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相思苦  第六章
作者:古靈
    在聶府後園最僻靜的角落,有一座深幽的庭苑,忘心居,那是聶文超亡妻去世前養病的居所,打從她過世之後,除了僕人定時去打掃之外,也只有聶冬雁會進去,這邊模模,那邊看看,想念娘親的音容笑貌。


    “那邊本來有個秋千的,但壞掉了……”一手抱著首飾盒,一手指指點點,聶冬雁領著李慕白往庭苑深處走去。“還有那塊大石頭,我娘都會抱著我坐在那兒說故事給我听……”


    尾隨在後的秋香則提著一籃糕餅和茶壺,聶冬雁準備在這里待上一整天,並將所有的事統統告訴李慕白。


    “……我還曾經在那魚池里抓魚,被我娘罵得半死,因為那魚池里有些地方很深。”聶冬雁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然後牽著李慕白進入一棟精致的小樓里。


    “哪!就是這兒,我娘去世之前,我都和娘住在這里。”


    李慕白稍一打量廳堂內的布置隨即贊嘆道︰“岳母定然是位高雅恬然的女人。”


    “那當然!”聶冬雁得意地咧開小嘴笑個不停。“不然我爹怎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我娘偷走。”


    “小姐,這要放哪兒?”


    “放到娘房里,然後再去拿只雞和幾樣菜來……啊,對了,秋香,順便再拿一壺好酒來,姑爺喜歡喝酒。”


    片刻後,聶冬雁與李慕白來到二樓一間縴塵不染,清雅月兌俗的房間,甫踏入便彷佛被一股幽柔沉靜的氣氳包圍住,令人恍似身在夢幻中,李慕白不由自主地止住腳步。


    “怎麼了?”


    “我是個兩手血腥的人,只怕會……”李慕白澀然苦笑。“污染了這里。”


    “恰好相反,只有你才有資格來到這里,因為唯有你才能理解娘的哀傷。”將首飾盒放置在梳妝台上後,聶冬雁牽著李慕白來到床沿坐下。“我還想與你在這兒過一宿呢!”


    “這……”李慕白猶豫一下。“妥嗎?”


    “當然妥,娘會很高興的。”聶冬雁側首去凝望著床頭的雪白鴛鴦枕。“那是娘親手繡的,她一直希望爹能主動來這兒陪她,但是爹從來沒有在這兒睡過半宿,如果你和我能代替娘完成這個心願,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明白了,”李慕白頷首,並拿來她的柔荑包在掌心中。“我們就在這兒過一宿吧!”


    聶冬雁綻出羞赧的笑,然後將視線拉向梳妝台的首飾盒。


    “其實杏姨並不是壞女人,她對我哥哥和姊姊都很好,他們要娶老婆或嫁人的時候,都是靠她在張羅的,因為我爹不喜歡管這種事。”她苦笑。“她只是討厭我一個人,因為我最像我娘,而她又恨死了我娘,所以把對娘的恨意全都發泄到我頭上來……”


    “恨?”李慕白低喃。“因為她是妾室?”


    聶冬雁搖頭。“不,杏姨原是爹的表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直以為爹會娶她作老婆,甚至雙方家長都在談論親事了,沒想到爹卻先娶了娘回來,你應該可以想象得到她有多麼驚怒、失望。”


    李慕白恍然大悟。“在她認為,是岳母搶去了她所愛的人。”


    “就是這麼一回事。”聶冬雁點頭道。“但她依然不肯死心,一直賴在聶府不願離開,百般誘惑我爹,想著爹能收她作二房也好。可惜爹眼里只有娘一個人,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說到這里,她嘆了口氣。“直到我出世,娘因難產大病一場,不但身子變得非常孱弱多病,而且她的花容月貌也開始消退……”


    “于是岳父失去了對岳母的愛戀,轉向依然貌美的杏夫人。”李慕白接道。


    “當爹收下杏姨為妾室時,娘傷心得獨自搬到這里來養病,爹也沒有阻止。逐漸的,爹從三兩天來探視娘一回,變成三兩個月才來一回,最後,娘絕望了,她知道爹再也不可能回心轉意……”


    李慕白握緊她的手。“所以妳才會跟岳父作對,為了岳母?”


