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淚(下)  第7章(1)
作者:古靈
    雖然曾應允韓長鈺,倘若女兒又被休回娘家來,便同意讓女兒嫁給外甥為妾,結果女兒非但沒有被休離,更被寵得有點離譜,在這種情況下,琴老先生自然不可能要女兒改嫁給外甥為妾。


    要真是,他就真的是老糊涂了!


    可是,韓長鈺對琴思淚的痴心,琴老先生也是很了解的,為免引起莫須有的事端,他決定將杭傲帶著琴思淚搬到揚州來的事隱瞞下來,希望借著時光的流逝,韓長鈺也會逐漸淡忘那份不該有的情意。


    然而,實際上的演變偏偏是往另一個令人困擾的方向跑。


    雖然不住揚州,但韓府所在的建陽離琴府也不算太遠,琴思淚業已搬到揚州的事,終究還是傳到韓長鈺耳里了,當下,韓長鈺就氣急敗壞的趕往揚州,要找琴老先生理論。


    當時,杭傲離家還不到一個月。


    “姨父,您不是答應過我,要讓表妹嫁給我的嗎?”一進琴家,韓長鈺直接跳過最基本的請安,劈頭便氣勢洶洶地提出質詰。


    他這是在做什麼,要債?


    琴家欠了他什麼了?


    琴老先生兩道灰眉甫一糾結起來,琴伯淵眼見表弟的態度竟是如此不敬,便也不悅地搶先反駁回去了。


    “表弟,請搞清楚,我爹允諾的是,倘若妹妹被杭家休離,而她又首肯,我爹就不再反對讓妹妹嫁與你為妾了。可是……”他的口氣也很生硬。“我妹妹並沒有被休,沒道理要她改嫁給你吧?”


    琴伯淵說的是事實,也是理,韓長鈺不由窒住了,氣勢馬上流失了一大半。


    “但……但……表妹搬回南方來了,你們不該沒通知我!”


    不該?


    琴伯淵雙眉挑高,神色更是不以為然。


    “請問表弟,雖說是親戚,但你姓韓,我們姓琴,琴家出嫁的女兒回門也只是我們琴家的事,與你們韓家何干,你又憑什麼道理非要我們通知你不可?”


    “憑……憑……”憑了老半天,韓長鈺終究憑不出半個說得出口的道理來,因為,他本來就無理。


    他沒道理可說,琴伯淵可有很多道理要講。


    “不過,你來這一趟也好,趁這機會,我不得不告誡你幾句……”他的表情和語氣都隱隱透著幾分嚴厲。“無論如何,我妹妹已是杭家的媳婦兒了,生是杭家的人,死是杭家的鬼,你不能再對她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了,你自幼飽讀聖賢,這點道理應該懂吧?”


    懂,懂,他當然懂!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呀!


    一次又一次,他錯失了她兩次,在何家蹉跎了八年青春之後,金媒婆又以謊言玩弄了琴思淚第二次得到幸福的機會,夠了,他不想再錯失她第三次了。


    她有權利得到幸福。


    而他也有權利追求至愛。


    但雙方家長卻無視小輩的痛苦,一再橫手加以阻礙,說他們是出于疼愛子女的心,誰會信!


    不了,再也不了,既然表妹搬回南方來了,無論原因是為何,他都認定是天意要再給他一次機會,而這一回,拚著背上滿身罵名,就算要他帶著表妹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要再任由雙方家長擺布了!


    這回機會,他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對我而言,再是天大地大的道理,都比不上表妹的一生幸福重要!”韓長鈺憤怒地辯駁。“難道你們都沒听說過嗎?杭家那位三少爺年少氣盛,是個任性跋扈的小霸王,表妹嫁給他絕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那你就錯了!”琴伯淵搖搖頭。“確實,妹夫年少氣盛,也相當任性,但他卻十分的疼愛妹妹,兩者並不相沖突,事實上,我爹還曾經勸誡過妹夫,說他不應該太寵溺妹妹,卻被妹夫一句話頂回來,還頂得我爹啞口無言,心服口服。”


    “什麼話?”韓長鈺月兌口問。


    “妹夫說,妹妹已經是杭家的媳婦兒,不再是琴家的女兒了,就算他要寵壞妹妹,那也是他們杭家的事,琴家的人已經管不著了!雖然話說得很沖,語氣也相當不敬,可是……”琴伯淵感慨地笑嘆。“單憑這句話,就可體會到妹夫對妹妹的深愛,而在他的呵護下,妹妹也確實十分幸福……”


    “不可能!”韓長鈺再次沖口而出,很有自信地斷然否決。“或許她看上去很幸福,但那只是她硬裝出來要安慰你們的,對,一定是!”


    一定是?


    听他那種“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只相信我自己願意相信的”的語氣,琴伯淵不禁直皺眉頭。


    表弟沒發現自己偏執得有點昏頭了嗎?


