
“對啊,你今天已經沒課了吧,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們本來以為你昏倒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被撿起來放好,听著學生們七嘴八舌的關心,他總算發現原來自己在研究室的沙發上睡著了。
眼角瞥見彥泓正忙著和同學聊天,雲玠這才意識到,方才迷迷糊糊地似乎听見彥泓很開心地要自己捐盲腸,那一切只是在作夢而已。
……果然是作夢。還好是作夢,好蠢的夢。
腦海里浮現非常沒用的念頭,但總算是放下心來,雲玠于是很自然的伸了個懶腰。
結果稍微用力,小骯那邊立刻傳來一陣悶痛。
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覺以為是吃壞肚子,雲玠才皺著眉想坐起來,從月復部竄上來的痛楚馬上讓他再度躺平。
“……你們怎麼過來了?”不讓學生發現自己的異狀,雲玠擺出還沒完全清醒的恍惚表情,以不讓月復部用太多力氣的動作,慢慢的坐起來。
“我們剛上完游老師的課。還有老師,我上次不是有說今天要來跟你借嗎?”
……對,是有這麼回事。
勉強對學生們擠出笑容,應付著“你說要的在靠洗手台那邊的架上”,他轉動視線看向窗外。
像是要提醒自己身上有傷似的,每吸一口氣,雲玠就覺得月復部抽痛一下。
想不到杜翰融看起來沒啥力氣,竟然可以自在的背著那麼重的背包上下學,而且完全沒有駝背的樣子……果然是個狠角色。
然後那個狠角色明明是落跑被活逮,竟然還露出那種委屈得要命的表情。
……竟然用那種悲傷得像要哭出來的眼神瞪我……
想著想著,胸口就像被什麼揪住一般,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
自嘲的想著都已經把他罵哭了還想這些做什麼,雲玠不自覺的將手掌壓上正在隱隱作痛的月復部。
“老師,可以等學期末再還你嗎?”
“可以啊,記得拿來還就好。”
面帶微笑的望著學生們走向架找,雲玠等到沒有任何人的視線是放在自己身上以後,再度將背脊朝椅背靠去。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才將眼楮閉起,耳邊就傳進了刻意壓低過的話音。
“……老師,你哪里不舒服?”
不用睜開眼楮確認也知道是彥泓,盡力讓呼吸平順,雲玠也跟著放低音量。
“小事而已。別跟大家說。”
“我們等一下要跟游老師去吃飯,本來想說順便過來約你。你要去嗎?”
“幫我打發掉,”茫然的听著學生們的喧嘩聲,雲玠清楚感覺到頸後開始冒冷汗。“我待會要去一下醫院。”
“很嚴重嗎?”大概是很少看到雲玠示弱,彥泓的聲音里滲進擔心的音色。“要不要我開車載你過去?”
“不用,反正走一下就——”
話還沒說完,研究室的門忽地發出踫的一聲,被用力推開。
“老師!!”
听見那個聲音,原先將全副心力放在閉目養神上面,腦袋還昏昏沉沉的雲玠,整個人就像寒流來襲時忽然被泡進游泳池一般,完全清醒了過來。
……真的還假的?
帶著一半訝異、一半不敢置信的心情,他倏地將眼楮張開,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幾個小時前,才被自己的刻意挖苦給弄哭的學生,就站在雲玠視線所及的地方。
“……老師。”杜翰融似乎是用跑過來的,才一開口說話,就控制不住的開始喘氣。“我……剛剛本來在車篷想要堵你……不是,是想要等你,結果因為等得太無聊,就看了一下你的腳踏車……老師,你的腳踏車,前輪煞車壞掉了,兩個車輪也快破了……那個騎到街上一定會爆胎,所以你不要再騎了!”
