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馬王PartⅠ 第四章
丙真如瓦平所說,從另一個方向走就可以更快離開火燒岩區,黎明前,他們趕到了一處小小的綠洲,只有幾棵棕櫚樹,但水很清澈,也很冰涼。
然而當他們一月兌下雅洛藍的外袍,及時趕到綠洲的喜悅便不翼而飛了。
“天哪,他的背!”
由于共騎駱駝時,雅洛藍是背靠在武士隊長身上的,武士隊長也必須用手臂環住他的身軀,以免昏迷不醒的他摔下駱駝去,因此他背上的水泡全被壓破了,胸前也有些大水泡被擠破了,脆弱的女敕肉赤果果地在外,痛得他全身都在顫抖,瓦平趕緊為他抹上藥膏,再把剝落的表皮覆蓋上去。
“他在發高燒,我必須再替他澆冷水,小姐,你再多喂他一些鹽水。”
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雅洛藍可以躺下去了。
整整兩天,除了晚上他高燒稍退的時候可以休息一下之外,他們不斷重復澆水、喂鹽水的動作。
直至第三天傍晚,當絲朵兒在哺喂雅洛藍喝水時,他突然睜開半眼,茫然地看著她,好像不認識她是誰,一會兒後,他才模糊不清地咕噥了幾個字,“好痛喔!”聲音竟然有點撒嬌的味道。
毫不遲疑的,絲朵兒立刻吞下嘴里的鹽水,俯下上半身在他身上輕輕吹氣。
“我幫你吹吹,我幫你吹吹,這樣就不痛了喔!”
等到他又昏睡過去,她才停止吹氣,並溫柔地輕撫他的長發,令人驚訝的是,他那頭烏黑的發絲並沒有因為過度日曬而失去光澤,仍舊如此柔軟烏亮,臉龐雖然透紅,卻也依然清秀細致,干裂的唇瓣微微下垂,彷佛受盡委屈的孩子,令人無盡憐惜。
緩緩地,一股熟悉的心情又在她胸口擴散開來,那樣酸楚的、憐愛的、痛惜的感受,使她困惑無比。
究竟是何時,她曾經歷過這種心情呢?
她甚至不再顧慮這種心情對女蘿族戰士是不被允許的,也不在乎這種心情是女人的弱點,會被男人利用,會使她居于劣勢,她只想知道……
為什麼她會對這種心情感到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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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天,雅洛藍醒來好幾次,而且精神似乎還不錯,他甚至會對絲朵兒做出可憐兮兮的笑,向她撒嬌,求取她的憐惜,乘機吃她豆腐。
“好渴,再喂我喝一點水好不好?”
“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要不要吃點?”
“不要,我只要你喂我喝水。”
“好,來!”
“用你的嘴。”
老實說,她最想做的是臭罵他一頓,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她想對他發狠時,心口就會浮現那種熟悉的心情,使她不由自主的軟化了。尤其是,每當他以為她沒注意到的時候,他臉上的扭曲表情使她明白他是如何努力在她面前隱藏他的痛苦,這更讓她無法對他發狠。
當她如此心痛的時候,她如何對他凶得起來?
“小姐,請你出來一下可以嗎?”
絲朵兒瞄一下雅洛藍,見他睡得正熟,便悄悄離開帳篷,尾隨瓦平到水池旁。
“什麼事?”絲朵兒問。
瓦平瞥一下帳篷,“他的傷在發炎,已經開始潰爛了,”他開門見山地說。“情況實在不太好。”
“但他的精神很好啊!”
“不,他愈來愈痛苦了,但他在忍耐,不讓你知道。”
沒錯,她比他更清楚,他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他的高燒始終不退,每次硬逼他吃點東西,他都會嘔吐出來,她只是不希望是事實而已,但現在,瓦平逼她面對現實,她也不會逃避。
“那怎麼辦?”
“我也沒辦法。”瓦平歉然道。“除非……”
“卡羅!”當絲朵兒听瓦平說沒辦法時,心中不由一沉,就在那一瞬間,腦中忽地閃過這個名字。“殘羅族的巫師卡羅,他精通曬傷的治療,我們去找他!”
“咦?”瓦平驚訝的猛眨眼。“你怎會知道?”
她怎會知道?
絲朵兒呆了呆,“對,我怎會知道?”她疑惑的自問,百思不得其解,她從來沒听過這個名字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會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嘛!”