    “你……”


    他正想點醒韓長鈺,要韓長鈺理智一點,忽爾又頓住,略一思索,視線悄悄移向琴老先生,透出詢問的眼色,後者會意,也偏頭想了一下,頷首,于是他收回目光,對著韓長鈺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畢竟你們是表兄妹,也許久沒見了,我想讓你們見個面聊聊,于情于理也是說得過去的。”


    畢竟,杭傲並沒有說不準妹妹見任何人,只要多陪上幾個丫鬟,應該無妨吧?


    “好好好!”原以為要見到琴思淚比登天還難,沒想到琴伯淵竟主動提出要讓他和表妹見面,韓長鈺不由喜出望外,拉腿就自動自發的領前“帶路”。


    “走,我們現在就去!”


    目注韓長鈺雀躍的背影,琴伯淵搖搖頭,隨即舉步跟上去。


    為了琴思淚,韓長鈺已然失去讀人的自持與自律了,希望在他親眼見到琴思淚,理解到她根本不需要他之後,能夠及時省悟並擺月兌那種偏離正軌的執著。


    因為,琴思淚已經得到她的幸福了!


    ******


    遠遠一瞧見琴思淚縴細修雅的身影,韓長鈺先是狂喜得幾乎無法自制,差點失控地吼過去。


    兩年未見,原來思念之情竟比他自以為的更深刻啊!


    然而下一刻,喜悅開始流失,疾快的步伐也跟著減緩,而後,他怔仲地停下了步履,目光定定地望住那個他深愛了多少年的女人。


    那是……她嗎?


    琴家並不是有錢人,琴宅也就不可能大到哪里去,琴思淚未嫁前的繡樓自然也是小小巧巧的,矮矮的磚牆圍著一楝小小的樓,加上一座小小的院子,反正就住上琴思淚和她的貼身婢女兩人而已,也不需要太大。


    那是之前。


    此刻,韓長鈺所見到的是,矮牆已被拆除,小樓後多了一座大大的花園,在高聳的圍牆內,有假山,有小橋,有荷池,還有一座精致舒適的亭台。


    琴思淚就斜倚在亭台內的長榻上看。


    “這是妹夫堅持的,”身後,琴伯淵悄聲解釋。“他說之前的繡樓太狹窄,住起來局促不舒適,非得花大錢買下後面那塊地加蓋一座花園不可,雖然妹妹只是偶爾才會回來住幾天。”


    “……”韓長鈺沒吭聲,依然怔著眼,不言不語。


    繡樓是大是小,有沒有花園,那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此刻他眼里所瞧見的琴思淚,不一樣了。


    並非說是她挺著大肚子,模樣不一樣了,而是她的神態……


    “小姐,您看看好久了耶,要不要瞇一下眼?”


    “我不累。”


    “可是小姐,姑爺吩咐過,無論您做什麼,都得時不時地歇會兒,不許您太辛苦了。”


    “看並不辛苦。”


    “但姑爺……”


    “好好好,我瞇一下眼,瞇一下眼!”


    無奈地,琴思淚擱下本,深吸一口沁著淡淡荷花香的空氣,滿足的嘆息,螓首往後靠,明眸悄悄闔上。


    “對嘛,小姐您乖乖听話,碧香才好對姑爺交代嘛!”碧香咕噥著上前為琴思淚蓋上一條薄毯子。“就算打個盹兒也好,醒來再用上一些點心,之後,您要看做女紅都隨您了!”


    “是是是,都听妳的,行了吧?”


    不管是在看,或是閉目休憩,抑或吐出無奈的回應,琴思淚的唇畔始終都掛著一彎淺淺淡淡的笑,不是有意帶出笑容,而是自然而然抹現,讓人一眼就可以感受到她的心境。


    自在,閑適。


    這不奇怪,琴思淚原就是個清靜淡泊的女人,環境再是困頓、再是貧瘠,她也能自得其樂地在平靜中找到她的愉逸。


    她就是那樣容易滿足的女人。


    不同的是,此際的她,在自然抹現的笑靨中,除了自在閑適之外,又多出一種以往不曾見過的意味。


    幸福。


    這就是韓長鈺所見到的不一樣,琴思淚不僅僅是滿足,更幸福,幸福得時時刻刻都散發出一種近似甜蜜的氣息。


    “為什麼?”韓長鈺低喃。


    沒頭沒尾,沒有主題也沒有任何提示,連他到底是在問他自己還是問誰都不知道,但是,琴伯淵很能理解他的困惑。


    很好,他看見了。


    琴伯淵松了口氣。“因為妹夫真的十分嬌寵妹妹,嬌寵得我爹都忍不住提出勸誡,而我呢,倘若妹夫疼愛的不是我自己的親妹妹,我想我也會看不過去,多半也要給他來上一頓長篇大論吧!”


    “為什麼?”韓長鈺又呢喃,同樣的三個字,依舊沒頭沒尾。


    “這個嘛……”琴伯淵仔細思索。“我想,是妹夫的眼光夠厲害吧!沒相處過一段時間,一般人是看不出妹妹有何特別之處的,但妹夫卻一眼就窺見了妹妹包裹在平凡外表下的美好,無論如何,我佩服他,也感激他!”