“……”
雖然一般而言,普通人在听到數小時前幾乎和自己拳腳相向的人,昂然放言“我剛剛本來在車篷想要堵你”時,應該不可能覺得高興;但此時此刻听到這些話,不知怎地,雲玠卻感到一股高興得幾乎想跳起來的沖動……
……如果跳得起來的話。被砸到的部位好痛。
“謝謝。”忍住嘴角就要朝上揚起的沖動,雲玠眯起眼楮。“我已經好幾天沒騎車了,下次要騎我會注意。”
此時此刻,雲玠實在不得不承認,自己渾身上下都變得不對勁了。
明明不久前才和他見過面還被打,為什麼現在卻覺得已經好一陣子沒看到杜翰融了?他明明就氣喘噓噓的站在門口,為什麼自己會覺得他一轉眼就會消失?
雲玠還沒來得及理清現下充塞內心的問號,那廂的翰融,就做出了讓他意想不到的行動。
“……哦。”
點點頭,翰融很反常的一句話都沒多說,接著就以比平常快了數倍的動作,迅速的轉過身要走。
看著這一幕,雲玠也顧不得滿屋子都是人,反射性的喊出聲來。
“等一下!”
翰融要伸手推門的動作,瞬間像觸了電似的停住了。
一時之間也忘了痛,滿腦子只想著要把他留下來,雲玠勉強從沙發上站起身子。
“你……”不知道該怎麼斟酌用句,雲玠無意識地結巴起來。“有事找我……對吧?”
帶著猶豫的神情轉過身來,翰融先是看著地板好一會,繼而視線開始在半空中飄移不定,最後終于停在雲玠身上。
“老師,我有話……想跟你說。”
***
“翰融沒回去?!”
月光從破掉的機車車篷縫隙間落下,在沙地上劃出各種縱橫交錯的陰影。
听著哲綱從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肩上掛著兩個背包的柏韓,險些把拿在手上的安全帽給摔下地。
『對啊。已經快十二點了,打手機也沒開機。』哲綱的手機在宿舍里收訊效果很差,話音听起來斷續破碎還有點嘶啞。『我剛剛去找政治系住樓下的人,結果他們班的人說,翰融今天在學校跟老師吵架,走掉以後就不知道跑去哪里……』
“我知道,我有听他同學說……還有他手機沒電了。被打到沒電。”
後半句的口氣講得是輕松,但光是想到傍晚勞作服務課的時候,那個恐怖的念經鈴聲忽然響起就算了,還持續長達兩分鐘,柏韓就覺得頭昏眼花兼兩腿發軟,差點沒丟下掃把逃走。
『手機?他手機怎麼在你那邊?』
“這個說來話長啦。我等一下再回去,等我回去再講。”
筆作鎮靜的切斷電話,柏韓沒有立刻把上蓋蓋起,而是壓下按鍵搜尋電話簿,然後重新開始撥號。
這次和下午不同,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柏韓哥?你找我有事?』
听著話筒那邊傳來輕快的少女嗓音,柏韓在回答前,稍微停頓了片刻。
“……啊,婉寧?不好意思我按錯了。我要回宿舍,想問你哥要不要順便幫他帶宵夜回去。”
『唉唷,你不要理他啦。我哥如果餓到快死掉了自己會出去找東西吃,你這樣會把他寵壞啦。』
雖然柏韓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翰融是不是跑到妹妹那邊去了,但听到這些話,他還是忍不住失笑。
“讓他自己出去找,了不起就宿舍樓下自動販賣機買個泡面而已吧。”
『嗯,這麼說也是啦。』
沒讓婉寧發現自己打電話過去的本意,當然更沒泄漏翰融此刻不知去向一事,寒喧幾句以後,柏韓收起電話。
翰融沒回宿舍、也沒去找妹妹。這個時間圖館早關了,錢包和手機也都留在背包里,身上的錢想必也不可能夠付坐回家的車票錢,他家可遠的……
把安全帽放下,原先打算直接回宿舍的柏韓,想著想著還是放棄開車鎖的動作,轉身往校園方向走。
畢竟以他對同寢二年室友的了解程度,視力極差又沒啥方向感的翰融,不可能笨到這種時間還在街上游蕩。
盡避柏韓無法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此時此刻也只能相信直覺了。
而現下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先去確認翰融是不是騎著腳踏車跑了。
如果沒有腳踏車,以杜翰融超平常人的虛弱體力、還有慢到讓人看不下去的腳程來說,要走也走不遠。
……說不定,他還在學校里。
說不定……他是找那個老師去了。
***
遠處似乎傳來救護車的刺耳警笛聲,轉瞬間又沉寂了下來。
從坐定在醫院大廳的候診椅上之後,翰融就沒有改變過姿勢,只是盯著腳下光可鑒人的地板發愣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肩膀被輕拍了幾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他才緩緩的將臉抬起。
“阿融,很晚了,你該回宿舍了啦。大學部的宿舍不是有門禁?”