    螓首輕點,“娘表面上好像看開了,”聶冬雁幽幽道。“但我知道直到最後一刻,她仍然期待爹能回頭來看她一眼。”


    “雖然我不該這麼說,但是……”李慕白搖頭嘆息。“岳父真無情。”


    “最可憐的是,因為娘身子不好,除了把我帶在身邊養之外,爹把哥哥和姊姊三個都交給杏姨帶,因為如此,他們反倒比較親近杏姨。有時候他們來探望娘,我向他們抱怨杏姨來看娘時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他們卻反替杏姨責備娘,說娘應該感激杏姨替她照顧孩子,又替她擔下聶府主母的責任,不應該忘恩負義地在背後說杏姨的壞話……”


    聶冬雁憤慨地越說越大聲。


    “娘的眼楮都紅了,他們還一直說,怎麼也不肯停,等他們一離開,娘就拚命掉眼淚,不管我怎麼安慰,娘還是掉眼淚,我只好也跟著掉眼淚……”她咬住下唇。“那明明是我說的,娘根本沒吭半聲,他們卻還是怪到娘身上去,想也知道是杏姨搞的鬼。”


    “岳母確實令人同情,”李慕白喃喃道。“非但夫婿的愛被搶去,連孩子的心也被奪走了。”


    “因為我是娘帶大的,所以只有我了解娘有多悲傷,她對爹始終如一,爹卻中途變情,有時候娘會對我說……”聶冬雁頓住,眼眶紅了。“如果不是有我在,她就算不自殺,也早就發瘋了,因為對她而言,爹就好像已經死了一樣,心愛的人死了,她怎麼還活得下去呢?”


    李慕白探臂將她攬入懷里,如同安慰幼兒似的輕輕拍撫著。


    “噓,別說了,或許岳母正看著妳呢!妳不想讓她瞧見妳這麼傷心吧?來,還是讓我瞧瞧岳母留給妳的首飾戴在妳身上有多美吧!”


    帶著淚,聶冬雁噗哧笑了。“你根本不在意女人美不美!”


    “也許是因為我看習慣了吧!”李慕白淡然道。


    聶冬雁愣了愣。“看習慣了?”


    “先母……”李慕白低喟。“她也非常美。”


    聶冬雁輕輕啊了一下,仰起嬌靨。“所以司空賢才沒有斬草除根,因為你娘的美貌使他下不了手?”


    李慕白頷首。“確實如此,但對我而言,先母為了替先父留下一條血脈忍辱負重地活下來,又為了全節自縊而死,這才是女人真正的美,皮相的美會衰退,女人的堅貞至死不渝。”


    盈盈的水眸眨也不眨地正視他,“總有一天,我也會讓你覺得我很美。”聶冬雁誓言般地說。


    李慕白深深睇視她片刻,而後俯下臉,在她芬芳軟滑的柔唇上輕輕印上他的唇,聶冬雁立刻將兩條藕臂纏上他的頸項,熱情的響應他,于是,吮吻迅速加深,四片唇貼得更緊密,兩人的呼吸逐漸沉重迫切起來……


    突然,李慕白倉卒的結束這一吻,並拉下她的手臂,轉望門口努力平穩呼吸,聶冬雁先是茫然,然後,她听到爬樓梯的腳步聲,明白了。


    懊死的秋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對不起,小姐,這麼遲才回來,都是那個三少爺啦!他故意……咦?小姐,妳干嘛坐在姑爺的大腿上?”


    喀咚一聲,某人跌到地上去了。


    “你們認為呢?”聶文超詢問的目光依序掃過杏夫人、聶元春、順娘、聶元夏、聶元寶、聶勇超、聶元鴻和司馬青嵐。“就你們這些天來的觀察,雁兒確實和那家伙成親了嗎?或者只是誆我們的?”