瓦平搖搖頭,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也想過去找他,可是殘羅族的生活非常艱苦,因此他會要求龐大的費用……”
“我給!”絲朵兒急切的沖口而出。“不管多少,我都給!”
“不,你不懂,他會要求你把費用先付給他,他才肯動手。可是小姐不管是回聖湖之地或東方大地,來回一趟至少要半個月,他……”瓦平又瞄一下帳篷。“等不及了!”
也就是說,就算要去請水王來,也來不及了。
絲朵兒咬咬牙。“我親自去找他談判,無論如何,我一定會說服他先幫雅洛藍治療!”
“恐怕希望不大。”
“那是我的問題,來,告訴我該如何到殘羅城。”
“你只要沿著那條干枯的河床一直走,走到開始出現水流的時候就差不多到了,來回快一點一天時間就夠了。”
“好,我馬上出發!”
當然,武士隊長不可能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雨人便一起出發,留下兩位武士保護雅洛藍和瓦平。
“小姐,如果卡羅無論如何不肯先來替雅洛藍治療呢?”
“簡單,綁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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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卡羅便用一種驚訝又奇特的眼神盯著她看了許久,但由于絲朵兒一心要請他去替雅洛藍治療,以至于降低了警覺性,忽略了這種以往絕不會忽視的不正常現象,差點使她後悔莫及。
“我發誓,不管你要什麼,我一定會付給你!”
“好吧,既然小姐如此有誠意,我就相信小姐一次。”卡羅也說得很有誠意,老臉上是一片慈祥,再奸詐的人也不會懷疑他。“那麼請小姐在這邊喝茶稍待一會兒,我進去準備藥。”
而這杯茶喝下去的結果是她睡了一大覺,醒來後,連同武士隊長兩人都被關起來了。
“搞什麼鬼?”絲朵兒怒叱。
“很抱歉,小姐,”卡羅歉意十足的苦笑。“但我在沙達城的祭典上見過你,你是沙達王的未婚妻,因此,我不得不『請』你留下來。”
原來早有陰謀!
不虧是女蘿族戰士,在這種困窘的環境下,絲朵兒反倒能迅速鎮定下來,“你究竟想怎樣?”她冷靜地問。
卡羅深深嘆息,自木窗往外注視。“小姐應該看得出來,我們殘羅族的生活十分困苦,而這一切都是沙達王害的,如果不是他禁止五神王到南方大地來,我們的生活應該可以過得很好。所以……”
他回過身來,目注牢欄後的絲朵兒。“我想請沙達王允許五神王到南方大地來改善我們的生活,而小姐你,就是我們的籌碼。”
原來是要利用她來威脅列坦尼屈服。
“你把我看得太高級了,卡羅,列坦尼不會只為了我這個逃婚的未婚妻而屈服的!”
“我知道,因此……”卡羅頓了一下。“呃,過兩天你就會明白了。”
兩天後,當囚牢里又多了一個人時,絲朵兒確實明白了。
“悔麗妲。”她低喃。
列坦尼的妹妹,彪皇王的未婚妻,多了這位公主,列坦尼不屈服也得屈服了!
“你怎會在這里?”梅麗妲輕聲問。
絲朵兒聳聳肩。“被騙了!”很丟臉,卻是事實。“你呢?”
“我也不知道,”梅麗妲微微蹙起娟秀的眉。“我一睡醒就在馬車內了。”
“真遲鈍!”絲朵兒咕噥。
憑良心說,梅麗妲真是美麗,她從沒見過比梅麗妲更美的女人,飄逸絕俗、溫柔似水,連說話聲音都軟軟的像飛絮那般輕盈動人,如果她是男人,一定會哈上梅麗妲,可惜她是女人,對于梅麗妲這種柔弱無用,連保護自己都不會的同性,她只會很用力的看不起。
真是丟盡女人的臉啊!
“坐下吧,你可能得在這里住幾天了!”說著,她也在床沿坐下,等待押送梅麗妲的人離開。
梅麗妲默默打量那張鋪著破床單的木床,說是床單,其實做抹布更合適,不但又黑又髒又破又臭,而且還沾滿了許多可疑的小黑點在上面爬來爬去,她沒說什麼,只是悄悄退開一旁。
“你在做什麼?”