避開彥泓關心的眼神,翰融再度低下頭,囁嚅著開了口。
“……老師他怎麼樣?”
“沒事啦,初步診斷只是月復部挫傷。”找了個空位坐下,彥泓疲憊的打起呵欠。“X光也照了,血也抽了……本來是怕他肝啦胃啦有沒有受傷,現在醫生說應該還好,不過今天晚上還是住院稍微觀察一下這樣。”
“要住院喔……”無意識的喃喃自語著,翰融的視線不安的顫動起來。
“沒那麼嚴重啦,就是急診室躺一晚而已。”故作輕松的這麼說著,彥泓看了自己的手表一眼。“好啦,現在也很晚了,老師叫我送你回去。你要是被關在門外就麻煩了。”
“學長你呢?”
“我無所謂啊,研究生宿舍又沒門禁。可是你臉色很糟糕,還是回去休息吧。”
抬起臉,將目光迎向擔心的望著自己的彥泓,翰融半晌欲言又止的垂下視線。
“我可不可以……留下來陪老師?”
“老師叫我們兩個都回去。”听著翰融的提問,彥泓臉上浮起受不了的神色。“他說在這邊有護士在值班,不會有事。那老頭不知道在別扭什麼東西。”
“可是我……”在外面奔波一整天也累了,腦袋已經不太听使喚,翰融好半天才把心里想的事拼湊成一般人可以理解的話。“我想留下來陪老師。”
打量著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翰融,片刻的空白以後,彥泓開口問道。
“為什麼?”
“……因為,”臉壓得更低。“因為老師的肚子是我搞出來的。”
“老師的肚子是我搞出來的?”雖然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翰融到底想表達什麼,但彥泓不愧是飽覽過各種詞不達意的答案卷,轉眼間就弄懂了對方的意思。“喔,你說那個瘀青是你干的好事呀?”
痹乖的點頭,翰融半晌又因為忽然想起某件事,整張臉不由自主的皺起。
“學長,你覺得……如果老師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會不會恨我?”
“……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該擔心的應該不是那種事吧。”
稍作休息以後,彥泓打起精神拉住翰融,從長椅上站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再拖下去你就要準備睡操場了。”
沒有看漏翰融臉上一閃而過的猶豫神色,彥泓眯起眼楮。
“放心,我會先帶你去跟老師打過招呼啦。”
于是,連開口說“讓我考慮一下”或“我想先去上廁所”都來不及,翰融很輕易的就被彥泓給拖著走。
……等見到老師,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苞在彥泓背後走向急診室,看著腳上的鞋帶因為步伐晃動而左右搖擺,翰融不禁感到自己整個人也跟著晃啊晃的暈了起來。
懊先說什麼比較好?“對不起”?“老師還好你沒事”?“老師請你也保重”?
雖然有很多話想講,可是一定要先道歉。因為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機會在這麼近的距離內和老師說話了。
不說別的,如果只是翹課也就罷了,翰融連想都沒想過,只是想殺出一條血路好逃離現場的用力一摔,竟然會在老師身上造成如此嚴重的災情。自己兩手的握力明明不到十五公斤,那一擊會有如此強大的破壞力,難道是因為傳說中的腎上腺素過度分泌?