    “但,他明明那麼年輕……”韓長鈺不甘心地低語。


    “說得也是,妹夫還比妹妹小上五歲呢!”琴伯淵頗為感慨。“可是,你、我都是讀人,別太膚淺了,外表不重要,年歲大小也不能做準的,這世間多得是幼齡神童,可也有一生到老都是胡涂人的,單憑他能珍惜妹妹的眼光,我就不敢輕看他了!”


    靜默了許久、許久之後,韓長鈺才又開口。


    “那我……怎麼辦?”


    目注表弟那慘淡的神色,琴伯淵同情地吐出輕嘆。“表弟,你是真心真意愛我妹妹的嗎?”


    “自然是!”


    “那麼,見到她已得到幸福了,你應該替她高興,不應該再來騷擾她了!”


    韓長鈺再次沉默了,又是好半晌過後……


    “我知道,可是,我已經愛了她好久好久了,這份情……”話愈說愈小聲,愈說愈茫然。“又該何去何從?”


    “就讓那份心意化為祝福吧!”


    “祝福?”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琴伯淵拍拍他的肩。“只要你肯去做,總有一天會做到的!”


    “……”


    總有一天?


    是的,總有一天他會做到的,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先前,雖然琴思淚很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但她並不幸福,那是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他放不下,堅持要爭取她的理由,然而,在她已得到幸福之後,他又有什麼理由去爭取她呢?


    沒有了!


    就算他真能想出理由來,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都必須先破壞她現有的幸福,所以,他不能。


    因為,他確是真心真意愛她,希望她幸福的!


    “嘻嘻嘻,小姐您還真乖呢!”


    “不乖行嗎?否則夫君回來又要嘮叨上大半天了!”


    “小姐您知道就好!”


    “唉,我可怕死他了!”


    碧香格格笑個不停。“那也難怪,姑爺要真嘮叨起來還真是有一套呢,嘰哩呱啦,嘰哩呱啦,地久天長,沒完沒了,連換氣都不用,真奇怪他怎沒憋死!”


    琴思淚也笑了,可也有點無奈。“偏偏夫君又都是為我好。”


    “那可不,姑爺可疼死小姐您啦!”碧香卯起來點頭。“前兒個我還听老爺在那兒嘀咕呢,說是誰家的男人寵女人寵成這樣的,肯定是個沒用的廢物,可偏偏姑爺做起生意來又挺有一手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她聳聳肩。“不過,說是那麼說啦,老爺可也喜歡姑爺喜歡得緊呢!”


    琴思淚頷首。“我知道,夫君雖然任性,但也十分風趣。”


    風趣?


    碧香不以為然地翻了個大白眼,“才怪,姑爺那不叫風趣好不好!那簡直是侮辱了風趣那兩個字兒!要我說啊,姑爺根本是在耍寶,愛搞笑!因為……”兩眼瞄向主子。“姑爺就愛逗小姐笑,每回小姐被逗笑了,姑爺就開心得很……”


    琴思淚忍不住又綻開笑顏。“有時候,夫君還真的相當孩子氣。”


    “但是,連大少爺都說了……”碧香踫踫茶壺,溫了,便示意伺候在亭台外的婢女去換壺熱茶來。


    “姑爺這個人好生復雜,說他暴躁,該冷靜的時候卻又比任何人都冷靜;說他幼稚,可一說起成熟話來,偏偏又頭頭是道、樣樣是理的讓人回不了嘴;說他吊兒郎當,辦起正事來可也一點都不馬虎;說他……”


    頓住,不耐煩地胡亂揮揮手。“總之,姑爺啊,讓人小看不得就是了!”


    琴思淚頷首同意。“我也常常覺得,並不是我年長夫君五歲,而是夫君年長我五……”想了想,好像不太夠,多“一點點”好了。“五十歲!”


    五十歲?


    有沒有那麼老人家啊!


    碧香呆了呆,忽又噗哧失笑。“對對對,說得對,姑爺的奸詐等級至少高上小姐五十年,小姐就算苦練一輩子也追不上!”


    “但是……”琴思淚漾開幸福滿滿的笑靨。“夫君的奸詐都是為了我。”


    “那可不,為了小姐那比豆腐還軟的心腸,姑爺便立誓做個百年不世出的大奸商,要堆砌金山銀海給小姐您揮霍;為了小姐的安全,姑爺又使詐耍陰謀甩開師妹小姐,好搬到南方來讓小姐您舒舒服服的過好日子,唉唉唉……”


    碧香很夸張的嘆氣。“姑爺還真是愛慘了小姐您呢!”


    “我……”雙頰浮上兩抹暈紅,“也是。”琴思淚羞赧地坦承。


    她也是?


    是什麼?


    愛慘了她的夫婿?


    霍地,韓長鈺背轉過身去,“請……”雙拳緊握,沉痛的深吸一口氣,“給我一點時間!”話落即快步離開,不敢過去見她,甚至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就怕自己會更舍不下。


    她都已經愛上她的夫婿了,他還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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