押送梅麗妲的人一離開,絲朵兒立刻推開木床,再翻開床單取出藏在里面的鐵盤子,開始賣力挖掘牆壁,很辛苦,也很慢,但只要有足夠耐心,遲早會被她挖通的。
“想辦法逃走。”
“你不需要那麼辛苦,王兄會來救我們的。”
“我不想讓他救。”
梅麗妲靜默一晌,移到她身邊去看她挖牆壁。
“你為什麼逃婚?”
“因為我不想嫁給那只豬頭!”
“王兄是沙達王。”
“是喔,了不起喔!”
“你這種女人能嫁給王兄是你的運氣。”
她這種女人?
絲朵兒瞥她一眼,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請問我這種女人是什麼意思?”
“眾所周知,女蘿族的女人從十三歲就開始睡男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和男人上床,”梅麗妲輕聲輕氣地說。“你已經『髒』了,但王兄仍然願意娶你,你應該心懷感激。”
去他的感激,他自己去痛哭流涕吧!
“男人可以,女人為什麼不可以?”絲朵兒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了。“只要男人願意忠于一個女人,那麼女人也可以忠于一個男人,就像東方大地和西方大地的夫妻一樣,這又有什麼不對?既然南方大地的男人可以娶小老婆,就沒有資格反對聖湖之地的女人收禁臠,這又是哪里錯了?”
“女人需要靠男人保護我們、養活我們。”
“很抱歉,在我們女蘿族里,是女人保護男人、養活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也是女人,請不要看不起女人!”
梅麗妲又沉默片刻。
“沒有任何男人會心甘情願做你們的奴隸,甚至愛你們這種女人的。”
絲朵兒嘆氣。“我們女蘿族是不講感情的,只有弱者才會被感情束縛。而且我的禁臠不但是心甘情願跟著我,還是他主動要求,不,逼迫我非收他做禁臠不可,每天為我洗衣、煮飯、做家事,他可是開心得很,從沒有任何怨言。你啊,不要以為世上男人只有一種,女人也只有一種!”
“他主動要求做你的禁臠?”梅麗妲驚訝的重復道。“為什麼?”
為什麼?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啊!
絲朵兒聳一聳肩。“因為我會保護他、會養活他!”總不能說他犯賤吧?
悔麗妲又深不以為然的蹙起眉頭了。“他一定是個懦弱無用的男人,你寧願要他那種窩囊的小男人,也不要王兄那種能夠保護你、照顧你,頂天立地的英雄,威武英明的王者嗎?”
懦弱無用?
她在說她自己吧!
“英雄?王者?”絲朵兒輕蔑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痰。“英雄不會說話不算話,也不會使用卑鄙的手段,更別提他是個名符其實的暴君,你的日子過得是很舒適,但你可曾關心過百姓們過得如何?”
“那種事不需要我來關心,那是王兄的責任。”
是喔,她只要負責過好日子就行了!
其實這女人也算不上是驕傲,更不是自私,她只是個很一般的女人,有她的自尊——既然是公主,就得有公主的派頭,也很自重——絕對遵從女人就是弱者的格言,又自律——絕不會干涉男人的事。
除了女蘿族,這世上所有女人都是這樣,怎能怪她跟大家一樣呢?
“如果你是這種想法,那我跟你說再多也沒用。”絲朵兒嘆道。
悔麗妲依然蹙著眉頭。“你是女人,永遠做不成男人的。”
絲朵兒更是長嘆。“我從來沒說過我要做男人,我只想跟男人站在平等的地位,擁有同等的權利,共同擔負所有的責任。所以我不需要你哥哥來救我,我會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梅麗妲搖搖頭。“你還沒逃出去,王兄就會來救我們了,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王兄是最值得依賴的男人。”
誰要依賴那種豬頭啊!
“好,那我們就來看看吧,看是我先逃出去,還是那只豬頭先趕到!”話落,絲朵兒更加緊挖掘牆壁。
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先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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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洛藍輕輕吐出一聲低吟,意識緩緩從渾沌中回到現實,而現實就是他全身都該死的像針扎一樣火辣辣的痛,痛得他想活宰幾個人來發泄一下,不過現場並沒有適合的犧牲者,他只好放棄這種“享受”。
他微微動了一下,感覺到身旁有人在照料他,不用睜眼他就知道不是絲朵兒。
“朵兒還沒回來嗎?”
“還沒有。”
“她去多久了?”