莫名其妙的感到鼻酸,翰融用手掌擦擦眼楮,結果手才放下卻一頭撞上彥泓的背脊。
“啊,對不起。”轉過頭,彥泓歉然的朝翰融微笑,然後從口袋里掏出振動著的手機。“阿融你自己過去吧,就在前面而已。我去樓梯那邊講電話。”
……就在前面。
心髒仿佛一下子從胸口沖跳到喉頭,站在連接急診室和醫院大廳的走廊上,翰融緊張的抬眼望向整齊地放置著病床的室內。
視線快速地掃過額上壓著冰袋的女性、在病床上對著手機吵架的中年大叔、還有看起來精神不太好的孕婦……最後他的目光終于在角落靠窗的病床上停住。
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只要再向前幾步,就可以觸踫到的距離里。
雲玠的上半身給半拉起的隔間布廉擋住了,從翰融的位置,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睡了還是醒著。深呼吸之後,翰融鼓起勇氣,輕手輕腳的走向那張床。
在床邊站定,他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將布簾給拉開。
結果映入眼簾的畫面,完全超乎翰融的想象。
當然不用想也該知道,雲玠此刻不是醒著就是在睡;但翰融第一眼看到的卻不是對方的臉,而是一本看來是從櫃台拿來的產前檢查系列須知手冊第七集……
將躺著看的不良姿勢發揮到極致,半張臉被薄薄的手冊給遮住、左手還插著點滴的雲玠,完全沒有起來確認來人是誰的意思,懶洋洋的打起呵欠。
“彥泓,去幫我拿第八冊過來。”
“啊,好。”
很自然的點頭說好,翰融才轉過身要走向急診室櫃台,背後忽然傳來本滑落的輕微聲響。
“……杜翰融?”
要向前跨出的步伐硬生生地僵住,不知道該往前定好還是該回頭才好,翰融呆看著對面的空床位,整個人陷入手足無措狀態。
……完了。我還沒決定第一句話要講什麼。
從小累積到大的所有知識似乎瞬間被抽光光,腦袋里一片空白,翰融單手抓著病床的護欄,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感到頭皮隱隱作痛了起來。
“我不是叫彥泓送你回去嗎……那小子跑去哪了?”
從病床傳來輕微震動,直覺認為老師要起來了,他的腦袋忽然像被及時插上插頭的機器一般,開始高速運轉。
老師現在受了重傷應該要好好躺著靜養。學長不在場所以只有我能阻止他爬起來。雖然就學生的立場來說好象有點僭越可是救人第一。總之就是絕對不能讓他勞動筋骨,要用最快速度把老師壓回床上!
迅速作出兼具速度感及正確性的結論,翰融像一陣風似的轉過身子,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撲向雲玠。
“等一下老師你不要起來!”
“嗄?”
已經兩眼發直的翰融,眼中映出的是還好好的躺在床上的雲玠翻過身子、伸手要拿眼鏡的畫面。
空氣快速流動的聲音,尖銳地從耳邊滑過。
原先打算抓住對方肩膀的雙手撲了個空,已經來不及停住自己向前撲的動作,翰融腳下一滑,整個人就這樣朝雲玠的胸口撞去。
……喔干,現在要是撞上去,老師一定會以為我恨他恨到想把他暗殺掉!
腦中浮現非常符合現實狀況的判斷,情急之下,體育課永遠只會選木球高爾夫等老人運動、身體反應根本和靈敏扯不上關系的杜翰融,反射性地擺出要做伏地挺身的手勢,將雙手往床邊一撐——
撞擊感從手掌傳到肩膀再擴散到全身,在鼻尖幾乎要踫上雲玠胸口的極近距離內,翰融的動作停住了。
“……啊。”
自己也沒想到竟然真的避開了一天之內讓老師受傷兩次的慘禍,好不容易抬起了臉,翰融愣愣的看著身下的雲玠,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杜翰融,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恨我。”
听著雲玠那似乎帶著濃濃哀怨音調的自言自語,猛地回過神,比開口辯駁“不是”更快,翰融用力地搖起頭來。
“……我沒有……”
“剛剛不是想把我撞飛出去?”