    “我看他們根本沒有成過親,只是來騙那些首飾和紹皮的!”杏夫人恨恨道。


    “沒錯、沒錯,他們是來騙首飾和貂皮的,最好叫他們快點還給娘!”既然是親母子,不管杏夫人說什麼,聶元寶都會附和。


    “可是他們住在一起啊!”聶元春反駁道。


    “對,麼妹沒可能作戲作到這種程度。”聶元夏投出同意票。


    “我同意。”聶勇超附和。


    “我也同意。”父親附和,聶元鴻也附和。


    聶文超點點頭。“好,就算他們確實成親了,那麼,你們認為這是雁兒自己中意的人,或者是雁兒故意隨便嫁個人來氣我?還是我岳父替她安排的親事?


    “那還用問嗎?當然是故意隨便嫁個人來氣你的嘛!”杏夫人滿懷惡意地說。總之,她絕不會替聶冬雁說好話。


    “就是這樣!”聶元寶馬上又附和。


    聶元春想了一下。“以外公的個性,他不可能替麼妹找那種看上去連根稻草都提不起來的夫婿,定然會挑個武功高強的人。”


    “我想麼妹自己也不可能喜歡文謅謅的弱男人,”聶元夏沉吟道。“她的性子很倔,也許她喜歡那種強得能壓過她的男人。”


    “我贊同,”聶元鴻舉手同意。“麼妹不喜歡認輸,我以為她不可能會喜歡文弱的男人。”


    “這倒是,”聶勇超頷首。“雁兒又倔又好強,她必然喜歡強悍的男人。”


    “果然是這樣,”聶文超憤然道。“為了氣我,她竟然隨便找個人嫁了。”


    “不,我不同意。”


    聶文超正忙著自怨自艾,冷不防冒出一個反對意見,所有的目光立刻聚集到聶元春的妻子順娘身上。


    “為什麼?”


    “以我身為女人對女人的觀察,麼妹對麼妹夫的體貼並非作戲,她是頂認真的,甚至……”順娘深思地說。“倘若我沒有看錯,我甚至認為她是很努力在討好久妹夫。”


    “不可能!”大家異口同聲沖口而出。“麼妹怎麼可能討好任何人?妳一定是看錯了!”


    “可是我的確是這麼覺得呀!”順娘小聲嘟囔。“而且,你們沒有察覺到嗎?麼妹對麼妹夫說話與對我們說話時的語氣截然不同,一個是溫軟柔昵,一個是粗聲粗氣,我都以為是兩個人呢!”


    聶元春與聶元夏相覷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


    “確實,我們也察覺到了,她對我們說話永遠是那樣凶巴巴的,對久妹夫卻千般溫柔萬般順服,真不明白差別為何這麼大。”


    聞言,聶文超不由得蹙眉思索片刻,再瞥向司馬青嵐。


    “賢佷認為呢?”


    “我只有一個疑問……”司馬青嵐徐徐環視眾人。“自從麼妹的娘親去世之後,大家可曾見過麼妹哭過,甚至掉過一滴眼淚?”


    大家面面相對,隨即動作一致地猛搖頭。


    “一次也沒有!”


    “可是除夕那夜她哭了,為何?”


    眾人再度面面相覷,個個滿臉疑惑--對啊!為何?


    唯有順娘雙眼一亮。“因為麼妹夫在她身邊?”