“快三天了。”
“……我要去找她。”
瓦平怔了怔,旋即猛搖頭。“不可能,你的傷勢潰爛情況相當嚴重,又十天沒有進過任何食物,還在發高燒,你太虛弱了,我看連坐起來都有問題,怎麼可能騎上駱駝去找人呢?”
“我可以。”別人可能辦不到,但他非辦到不可,誰教他是巫馬王,專門干人家干不來的活兒,唉,所以說巫馬王真不是人干的!
“就算你去了又怎樣?”瓦平嘆道。“小姐這麼遲還沒回來,肯定是有麻煩,你用這種疲弱的身體去找她又能怎樣?我看只會變成累贅,害了自己也害了小姐,不要這麼傻吧!”
是是是,他是傻,但他不能不傻呀!
雅洛藍不再浪費精力跟瓦平多羅唆,逕自吃力的、掙扎著硬撐起自己的身子,但是還沒坐好,頭就暈得像陀螺在打轉,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在胃里翻騰,心跳得比駿馬奔馳更快,呼吸喘得快回不過氣來,更別提傷口的痛楚瞬間又提升到超高等級,他禁不住溢出痛苦的申吟,幾乎想一頭撞死算了。
“看!看!就教你不要逞強的!”瓦平想再扶他躺下。
但雅洛藍堅持不肯再躺回去,待呼吸緩和一點後,他還不自量力的想站起來。
“你到底想怎樣?”瓦平氣急敗壞的怒叫。“既然是小姐的禁臠,你就乖乖當你的禁臠,好好在床上侍候她就行了,像是打仗拚斗那種事就交給她,她可比我們這種普通男人厲害多了,你別去扯她後腿啊!”
雅洛產彷佛沒听見似的,繼續頑固的、執拗的使力要站起來。
“好好好,去找她就去找她!”瓦平豁出去的怒吼。“你要是死在半路上我可不管!”
于是,半個時辰後,他們上路了。
眼見雅洛藍連坐都坐不好,整個上半身都趴在駝峰上,雖然沒有申吟,但喘息聲遠近可聞,如果仔細看的話,還可以看見駱駝每前進一步,他就痙攣一下,這種情況實在令人憂心,那兩位武士不由連聲向瓦平抱怨。
“看他這樣……他真的不會死在半路上嗎?”身軀特別碩壯的武士滿眼憂慮。
“我不敢保證。”瓦平面無表情的想撇開責任。
“那你還讓他去!”長著一張俊臉的武士大聲抗議。
“我阻止不了他。”
“他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隊長肯定會親手宰了我們!”壯武士喃喃道。
“小白臉就好好做他的小白臉,有事他的女主人自然會承擔起來,干嘛這麼多事跑去找她,”俊武士嘀嘀咕咕抱怨。“就算去了他又能幫上什麼忙?根本是在扯他的女主人後腿嘛!”
“對,我就是這麼跟他說的,但他就是不肯听,我又能怎樣?”瓦平咕噥。
“到時候我們必須看著辦,千萬不能讓他惹出更多是非來!”壯武士毅然道。
“最多敲昏他吧!”俊武士語帶不屑地說。
最厭惡那種吃女人軟飯的男人,既靠女人保護,又靠女人養活,男人的臉面都被他丟光了!
“敲昏他?”瓦平哼了哼。“我只擔心他會不會死在半路上,還用得著你去敲昏他?”
“……如果他真的死了,怎麼辦?”
三人面面相覷,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最好不會,但如果他真的死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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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殘羅城就可以看出殘羅族的生活有多麼辛苦,明明是殘羅族領地內最大的城市,卻連真正的城牆也沒有,他們所謂的城牆是由屋子圍繞出來的,從外面窗子看出去就是城外,敵人來攻擊的時候,殘羅族就從窗子射箭出去,要是被敵人從窗子攻進來了,也就等于城牆破了。
絲朵兒被關禁的監牢就是城牆的一部分,她卯起來拚命挖掘的就是靠城外的那面牆,但她不敢從裝有鐵欄桿的窗戶挖,因為還沒挖好就會被發現,只好從床下的地方挖,隨時可以用床遮住。
但她此刻並沒有在挖掘牆壁,她正忙著和梅麗妲擠在窗前打量包圍殘羅城的軍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起碼有三、四百人。
“不會吧,那只豬頭已經來了?”她還是慢了一步嗎?
“不,那不是王兄的軍隊。”梅麗妲輕聲否定。
“不是嗎?”絲朵兒疑惑地又看了半晌,忽地揚聲大吼,“隊長,那是誰的軍隊,你看得出來嗎?”