“……不是……”
“不是討厭到不想看到我的臉?”
“……才沒有……”
委屈的搖著頭,翰融恍恍惚惚地想著要不了多久,自己一定會閃到脖子。
扭曲著身體的姿勢好難過,用雙手支撐全身的重量也好難過。可是再怎麼難過,都比不上听到老師用那麼悲慘的口氣說“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恨我”……
“……我知道了。不要再搖了。”
不知道是不是搖頭過度產生的錯覺,雲玠的口氣好象變了。
靶覺粗糙而溫暖的掌心貼上自己的臉頰,翰融模糊的視線里,映出了雲玠微微苦笑的表情。
“對不起。你別哭了。”
雲玠的聲音和平常完全不一樣,似乎有種溫柔到讓人想放聲大哭的魔力。
腦袋里轟然填滿亂無章法的思緒,心跳聲不知不覺的加重,翰融茫然地想著,再這樣下去,自己似乎會逐漸變得不像自己……
意識到這件事的同時,一股強烈的溫暖情愫,倏地從胸口沖上了喉頭。
嘴里喃喃地說著“對不起”,翰融無意識的將雙手探上雲玠的胸口,緊抓住那薄薄的米色襯衫。
然後,翰融以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究竟有多大聲的音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
鎊位老師同學,由于楊雲玠老師有點私事要處理,如果有急事要聯絡他,請電09XX—XXXXXX,找楊老師的助理沈彥泓。
初夏的晚風一陣一陣的吹在身上,感覺又熱又悶。
望著大門深鎖的研究室和門上那以凌亂字跡寫下的留言,柏韓沉吟半晌,最後還是掏出手機,照著便條紙上的號碼,開始撥號。
『你好,我是沈彥泓。請問是要找我還是找楊老師?』
從接通的電話那端,傳來了意料之外的年輕聲音。視線停在隨風微微晃動的便條紙上面,柏韓單刀直入的問道。
“呃,請問是楊老師的助理嗎?你好,我是電機系的學生,想問一下我們宿舍政治系的室友有沒有去找過楊老師。”
『……室友?』
听著對方有點疑惑的停頓下來,轉過身子準備離開的柏韓正要說“那,對不起我找錯人了”,對方的下一句話馬上讓他停下腳步。
『誒……同學,你說的室友,是不是叫杜翰融?』
***
一開始,雲玠心中對杜翰融的印象,只是“很有趣的學生”而已。
當然老師這個工作做久了,要遇到各式各樣讓自己感到有趣的學生絕對不算什麼難事。至少常常和杜翰融黏在一起的那個學生,對雲玠來說,也可以算進“有趣”的範疇里面。
不過,在重復著和學生相遇、相處,以至于因為課程結束而分開的日子里,雲玠漸漸發現,某個學生在自己的心里,開始有了和其它的學生們,完全不一樣的地位。
明確的說,杜翰融對自己而言,已經不只是“有趣”而已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出神地望著因為哭累了而趴在床邊打起瞌睡的翰融,雲玠皺起眉頭,認真的開始回想。
是上學期期中考完他領了答案本回去,邊走邊看結果在階梯教室里摔得四腳朝天那次嗎?還是有次上課他寫筆記寫到眼眶泛紅,然後假裝揉眼楮其實是偷偷擦眼淚……雖然現在想想他那時候應該是在寫小說。還是……
嘖,完全想不起來。
從躺在病床上側過臉的角度,只能看見翰融被垂下的劉海給遮住的額頭而已。不知怎地忽然很想看看他的睡相,雲玠不由自主的將右手向前探出,想把礙事的瀏海給撥開——
幾乎和雲玠的手指模到那松軟發絲同時,急診室入口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
猛然回神過來,他迅速地將朝著翰融臉頰伸去的手指,滑向枕邊的《好媽媽的產前檢查系列須知手冊8》。
“老師,阿融的室友來接他了。”
沒給彥泓發現自己數秒鐘前的不良意圖,雲玠抬起眼,朝彥泓擠出虛弱的笑容。
“很晚了,你也跟杜翰融他們一起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
“也還好啦。”拉開隔間簾,彥泓朝站在旁邊、比他略矮的少年招招手。“同學,麻煩你羅。”
不知道是不是雲玠想太多,那個朝彥泓微笑點頭以後轉過臉來的少年,在視線與自己相對的那一剎那,似乎眼露凶光……
然後,在雲玠還忙著懷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的時候,少年以文雅有禮的態度開了口。
“老師好。我是杜翰融的室友,我叫陸柏韓。不好意思,翰融他這麼晚還跑來打擾你休息。”
“不會。那麻煩你載他回宿舍了。”
伸出手,雲玠原本打算要將翰融搖醒,但這明明應該是光明正大地踫觸對方的場面,在踫到翰融臉頰的那一瞬間,他卻覺得自己像徒手模到漏電的電腦主機一樣,全身不由自主的戰栗起來。
他的臉好軟好熱……不對,我干嘛發抖!?