    司馬青嵐點頭。“我的確是這麼認為。”


    “如果確實是這樣,那麼麼妹夫對麼妹而言應該非常重要,只是……”順娘困惑地頓了一下。“我怎麼也看不出來麼妹到底中意麼妹夫哪一點。”


    “我也看不出來。”聶元春喃喃道。


    “我看是根本沒有。”聶勇超咕噥。


    “或許是……”司馬青嵐若有所思的低語。“李公子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了解麼妹,他了解麼妹心里在想什麼,了解麼妹渴望什麼,希望什麼,比我們任何人都要來得透徹。”


    “嗯!也許真是如此也未可知,我跟麼妹相處時間不多,但我總覺得她並不似表面上那麼快活,她也有她的悲傷,這……”順娘偷瞟杏夫人一下,“或許與她的親娘有關,但在這府里似乎沒有人願意提起她的親娘,所以……”迎上杏夫人惡毒的目光,她驀而噤聲,垂眼,不敢再說下去了。


    “是了,麼妹的親娘,我怎麼沒想到她會想談談她親娘呢?”司馬青嵐懊惱地喃喃自語,然後嘆了口氣,再望向聶文超。“話說回來,世伯,我們又是為什麼要討論這些問題?”


    “雁兒是我的女兒,我不能眼看她做傻事而不顧,倘若她確實只是為了氣我而隨隨便便找個人嫁給我看,我自然要設法為她解決這樁『麻煩』,再讓她另行擇偶婚配,以免誤了她的終生。”聶文超振振有詞地說。“這回,我會盯著她嫁個真正適宜她的男人。”話講的是冠冕堂皇,但說到底還是為了他自己的私心。


    “所以爹才會嚴禁府里上下把麼妹已成親之事傳出去,因為爹早就打著讓麼妹另行婚配的主意嗎?”聶元春哭笑不得地說。“就算府里上下下說出去,麼妹自己早晚也會說出去呀!”


    “毋需擔心,我早想到這層了,”聶文超胸有成竹地豎起手來。“待元宵一過,咱們就暫時搬到天平山別苑去住,那兒深幽僻靜,人煙稀少,如此一來,任是什麼話也傳不出去了。”換句話說,把“秘密”藏起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聶元春怔了怔,繼而搖頭嘆息--爹未免太一廂情願了。


    其它人則因為甫得知這個最新計劃,不由得開始低聲討論起來,誰要去?誰不去?只司馬青嵐一人默然無語。


    倘若真如聶文超所說那般簡單,自然是最好。


    他並不在意聶冬雁是否已成過親嫁過人,甚至有了孩子都不是問題,他對聶冬雁的感情並非這般膚淺,自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她,他就愛上了那個粉雕玉琢的小泵娘,七年過去,他的心意始終不曾改變過,只要能得到心愛的女人,他不在乎任何世俗眼光。


    怕只怕問題並不是那麼單純,而癥結就在于……


    李慕白究竟是怎樣的人?


    正月里的寒風依然冷冽,吹拂著他的黑色發帶,吹拂著他的黑袍,李慕白卻似一無所覺地負手佇立于廊橋之上,宛如古潭般幽邃的眸子默默凝望著橋下蕩漾不息的水紋,看上去,他是如此的寧靜,又是如此的安詳。


    “李公子。”


    這聲招呼來得很突壓,但李慕白並沒有被驚嚇到,徐徐側過身去,他平靜地注視著對方。


    “司馬公子。”澄澈的瞳眸波紋不驚,柔和依然。


    司馬青嵐點了點頭,然後與他並肩而立。“听說你很喜歡上這兒來?”


    “我喜歡梅香。”李慕白細聲細氣地回道。


    梅池畔,幾許梅樹亭立,柔和清醇的梅香飄逸,還有一座小巧雅致的廊橋,偌大的聶府內唯有這兒栽有梅樹,也因此,李慕白特別喜歡上這兒來靜思。


    “我也喜歡,可惜……”司馬青嵐瞟他一眼。“麼妹並不喜歡。”


    “不,”李慕白搖頭。“她不是不喜歡,只是怕感傷。”


    “是嗎?”司馬青嵐驚訝地道。“她告訴你的?”


    “沒有,但在她第一次帶我來這兒時,曾不經意地提起岳母在世時,她常到這兒來摘梅去給岳母插瓶。”李慕白輕輕嘆息。“而如今,梅花依舊香,慈竹卻已枯,她怎能不感傷呢?”