棒壁牢房里立刻傳來武士隊長的回答。
“看不出來,不過听說南方大地沙漠區有一群強盜,專門打劫殘羅族、宇羅族和一般沙漠游牧民族,也許就是這群人。”
“原來是強盜啊!”絲朵兒恍然大悟。“難怪不像正規軍隊。”
“小姐,如果我們運氣好,也許可以乘機逃走。”
“我知道,我會找機會的。可是我們還是得設法把卡羅帶走,雅洛藍還等著他救命呢!”
“可能不太容易,不過我會盡量。”
對話結束,絲朵兒繼續望著城外的軍隊思索逃走的方法。
“雅洛藍是誰?”梅麗妲突然問。
“我的禁臠。”絲朵兒漫不經心的回答她。“你那位偉大的王兄在向我求婚時答應我可以擁有禁臠,但當我真的收了禁臠之後,他就反悔了,偷偷把雅洛藍捉到火燒岩,想要活活曬死他,幸好我及時趕去救回他,可是他的曬傷已經很嚴重了,得靠卡羅去救他。”
“王兄會答應你那種事?”梅麗妲不相信的問。
“婚約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但王兄反悔了?”
“他反悔了,這就是你偉大的王兄,一個出爾反爾,講話不算話的人。”
梅麗妲無言以對,不吭聲了,不過就算她還有話說,絲朵兒也沒有空理會她,因為……
“他們發動攻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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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麼一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
殘羅城外的山丘上,四騎駱駝和四個人排成前後兩列朝殘羅城遠眺觀望,各個都是一臉訝異,除了那四只駱駝,它們正忙著反芻咀嚼,對其他任何與咀嚼無關的事都不太感興趣。
“有人在攻擊他們呢!”
“還用得著你說!”
“是誰在攻擊他們?”
“看上去不像沙達王的軍隊。”
“……強盜?”
“應該是,不過殘羅族也真肉腳,居然連強盜也敵不過,我看被攻陷也是早晚的事!”
“我看也是。”
話說到這里有結論了,但也算沒有結論,他們總不能在這里觀望到殘羅城被攻陷吧?
所以,他們該怎麼辦?幫助殘羅族攻擊強盜嗎?
他們才四個人,不,一個是累贅、一個是廢物,能派上用場的只有兩個,就算他們兩個都能夠以一敵十,那邊起碼有三、四百個“壞人”,他們光是走過去就會被淹沒了,真能幫得上什麼忙嗎?
正當他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
“把劍給我。”
是雅洛藍的聲音,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想干什麼——施展累贅的功能,其他三人不約而同嘆了口氣,動作一致的轉過頭去想拒絕他,並好好斥責他一頓,如果他再不听話,干脆打昏他算了。
可是,他們的腦袋才剛轉過去便駭然倒抽了口冷氣,然後就再也動不了,也出不了聲了,各個噤若寒蟬的連呼吸也屏住了。
但見那個原是虛弱得幾乎連站也站不住的小白臉,此刻卻像個巨人似的挺直了瘦長高跳的身軀,長發無風自飄,劍眉斜挑,唇瓣翻黑了,神情陰沉冷酷,周身環繞著一股無形的邪氣,冰冷的、無情的,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然而最最恐怖的是他那雙銀眸,不,再也不是銀眸了,那是一雙鮮艷得好似可以滴出血來的紅色眸子,妖異的赤色光芒邪惡銳利,彷佛可以直接洞穿人的心,毀滅人的魂魄。
听不到他們的回應,雅洛藍緩緩側過眸子來,見他們凍結成三尊石雕像,眸中血色紅芒一閃,他竟然笑了,笑容還帶著點頑皮的意味。
“把劍給我,嗯?”