“老師?怎麼了?”
“呃,沒有……”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雲玠連忙避開彥泓擔心的目光,干咳幾聲好掩飾尷尬。“只是,他好象……有點熱。”
“熱?”斯文穩重的態度從柏韓臉上隱去,快步走上前,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翰融的臉頰。“翰融?”
幾乎和他自言自語著“沒有啊,哪有熱”同時,趴在床邊的翰融,微微地動了一子。
“……嗯……柏韓?”
“起來羅,我帶你回去睡。”望著將臉抬起、半邊身子還趴在病床上,看起來懶洋洋的翰融,柏韓寵溺的笑了。
“柏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邊……”
雖然勉強撐起身子,翰融整個人還是搖搖晃晃,眼皮也再度向下掉;柏韓見狀連忙將雙手伸到翰融腋下,把他給拉起來。“我在老師研究室門口看到紙條,然後打電話問學長。找你找好久。”
“哦……”恍然大悟的點頭。“對不起……可是我想留下來,陪老師……”
“啊?”用眼角余光看了滿臉困頓的雲玠一眼,柏韓受不了的輕嘆。“我看你待在這邊,老師反而沒辦法安心休息喔?又要擔心你睡不好又要怕翻身把你吵醒。”
看著杜翰融用那雙哭腫的眼楮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雲玠差點就要月兌口而出“沒關系我沒有很想睡”;但疲倦的臉色根本騙不了人,他只能忍住打呵欠的沖動,一邊應著“是啊你就跟室友回去休息吧”。
看看柏韓再轉過臉看看雲玠,半晌翰融終于像是知道沒有人會回應自己的任性要求似的,垂下視線。
“……那我回去了。老師再——”
“喂,到醫院探病不能隨便說再見啦!”一把捂住翰融的嘴巴,柏韓抬起臉看向雲玠,友善的笑了。
“老師晚安。”
實在看不下去柏韓很自然的與翰融拉拉扯扯的畫面,雲玠勉強擠出笑容回了句“晚安,騎車小心點”,難掩疲倦的將眼楮閉上。
不過這也不全然是裝的。自己真的覺得好疲憊,真想閉上眼楮好好睡個兩三天,醒來後忘了杜翰融高高興興的和他的室友回宿舍這檔事……
“對了,你背包上的青蛙呢?”
“在我口袋里,早上看它快掉了我就把它拿下來。”
“你真的是……回去我幫你弄好,不要再掉了喔。”
翰融和柏韓的談話聲逐漸遠去,當真覺得自己快要睡著的雲玠,耳邊傳進了彥泓充滿同情的低語。
“老師,你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好淒慘喔。”
懶得睜開眼楮,雲玠吐出疲倦的嘆息聲,然後唐突的開了口。
“……彥泓我問你。”
“怎樣?”
“你覺得普通人……會為了要找只有普通交情的室友,這麼晚還在外面跑來跑去嗎?”
“嗯……”
一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彥泓以像是自言自語的音調,做出回應。
“又不是三歲小孩,只是普通交情的話,當然不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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