    司馬青嵐不禁默然,好半天後,他才又慢吞吞地開口。


    “我也知道當年她常到這兒來摘梅,卻沒想到這麼多,只以為是她的娘親喜歡,而她不喜歡,所以一旦她的娘親過世,她就不用再勉強來摘梅了。”


    “如果不喜歡,她會直接說出口,在這方面,雁雁是很爽直的。”


    司馬青嵐不由得再次沉默了好半晌。


    究竟是為什麼李慕白會比他更了解聶冬雁呢?


    “李公子,倘若可以的話,能否請你告訴我,你為何會想到要先去祭拜麼妹的親娘呢?是因為她把心事都告訴你了嗎?”


    柔和的眼瞳浮上一抹困惑。“司馬公子問這……”


    “不必管我為何問這個問題,請告訴我,李公子,”司馬青嵐認真地盯住他。“她早就把所有的心事全吐露予你知曉了嗎?”


    包疑惑地注視對方片刻後,李慕白方始慢條靳理地說︰“並沒有,她前兩天才將所有的事告知于我,在這之前,我僅知岳母業已過世,而情薄的岳父在三個月後便將杏夫人扶為正室。”


    “那麼,既然你什麼都不清楚,”司馬青嵐略顯急迫的追問,“為何能想到那一點?”語氣中甚至有點質問的味道。


    因對方那種尖銳的口氣,李慕白不禁愣了一下,隨即若有所悟地深深睇視他一眼,然後移開視線望回池水。


    “因為她的語氣告訴我她心里有份哀傷,而這份哀傷是因過世的岳母而來的,最重要的是,她那份哀傷並非懷念親人的哀傷,而是帶有怨懟的哀傷,知道這一點,再稍微作點推測,結論便八九不離十了。”


    哀傷?怨懟?


    “但……但……”司馬青嵐听得傻了。“為何你能說得這般輕松,而與她相識七年的我反而一點也听不出來?”現在他的口氣簡直像是在抗議了。


    “因為你從不曾受過傷,所以看不見別人的傷口,也感受不到別人的傷痛。”李慕白嘆息似的輕語。“而且受創越重的人傷口埋得越深,如果你看不見她的傷痕,表示她的創傷確實很沉重。”


    受傷?


    “我……不懂。”


    這回李慕白僅只瞄他一眼,沒有再作出任何回答,司馬青嵐正待繼續追問,眼角一瞥,又收回追問的意圖,並移目望向廊橋盡頭,只見聶冬雁匆匆行來,臂彎上搭著一件厚實的長襖。


    “算我拜托你好不好,慕白,不要老是這樣一件長袍穿了就出來到處亂晃嘛!”一近前來,聶冬雁便一邊抱怨,一邊把長襖披在李慕白身上,“我知道你不冷,可是人家看了會冷嘛!”用力一扯將前襟拉攏來,真的有點生氣了。


    “對不起,下次我一定會記得。”李慕白低柔的道歉。


    “真的喔!”李慕白點頭,聶冬雁這才漾出甜蜜蜜的笑容來。“好,原諒你一次。”然後轉個眼,那好好听的呢呢儂儂嗓音又不見了。“司馬大哥,你也來賞梅啊?”


    司馬青嵐不禁有點發怔。那迷人的嗓音真是只屬于李慕白一個人的嗎?


    “司馬大哥?”


    “嗯?”司馬青嵐驀而回神。“啊,是啊!我也是來賞梅的。”


    “原來大家都喜歡梅花嘛!”聶冬雁高興地說,但當她的目光一沾及那幾株盛開的悔,神情突地又顯得有些黯然。“記得……我娘也是……”


    “雁雁。”


    “嗯……”聶冬雁心不在焉地回眸。“什麼?”