半聲不吭,壯武士動作僵硬的抽出長劍來遞給他。
“謝謝。”雅洛藍再轉回去望著山丘下,“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們在這里等著吧!”語畢,他邁開大步走下山丘。
接下來發生的事,瓦平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不是沒看過戰爭,但眼前的戰爭己經不能算是戰爭了。
雅洛藍只有一個人,對方卻有三、四百把刀,然而雅洛藍一沖過去,那三、四百把刀就再也不是刀,而是脆弱的稻草了,一把劍對三、四百根稻草,可想而知結果如何。
一顆顆頭顱宛如西瓜一樣高高飛起、重重落下,骨碌碌滾開,一只只胳臂、一條條大腿活像雞翅鴨腿般到處亂飛,燦爛的陽光下,鮮紅的熱血四濺噴灑……
這是屠殺,一個人正在無情的屠殺三、四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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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羅城沒有真正的城牆,但還是有一座真正的城門和望樓,此際,城門上的望樓涌立著十幾個驚駭欲絕的老者,他們是治理殘羅族的長老以及巫師卡羅,眺望著城外戰斗的慘況,十幾個老頭子駭異得兩腳發軟。
其中,以卡羅最是驚恐。
“不,不,不可能是他,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是他?不可能!不可能!”他幾乎被嚇壞了。“可是……可是……那紅色的眼,那黑色的唇,那邪惡的氣勢,那冷酷無情的殺人手段……明明是他!明明是他呀!”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難道……難道是……”猛然轉身,他大吼,“快,快去把人質帶來!”
不一會兒,絲朵兒三人被帶來了。
“他,你們認識嗎?”手指著城外的戰場,卡羅心驚膽戰的問。
只一眼,絲朵兒整個人便僵住了。
不是她被嚇到了,而是在她入目戰場上那個正在大展身手的奇高身影的那一剎那,腦中又開始閃過千百,不,千萬幕景象了,這回速度也很快,但有時候會突然停一下,讓她清清楚楚的看見某一幕,再繼續飛快的閃逝。
然而即使她的心似乎能了解那一幕幕景象是什麼,腦袋卻還搞不清楚,使她感到萬分困惑,又有絲若有似無的穎悟。
見她的模樣不尋常,卡羅忙再追問︰“你認識他?”
片刻後,絲朵兒說話了,但不是回答他。
“迪修斯,你又大開殺戒了!”她無意識的呢喃。
卡羅面色驟變——變青,“果然是他!”望定她,再變綠。“那你……你是……是……”
絲朵兒忽地眨了一下眼,回過神來了,然後,戰場中的慘況才真正透過她的眼進入腦海中,“雅洛藍?”她駭異的驚嘆。“老天,他還算是人嗎?”她知道他一定很厲害,卻沒想到他竟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一人對數百人卻毫無敗象,反而殺得對方哭天喊地,不到片刻間,三、四百人就變成兩、三百人;兩、三百人又變成一、兩百人,這已經不是人的境界,而是神魔的境界了!
一側,看得美目異彩連閃的梅麗妲听她吐出那個名字,不由低聲驚呼。
“他就是你的禁臠?”
“嗯,雖然他的模樣有點不一樣。”他的眼楮又變色了,可真會變,連紅色他也變得出來!
“但……但他不是需要你保護嗎?”
“我沒有說他需要我保護,我說我會保護他,請分清楚。”說到這,絲朵兒轉注卡羅,手指戰場。“喂,那家伙是我的禁臠,人家正在幫你們對抗強盜耶,你也該讓我去幫幫他吧?”
卡羅不吭半聲,默默揮手讓人給她一把刀,還有那位目瞪口呆的武士隊長也附贈一把,但他已經看傻了眼,人家給他刀,他卻不知道,直至絲朵兒狠狠地給他一拳,他才驚醒過來,趕緊把刀接過去。
“謝啦!”
絲朵兒俐落的跳上箭垛,與武士隊長同時一躍而下,無懼的一左一右揮刀殺過去,雖然比不上雅洛藍以一敵數百,好歹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勇猛戰將,這種混戰場面嚇不了他們,以一敵三、四也是應付得來的。
不一會兒,城門大開,殘羅族戰士也殺出來了。
扁是一個雅洛藍就殺得那些海盜們驚魂喪膽、魂飛魄散,現在又多了絲朵兒和殘羅族戰士,余下來的海盜們再也顧不得搶劫,先保住自己的老命要緊,頓時如烏獸散般一個接一個落跑,偌大的戰場眨眼間就逃得一個也不剩,只余下一整片殘缺不全的尸首,起碼有兩、三百具,全都是強盜的。
還有強盜們騎來的駱駝大半也被留下來了,反倒讓殘羅族平白賺到了一筆。
絲朵兒徐徐走到雅洛藍身後,雅洛藍似有所覺,也緩緩回過身子來,紅眼已回復銀眸,唇瓣是泛白的,他微微一笑,然後兩眼闔上,宛如岳撼山崩般倒塌到她身上。
“雅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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