    “剪幾枝梅回去插瓶好嗎?”李慕白輕輕細細地問。


    “插瓶?”聶冬雁喃喃重復,驀而雙眸一亮,又精神起來了,“咦?你也喜歡插瓶嗎?好啊!好啊!”話落即一溜煙不見地跑去拿花剪。


    才見她黯然,沒想到李慕白一句話就把她的魂給叫回來了,司馬青嵐正覺驚異,又听得李慕白呼喚他。


    “司馬公子。”


    “李公子?”


    “待會兒雁雁會不停的提到岳母的事,因為我對岳母了解不多,所以麻煩司馬公子能稍微配合一下,盡量讓她多談一點,說到好的,我們就贊嘆,說到不好的,我們就幫她一起罵。”李慕白嘆息。“她悶在心里太久了,不發泄出來就永遠無法釋懷。”


    聞言,司馬青嵐不覺用古怪的眼神凝住他好片刻後,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而且……”李慕白輕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藉這機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多了解雁雁一些。”


    司馬青嵐不語,這種話他不好回答。


    片刻後,聶冬雁忙碌地在那幾株梅樹問剪枝,李慕白與司馬青嵐則伴隨在一旁相互配合著唱雙簧。


    “我好久沒插了,不過我還記得娘告訴過我,這插梅也是有訣竅的……”


    “岳母懂得可真多!”


    “那當然,還有啊……”


    “沁姨好厲害!”


    “嗯哼,你現在才知道,別看我娘病懨懨的,她還是比杏姨厲害多了!”


    “這話我相信。”


    “光是看杏姨布置的大廳,就知道杏姨差我娘多少了!”


    “杏姨的品味的確……咳咳,很差。”


    “對吧、對吧,所以說啊……”


    “杏夫人實在太過分!”


    “……後來……三弟竟然……”


    “天,沒想到元寶那麼可惡,後來呢?”


    “……所以我就去把他的……”


    “不用猜就可以想象得出他有多慘!”


    “……可是他又……因此我……”


    “啊啊啊,他這就叫活該!”


    “……我很得意的去告訴娘,娘卻罵我不該欺負弟弟,不過一背過身去,娘自個兒還不是在偷笑……”


    半個時辰後,聶冬雁愉快地捧著滿懷梅枝與李慕白和司馬青嵐一起離開,但走沒兩步又停住,滿眼困惑地回眸,半晌沒動。


    “雁雁?”


    “我以為……我以為來這兒會讓我很難過,起初也的確是,但……”聶冬雁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的反應。“沒想到在這兒談娘的事居然很快樂,你知道,有些回憶真的很美好,並不全是丑陋的……”


    “這不是很好嗎?”李慕白輕柔地說。“多回憶美好的往事,妳的生命會快樂許多。”


    聶冬雁靜默了會兒,然後吁出一口氣,“的確是很好。”她低喃,並展開一抹足以令丈萬男人甘心為她去死的迷人笑容,隨即繼續往前行,腳步非常輕快。“好了,我們該去把梅花插起來了!”


    “秋香呢?”


    “幫我買繡線去了。”


    “妳又替我做衣裳了?那正好,幫我繡幾朵梅吧!”


    “好啊、好啊,告訴你,我可是不過功夫跟我娘學過繡梅的喲!”


    “怎麼?繡梅不簡單嗎?”


    “那還用說,梅的空靈意韻最難表達,這又不是畫畫,深深淺淺幾筆就可以畫出不同的梅,記得當時我娘一再……”


    現在,司馬青嵐開始有點了解李慕白為何能得到聶冬雁的青睞了,


    李慕白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善解人心和溫柔體貼,就連他也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個好男人,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服氣,明明他才是那個從小看著聶冬雁長大的人,為什麼他沒做到李慕白能做到的事?


    為什麼李慕白能夠了解聶冬雁心中的悲痛,可以設法抒解她的怨懟,因而得到她的如花笑靨,獨享她的溫言軟語……


    而他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卻什麼也做不到?


    于是,生平第一次,這位白道中年輕一輩的高手,光明坦蕩蕩的心中蒙上了一層黑暗陰影--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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